稱好重量、說清價錢之後,陳老虎和袁秋生就算一期完工了,忙活着收拾工具。
而吳文華先是幫着餘大洪把兩邊豬分別裝進兩個籮筐裡,再挑進餘大洪的臥室,又用兩隻篩子分別蓋上,隨即他關緊了房門。
這樣既防了狗咬,又防了老鼠溜進去啃,
吳文華本身就是個勤快的人,來到老丈人家表現得更加賣力。
他收好肉,又趕緊去廁所挑了兩隻尿桶來,一手握着糞瓢的長杆,準備收拾浴盆裡的豬屎尿水。
餘大洪也沒客氣,由着女婿去忙碌,只吩咐吳文華把那些往糞坑裡倒去,一家幾口人拉的屎尿不多,都不夠澆菜的。
吳文華一一照做,一瓢一瓢地從浴盆裡舀,又一瓢一瓢地倒進尿桶,再挑到茅房邊,擡起尿桶底,從凸出的一個半圓孔,往糞坑裡倒。
如此來回三四趟,總算把浴盆裡的豬屎尿水挑乾淨了。
隨即他把浴盆斜撐在一條高凳上,又去池塘挑了幾擔清水,把浴盆仔細清洗一番,見得差不多了,纔去詢問陳老虎的意見。
陳老虎見他辦事踏實誠懇,深表欣喜。
臨到吃飯時,餘大洪雖然準備了幾斤谷燒酒,但是陳老虎表示有正事要辦,直接吃了飯,袁秋生和吳文華也如是照辦。
席間,胡三妹單獨把吳文華叫出了廚房,兩人在外面嘀咕了半天,只見吳文華頻頻點頭,回桌後卻沒再添飯,坐在一旁悶悶地抽菸。
陳老虎則又盛了一大碗,卻扒得飛快,三兩下就吃完了一碗,打了個飽嗝。
照例飯後一根菸,邊抽着邊說:“那我們就準備出發了,傍晚的時候記得去結賬。”
“要得。”餘大洪答道。
等到陳老虎起身,餘大洪才遲遲想起忘了給煙,遂放下碗筷,讓他們稍候片刻,疾步走進房間,拿出兩包紅梅煙來,給陳老虎和袁秋生一人一包。
袁秋生見是得的紅梅煙,有些大喜過望,高高興興地收進了口袋。
他叫吳文華搭把手,幫忙把浴盆擡上自行車上,幫他扶穩,他則一道兩道地用麻繩綁結實來。
吳文華隨後從餘大洪的臥室裡把兩籮筐豬肉挑了出來,和陳老虎一起分別擡到兩輛自行車上,陳老虎又教了一些綁豬肉的小知識。
遵照陳老虎的指示,餘忠從豬圈裡拿來了好大一捆稻杆,吳文華接過來,架在車架上。
餘大洪和胡三妹夫婦出門相送,望着三人遠去的背影,餘大洪才氣沖沖地說:“你是不是跟阿華說了什麼?”
“沒說什麼。”
“那他怎麼不把豬肚內豬肉帶回去?”
“哎,你也是,這種事爲什麼不提前跟我商量下,都拿給他,阿忠吃什麼?”
“我都答應他了,怎麼能說話不算數?”
“但是我沒答應啊!”
“他是個忠厚的人,以後會懂得回報的。”
“以後是以後,現在留給自家吃,難道有錯嗎?”
“不管怎樣,豬肉要分一半給他,昨日早飯在他家吃的,連豬肉都沒有。”
“行,這一點我同意,順帶帶點豬肉過去。”
說話間,吳文華等三人已經騎出去老遠,他第一次載豬肉,顯得戰戰兢兢的,自行車被他騎得搖搖擺擺的。
陳老虎看他蛇形車影,勉勵道:“別慌,就照直騎去。”
吳文華囧着臉說:“沒得事,騎兩下就適應了。”
陳老虎卻不放心,到了大馬路,便和吳文華並排着騎。
陳老虎轉而問起胡三妹單獨把他叫出去說了什麼。
吳文華嘆道:“沒什麼,就說豬肚內要留着自己吃。”
陳老虎譏笑道:“我就說餘大洪這麼能吃得住老婆,之前還牛逼轟轟的,到底還是露了餡。”
吳文華表示十分理解地說:“這也不能怪我老丈人,我大舅哥那身子確實得補補。”
“聽說他是得了癆病?”陳老虎轉而沉着臉問。
“是啊,他現在心態越來越消沉。”吳文華擔憂地說。
“那真是可惜了,年紀輕輕的。”陳老虎惋惜道。
“哎,不說他,說起他就難過。”吳文華感嘆道。
於是陳老虎沒再說話,只問吳文華還回家不?吳文華回答說家裡有姨妹照料,直接騎去龍泉鎮便是。
他們說的龍泉鎮,並不是去龍泉鎮中心,而是和橫河鎮交界的金水村,確切地說,是金水村的那條主街。
因着國道從金水村經過,沿着國道形成了一條街市,又因山背地區唯一的一所高中金水中學就設在金水村,更添加了一分熱鬧。
所以說,陳老虎盤算得沒錯,在那兒準能賣掉,小小的金水村一天至少能消化掉兩頭豬。
一個小小的村竟比一個鎮消費力還強,不得不說是沾了國道的光。
說起交通,這又是橫河鎮人心中深刻的痛。
從餘大洪家出發,需要經過橫河老街,然後沿着鄉道騎行二十來裡。
儘管泥土路面難免坑窪不平,風一吹又會揚起漫天灰塵,好在馬路車少,也夠寬,他們有足夠的反應時間能選到平坦的路面。
這一趟袁秋生並沒有跟去,他在新品站就停下了,目的在於歸還浴盆。
陳老虎除了載着半邊豬,還掛着一大袋沉甸甸的工具,而吳文華除了載着半邊豬外,只綁着捆輕飄飄的幹稻杆。
這些稻杆是用於賣肉時給顧客提。
兩人風塵僕僕地一路騎行,一口氣也沒歇,中途經歷了十幾個長坡短坡,上坡時先衝一段,然後下車推,下坡時則一溜煙滑行下去。
仲春的寒風在他們騎行了一陣子之後,變得如五月南風一般涼爽。
約莫半個多小時,他們便順利來到金水街。
像是率先商量好了似的,陳老虎徑直把吳文華帶進了一家餐館。
陳老虎讓吳文華搬下半邊豬,過了稱之後,就讓吳文華和店裡的一個夥計把半邊豬搬到後廚。
吳文華見着個夥計臉上還長着爲數衆多的青春痘,故意搭訕道:“你不是老闆吧?”
“不是,飯店是我大姐開的。”夥計如實答道。
“你是老闆娘的小舅子?”吳文華又問,摸了摸口袋,竟然忘記帶煙了,沒有煙,和人套近乎就少了一條捷徑。
夥計倒是個憨厚的人,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包大前門,發給吳文華一根,又給他劃火柴點燃,一邊說:“嗯,不會書,只好來幫忙了。”
吳文華很會說話,他打比方說:“這比種田輕快得多,不消得曬熱頭。”
夥計憨憨笑道:“呵呵……也就這點好處,我大姐一日三餐都做,辛苦得很。”
吳文華顯出很驚訝的樣子問:“還賣早餐?”
夥計指向廚房後門說:“旁邊就是中學,早讀一結束,好多學堂崽都會來店裡吃早餐。”
吳文華猜測道:“都是些有錢人家的孩子吧!像我們這種種田人家可是吃不起。”
夥計輕鬆地說:“嗨,也沒你那麼誇張,有些也就買個糖包、肉包。”
吳文華卻堅持說:“那肯定還是有錢人家的孩子多。”
“那是的,”夥計只好認同,他介紹道,“除了包子,我們還有煎餃、油條、豆漿、炒粉、十錦湯……而且味道做得好,吃得人也比較多。”
“口碑好,生意自然旺。”吳文華客套地說
吳文華一進金水街就注意觀察整條街的佈局,雖然只有幾百米長,但都是店鋪,而且密集在一塊兒,連供銷社都在這條街上開了分店。
在衆多個體戶開的店鋪中,飯店還真不少,而且看着場面都挺大的,這不禁讓吳文華想起那句著名的話:要想富,先修路。
沒有國道省道的弊端,使得橫河鎮區位劣勢顯得更加明顯。
吳文華感嘆道:“還是你們金水好,有條國道路過。”
“嗯,沒有國道,估計中學就不會建在這裡了。”那夥計笑道。
沒等吳文華再開口,大門口傳來陳老虎的喊聲:“阿華,弄好了沒?弄好就出來了,我們還有半邊豬要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