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叔叔這突兀的話,讓吳明學他媽也驀然一愣,她爽快地說:“金哥,你好像話裡有話,有話你就直說。”
“呵呵……你們當真不曉得?”金子叔叔冷笑着問。
“什麼曉得不曉得?”他爹詫異道。
“你們的票投給誰了?”金子叔叔總算把心中疑問吐了出來。
“選票?”他爹疑惑地望着他媽問,“你去參加生產隊的會了?”
“沒有啊!”他媽無辜地說,“這幾天都沒下牀。”
“呼……牀是沒下,票卻已經投出去了。”金子叔叔長嘆一口氣說。
“投出去了?”他媽恍然明白了所以然,忙問,“是不是沒投給你?”
“你說呢?”金子叔叔的話裡漸漸包含着敵意。
“這麼說是投給陳老虎了嘍。”他爹也恍然道。
“不是他還有誰?”金子叔叔感慨道,“連你都這樣投票,你說我會不輸?”
“金子,這件事我當真不知情。”他爹解釋道,“前幾天我都在縣城。”
“不管知不知情,票反正已經投出去了。”金子叔叔突然降低聲量說,“好像我差陳老虎也就一票的樣子。”
“你不是說一大半都投給他了嗎?”他爹疑道。
金子叔叔分別望了他爹他媽一眼,冷哼道:“哼,你當真以爲他有這麼好的人緣?”
“我沒有去投票啊!”他媽大呼冤枉。
“誰幫我投的?”他爹直指問題關鍵。
“還有誰?哼……”金子叔叔又冷哼一聲。
“誰?”他爹追問,同時再次強調道,“這個我真不知道。”
“雲嬸……”他媽猜測道,“難道是雲嬸?”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金子叔叔說完便站起了身子。
“她?金哥,”他媽忙叫住金子叔叔說,“她怎麼有權決定我們投票投給誰?”
“這個就要問你了。”金子叔叔鬱悶地說。
他爹也站了起來,拉住金子叔叔坐下,勸道:“你先坐下來,有話好好說。”
“坐不坐無所謂,”金子叔叔伸手向他爹要了根菸,點燃之後才仰頭長嘆說,“人算不如天算啊!”
看着金子叔叔這麼在意這次生產隊隊長的選舉,他爹覺得很難爲情,不成想是因爲一票之差而落選。
他爹深深吞吐一口煙,覺得得了解當時的具體情況,纔好發表意見,於是改問道:“你給我說說當時具體什麼情況?”
“是啊!我們人都沒去,這票應該不算數的。”他媽附和道。
“算不算都已經板上釘釘了,”金子叔叔仍然心有不甘地說。
“不管算不算,你給我講講當時的具體情況再說。”他爹驟然拉高聲量問。
“噓,小聲點,小心隔牆有耳。”金子叔叔叮囑道。
“那你說來啊!”他媽放低聲量問。
“具體情況是這樣的。”且聽金子叔叔娓娓道來:
“本來也就我們兩個人競爭,自然投票也就是非他即我了。
因爲大臘哥犯了事,這回開會還特意請了高支書來主持,算是看得起我們八隊的吧!”
“嗯,有高支書在,難道還不公正?”他爹疑惑更深。
“問題可能還正是出在這裡,”金子叔叔詳細講述道,“當時每個人投一票,高知書就拿眼睛盯人家一眼,好多人本來說好投給我的,當天莫名其妙地都投給了陳老虎,你說搞笑不搞笑吧?”
他爹忙問:“都有些誰?這樣突然變卦?”
“名字我就不說了,省得傷害大家和氣。”金子叔叔又吸了一口煙說。
“那後來呢?”他媽插嘴追問。
“後來投來投去,大家不都差不多投完了,幾個棄權的就不算嘍。”金子叔叔追憶道。
“統計結果是不是當場出的?”他爹凝重着臉色說。
“當然,這是慣例嘛。”金子叔叔攤手說,“結果也真是出了奇,我們倆竟然是一模一樣多,這下就給高支書出難題了吧!”
“他想到什麼辦法?”他爹以爲自己的那票已經算進去了,很想知道當時的情況。
“本來是準備重新投一票的,”金子叔叔笑道,“可結果呢?半路殺出個程咬金,說不消得。”
“誰?雲嬸?”他爹這次算是意識到了意外出現在節骨眼上。
這節骨眼就是歸於他爹的那張選票。
金子叔叔把手按在他爹的膝蓋上說:“不是她還有誰?你猜她怎麼說?”
“說我的沒投?”他爹已經猜得八九不離十了。
“沒錯,然後她聲明,說你們家把投票權委託給她了。”金子叔叔感慨地說,“也不知道你是不是當真這樣想的哦,但是雲嬸是說,你委託她把票投給陳老虎。”
金子叔叔說最後一句話時,是一字一頓地說出來的,顯然是刻意畫了重點。
“我沒這麼說啊!”接過他爹質問的眼神,他媽連忙解釋道。
金子叔叔卻只顧神秘地微笑,他爹感到莫名其妙地遺憾。
見狀,他媽又重申了一遍:“金哥,阿華,我當真沒說,這件事我完全不曉得。”
說這話時,他媽情緒激動,差點沒從牀上跳下來。
只見金子叔叔擺手道:“不管有沒有,反正票就這麼由她代表投給了陳老虎。”
“這……這不是冤枉好人嗎?”他媽譴責道,“這是徇私情啊!”
他爹則理性冷靜得多,只聽他爹納悶道:“高支書在場,這個應該適當考慮下啊!沒人證明我們把投票權轉移給她了。”
“也沒人證明你們沒轉給她不是?”金子叔叔笑道。
“這個我得跟雲嬸說清楚。”他媽說着就準備掀開被子起牀出門。
金子叔叔忙攔住他媽說:“不需要再問了,事已經定下來了,高支書當場拍板了,還有什麼好說的?”
“這個事,高支書做得不對嘛。”他爹爲金子叔叔說了句公道話。
“如果你這邊沒有委託,”金子叔叔猶然疑惑,但是立即轉了口風說,“你說陳老虎跟高支書之間有沒有貓膩呢?”
“這個……”他爹疑惑道,“這個不至於吧!高支書一向以來,爲人都很正直的。”
“呵呵,改革開放刮來了春風,也刮來了陰風,很多人思想變了,沒有以前那麼單純了。”金子叔叔分析道。
“但是高支書何必要這麼做呢?”他爹仍然不願相信。
“這個就得問高支書自己了,”金子叔叔晃動着夾煙的手接着說,“當然也可以試着問陳老虎,他更清楚。”
他媽插嘴道:“老虎叔嘴巴嚴得很,哪問得出什麼名堂?”
他爹感到難以置信地說:“你就這麼肯定他們有什麼見不得光的交易?”
“不然呢?”金子叔叔深嘆一口氣說,“爲了一個小小的生產隊長,?這樣大動干戈,除了陳老虎,誰還能做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