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叔叔走後,吳明學他爹媽的話題也因此轉換。
正如俗話說的,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他們更在意明天進縣城的事,把該準備的都準備了。
他媽最關心的是叮囑他爹得把錢藏好,還說起要不要給他爹內褲縫個小口袋,把錢都裝在那兒。
他爹笑道,又不是出遠門,犯不着那麼麻煩。
一夜無話,睡到天明。
不過從早上情況,就能夠看出到底誰爲這事更加上心。
只見窗戶外剛露出一點霞光,他媽就幡然甦醒,拍了拍被子叫喚道:“阿華,阿華……該起牀了,你準備當日回的,得趕最早的一趟班車。”
吳明學咿呀幾聲也醒了,而他爹仍然窩在溫暖的夢鄉里不願起牀,只呢喃應了句:“還早。”
“不早了,”儘管他媽沒有手錶,都是看光識時辰,於是一見到天光就迫不及待地催促他爹,“天都光了。”
“沒那麼早的,最早一班六點鐘。”他爹終於回答了一句完整的話。
“那你洗洗漱漱不也差不多了嗎?”他媽用腳拱了拱他爹的身子說。
他爹沒得法,只好翻身起牀。
他爹一坐起身來,就重重地一聲哈欠呼出,隨即大張雙手,就好像準備起飛,卻又立即垂下了頭。
他媽緊跟着坐起身子,陰着眼瞅着他爹說:“起來,只有人等車,沒有車等人,別耽誤了正事。”
“行,起來了。”他爹哀嘆一聲,總算掀起被子起了牀。
他媽立即拉亮電燈,轉頭看了看吳明學,見他一雙小眼睛眨個不停,以爲他餓了,抱起他餵奶。
他爹在廚房裡一陣忙活,很快就重回房間,笑呵呵地對他媽說:“還有什麼要交代麼?”
“該交代的都交代了,”他媽做思考狀說。
卻聽他爹突然說:“對了,大哥剛纔叫我買點牛肉來。”
“大哥也起得這麼早!”他媽驚歎一聲,趕忙叮囑道,“那你千萬別忘了。”
“放心,錢都給我了,怎麼會忘?”他爹拍了拍口袋說。
這拍口袋的動作彷彿給了他媽一個提醒,只見她把吳明學放在一旁,從身子底下抽出枕頭,又從枕頭裡掏出一大摞鈔票,數出十張大團結,伸手道:“拿着吧!防止不夠用。”
“夠,”他爹又拍了拍口袋說,“鼓着呢。”
“我知道你跟我沒說老實話,誰知道哪裡還藏着私房錢?”他媽嘟囔一句,交代道,“這些錢是拿去以防萬一的,你另外放在一個口袋裡。”
他爹雖然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接到手上,當着他媽面,塞進最裡面的襯衫口袋,隨即又拍了拍胸膛說:“放這裡面,夠安全吧。”
“嗯,跟你說的都記得啊,貨櫃的事不需要再強調嘍,莫忘了送給二孃的一袋紅薯、幹豆角幹筍……”他媽又囉嗦了一遍。
思忖一會兒,他媽叮嚀道:“尤其是市場多看看,別去一趟白去,不買東西也千萬別當冤大頭,別面皮薄不講價,貨比三家總是好的。”
他爹嘆道:“知道的,別以爲我沒去過縣城似的。”
沒想到他媽還沒說完,他媽說:“這一回去二孃家,再正式叫一次客,叫他們都來吃耀興的滿月酒。”
“知道的。”他爹答應着,並沒有立即走,而是抱起吳明學,吹起清亮的口哨,哄他就地屙尿。
他媽懟道:“哈哈,也不知道把尿壺拿出來,就屙在地上的!”
他爹卻是渾不在意地笑道:“沒事的,小孩子的尿一點都不騷。”
他爹說着把吳明學還給他媽,興沖沖地出了房間,在門板牆外傳來他爹扛起一袋東西的喘氣聲,隨即是他爹邁着沉重的步伐走向大門的聲音。
他爹拉開門閂,嘎吱一聲,大門被拉開,又旋即被帶攏。
他爹走後,他媽猶自嘆道:“這男人,別去了縣城也上了麻將桌,縣城裡可不是你這種人能玩得起的。”
似乎聽到他媽的憂慮一樣,不一會兒,他爹就急匆匆地跑了回來。
只聽他爹一推開大門就一邊放下肩上重物,一邊喘着粗氣說:“班車還沒來,說了還早吧!”
“你就不曉得在那邊等的?”他媽埋怨道。
“等什麼?離得這麼近,等下再去看下就是。”他爹進房間之後,慼慼笑道:“外面風大,冷!”
“嘁……”他媽嘲諷道,“你呀,找起藉口來,比誰腦子都轉得快。”
“找什麼藉口?真是風大。”他爹正經地問,“你們今天吃飯怎麼辦?”
“叫小敏去買點就是了,你又不是不回來了?”他媽反問道。
“那早餐呢?”他爹建議道,“我現在就去給你買點來哦。”
他媽看着熟睡中的辣姐,又望了望窗外,點頭道:“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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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爹剛一轉身,他媽忙伸手道:“先幫我端盆水過來,我先刷牙洗臉。”
“好,開水瓶里正好還有熱水。”他爹拎了拎開水瓶說。
“別全部倒給我,留點給小敏。”他媽吩咐道。
“知道的。”他爹答着就走出了房間。
再回來時,他爹雙手端着一盆熱氣騰騰的溫水,上面放着毛巾和一個搪瓷缸,搪瓷缸裡插着一個牙刷,已經塗抹上一小坨綠色的牙膏。
他媽示意他爹把臉盆放在辦公桌上,隨即從牀底下拉出尿壺來,先屙了一泡尿,隨即拿起牙刷,吞了口水,吐進尿壺裡。
他媽就着尿壺刷牙,刷牙水都吐進了尿壺,一邊轉身攥起毛巾,一邊回頭對他爹說:“你現在剛好把尿壺倒茅房裡去。”
他爹原本直盯着他媽臉上的眼神粲然一抖,淺淺地笑了一回,二話不說地拎起尿壺出了房間。
二月的天氣,早晨還很冷,他媽怕待會兒買早餐來涼得快,洗完臉之後,就把他辣姐叫醒了。
他辣姐十分不情願地揉搓着眼睛,就是不肯睜開,更談不上起牀了。
他媽哄道:“快起來,阿爸買油條豆漿來了。”
他辣姐像是一個聽到考得高考狀元的學子一般,撲通一聲躍身跳起,站在牀上,雙手叉腰問:“在哪兒?在哪兒?”
“去買了,所以把你叫醒來,好趁熱吃。”他媽被他辣姐誇張的姿勢給逗笑了,呵呵笑道。
“那我再睡一會兒。”他辣姐認爲他媽純屬哄她,又一咕嚕縮進被窩,不一會兒,已發出呼呼的鼾聲。
畢竟是親生的女兒,他媽已經猜到他辣姐在裝睡,拿着毛巾,走到他辣姐睡得那一頭,溫柔地說:“小敏,阿媽給你把臉抹乾淨,馬上就可以吃了。”
“你騙人!”他辣姐橫聲道,“阿爸明明去縣城了。”
“沒騙你,車還沒這麼早。”他媽誠懇地說。
哪知他辣姐就是一百個不願意,搗騰着雙腳,像是要把被單戳破。
他媽鼓着眼,聲音變得嚴厲起來,喝道:“你還不起來是吧?啊!又想吃栗子啄了?”
畢竟是親媽,他辣姐還是很瞭解他媽說到做到的脾性,立即翻身起來,求饒道:“阿媽不要打我,我這就起來。”
“過來,給你抹臉。”他媽命令道。
他辣姐望着臉盆裡的水不是清水,搖頭嘟囔道:“我要乾淨的水洗臉。”
“乾淨的,就我洗過。”他媽說着,又擔心他辣姐着涼,轉而說,“先把衣服裝好,等一會兒讓你阿爸給你端盆乾淨的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