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明媚的午後,山頂大宅環繞在一片早春綠意之中。
今日晴好,三月末的日子,室外還帶着初春微涼的寒意,供暖良好的大宅室內卻是很暖和,尤其是置身於金燦燦的陽光下,整個人都會覺得軟綿綿的很舒服。蛇屬冷血動物,需藉由外界的溫度保持體溫,佘青特別喜歡這樣偏涼的天氣裡帶來珍貴暖意的陽光,端着精緻的托盤,一襲紅裙姿容豔麗的美人兒愉悅的走過充滿陽光的迴廊,叩響了一間臥室的房門。
“進來。”臥室裡傳來淡淡男聲。
懸浮在空中的大頭得令乖巧的飄下來擰開房門,佘青盈盈笑着,端了托盤進屋。
溫馨的臥室裡,淺淺浮動着好聞的花香,乳白色的精緻大牀上,身材嬌小的少女蜷縮在鵝黃色的被褥中央已經沉沉睡去,一頭絲滑的長髮靜靜鋪散在錦被上,看着溫柔可人。佘青朝着牀頭望了一眼,微微一頓:“主子已經睡了?”
“嗯,剛睡下,之前還在說話,突然就睡着了。”
清淡的話語從另一側傳來,佘青偏頭望去,微微點頭。又提前了麼,看來明天要更早些準備才行,想着佘青緩步走到沙發前,將手中的托盤放到了茶几上。
“殿下,今日的下午茶是紅茶配酸棗糕百合酥,點心是清衡殿下昨夜備的,味道很好,本想着讓主子睡前先墊墊肚子的…殿下您嚐嚐?”
“嗯。”晝焰行聞言輕應了一聲,擡眼望來,一襲玄色長衫,慣常的清冷神色,那雙淺金色的眸子難得映入日光,看着剔透清澈。自元神復原之後,他就不必再使用戒指幻化,白日裡也可以用原形自由出入,不用在避忌陽光。
這段時日裡,因着阿零的身體愈發虛弱常常需要靜養,普天的事宜他已是幾乎全部交由了周秘書的團隊打理,天天便是這副樣子留在家裡陪着丫頭,今日也是如此。阿零最近休眠的時間變長了,每日午後三點左右就要熟睡調息,一直睡到隔日凌晨纔會醒,每天丫頭醒着的時候他都陪在身邊,睡着了也不會離開,靜靜在她房裡看會兒書或者做些自己的事,等着丫頭醒來,再一起去看看清衡。
佘青夜福這些做屬下自是跟着幾位主子特殊的作息習慣調整了安排,佘青擺好茶點,拿着托盤俯身請示:“今天晚飯夜福準備了清衡殿下愛吃的燉豬蹄,煨了一份八寶什錦粥給主子,殿下可有什麼其他吩咐?”
晝焰行沒擡頭,淡淡的目光落在手邊的書頁上:“清衡昨日說了要釀酒,你之後帶人多去接些晨露,不要讓他帶着阿零到處跑。”
“是。”佘青俯身輕應,下午茶送到,也不再打攪兩位主子的獨處時光,她退出房間,輕掩上門,帶着大頭準備去大廳幫忙。走在陽光滿溢的走廊上,佘青舒服的眯着眼睛打了個哈欠,正想着今日主子沒用餐就睡了起來要不要再加點好吃的,一個轉角,忽然看見樓下正走上來個漂亮的白衣姑娘,手裡端着同樣的銀質托盤,微微垂着眼,小模樣很有些風情。
佘青頓了頓,幽深豎瞳裡閃過一道清冷的光,她站在樓梯口不動了,微微勾起嘴角來:“夜雪姑娘,這是去哪兒?”
下方,夜雪正小心端着盤子上樓,聽見聲音,她擡頭望來,含着秋水的一雙眸子萃了光亮,盈盈落在高處那背光而立的身影上。那一雙碧藍色的美目顧盼生輝,觸上的那嬌軀紅豔似火玲瓏有致,一靜一動,兩個美人,一個紅脣妖豔媚態橫生,一個肌膚賽雪清純可人,夜雪聽見問話也不言語,走上最後一個階梯,嘴角噙上一抹淺淺的笑,轉身與佘青對視了上。
那一身白衣溶溶,襯着清婉眉目,佘青的目光淡淡掃過那抹透着清高的笑容,嘴角的弧度愈盛。夜雪,清衡殿下寄宿的身體的真正主人,長着一張不太符合狐妖身份的清純的臉,似乎本人也不太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什麼,整日穿着一身白衣白裙飄在家裡也不做什麼正事,還真當自己是女神?
幾日相處,屬性不相容的兩人很快就從互不待見上升到了水火不容,佘青混跡娛樂圈,說實話夜雪這樣的女生她見過不少,眼前的這一個段位真不算高,放在平日她還不屑搭理。只是,段位不高的某人心氣兒似乎卻不小,肖想着自己不該肖想的東西,這一點佘青完全看不入眼!這麼想着,下一刻佘青勾脣笑得更歡,目光從推盤裡的茶點移開望上那張高傲的小臉,絲毫沒有讓路的意思:“如果你是要去給主子送吃的那就不必了,我剛剛已經送過一份。”
夜雪盯着佘青的那抹笑容看,看那脣紅齒白笑容嬌豔,看那紅裙旖旎曲線傲然,說實話,佘青這樣的妖女是她最討厭的,媚俗不堪,胸大無腦,自以爲有幾分姿色就全部拿出來顯擺,她秀給誰看?!只有夜福那樣沒眼光的色鬼才會被這種一看就很膚淺的女人騙去,殿下才不會上當呢!
夜雪想着,下意識冷了臉色,皺眉往旁邊一讓:“你這是說的什麼話?你送是你送,難道你送過了別人就不能送了?讓開!”
唔——?佘青臉上笑容未變,跟着夜雪的動作挪了一步,微微挑眉:“不讓!~”
“你…!”段位不夠的夜雪很容易炸毛,輕易就能讓那女神範兒徹底破功,佘青只是稍微刺激了她一下,那張本還算好看的小臉上就露出了讓人不悅的怒意來:“蛇妖,你不要搞錯了!你是什麼身份,居然敢攔我?!當年我跟隨殿下身側服侍的時候你…”
“誒,錯了!說錯了呀~”佘青毫不猶豫就打斷了夜雪長篇大論的回憶往昔,修長的指尖微微伸出,噤聲一般點在兩人之間的空氣中:“這位夜雪姑娘,首先,我是什麼身份用不着你來說,其次,你又是什麼身份?隨侍殿下?你口中的殿下,是誰?”
說話間,冰涼豎瞳裡透出了戲謔的光,連帶着那微微勾起的紅脣也顯出了一抹諷刺,那樣的神色中,夜雪一頓,忽然反應過來了佘青話中的意有所指,微微白了臉色。
這樣的直白的反應讓佘青都覺得有些無聊了。~
她勾脣冷笑:“夜雪,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萬年來都一直只是清衡殿下的侍從吧,似乎和我們魔君殿下,沒有一點關係?如果你口中的殿下是清衡殿下,那算我攔錯了你,但是如果不是…”那清幽聲線陡然轉涼,“如果不是,那就是逾越,魔君殿下身邊可沒有你能介入的位置!”
墨瞳之中,那一刻冷光乍然,佘青不是好惹的性子,何況這隻小狐妖怎麼看靈力都不夠跟她抗衡,至於身份,呵?不也就是一個下人麼,好運身體裡寄宿着一位主子的靈魄而已,她還真當自己是半個主子?!佘青笑容冰冷,開口,字字落地有聲:“夜雪,這個嵐山大宅,魔君殿下的侍從只有夜福一個,能伺候魔君殿下的也只有他。今日殿下待在我家主子房裡,我伺候主子一併伺候了殿下是我的本分,可你又是什麼身份,趕着上去伺候?聰明點,就把自己那些小聰明都好好用到自家主子身上,想想怎麼弄些清衡殿下喜歡的東西留給他晚上用,再做這樣不該你來做的事,當心——”
佘青冷麪開口,說到這裡故意拖長了尾音不再言明,冰冷的態度不屑的神情伴着嬌豔的容顏高高在上,話落,夜雪僵硬片刻,徹底怒了:“你!你是什麼身份居然敢罵我?!你想對我做什麼?!蛇妖我警告你,你膽敢對我做什麼,殿下他一定不會放過…”
啊啊,還真是,無趣啊…
對面,那不斷叫囂着的小白狐狸精嘴裡的話,她已是沒心思再聽了,佘青突然發覺自己之前的擔心是不是多餘了?這種段位的覬覦者能翻出什麼花樣來?~想着,佘青不耐煩起來,在溫暖的陽光裡眯了眯眼,繞過夜雪朝着樓下走去,真無聊真浪費,白費了這麼多口舌一會兒讓夜福給她燉個杏仁牛奶?~佘青想着,心情愉悅起來,很好心的轉頭,最後望了一眼夜雪憤恨難當的臉。
“當然,你如果執意要去,我也的確不能拿你怎麼樣~不過別怪我沒提醒你,我家主子養的幾隻‘小寵物’可兇悍的很,若是去了什麼不該去的地方受了什麼不該受的傷,弄得清衡殿下晚上不能好好玩耍了,到時候,也不知道殿下不能放過的人…會是誰?”
妖嬈笑着,佘青甩下這最後一句話,施施然轉身下樓去找她家小夜福去了,嗯嗯,賤人臉看多了傷元氣,快點找我們小鮮肉淨化一下~佘青離開,大頭亦是朝着夜雪很兇的呲了呲牙之後消失不見,夜雪站在原地,氣了好一會兒,轉身朝着二樓走廊走去。
她沒有資格去伺候大殿下?憑什麼,憑什麼她沒有資格?!她可是當年就跟在兩位殿下身邊的侍女,而且她還是清衡殿下的救命恩人啊,怎麼可能還是一個普通的下人?!她在這個家,在大殿下心裡,應該是一個特別的存在纔對,比這個蛇妖要特別的多,比那個叫晝零的丫頭,也應該更特別纔對啊!
夜雪心裡不斷想着這樣的念頭,那往着走廊深處而去的步子卻是沒有那麼堅定。
她甦醒,已經有快兩週了,卻只見過大殿下…一次…
這完全不該是這樣的不是麼?!他明明在家,卻是怎麼也見不到,他一直陪在那個叫晝零的丫頭身邊,兩個人天天寢宿都在一起吃飯都不出房間十幾天了她便是連個影子都沒看到過!那個晝零,她到底是誰?!
她問了,夜福卻只是輕描淡寫的回她一句,說是主子…
她再問是什麼主子,他看她一眼,神色微冷——差不多就是王妃一樣的,主子。
王妃…?王妃?!
怎麼可能?!
她終於坐不住了,思前想後了很久終於還是忍不住今天端了吃的上來要去一探究竟,送個茶點而已,和她萬年前經常做的事情沒什麼不同,大殿下他不可能因爲服侍的事情責怪她,她進去了,如果提出想要繼續伺候,他一定也會同意的,一定!
死死咬牙,夜雪終於下定了決心,下一刻,一個轉角,身形一頓,她卻是生生僵在了拐角處。
前方,視線所及的目的地,那臥室門外,竟是站着一個白衣白髮的少女。面具覆着臉,靜靜站在門邊,她微微低着頭,並沒有朝着她的方向望來一眼,只是那周身隱隱散發出來的靈氣,卻是冰冷,而怨毒!
主子養着的,幾隻小寵物…
那一刻,佘青的話一瞬在腦中迴響,夜雪一愣,下一刻,視線下移,一瞬看見了少女輕垂在身側的,五指指甲根根尖利如刀的手!
幾乎是在同一刻,她下意識就扭過了頭,幾步跑回到了拐角的另一邊!
夜雪大聲喘氣,幾乎在那一刻都腿軟無法站立。一下靠上身側的牆壁,微微發抖的手臂震得托盤上的杯子都輕顫起來,下一刻,她終是不敢再過去一次,心裡憤憤的罵了一聲看門狗,原路返回。
午後,溫暖陽光緩緩滲入的臥室之內一片靜謐,附和着熟睡的人兒淺淺的鼻息,室內只餘下那偶爾翻過的書頁帶起的沙沙聲,相伴相守,帶來彼此的安定滿足,睡夢之中,仿似一去,回到往昔,那一場前緣舊夢,深長,而悠遠。
——
萬年之前,魔界,靈山魔宮。
九曲迴廊之上,一襲黑衣的少年步子輕快,青雋的面容在陽光下五官微微青澀,那一雙墨瞳,卻是透着淡漠的冷意,下一刻,少年一下偏過頭,視線所及之處一抹白影一閃而過,他身形一頓,擰眉瞬移追了上去,一把扣住了身前白衣少女的肩膀。
“你幹嘛?看見我就躲?”
少年語氣不善,眼看已經逃不掉,白衣少女一瞬回頭,嬌俏的小臉上帶着一絲不耐,開口也不甘示弱:“誰說我看見你躲了?我根本沒看見你!”
少年眉頭擰得更深,懶得再和她分辨:“我問你,清衡殿下要的點心呢?怎麼這麼久都沒送來,殿下剛剛問了。”
嗯?少女撇開視線,不置可否:“是麼,我怎麼不記得清衡殿下要點心了?…”
“夜雪!”女孩兒散漫的態度惹惱了少年,“什麼叫你不記得?我明明記得清衡殿下就是派的你去拿點心,你說你的點心送哪裡去了?去了那麼久空手回來你在幹什麼?!”
“你吼我幹什麼?!”女孩兒也怒了,“天天就知道清衡殿下清衡殿下的,你這麼忠心怎麼自己不去拿?!”
“誰說我沒去?!我剛剛去小廚房他們說點心你已經拿走了!那點心呢?你不要告訴我你自己吃了!”少年已是完全怒了。
“什麼我自己吃了啊夜福你少血口噴人!”女孩兒仰着脖子很兇的吼了一聲,下一刻,一下縮回去扭過頭,死豬不怕開水燙一般開口嚷了一句,“點心我給大殿下送過去了!大殿下不是今天出關麼,我想着他估計會餓就拿過去了…怎麼不行麼?反正清衡殿下天天都有好吃的,也不差這一次兩次!”夜雪冷着臉說完,扭頭對上少年緊緊皺着的眉眼,一副我已經做的你能拿我怎麼樣的模樣。
夜福沉默着,看着怒氣衝衝的夜雪,她怎麼永遠都是這麼一副模樣,明明是自己做錯了事,倒像是來找別人興師問罪一樣!兩人便這樣互不相讓的瞪了一會兒,夜福皺眉冷冷開口:“以後不要再做這樣擅作主張的事,要不是清衡殿下心善,你這樣早就被趕出去了。而且你以爲你這樣魔君殿下就會高興?你少去招惹他。”
招惹?什麼叫招惹?夜雪冷着臉對上夜福不悅的神情,下一刻忽然想到了什麼,微微愉悅的彎了彎嘴角:“怎麼,我就是喜歡大殿下就是要去招惹他,你嫉妒?”
夜福聞言微微一頓,下一刻…嫉妒你個大頭鬼啊死丫頭腦子進水了吧?!夜福沒做聲,懶得理會這種自戀的誤會:“我只是提醒你,大殿下的性情不比清衡殿下,如今他已是魔君,你的稱呼也要改一下,不要再大殿下大殿下的叫。另外,魔君殿下不是你這種人可以喜歡的,安安心心伺候清衡殿下才是你的本分,明白了就快點放棄的好。”
“什…什麼叫我這種人?!”夜雪愣了一刻,被一句話激怒,在她眼裡這樣的忠告明顯就是嫉妒啊那就是嫉妒!
哼,大殿下不是我這種人喜歡的?那本姑娘就是你這種人可以喜歡的?夜雪勾脣冷笑:“我的事還輪不到你來管!我就是喜歡大殿下怎麼了?清衡殿下這種對誰都笑眯眯的個性有什麼好,當然是大殿下這樣冷冰冰的拒人於千里的纔好!又強大,又冷漠,你能想象這樣的男人一心一意只寵着一個人只愛着一個人的感覺麼?這樣特別的感情你怎麼可能懂?不懂就少妨礙我,走開!”
夜雪吼完,毫不客氣的將身前的少年一推頭也不回的走了,夜福在原地愣了一會兒,轉頭望向夜雪離開的背影…這誰和她討論喜歡誰不喜歡誰了?!他說的是伺候,屬下伺候主子的本分!兩個殿下那是主子啊,哪是她這種丫頭能放在一起比較還挑挑揀揀的對象?!
夜福覺得夜雪滿腦子爛桃花,簡直是瘋了!還幻想大殿下只寵一個人只愛一個人?靠,他是真心懂不了這種異想天開的大奇葩!
——
另一頭,九重天高,重雲之巔,萬古神殿內議廳,冰冷的空間死一般沉寂,一襲黑衣容色清麗的少女獨自跪在大殿之上,墨瞳輕輕垂着,淡漠無光。
高位之上,天帝靜靜俯看而下,那象徵着皇族身份的淺碧色眼眸裡極冷的光,半晌,終有清冷聲線從高處傳來:“靈鳶,上一場仗,輸了,理由是什麼?”
下位,俯身跪地的少女身材纖細,近幾日來似乎愈發瘦弱,看着,絲毫稱不上那天將統帥的稱號。但是,她卻的確是那樣的身份,統領千軍,揮毫萬里,數萬年來神族第一個非皇族出生的女武神,以這樣的年紀,這樣的身份,登上如今這樣的位置,她是,第一個!
少女低着頭,身形未動,淡淡開口:“靈鳶謀劃失誤算漏了奇襲,請天帝降罪。”
那淡淡一聲,不帶任何情緒,如同簡單一句敘事,對着之前發生的一切和之後即將發生的一切,毫不在意的樣子,眸中冷光幽幽閃現,下一刻,望着下方少女消瘦的肩背,天帝忽然勾脣冷笑:“如今戰事緊迫正是用人之際,你這是算準了朕不敢拿你如何?”
冰涼的聲線,甚至帶着一絲若有似無的殺意,靈鳶是上過戰場的人,自是敏銳察覺到了,只是她並不在意,也不願裝得自己很在意:“微臣不敢,微臣只知打仗之事,其他的不懂,但憑天帝處置。”
冰冷強硬的態度一瞬對上高位之上滿是陰鷙的怒意,說實話,在這個位置上坐了這麼久,他還當真鮮少見到這樣的人,看來那老醉鬼薄老,當真是撿了個大便宜收了這麼個好徒弟!~薄脣輕勾彎出一抹冰涼笑意,下一刻天帝開口,語氣已是不像之前那樣冰冷,卻是叫人更加心生了寒意。
“靈鳶,上一場戰爭敗就敗了,朕決意不再追究。”
“謝天帝隆恩。”靈鳶俯身叩首。
天帝淡淡勾脣:“薄老戰前飲酒之事朕也不追究了,此時不會再宣揚出去,朕會追封越山武神薄老一等功勳,讓他帶着榮耀,風光下葬。”
殿上,靈鳶低着頭垂着眼,看不清此刻的表情,沉默三秒之後,她再次俯身叩首:“謝天帝隆恩。”
呵,天帝看着下方恭順的丫頭,眸光流轉:“至於你受傷的幾位師兄就留在萬古神殿將養,你放心準備戰事,無需牽掛。”
話落,下一刻,靈鳶手心握緊,終是擡起頭來望上了高位之上那隱隱透着冰涼的淺碧眼瞳。
“啓稟天帝,靈鳶請旨將受傷同門帶回越山醫治,不敢勞煩天帝殿下。”
“不勞煩,戰爭馬上會再開始,安心備戰纔是你現在最該考慮的事,至於一兩個傷員,朕還是照顧得起。”
一句話,裹着微微戲謔說來,那淡淡望下的淺碧色眼眸中竟是冷意。望着那雙眼,指尖下袖下掐入掌心帶起尖銳疼痛,下一刻墨瞳微斂,靈鳶繼續俯身叩首:“謝天帝隆恩。”
密談一刻,聖前領命,靈鳶沉顏從內廳出來,幾位同門匆匆圍上。
“天帝說了什麼?”
靈鳶淡淡擡眼,墨瞳幽深:“師傅進位,死後殊榮,越山一族不問責,安心備戰即可。”
呼——有人長長舒了口氣,另有人勾脣冷笑:“本就該是這樣的結果不是麼?有什麼好開心的?!師傅本就是爲了他們天族戰死的,給再多的殊榮都應該!更不說問責一事,我們爲何要被問責?贏了沒我們的事,輸了便是我們的責任,哪有這麼混蛋的事?!”
師傅戰死,門中不幸,很多人的情緒都很激動,憤憤一句話落,有人附和,靈鳶往前一步,眼神冰冷淡淡掃過衆人,直至大家都收了聲。
“這樣的話莫要再提,以後再聽到一次,軍規處置。”
冰冷話落,靈鳶越過衆人下了石階,石階之上,幾人面面相覷,忽有人冷笑:“呵,你們看見了麼,我們那小師妹剛剛那副嘴臉!師傅當年是如何待她的,如今師傅屍骨未寒,你們卻可曾見過她掉過一滴眼淚?對天帝就是這般唯命是從,也不知得了多少好處!”
這樣一句話,無比惡毒,話落,卻竟是有人附和:“可不是麼~人現在身份是不一樣了,千軍統帥,越山武神,以後的太子妃,將來的天妃娘娘!這些名號不巴結着天帝怎麼拿得到?這就叫做一朝飛上枝頭,麻雀也能變鳳凰,只是她一人飛昇,卻是拉着所有人墊背,連師傅都賠進去了,也不知下一個,是我們裡的誰?!”
在場的所有人,沒有一個人知道當日戰場上發生的悲劇真正的原因,爲了保護越山武神的名譽,靈鳶對戰前飲酒的事隻字未提,只是,如果沒有特殊原因,驍勇善戰的他們的師傅,又怎麼會這麼輕易被殺掉?唯一能讓衆人信服的理由,便是當時師傅是爲了救人,爲了救下他心愛的小徒弟纔會不幸中了敵人的圈套,這便是大多數同門想到的理由,也是靈鳶默默接受,沒有反駁過一句的理由。
所以,她就變成了那個導致恩師離世的原因,有人恨上了她。
爾後,他們帶着師傅的屍身回到越山,整個門宗爲此悲傷痛哭的時候,她卻是,沒有流下一滴眼淚…這樣的反應,讓更多人恨上了她。
只是,這樣的恨意她卻好像一點都不在乎,還是如常做着平日裡做的事,叫人摸不清楚她心裡真正在乎的到底是什麼。下一刻,聽着同門這樣的詆譭,一直在人羣邊緣沉默不語的男孩兒終於聽不下去了,轉身追着前方那淡漠背影下了樓梯。
“靈鳶,他們都只是說說,並不當真,你不要放在心上。”他追上她。
靈鳶淡淡回頭望了一眼,點點頭。片刻:“青嵐,你幫我做件事。”
“…額?嗯!你說。”
靈鳶望上對上俯看而下透出一抹欣喜的墨瞳,淡淡開口:“今日午夜,我下界刺殺魔君,期間你留在越山組織大家逃離,越早越好,走得越遠越好。”
“什…什麼?”青嵐完全呆愣,半晌才從過大的信息量中反應過來:“刺,刺殺魔君?!不行,你不能…”
“不要嚷,這是密令。”靈鳶開口,那張永遠平靜的容顏上看不出一絲起伏,“天帝的旨意,不能違抗。”
青嵐還在糾結,她神色淡淡,不再給他猶豫的時間:“青嵐,今日出門前,我卜了一卦。”
“今夜的刺殺,必定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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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先這麼多,晚上v羣活動不能碼字了,所以沒有二了哈。開始回憶往事了,明天繼續╭(╯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