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明學他爹跟他媽商量道:“晚上我睡在大鋪廚房裡去。”
“天氣冷啊!用不着吧!”他媽擔憂道。
“不怕賊,也怕老鼠啊!”他爹補充道,“那裡烘着白炭火的。”
“哦,那你先給小敏洗好,趕緊讓她睡覺,否則明天起不來了。”他媽叮囑道。
“好嘞。”他爹說着抱起了他辣姐,笑呵呵地說:“小敏早點睡覺哦,明天要早起的。”
“明天幾點鐘起?”他辣姐問。
“最遲六點半哦。”他爹答道。
隨即便再也聽不見他們父女的聲音。
吳明學心想,不是說八點開席嗎?他辣姐起這麼早幹嘛?估計是怕辣姐賴牀,特意說早點。
他辣姐洗完臉腳之後,就安然上了牀,實際上她早已經玩累了,一縮進被窩就打起輕微的呼嚕聲來。
他媽和他爹又說了一會兒閒話,讓他爹拿一條紅毯過去蓋着,便在擔憂和喜悅的交錯情感中,進入了夢鄉。
翌日大早,吳明學便被一陣拍門聲驚醒,話說是誰來了?卻聽得是個中年男人滄桑的聲音文明:“蘭香,阿華,起來開下門。”
又聽得他媽趕忙應道:“阿爸,你來得這麼早!”
原來是他外公,直到滿月,吳明學總算可以見到他外公了。
只聽他外公回答道:“一夜睡不着覺,跟你阿媽商量着,乾脆早點來好了。”
這麼說,外婆也來了,舅舅阿姨他們也來了嗎?吳明學悄然升起了期待。
他媽聽得這麼一說,趕緊起牀穿衣,迅速前去打開大門。
隔着木板牆,聽得他媽高興地說:“阿爸、阿媽、大哥、大嫂、竹香、菊香,你們都來了,真是太好了,趕緊進房裡坐。”
一個年輕的女人的聲音傳來:“大姐,你叫二姐了嗎?”
“哦吼,阿華怕是沒去叫吧,我等下去問問他。”他媽尷尬地說。
“梅香雖然嫁得遠了點,這麼大的喜事應該去叫的嘛。”一個年老的女人的聲音說。
“怪我沒交代好,你們先進房裡坐着說。”他媽抱歉地說。
“阿華呢?”外公又問,“怎麼讓你一個坐月子的女人來開門?”
“哦,他在廚房裡睡,方便照看東西。”他媽說着已經領外公一家人進了房間,每個人手上都提着一些禮物。
電燈也在這時被他媽拉亮,因着燈光的照應,吳明學看清了外公一家人的模樣,外公頭戴一頂小氈帽,嘴叼一根旱菸管,一臉的鬍子黑白相間,臉上溝壑縱橫,一看就是個經常勞作的老農民。
外婆一頭短髮,由一個黑色頭箍箍着,一身黑色裝束,卻清晰可以看出,毛線衣領已經開了線,估計是穿着多年了吧!
另外兩個年輕的女人,應該是他媽兩個妹妹,也就是吳明學的三姨和四姨,因爲剛纔他們說,二姨嫁得遠。
果然,聽得他媽喚道:“三妹、四妹,我就不把你們當外人了,三妹,你去廚房把你大姐夫叫來,四妹,你來給阿爸阿媽倒開水。”
他媽交代完,連忙上了牀。
他外公開始介紹起帶來的禮物,聲音略顯低沉地說:“你也知道我們家的困難,沒什麼好東西,只帶了一些雞蛋、一些花生、一些薯砣和一把昨天剛剛紮好的掃帚,你多擔待點就是。”
“阿爸,多謝你,還記掛着這個。”他媽一手指着掃帚說。
“大哥、大嫂,你們也喝杯開水。”四姨給外公外婆端好水之後,又連忙給大舅和大舅媽端水。
只見得大舅剛接過水,就使勁咳嗽了幾聲,吳明學想起來了,?他大舅也得了癆病,因此他莫名地緊張起來。
他大舅媽誠懇地說:“蘭香,我們要多謝你,捨得己送家裡一臺電視機,我看着你們自家都沒有。”
“是啊!”他外婆附和道,“阿華送到我們家的時候,就一個勁地說,是你主動提出的這個要求。”
話說一半,他外婆喝了一口水,深嘆口氣說:“哎……想起當初阻止你嫁給阿華,心下都有點過意不去。”
“阿媽,過去的事就別再提了,”他媽安慰道,“我替耀興感謝你們。”
說着,他媽抱起了吳明學,見着他雙眼圓睜,順勢說:“你們瞧,他就好像知道你們要來一樣,一大早就醒了。”
他外婆走向前去,仔細瞅了瞅吳明學,舒然一笑道:“你們看嘍,他還知道看我。”
他媽幫着吳明學揮手道:“耀興,快叫外婆。”
隨即又掌着吳明學的手指向外公、大舅、大舅媽和四姨,一一打了遍招呼。
吳明學驀然間咯咯笑了起來,這才明白過來,他爹能娶到這麼漂亮的他媽,原來外公的家境真是可謂艱難困苦啊,幾個大人都面黃肌肉,明顯營養不良。
就連四姨,儘管年紀輕輕,卻也是瘦削得如一根竹竿。
四姨走過來抱起吳明學,抖着身子說:“你叫耀興是吧!哪個yao?哪個xing啊?是星星的星嗎?”
他媽忙解釋道:“耀是光宗耀祖的耀,興是興旺發達的興。”
他大舅一聽這兩個牛逼轟轟的成語,訝然道:“喲,這個名字取得好,將來我們母舅家都得搭他的福。”
“呵呵……”他媽欣然笑道,“託大哥的吉言,將來如果耀興有本事啊,一定得好好疼你這個大舅。”
一家人其樂融融地笑着,卻冷不丁聽到大舅媽簌簌地哭道:“就不曉得你大哥有沒有命享這個福!”
他大舅立馬顯出作爲男人的尊嚴來,對大舅媽喝道:“今天是來喝喜酒的,你別說這些喪氣話。”
他外公忙來勸慰道:“你們倆別在這裡吵,我還是那句話,如果陳忠誠活不長命,你可以改嫁,反正也沒留下後代。”
吳明學聽着一驚,沒想到第一次見到大舅和大舅媽,他們倆就已經到達這個地步了,真是人艱不拆。
他外婆嘆息說:“哎……我們陳家的香火只有靠豫寧那個小子了。”
他媽和四姨對視了一眼,趕忙插嘴轉移話題:“命嘛總是越活越好的,就拿我跟阿華打比,以前的日子雖然一直都很不容易,但是現在好了,他學會做生意了。”
四姨會意,立即插嘴道:“我也聽大姐夫說了,他現在在做電視機的買賣了。”
“不然哪有電視機送給家裡。”他媽擠出笑容說。
“那應該賺了不少錢。”四姨接着說,“多的不敢說,一臺電視機的錢是賺到了的。”
“誰說我賺了不少錢?”這時,他爹已經踏進了門檻,不知道前情提要的他爹,接着四姨的話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