“誒阿零?阿零阿零?”午休時分,教學樓後方綠地的小花壇邊,李怡然咬着牛奶吸管伸手在發呆的阿零眼前亂晃,“阿零你筷子上的糰子要掉了哇,發呆的話能不能就先表夾菜?”
“嗯?”阿零被李怡然一晃才從思緒中清醒過來,低頭看了看筷子上的糯米糰子,又擡頭望了望正衝自己眨眼睛的李怡然,趕忙把糰子塞到嘴裡:“…怡然你吃不吃…糰子比壽司還好吃!”
“哦?這樣啊…但是我老是吃你飯這多不好意思哇…”李怡然嘴上這麼推辭着說,兩隻眼睛卻是死盯着阿零懷裡的日式壽司小飯盒,阿零看她那樣子笑了下,把飯盒下一層也抽出來,一起放到兩人中間:“下面一層還有小點心哦,你看這個小蛋糕好漂亮,我一個人也吃不完,怡然你跟我一起吃吧。”
北豫是私立貴族學校,內部的軟硬件設施在國內的初高中裡均是數一數二,比如說食堂,在初中部校區裡就有七個,每一個食堂提供一兩個國家的菜式,根據國家不同選擇不同,價格也有所不同。
北豫同國內幾家同類的傳統貴族學校間最大的區別在於北豫的全國招生制招入了一批品學兼優卻是家境不夠殷實的學生,所以北豫並沒有像其他幾所貴族學校一樣採取學費統包制,即學生繳納高昂的學費之後校內一切消費免費,而是採取了校內刷卡積分制,由學生自行支配每日的花費,自行充值。
這樣的安排乍一眼看上去是爲了給家境不夠優越的學生提供更多的選擇,實際上卻是變相加重了學生之間的差別和歧視,除了李怡然這樣明顯線條比較粗的人之外,大多數家境並不好的學生們都不會選擇在公開場合用餐,還有少部分人堅持去較爲昂貴的餐廳吃飯。而像這樣在學校吃個飯都夠嗆的局面,正是在新任校董上任之後才變得愈發惡劣的,因爲據說那新任校董是個暴發戶家的闊太太,平時最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人要認清現實,擺正自己的位置在哪裡…
這樣的傳聞在學校不少,卻是很少有人當着家境優越且不諳世事的阿零說,估計是覺得說了她也不會明白。而事實上,阿零也的確是在和李怡然熟悉了之後才知道原來她們手裡的校園卡是有餘額限制的,當然她平時對錢也沒什麼概念,從來沒有體會過李怡然這樣三五天去查個餘額算着買飯的滋味。本能上阿零覺得這種時候正是到了發揚團結友愛精神的時候,所以每天中午的飯都會買得多一些,分給饞嘴的李怡然一起吃。
李怡然不是矯情的姑娘,阿零開口了她也就下了筷子,其實很多時候好吃的要分享纔有樂趣,兩個女生吃着精美的日式小點均表示被治癒了,阿零塞了一塊玫瑰花糕擡眼對着李怡然笑,笑得甜絲絲的。
和李怡然認識也有一個多月了,阿零一直覺得這個朋友交得不錯,卻也是在今天早上才更深層次的認識到了李怡然對她和辛朵的重視。
今天早上阿零7點過到校,首先便是去了校醫院看住院的辛朵,到了之後才意外發現李怡然居然已經先到了,打了一盆清水正輕手輕腳的在幫辛朵擦臉。
她很驚訝的跑進去,然後被李怡然以動手能力太差趕到了一邊,阿零幫在一邊沙發上睡過去了的辛朵媽媽找了條毯子,然後站在牀邊看着李怡然忙活,突然發覺李怡然像一個很值得依靠的大姐姐。
想到着,阿零等着李怡然笑得愈發熱情洋溢,李怡然正吞了一塊大大的三文魚壽司,一眼看見對面那亮晶晶的小眼神,噎了一下才把壽司艱難嚥下,伸手在阿零額頭上戳了一下:“阿零我怎麼覺得你今天有點奇怪啊,不是發呆就是傻笑…還有你的頭上是怎麼回事啊,怎麼看着有點腫?”
阿零被李怡然一下戳在今早撞出的包上,無比委屈的哎呦了一聲,捂着腦袋可憐了一會兒,突然想到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今天早上,她撞頭之前,殿下似乎說了…晚上要一起吃飯的?
這樣的事情之前有過幾次,專門說了一起吃飯就表示不是回家吃,她怎麼就忽略過去了呢…好吧,她其實是知道爲什麼自己會忽略過去的,而且她現在還想繼續忽略過去…
阿零捂着腦袋垂着眼,小耳朵又開始有些微微發紅了,小嘴抿起來她掙扎了好一會兒才下定了決心:“怡然,一會兒吃了飯我能去一下你的宿舍不?我想打個電話。”
北豫的校風很嚴,平時在校區裡手機信號是屏蔽的,上課時間除非請假學生不得隨意出入校園,要打電話就只能去學生公寓那邊用電話了。
阿零跟着李怡然到了宿舍區,李怡然的寢室在二樓,表示實在太亂就不邀請阿零上去坐了,就用樓下的公用電話,阿零點點頭同意了,兩人一起站在寢室樓下等電話,來來往往很多回來吃中飯的學生經過看見了都不住往這邊打量,讓李怡然不禁暗暗感嘆,原來阿零在學校已經這麼出名了啊。
電話打到晝焰行私用手機的時候,普天正在開高管例會,營業部的經理正在激情澎湃的做着業務彙報,晝焰行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淡淡揚手做了個手勢:“會議暫停五分鐘,我接個電話。”
晝焰行說着就去了會議室外的走廊,新進公司的營業部經理有些愣着還反應不過來,對面兩個老員工已經放鬆的表情,笑着議論開了:“嘖,看來又是我們小公主來的電話吧~”
“肯定啊,不然還有別的非接不可的電話麼~”
兩個老員工相視一笑,營業部經理看着不解發問:“趙姐,你們說的小公主是…”
“就是我們董事長的女兒唄,話說零小姐今年也有十歲了吧,時間過得也是快哈~”名叫趙姐的中年女人是普天的老員工,笑起來慈眉善目的,“我們董事長啊最寶貝的就是零小姐了,電話一來什麼時候都會去接,上一次開董事會的時候都去接了的~”
“呵呵,這還不是最奇葩的,最奇葩的是上次產品出了問題我跟董事長一起出差去售後,結果客戶正發飆呢,董事長就飄出去接電話了~”另一頭銷售部經理搖着肥碩的大腦袋無奈又好笑的接話道。
“哈哈,所以說不是有個說法麼,叫做‘董事長非接不可的電話’,說的就是這個哇!~”
會議室裡,少了*oss壓陣的一幫下屬因爲一通電話調出了輕鬆愉悅的氣氛,歡笑聲中新人營業部經理好奇得聽着大家八卦了一番,忽然覺得他眼中那一貫冷漠讓人生畏的董事長似乎也沒那麼恐怖了。
會議室外,晝焰行走到無人的走廊盡頭,放眼從窗口望出去,接起手機來:“喂。”
“喂?…我是阿零…”電話那頭傳來軟軟的童音,夾雜在線路的噪音聲裡,聽得不是很清楚。
嗯,晝焰行輕應了一聲:“什麼事?”
“唔,就是那個呀,今天早上不是說了要一起吃飯麼…是幾點?”阿零垂頭站在電話亭裡,雙手捏着聽筒轉啊轉,偶爾有幾個詞從裡面飄出來漏到李怡然耳朵裡,誘惑得她豎起耳朵悄悄湊了過去。
手機那頭傳來的聲音輕輕的,還帶着一點猶豫,晝焰行想象着娃娃臉上糾結的表情,淡淡勾起嘴角來:“三點,我讓普天的司機過去接你。”
“咦三點?那不是…要翹課?”
“嗯,今晚有個重要會面在z市,七點半的飛機,到時候吃過飯要直接去機場。”晝焰行輕聲解釋。
…原來是又要出差了啊…阿零微微垂了垂眼有些失落,又有些暗暗慶幸還好自己鼓起勇氣打了這個電話,想着便是點了點頭:“好,到時候阿零三點去校門口等,晚上見!”
“嗯,晚上見。”晝焰行淡淡勾脣,掛了電話。
呼——聽着電話裡傳來的忙音阿零長長舒了口氣,剛剛掛了電話突然就被衝進來的李怡然一下勾住了脖子嚇了好大一跳!
“哎呀怡然你幹什麼?突然在背後嚇人是不對的…”阿零手忙腳亂的區掰李怡然的手,李怡然卻是笑得賊兮兮的湊到阿零耳邊擠眉弄眼:“阿零哇阿零,剛剛是和哪個小帥哥打電話呀~還說了要去約會~快快從實招來!~”
李怡然的力氣比阿零大很多,而且下手沒輕沒重把阿零都勒疼了,阿零一邊無語的想着她再不鬆手說不定等下青青都要被召喚過來了,一邊艱難得拉長脖子開口:“沒有誰…是我爸爸來着,跟我爸爸打的…”
“少騙人!你跟你爸打電話怎麼是這個語氣?~”完全不信的李怡然脫口而出,話出口了之後才突然反應過來阿零是家裡的養女,也許和爸爸說話就是這個樣子的…想着李怡然有些心虛立馬鬆開了阿零,還好心的伸手要幫她揉脖子。
阿零怕癢躲開,有些戒備的跟李怡然拉開了一小段距離,李怡然見狀邊大叫着阿零我錯鳥不要拋下我邊張開雙臂朝她跑了過去,嚇得小阿零一邊嬉笑着一邊躲,兩人一前一後朝着教學樓方向跑去。李怡然一臉地痞樣追在阿零身後玩了一陣,突然間回過神來——欸你說丫頭跟她爸打個電話,語氣也就算了,關鍵是丫頭你,臉紅個毛線哇?!
——
當天下午,阿零上完第一大節課後就理好了書包,等到第二節的老師進了教室她跑去請假,卻反而意外收到了老師給她的假條…
原來之前家裡已經給學校去過電話請假了,老師還準備了今天課上的講義讓她一起帶回去,阿零很感激的給老師道了謝,再跟李怡然揮了揮手,小跑着出了教室門。
正當阿零同學帶着原來請假也沒有那麼難的好心情順利走出校門的時候,學校側邊的圍牆上,貓一樣敏捷的另一位翹課人員正一下從樹枝躍上牆頭,乾淨利落的翻了出去。
嚴景是不走尋常路的個性,而且這個年紀的男生還讓監護人通知學校請假在他看來那完全就是丟臉~揚手將書包甩上肩,嚴景拍了拍褲子往校門口晃過去正準備揚手招個出租車,突然看見穿着藍白校服的小女生蹦蹦跳跳從校門口跑出來。
“阿零?”
“咦,嚴景!”阿零聽見聲音回過頭,一眼看見不遠處的嚴景,愉悅的揮了揮手:“嚴景你今天也翹課啊嗚嗚嗚…!”
阿零話音剛起,就被嚴景三兩步衝過來一把捂住了嘴,連帶着整個人都從地上被拔了起來拖到了角落裡:“噓——!你喊這麼響是想幹嘛?!生怕門衛看不見我是不是?!”
嚴景是翹課專業戶,又長了那麼一張招搖的臉,門衛想不記住他都難。這一頭阿零又驚又嚇被嚴景一把拖到牆角,再是被惡狠狠的恐嚇了一句,瞪着一雙無辜的大眼睛望上來,一臉無聲的委屈。只是要知道,我們這位泰拳小能手在被捂上嘴巴的那一刻沒有條件反射給對方來一記肘擊,已經是很把某少爺當自己人了~
嚴景被阿零這般的眼神一瞪瞬間軟化,鬆手的同時還不忘給人理了理被他弄皺的衣領:“你今天怎麼也早退了?家裡有事?”
“嗯,”阿零伸手理了理頭髮,收拾一番,“不是早退哦,是翹課,去普天!~”說着,阿零仰頭衝着嚴景笑了笑,表情裡帶着一點規規矩矩的優等生偶爾做了點壞事之後特別新奇的小得意。
呵,這樣的表情逗樂了嚴景,他挑了挑眉:“嘖,明明是早退還自以爲是高大上的翹課?那我問你,你是怎麼從校門口走出來的?”
“用的請假條。”
“理由呢?”
“…家裡有事。”
“請假是誰幫你請的?”
“…我爸爸…”
“呵,那不就得了?~”嚴景揚了揚眉露出了不屑的表情,一臉的你個優等生就乖乖縮在大人懷抱裡做個乖寶寶吧!
也許是嚴景這人的表情一向很直白,總之連不太會看人的阿零都一下看懂了他神情裡的鄙視,看懂之後的小呆瓜徹底不爽了…
“那你是怎麼從校門裡出來的?”
嚴景揚眉指了指身後的大樹。
“那,那你給老師的理由呢?”
“身體不舒服~”
“老師會信?!”
“當然~因爲本少爺我找了保健室老師做掩護,班主任估計現在還以爲本少爺在保健室睡着呢~”嚴景咧了咧嘴,露出了無敵張狂的笑容…
那抹笑容中,阿零張了張嘴卻是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覺得自己徹徹底底完敗了…完敗之後的小阿零各種不甘心又不知道能怎麼反擊,死死瞪着嚴景那張笑得肆意無端的臉氣了幾秒,頭也不回朝着路邊停着的轎車走去。
普天的司機小方到了已經有一陣了,一直很專業的等着小姐忙完了上車,此刻看見自家小姐一連氣鼓鼓的樣子過來了,小方一臉淡定的下車,給阿零打開了車門。
誒對了,剛剛小丫頭貌似說了,要去普天?嚴景盯着娃娃的背影露出勝利的微笑,下一刻突然回想起阿零之前說的話,立馬屁顛顛趕上上去~
“誒阿零同學,你是不是要去普天啊,正好我也去哇,順路搭個車?~”
這個人怎麼這麼煩?!阿零猛一回頭怒目而視,那兇巴巴的眼神瞪得從來沒有被女生這麼看過的嚴大美人微一忪楞,而事實上一直非常有愛的阿零也很少會露出這樣的兇狠表情,所以說,原來一向靠萌來橫殺四方的小呆瓜,最不擅長應對的就是嚴美人這種毒舌厚皮抖s傲嬌?~
總之阿零怒目而視之後,氣鼓鼓的盯着嚴美人那張明豔不可方物的臉看了又看看了又看,最後還是悶悶做了決定:“好吧你上來吧…”
嚴景聞言笑了,跟着阿零上車,伸手扶上車門側過身來的那一刻,那因着笑意而愈發飛揚的眉眼在鏡頭裡看着是那般的耀眼,直看得按下拍照鍵的女生微微發呆差點就沒來得及捕捉到這一瞬間。
轎車的車門關上,一身藍白色北豫校服的女生再是對準了轎車拍下了車牌號,擡眼看着轎車緩緩開動,她一個側身躲進街邊的小店,翻開相冊點開了之前拍下的一張張照片。
從晝零被拽到牆角開始,兩人之間的對視,身體接觸,衣衫整理,說笑*,到最後一起上了車,她一路用了連拍將所有鏡頭全部記錄了下來,拿着手機,女生激動得連身體都有些微微顫動起來——這一組偶然拍到的照片絕對是天大的收穫,她一定要選擇一個最合適的時機,把照片曝光出來!
——
下午三點三十分,普天大廈18樓會議中心接待室,一美麗小男生和一可愛小女生正湊頭擠在一張沙發上,聚精會神的盯着女生手裡捧着的ipad,玩得無比認真。另一頭,做無意狀頻繁飄過的女職員們偏頭將兩人一再打量,無聲交換的眼神裡寫滿了八卦…
“誒你先過去這邊這邊,先把這個吃了!對,然後不要碰那個草…哎呀不是叫你不要碰那個草的嗎這下出boss了!快快快放大招!”男生急得指手畫腳,引得路人紛紛側目。
“什麼,什麼草…我沒碰到啊…哎呀那個紫色的豬是個什麼東西!要死了什麼大招啊我不會放!”女生急得一聲大吼,驚得路人紛紛一抖!
“哎呀你看你看,死了吧…”嚴景無比惋惜的搖了搖頭,再是偏頭一看身邊的小丫頭表情不對,連忙改口,“不過你第一次玩就能玩成這樣已經很不錯了,要不再來一盤?”嚴景討好着開口,總是囂張跋扈的臉上難得的一團和氣。
“不玩了!每次玩到這裡都要死!”阿零卻是把ipad一合憤憤開口,總是一團和氣的小臉上難得的囂張跋扈。
呵呵,看着阿零臉上的表情,嚴景心中苦笑數聲,明明是爲了哄大小姐開心才搬出的遊戲來,結果不料撞上了一個勝負心極強的遊戲白癡也是醉了…心裡便是這麼想着臉上也不能表露出來,嚴景再是假笑了笑,伸手把ipad重新打開:“沒事沒事,再來一盤,到時候到這裡了我幫你打過去…”
隨着新一輪遊戲的開始,接待室裡再次恢復一片緊張的其樂融融,接待室外衆人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燒再也經不住只是眼風交流,終於三三兩兩湊到角落裡各種鬼鬼祟祟~
——誒誒,話說那個小女生不是董事長的女兒麼,零小姐?身邊那小帥哥誰啊?!從來沒見過!
——不知道啊,不過長得好好看哦(心心眼),看着應該是零小姐的同學吧!
——靠,最新內幕!特大新聞!那個男生,就是今天嚴氏過來的那個嚴總的外甥!可靠,當然可靠!剛剛小華找大堂的晨晨問了,說嚴總今天到的時候跟前臺特地交代過,說他的外甥這個時間點會過來,叫他們通行一下~
——哇,那不是豪門貴公子!怪不得是零小姐的同學誒!
——其實呢,我現在最關心的是這個嚴家小少爺,和我們小公主之間的關係哇~你們走來走去也觀察半天了,不覺得jq大大滴嗎~
——有啊有啊,我也覺得呀,你看兩個人湊那麼近~
——對啊對啊,我也覺得哇,你看我們小公主什麼時候對人這麼兇殘過啊,肯定是因爲很熟才那樣的嘛~
咳咳。
悉悉索索的歪歪被一聲適時出現的輕咳打斷,衆人頭也沒回就心領神會get到了信號,紛紛做忙碌狀四下散去。穿着一身黑色套裝表情嚴肅的女秘書恭敬俯身將會議室裡的兩位董事長迎出來,轉頭淡淡望向接待室,鏡片之後的眼眸裡閃過一絲抑鬱…其實人家也很想留在外面聽八卦的好麼,會議記錄各種枯燥完全沒有幹勁!
此次普天和嚴氏的會議是關於普天藥業同嚴氏合作開發新型保健品的議案,對於兩家公司而言都是投入巨大的項目,且是兩家企業的第一次合作,出於重視纔有了這麼一次董事長間的單獨會面。
說來晝焰行和嚴銘還有些血緣關係,算親戚的話小了兩歲的嚴銘該稱晝焰行一聲表哥,但是顯然方纔那會議室裡的一番博弈和拉親戚沒有一點關係,兩位董事長從會議室出來之後臉上的表情竟是均帶着一些冷漠和疲憊,卻是絲毫不影響周圍一干歪歪點正常和歪歪點頗爲奇異的女職員們私下一番躁動雀躍,誒誒你偷偷拍照了麼?誒嘿嘿,我剛剛偷拍了一張~
晝焰行和嚴銘一前一後來到接待室,一眼看見裡面頭靠着頭正廝殺得歡暢的兩個孩子,表情均是一愣,愣過之後晝焰行微微蹙起了眉頭,嚴銘卻是淡淡勾脣笑了。
“阿零。”晝焰行先開口,淡淡喚了一聲。
“誒殿…不是…已經開完會了呀!”阿零聽見聲音猛一擡頭,看見晝焰行差點激動得叫錯了稱呼,扔下手裡的ipad就歡歡喜喜的跑了出去。
身後嚴景也如釋重負,收起ipad塞到書包裡,走了幾步剛要開口,突然嚴銘的電話響了。
嚴銘跟晝焰行打了個招呼算是告別,再給嚴景做了一個等一下的手勢,兩步走到一邊接起電話來:“喂,什麼事?”
“…嗯,是在。”
“呵,你是做間諜的麼?”說到第三句,嚴銘微微垂了垂眼,語氣聽着像是在開玩笑,表情卻是比方纔更淡了一分,完全看不出一絲笑意。
一邊,嚴景默默看着嚴銘臉上的表情,在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已經猜到了電話那頭是誰,自然,他也猜到了一會兒會發生的事了…呵,嚴景心裡冷冷笑了一聲,那一刻他突然就想直接這麼走了算了,卻是一回頭,正好看見在不遠處等電梯的阿零,愣了一愣,微微牽扯起嘴角來。
…啊,是呢,現在…他們是在普天呢,如果他就這麼走了,一會兒小舅肯定會很尷尬,他不能這麼任性呢,在外面,丟了嚴家的面子。
便是這麼想着,嚴景微微眯起眼來,神色淡淡的看着不遠處,阿零高高仰着腦袋和她爸興奮說話的樣子。小丫頭的確是表情帝呢,特別是對着她爸的時候,完全沒有一點平時呆頭呆腦的氣質。再是盯着那張活靈活現的小臉看了一秒,下一刻,那雙烏黑的大眼睛卻是一下回了過來,直直和他的視線對上了。
那是阿零突然想起了告別,見到殿下之後她太興奮了只顧着說話了,居然忘記了和嚴景告別了!阿零一下想到了張望過來,一瞬對上嚴景的眼神,那一刻很短,嚴景幾乎是在四目相抵的瞬間就回過了頭去,阿零卻是看得一下愣住了,頓了頓,拔腿往回跑去。
阿零跑到嚴景身邊的時候,嚴銘的電話正好接近了尾聲,他的神情看得並不愉快,掛斷了電話望向嚴景剛要開口,嚴景卻已是微微彎起了嘴角:“不能去吃飯了麼?…女朋友找你?”
盯着那抹清淡的笑容嚴銘愣了兩秒,隨即輕應了一聲,目光落在方纔跑回來正仰頭望着他的阿零身上,神色有些複雜。
自己要去見女友不得不拋下外甥的場面被外人看到了,覺得有些尷尬了麼?嚴景望上那抹複雜神色,嘴角的笑容愈發加深,聲線也愈發平緩:“沒事啊,我自己打車回去就好,家裡什麼都有,一頓飯而已…”
下一刻,那淡淡微揚的語調卻是一下被打斷,嚴景微微蹙了下眉有些詫異的低下頭,只看見一雙小手伸上來,將將握上了他的掌心。
手心傳來的溫度是暖暖的綿軟,阿零牽着他的手,卻沒有看他,她輕垂着眼,從他的角度看下去看不到表情,然後她突然用了些力,拉起他扭頭朝電梯走去。
無聲,無言,嚴景舉步跟着那不大的力氣轉身離開,一路小跑,微微垂眼看着前方那矮矮小小的背影,他突然覺得她很可靠。就像是,那可以帶着他一路衝出內心所有黑暗的那道明光,今晚,他很好的,被守護了呢…
——
那一日,陳希希早退回家,倒了三班公交車,到家的時候已經過了飯點,家裡的菜飯竟是已經全部收了回去,一樣都沒留。問了說是因爲晝雲白病着不吃晚飯了,所以沒有額外準備。
望着對面女傭淡淡垂眼神態自若的說出這番話,陳希希簡直是要氣炸了,用力忍了忍,才組織起語言冷冷開口:“雲白少爺不吃飯你們就不去問問?他病着本來就需要體力康復,不吃飯怎麼能行?你這樣分明就是藉機偷懶!”
陳希希的一番話,聽上去句句是爲了晝雲白,實則是在爲了家裡沒有給她留飯而發脾氣女傭又怎會聽不出來?聽着陳希希帶着涼意的指責,新來的女傭垂了垂眼,表情冷淡:“雲白少爺說了他什麼也不想吃,我們做下人的難道要去違背主子的意思?而且醫生也說了雲白少爺需要靜養,我看希希‘小姐’也不要進去打擾的好。”
女傭一番話,一句下人一句主子意有所指,一句“小姐”更是諷刺意味十足,明裡的意思就是她們同爲下人,她可沒有伺候她的義務!女傭一番話落聽得陳希希瞬間白了臉色,而女傭纔不管陳希希有沒有好臉色呢,說完了自己想說的徑直就離開了,完全當陳希希是個空氣。
五年前晝老夫人離世,晝家就和嵐山大宅正式分了家,如今的晝家說是由晝雲白的父親晝顯東當家,其實說白了晝顯東也只是個靠着吃普天股份度日的閒人根本沒有當家做主的能力。幾年前隨着周國麗病重不再料理家事,晝公館的情況每況愈下,家僕女傭換了一批又一批,新來的人別樣本事沒有,攀高踩低擠兌人的本事倒是樣樣精通,對着陳希希這種沒什麼名分的所謂“小姐”從無恭敬,只要晝雲白不上學她就只能擠公車,只要晝雲白不吃飯家裡就連個好菜色都沒有,陳希希只覺得自己在晝公館這幾年的日子過得愈發不如,而所有的這些變化,還要拜那軟弱不堪天天只活在自己的世界裡的晝雲白所賜!
想到這裡,陳希希原本正要握上門把的手一下頓住了,她收回手,站在晝雲白的臥室門口靜默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提起書包徑直回了自己的房間。幾年來,她在晝家的境遇他不是看不到,卻是從來沒有上心,這樣一個人,她又何必再去關心他的死活?
昏暗的臥室房間裡,晝雲白躺在大牀之上,細密的汗珠從額角滲出來,看着痛苦。
他已經昏睡了一夜一日,做了無數個光怪陸離的夢,夢中總有一抹飄忽的紅色身影出現在各個角落,讓他越睡越疲倦,越睡越難熬,已是發起了低燒。
又是一個冗長的夢境,形形色色的人物逐一登場,他最近似乎總是夢到太奶奶,每次出現的時候都用着一雙昏黃的老眼死死盯着他,臉上的表情悲苦而淒涼。這樣一張臉,他根本不想要看見,如今的晝家,如今的他,還不夠淒涼麼,爲什麼一個死去的人還有回來纏着或者的人不放,提醒着他如今他的生活是有多麼的不如意?!
撥開那層層圍上來的人羣,晝雲白精疲力盡的往前衝,四周的黑暗中又出現了那抹飄忽的紅影,下一刻他終於受不住了摔倒在地,就在幾乎要放棄所有希望的時候,突然眼前出現了一雙小小的腳丫。
他努力擡眼,順着那圓潤潔白的小腳丫看上去,竟是一眼看見了阿零。她穿着白色的小裙子,乖乖的站在他身前,微微低着頭看着他,臉上帶着甜甜的笑容,朝他伸出手來。
她叫他,雲白哥哥。
她從來沒有這麼叫過他,她也從來沒有用,這樣的表情看過他。那一刻,他一瞬驚異,張了張嘴竟是被一股哭意堵住了咽喉什麼聲音都發布出來,下一刻,她牽起他的手來,笑着朝前走去。
那雙小手,如同他幻想中的一樣溫暖,他愣愣的爬起來,愣愣的跟着她走,然後突然,周圍的景象全部都不一樣了,黑暗漸漸退去,悽苦的人羣也漸漸退去,白色的,溫暖的光亮環繞了上來,他甚至可以看見腳下的土地上開出了一朵又一朵粉色的小花,如同到了仙境一般。
然後,阿零突然停住了腳步,回過頭來看着他,她的臉上一直帶着甜甜的笑容,那個笑容像是鼓勵,像是允許,像是能撫慰他所有孤單寂寞不甘和徘徊的溫暖,晝雲白愣愣的望着那個笑容,癡癡的望着那個笑容,下一刻終於抑制不住伸手將面前的女孩用力摟進了懷裡。
他抱着她,說了很多話,期間他甚至很不爭氣的哭了,她卻是一直認真的凝聽着,伸手輕輕拂着他的背,安撫着他。
緊緊摟着懷裡綿軟溫暖的小小身體,那樣的安心,那樣的滿足,他從來從來,都沒有體會過…
五年前的那一次刻意的遠離,兩年前的那一次徹底的失去,當時壓抑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的情緒,在新生入學典禮時再一次看見那張臉時,盡數釋放。那個時候,他就已經明瞭了,那一切的壓抑都是思念,那所有的苦悶都是無法擁有,那所有的執念,都是想要得到!
這個女孩,是他的救贖,他很想要她,他很喜歡她,他不能沒有她,這一切的一切,他其實早就知道了…
輕輕鬆開環繞的手臂,他微微低頭看着眼前那張溫暖人心的笑臉,看着她笑着伸出手來,似要逝去他臉上苦澀的淚水,在那樣的笑容中,他終是抑制不住心頭的衝動,倏然俯身,吻上了那張溫軟微揚的脣。
屋外,夜色降臨,那一夜冷空氣來襲,蒼涼的風吹得屋外的樹葉嘩嘩作響,那空無一人的北豫校園內,古木參天的老槐樹亦在風中低吟,吟唱了愉悅又惆悵的靈音。
那廢棄的老校舍因爲試膽大會的事故被封樓,外圍十米開外拉起了警示線,再不允許任何人靠近。
搖曳的樹影隨着風聲一下又一下印上老校舍緊閉的窗戶,下一刻黑色的樹影一閃而過,那一樓盡頭的一扇窗前竟是倏然現出了一個紅色的身影!
一身火紅的連衣裙,一頭烏黑的長髮,蒼白的皮膚看不出一絲血色,五官淡淡隱於黑暗之中。
那是一個女孩子,一個,女鬼,雙手交疊抱着一個紅衣的洋娃娃,蒼白的手指輕輕拂過娃娃心口處的那面銅鏡,無聲,冷笑。
人心如鏡,心如鏡明,
一面鏡子,
照出心底最深切的渴望,照出心底最沉寂的黑暗,
來吧,所有人都一起,照出那最污穢不堪的靈魂,
讓她好好的,樂一樂吧~
------題外話------
白:“所以說,阿零的初吻是和晝雲白~╮(╯▽╰)╭”
衆:“……”
衆:“泥煤的晝雲白啊,(╯‵□′)╯︵┻━┻,想死麼!”
白:“咳咳,那來個正經點的正經點的…通過這一章,白想展現的就是,男神和炮灰之間的差別(^-^)v。大家請看,男神要親親,就是真的親,男神要抱抱,就是真的抱,男神要牽手要救贖?沒問題分分鐘給你~但是炮灰呢,就只能,做夢鳥~”
衆:“……好吧,這就是正經的,也是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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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別字無修版,雙休日事情太多晚一點才能上來修,大家將就看哈,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