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明學聽到這句疑問,既吃驚又惱火。
他爹這是腦袋裡缺了哪根筋?麻將癮有這麼大麼?難不成想靠打麻將發家致富?
如果他爹真是個賭徒,就很不可理喻了。
爲了幫助他媽阻止他爹,他立即想起作爲寶寶的特殊武器,那就是哭!
痛哭,往死裡哭,這樣就能給他爹的決定造成一定的干擾,甚至逆轉他的決定。
霎時,他哇哇大哭起來,整個房間都震盪着他的哭聲。
雨聲如鈴,夾在他的哭聲中,就像一曲勸誡麻將的警世歌。
果然,他爹被他的哭聲吵得更加煩躁,卻又十分心疼兒子,只道他是餓了,連忙催他媽給他餵奶。
不知道是他媽沒補充好營養,還是被他爹輸錢給氣的,這時候突然沒了奶水。
他爹更加心急,連忙問:“怎麼可以充奶水?”
“還能怎麼?趕快去弄吃的,不然兒子喉嚨都要哭破了。”他媽交代道。
於是他爹急忙跑到廚房,噼裡啪啦又是一陣砍柴燒火的聲音。
爲了快速吃上飯,他爹這次又是煮麪——豬肉麪條。
他辣姐中午只吃了一個包子就玩去了,這會兒也是餓極了。
他爹卻沒再讓她吃五塊豬肉,而是把所剩不多的豬肉都夾給了他媽,而只給他辣姐留了兩塊排骨。
這時候農村還沒有對排骨的深刻認識,認爲只有肥瘦之別,而排骨盡是骨頭,營養定然也少去很多。
殊不知熬排骨湯纔是好營養哩,若是配上花生米,再加點枸杞、生薑片,更能補血益氣,正是他媽所急需的。
然而吳明學無法開口,也只能任由他爹這樣做法了,他媽心下也是以爲吃肉就足夠幸福了。
這裡要說明的是,他媽只要心情順暢,吃什麼都會更容易吸收些。
話說吃得再好,吸收不了,也是白搭。
他媽匆匆吃完一大碗麪,連麪湯也喝個乾淨,然而身邊的吳明學仍然哭聲震天,就像要把屋頂給拆了似的。
他爹吃完後,心焦如焚地進了房間,他又怕兒子是生了病,那可就更加糟糕了。
他媽又準備給吳明學餵奶,不料吳明學這回心意已決,準備用絕食來警告他爹千萬別去賭博。
哭聲被飢餓帶了節奏,一連持續了個把小時,才總算停歇。
吳明學顯然已經哭累了,要知道他纔是個寶寶,哪有那麼好的體力。
但是好歹,爲了實現自己的目的,他硬扛了一個小時,也因此,他爹這一個小時都在牀前守候。
他爹擔心地問:“蘭香,耀興是不是生病了?他這會兒應該早就餓了。”
他媽蹙眉說:“是啊,我也擔心這個,如果是病了可就麻煩大了。”
他爹揪心道:“要不要去請張醫師來?”
他媽一邊輕輕拍着吳明學的後背,一邊說:“如果幾分鐘後,他還這麼哭個不停,就去叫吧,這點錢省不得。”
“嗯,”他爹哪壺不開提哪壺地說,“就算白天輸了錢,孩子治病的錢可不能省。”
他媽懟道:“怕是你輸錢被耀興知道了,他也在爲你難過呢。”
他爹尷尬道:“你這時候還開得出玩笑?我可是急死了。”
只見他爹在房間裡來回踱着步,這表情倒是比輸錢還難受。
吳明學知道自己目的達成,再不停止哭泣,還要被針藥折騰。
俗話說得好,凡事要適可而止。
他特意在他爹面對牆壁阿彌陀佛祈禱時,強行停止了自己的啼哭。
轉而乖巧地湊到他媽胸前,大口大口地吮吸着奶水。
他媽忙招手道:“阿華,好了,兒子不哭了。”
他爹仍在念念不斷:“菩薩保佑,太上老君保佑,多謝你們了,看來我的祈禱沒有白費。”
聽到他爹這話,吳明學氣沒順好,噴了一口奶水。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他停止啼哭,跟菩薩太上老君有什麼關係,他爹還真是個迷信份子。
他媽立即吩咐他爹去拿一條幹淨的圍巾來,好給兒子替換上,他爹被差遣得不亦樂乎。
他媽幫吳明學乾乾淨淨後,又擦了擦自己身上被他吐髒的衣服,忽然詫異道:“這孩子像是能聽懂我們的話似的,怎麼你一說晚上要去打麻將,他就懂得哭起來呢?”
他爹揚手埋汰道:“別說那些有的沒的,你想勸我晚上不去,就直接說。”
他媽適時問道:“那你去還是不去?”
“嗨……”他爹指着窗外黑漆漆的天空說,“都這會兒,還去幹嘛?早就沒位置了。”
他媽聽着外面還有雨點滴落的聲音,進一步說:“天還在下雨吧,那你這些天都別去偷樹了,雨天山路滑,把身子弄傷了,更划不來。”
“嗯,我知道的,”他爹點頭道,“看明後天那彭老闆會不會來收樹,先把家裡的樹賣掉再說,不然也沒地方放了。”
“你曉得就好,”他媽叮囑道,“賣了錢記得先把三叔的還掉,欠人家錢,渾身都覺得不舒服。”
“好,聽你的。”他爹有些不樂意地說。
估計是白天玩累了,他辣姐這時正坐在椅子上眯眼打瞌睡。
他媽指向他辣姐說:“阿華,趕緊去給小敏洗洗,小孩子一有了夥伴,就玩得心裡沒個數。”
“嘿,這小妮子,跟她媛媛姐倒是從沒什麼隔閡。”他爹笑道。
“哪像你們三兄弟,小孩子家哪會記仇。”他媽十分慶幸地說,“更何況她們倆同年,自然能說到一塊兒去。”
“那是,但願他們這一代不會像我們這一代一樣。”他爹期盼道。
隨即,他爹抱起了他辣姐,嘴裡呢喃道,“小敏,醒醒嘍,阿爸給你洗臉洗腳了。”
他辣姐揉搓着眼睛,渾然不覺地說:“怎麼天就黑了?我還說晚上去媛媛姐家玩的。”
“太晚了,明天再去。”他爹勸道。
“不行,我們說好去找小輝哥玩的。”他辣姐擺出了自己的理由。
“小輝哥跟小煌哥不是要做作業的麼?你去給他們添亂啊?”他爹詫異地問。
“不是,”他辣姐解釋道,“我們去他家聽收音機。”
“哦,是嗎?”他爹一邊幫他辣姐洗臉一邊說,“行了,下雨了,天氣涼,他們都睡了,明天再去。”
又聽他辣姐說:“明天他們要上課。”
“但是明天天就不下雨了。”他爹胡亂說了一個理由。
“是嗎?”他辣姐驚異地問,“你確定?”
“當然,”他爹說,“阿爸什麼時候騙過你?”
他辣姐還真是個注意力容易轉移的女孩,只聽她突然拉大聲線道:“你前天說給我買大白兔奶糖的,但是你到現在都沒買。”
正在幫他辣姐洗腳的他爹有些發愣,他根本沒記起這事來,嘟囔道:“是嗎?”
好在他爹立即反應過來,又編了一個理由解釋說:“阿爸去供銷社看過了,我們鄉下沒有大白兔奶糖賣。”
“那有金絲猴嗎?”他辣姐信以爲真,改口問。
“有,”他爹不假思索地回道,“明天阿爸就去給你買金絲猴。”
“好。”他辣姐又玩起了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的把戲,這才願意上牀。
臨到他媽拉滅電燈前,他辣姐仍然不放心地交代了一句:“阿爸,明天起來就去給我買。”
“好,早點睡覺了,”他爹說,“別吵着了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