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倩兮聞言,不由挑眉看向宇文瑾辰:“這麼說,這家清澗閣,現在屬於你了?”
宇文瑾辰微笑道:“這本是我的產業,交給麒侯爺經營
。可是後來他不樂意經營,便丟給了晟羽。”
他一說完便驚覺失言,下意識的擡眸看了看她的臉色。豈知,她只是如常的笑了笑,掩飾掉眼眸中的哀傷。
上官錦嵐低下頭,看了一眼樓下的江水,突然道:“我們有客人到了。”
上官倩兮向江水中望去,卻看到一艘華麗的大船上,一個素色衣衫的人正對着他們,個子高挑眉眼舒朗,劍眉飛揚神采奕奕,還有一對燃燒着野心的眼睛。
宇文瑾辰高聲笑道:“大哥怎麼來了?”他心裡想的卻是,好你個宇文霖浩,沒事跑到這裡來幹什麼。是嫌自己命太長了嗎?
當年他母妃害死了自己的母后,如今又教唆上官蕊兒和那個吳貴人用金丹迷惑自己的父皇。
宇文霖浩笑得滿腔赤誠:“我不過是出來賞月,竟然碰到諸位,真是巧。”
“清風白月正當做些風雅趣事,不知可歡迎我一道喝酒?”宇文霖浩揚聲笑道,絲毫不自覺自己是個不受歡迎的人。
上官倩兮看着眼前宇文霖浩的笑容,清晰地想起那時候他臉上的冷笑。宇文瑾辰看到她的神色便知道她不喜與他多做糾纏,剛想開口拒絕。不想宇文霖浩卻微微一笑,命令人將船靠岸,隨後一撩長袍,從船上縱身跳下,風姿瀟灑之極,很快便上了樓來。
當真是不請自來!
琉璃公主滿臉不愉,諷刺的道:“大皇兄不是一直忙於政事的嗎?怎麼今日有那麼好的閒情逸致,當真是難得啊!”
宇文霖浩微笑道:“你以爲你大哥跟你一樣,我來,自然是有要緊事要辦了。不過,剛好辦完了遇到你們,便相請不如偶遇了,你說是不是!?”話說得好聽,當真覺得在場的人都是吃素的,哪有那麼多的偶遇!?一看便知道是故意爲之。
隨後,他向外面道,“來人,請胭脂姑娘來。”
這清澗閣既然是酒樓,自然有吹拉彈唱的人,只是它與一般庸俗的酒樓不同,這裡的女子不但色藝雙絕,更是重金禮聘回來的名師,於琴棋書畫上皆有造詣。但若是客人看中了這些女子,想要一親芳澤,若非獲得她們的首肯,是絕對碰不到分毫的,因爲這清澗閣早已聲明,這裡是豪門貴族聚會的高雅場所,不是什麼三教九流的地方,誰要是敢在這裡鬧事,絕無好下場。
所以,平日裡不光是權貴男子,聽說連很多豪門千金也在這裡擺酒作宴的。
而他所說的胭脂姑娘,恰好就是被請來的名師中的佼佼者。
“美人如花隔雲端,對於那些豪門千金,一般人是隻聞其名,難見其人。但是這位胭脂姑娘,卻是不同,不但是位綽約溫婉的絕美佳人,更彈得一首令人拍案叫絕的好琵琶。她自幼家貧,便四處走場子賣藝,三年前到了京都,一時聲名鵲起。”宇文瑾辰繼而解釋道。
上官倩兮平日裡呆在家中,對這些情況顯然不是十分了解
。
宇文霖浩娓娓道來:“二弟說的是,不過這胭脂姑娘也是很難請的。自從胭脂姑娘出來賣藝開始,來向她求親的貴爵顯要也好,書香世家也好,*才子也罷,都無一例外地得到了婉拒的結果。所以,她今年已經二十五歲,尋常人家的女子早已嫁人生子,她卻還在外面四處流浪,實在是令人唏噓。”
瞧他的模樣,倒是頗有幾分惋惜。上官倩兮不禁冷笑,男人是一種很奇怪的東西,他們總認爲女人的歸宿便是成親生子,延續血脈,可是同樣是人,男人可以建功立業,女人就必須老老實實完成自己的所謂使命嗎?就像剛纔市集上的那個女子,因爲生不出兒子就要被當成豬狗一樣對待,真是太可笑了。
宇文瑾辰在一旁看着上官倩兮的神情,不禁微笑起來。
他看得出來,宇文霖浩對上官倩兮一直很感興趣,想盡辦法再獲得她的好感。只是——這種興趣究竟是出自男人對女子的欣賞,還是出自上官倩兮的利用價值,就不得而知了。只是,他似乎從來都不曾在乎過自己這個作爲她未婚夫的存在。當真是囂張之極!
胭脂姑娘推門進來,她的頭髮烏黑,挽了個流雲髻,髻上簪着一支翡翠珠花的簪子,上面垂着晶瑩的流蘇,臉孔白白淨淨,嘴脣薄薄的,嘴角微向上彎,帶着點兒薄薄的笑意。整個面龐細緻清麗,不帶一絲一毫人間煙火味。站在那兒,顯得端莊高貴,文靜優雅。
“胭脂姑娘,請你爲我們彈一曲吧!”宇文瑾辰這個東道主還未出聲,宇文霖浩這個不速之客便開始喧賓奪主起來了。
胭脂姑娘低下頭,彈唱起來,她的歌聲清脆,咬字清晰,像溪流緩緩流過山石,像細雨輕敲在屋瓦上,像玉珠掉落金盤,或江南素月,或塞外風霜,俱在她纖纖十指之下,一縷縷,一絲絲,將人的心緊緊纏住,渾身每寸毛孔都像被燙過了似的妥帖舒服。
“這樣的琴技,的確是世間罕見。”上官倩兮心道,若是上官蕊兒看見外面有這樣美麗又多情的女子,吸引住了宇文霖浩的目光,估計會連鼻子都要氣歪了。
“兮兒在想些什麼?”宇文瑾辰突然問道。
上官倩兮凝眸望了那胭脂一眼,不由道:“我只是在想,這樣的美人美曲,殿下真會享受啊!”
宇文瑾辰失笑。
琉璃公主聽得很陶醉,可是一旁的宇文霖浩卻看到上官倩兮和宇文瑾辰竊竊私語,以爲他們有什麼親密的話要說,不由皺起眉頭:“二位有什麼話,不妨讓我們也聽聽。”
上官倩兮擡眼看着他:“大殿下不好好聽曲,注意我們做什麼?”
宇文霖浩不免爲之氣結。
他自認絲毫不比宇文瑾辰差,不過是出身不如對方,往日裡誰也不敢將這鄙夷落實的如此明顯,上官倩兮,你好,你真是好!
膽子足夠大!
如今自己在朝堂上的勢力也愈發的明朗了,難道這妮子還不知道自己的實力足夠可以打敗宇文瑾辰了?她這個時候不是應該費盡心思巴結他纔對嗎?
這時候,一曲完了,胭脂姑娘起身行禮後,便輕輕退了出去
。
誰知下一刻,琉璃公主就尖叫了一聲,宇文霖浩歉疚地道:“真是對不起啊皇妹,皇兄真是不小心。”
宇文霖浩竟然將自己手中的茶杯灑在了琉璃公主漂亮的裙子上。都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如果是,那他也太幼稚了。
琉璃公主撅起嘴,高高的彷彿能掛油瓶:“你真是笨手笨腳的!”她顯然沒意識到,宇文霖浩是對她不滿,才故意這麼做的。可是,現在這樣的小打小鬧還算好,想起前世宇文霖浩對這個備受皇恩的妹妹是多麼的怨恨。雖然她是在他登基不久在封后前夕慘死的。可是她也能想像得出琉璃公主的慘淡下場。而云貴妃早就在宇文霖浩登基爲皇之日打入了冷宮,受盡了端貴妃的折磨,屈辱至死!
琉璃公主被人帶着去別的房間換衣服了,屋子裡除了下人,就只剩下表情各異的幾人。上官錦嵐終於覺得此時的氣氛真不是一般的怪異了。
宇文霖浩突然笑出聲道:“咱們三個人,似乎特別有緣分。”他指的,自然是宇文瑾辰跟上官倩兮。
是有緣分,這還是孽緣。記得這一世,自己也是因爲莫名的巧合與他提早偶然遇上了。同樣宇文瑾辰也在場。所以,無論前世今生,她都覺得三人的糾纏真是不淺啊!
上官倩兮冷冷一笑,轉過頭去看向江面,隨後突然問道:“那是什麼?”
宇文瑾辰順着她的眼神看過去:“哦,那是五角塔,建在江心的一座島上,以它獨特的五角頂設計而聞名。夜晚看來,也是十分漂亮。你若是有興趣,改日可以上島去看看。”
上官倩兮微微一笑,若有所思道:“這倒是個好地方。”話中,隱隱有另外一層意思。
宇文霖浩目光一爍,似乎微微一震,但卻淡淡地說:“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上官倩兮看了他一眼,笑道:“這地方好就好在地勢。這江水是由臨山江、琥珀湖交會而成,若是能在分水嶺最低處開鑿長渠,便可連援泯江、離江兩大流域,兼通航、灌溉之便,你說,這是不是個好地方?”
宇文霖浩面色勃然變了,他不知道上官倩兮是怎麼知道的。但這的確是他原先的想法,只不過他還沒來得及實施,一旦真的實施了,那麼便可徹底將兩江流域的運輸全部掌控在手中,他的財力將大幅度增強,遠遠超過宇文瑾辰等人。如此利國利民之舉,在朝堂上也可以獲得深厚的名望,也可以無形之中讓民心靠攏。可謂是一舉兩得。
只不過他還沒有想到能不驚動其他人得到這塊地方的法子,但他絕對不能讓別人搶先一步。震驚之餘,他立刻道:“這個主意若是可以落實,那麼千百年來爲什麼沒有能做呢?郡主不要異想天開了,這不過是個無稽之談。”
上官倩兮微微一笑:“是不是異想天開,大殿下最明白了。古有著名的仙源偃,把泯江分爲內、外江,控制灌溉水量,迄今仍有防洪、運輸、灌溉的作用,至於陸洲江東橋的跨徑巨大石樑,更令人歎爲觀止,既然這些原本不可能依靠人力能完成的工程都已經存在,還有什麼是不可思議的事!?”
宇文霖浩臉上一直都帶着笑容,但是現在他笑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