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即傳來的卻是一片口吃的聲音,那人道:“嘿……哪……哪裡來的……小……小滑頭?”
“哼,阿爸在房間裡。”他辣姐氣憤地說。
“黑狗,進來坐。”他爹的聲音也適時傳來。
“在……在家裡做……做什麼?”黑狗叔叔邊走邊問。
沒等他爹回覆,黑狗叔叔已經探進頭來,笑呵呵地說:“喲,翠……翠紅嫂也……也在的。”
“怎麼?還不許我到老弟家裡坐下?”他二伯母回道。
“誰……誰敢呢?”黑狗叔叔走了進來,自顧自端了條凳子落座,接着說,“這橫……橫河鎮第……第一母……母老虎,誰……誰敢呢?是吧……啊……華……華哥。”
“咦,最討厭聽你說話,真是累死個人。”他二伯母打趣兒說。
他爹抽出一根紅梅香菸來,遞給黑狗叔叔說:“來,莫急啊,吃根菸再說。”
“吃……吃煙……好……好說嘍。”黑狗叔叔一手搭在他爹的肩膀上說,“走吧,今夜……夜裡是……是個大……大場子。”
“又去賭博?”他媽立即反問。
卻聽他二伯母興致甚高地問:“在哪裡?我怎麼都沒聽說的?”
“你……你還是別……別去的好。”黑狗叔叔賣起關子來說。
“我又不差錢,爲什麼我不能去?”他二伯母質問道。
“說……說叫你不……不要去,就……就不要去嘞。”黑狗叔叔仍然沒有道出緣由,弄得他二伯母更急。
只聽他爹沉着臉說:“竹娘天天去。”
“她去跟我有什麼關係?”他二伯母不服氣地說,“在賭桌上只認錢。”
“要……要是你……你倆吵……吵起來了,我……我跟華……華哥應……應該幫誰啊?”黑狗叔叔笑呵呵地說。
“你們倆莫一唱一和的,”他二伯母轉而又問,“賭多大的?”
“自由下注,不講究大小。”他爹解釋說。
“怕你……你說句別……別事聽,”黑狗叔叔較真道,“你……你見過誰……誰少於……少於一塊錢的。”
“對,也就這個限制,最小一塊起。”他爹喃喃道。
他媽顯得氣不打一處來地質問他爹說:“這麼大,你都趕着去賭呀?當真是沒道理哦。”
“不……不大,華……華哥怎麼……怎麼贏……贏得那麼……那麼多呢。”黑狗叔叔挑了他爹一眼說,“是吧!華……華哥。”
“我又沒贏幾多,”他爹辯解道,“竹娘纔是贏得多,怕是這兩天贏了一千多了。”
“沒……沒得那……那麼多,”黑狗叔叔笑道,“我……每日給……給大傢伙算……算了的。”
他爹轉向黑狗叔叔問:“那你說贏了多少?”
“八……八百九……九十五塊。”黑狗叔叔信誓旦旦地說。
“你吹牛吧!”他二伯母質疑道,“還算得這麼清楚。”
“你……你還不……不相信我。”黑狗叔叔激動地說,“只有少算……沒……沒有多算。”
“真的贏了這麼多嗎?”他爹也懷疑道,“桌上有人帶了這麼多現金?”
“你……你怕是……是開玩……開玩笑哦。”黑狗叔叔彈了一回菸灰,接着說,“你……你走……走之後,又來……來了一夥人。”
“都是哪個村的?”他爹忙問。
“哪……哪個村啊?”黑狗叔叔斜着眼說,“怕……怕你不敢……敢……敢相信。”
“難不成是縣裡趕來的?”他爹冷笑道。
“金……金水村……來……來了一夥人。”黑狗叔叔解釋道,“金……金水中學就……就在金……金水村,說……說起來,金……金水村比我……我們橫河街還……還要有錢。”
“誰哦?”他二伯母好奇地問。
“你……你不認得的。”黑狗叔叔擺手,接着唾沫橫飛地講解道,“他們……他們幾個起……起碼帶了三……三四千塊錢來,說……說最後……最後一下輸……輸得精光,當……當真就……就跟得人家說……說的,就……就差脫……***了。”
“爺呀,都是誰贏去了?”他二伯母豔羨地問。
“竹……竹娘贏了,老……老虎叔也……也贏了,秋……秋生贏了,細……細水贏了,還有……還有那個……那個誰啊?”黑狗叔叔撓頭道,“突……突然想……想不起……叫什麼……什麼名字了。”
“大臘哥啊?”他爹思考了一番,挑選出一個極有可能的人,提醒道。
“對,沒……沒錯,就……就是大……大臘哥。”黑狗叔叔突然拉大了聲線,就像一個破解了難題的學生般興奮。
“誰贏得最多?”他二伯母緊忙追問。
“你……你隔壁老……老虎叔。”黑狗叔叔指向右邊說。
“贏了多少?”他爹又問。
“怕……怕是有……有一……一千三四的樣子。”黑狗叔叔估摸道。
“這麼多啊!”他二伯母訝嘆道,“這都相當於我家裡男人兩年寄來的錢了。”
“確實多,”他爹認同道:“靠我偷樹,曉得要偷到猴年馬月?”
“千萬莫羨慕這種橫財。”他媽叮嚀道,“我們沒有這個命,就別想這茬子事。”
“什……什麼就沒……沒有這個……這個命哦,”黑狗叔叔反對道,“賭……賭桌上不……不都是靠……靠運氣麼?”
“這麼大場子,一般沒人敢抽老千。”他二伯母贊同道。
“誰敢?”他爹冷哼一聲道,“要是被發現了,不把手指頭斬斷,不就把腳打殘。”
“沒……沒錯,”黑狗叔叔笑道,“沒……沒人敢的。”
他二伯母心癢癢地問:“在誰家裡?”
“這……這我就……就不告訴你……你了。”黑狗叔叔吊着胃口說。
“阿華,在誰家裡?”他二伯母懶得回懟黑狗叔叔,徑直轉問他爹。
他爹如實道:“不一定,每日換地方。”
“怕得捉?”他二伯母疑問道。
“那當然,這麼大場子,不是開玩笑的。”他爹道。
他媽聽到這話,更加擔心,陰了他爹一眼,兇巴巴地說:“你不準去哦。”
“不去,”他爹答應道,“不是剛好聊起這塊兒嗎?”
他二伯母卻是想去得不得了,拉着黑狗叔叔的手臂問:“今天在誰家裡?你說給我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