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明白什麼?”被剛纔一頓打岔,吳明學他爹有些摸不着北了,呆呆地問。
“就是跟哪家平平過?跟哪家好好拉?”他媽提醒道。
“這……真不能回到從前了?”他爹不願真的面對這種情況,驚詫地問。
“破鏡難重圓,估計是難嘍,”他媽補充道,“至少在最近一段時間難。”
“那你說,跟誰家關係拉好些?”他爹不想選擇,把這個問題拋給了他媽。
他媽指了指他爹背後木牆,鎮定地說:“你說呢?”
“老虎叔?”他爹先是往後望了一眼,以爲他媽指自己的身後有什麼怪物,也正是在他爹轉頭的剎那,他爹如醍醐灌頂一般地說出了這句反問。
“不然呢?俗話說得好,遠親不如近鄰,老虎叔就住在隔壁,平時照應我們家也不少,光說小敏吧,吃了他家多少糖果,你難道都沒記在心上?”他媽進入了一段美好的回憶中說。
“那……那金子也不賴啊,我們每次一起進山偷樹,早就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誼,我永遠記得,有一次不是他,我命都交待在山裡了,你說……這……”他爹說着說着不免深深嘆息。
特麼地這需要做選擇嗎?是不是他爹媽想多了?這是吳明學心裡連發的兩個疑問。
卻聽他媽闡釋道:“人不能老往後看,得知道往前看,以前的事,就算他們倆打個平手吧!那以後呢?老虎叔是不是還住在咱們家隔壁?那你還會不會繼續偷樹?更何況,現在老虎叔當上生產隊長了,總能幫咱們說句話吧!”
“你……你這不是……不是勢利眼嗎?”他爹儘管不屑,但還是艱難地說出來那三個字。
他媽立即自辯道:“這哪叫什麼勢利眼,這叫往前看。”說這話時,他媽伸腳踢了他爹一回,使得語氣更加堅硬。
他爹思考了一會兒說:“別什麼往前看了,我送你一個高級的話,這叫識時務者爲俊傑。”
因爲“傑”字的橫河土話發音特別像“賊,使得他媽緊張地問:”“什麼什麼?你沒罵我吧?”
“哪捨得罵你哦?你這麼聰明。”他爹輕輕捶着蓋被說。
“別諷刺我了,我雖然讀書少,起碼的人情世故還是看得懂的。”他媽警告道。
他爹彷彿一口氣難嚥下,又平添了許多憂愁,起牀拉開抽屜,拿出香菸和火柴,又重新坐回牀上。
只見他爹雙手有些顫巍巍地從煙盒裡抽出一根香菸來,叼在雙脣之間,隨後輕輕地把煙盒放在枕頭邊,再拿起火柴盒,拉開火柴盒裡屜,拿出一根火柴來,哧地一聲劃燃火柴,低頭點燃香菸。
又見他爹左手捏着火柴在空中晃了晃,直待火柴熄滅,他爹輕輕吸了一口煙之後,才神情凝重地說:“我看你說的也不妥。”
“哪裡不妥?我不是把方方面面都羅列出來了嗎?”他媽不解地問。
“你忘了一件事。”他爹鄭重地說。
“哪件事我忘了?”他媽逞強提醒說,“別神神叨叨的。”
“你忘了我們要跟金子合種秧苗了。”他爹提醒道。
“哎呀,是哦。”他媽雙手合擊,方纔的強勢姿態一掃而空,正細加琢磨對策。
“所以說,這件事從長計議,”他爹抖了一回菸灰接着說,“估計我們把問題想嚴重了。”
“什麼我們把問題想嚴重了?”他媽直接拆穿道,“你就直說我把問題想嚴重了唄。”
“不管是你還是我,一牀被子不蓋兩樣人。”他爹重複了這句俗語,接着說,“在別人看來,都是我們商量好的。”
“這個倒也是,”他媽估計是沒想出好對策,便把這個問題拋給了他爹,“那你說該怎麼辦?”
“我看!”他爹深深吸了一口煙,突然會心一笑道,“我看,涼拌最好。”
“什麼涼拌?又不是拍黃瓜?”他媽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
又聽他爹點着夾煙的手說:“就是繼續這樣過唄,反正不要表現得更親近哪家,更疏遠哪家,跟平時一樣。”
他爹這回忘記了把菸灰抖落地面,一大團菸灰都落在被子上了,他媽雖然在聽着他爹的話,也時刻留意着他爹的菸頭,忙叮囑道:“當心點,別把房子燒了。”
他爹藉機發揮道:“你看你,總是把問題想得那麼嚴重,就算要燒起來,也是先燒被子,我們又沒睡着,兩下子就撲滅了。”
他媽嘟嘴道:“你能耐,行了吧!人家正經擔心你,你卻拿人家取笑。”
“我也是正經說話啊!”他爹又吸了一口煙,笑呵呵地說。
“趕緊把菸頭扔了。”他媽斜眼道。
“扔,我這就扔。”他爹雖然答應着,還是又吸了一口,才最終捨得扔掉只剩下過濾嘴的菸頭。
他爹扔完菸頭之後,解釋道:“這可是過濾嘴的香菸,貴着呢。”
吳明學都能聽出來,他爹這是緩和氣氛,他媽應該也能聽出來吧!
卻聽他媽懟道:“整天不是煙就是麻將,你除了不好喝酒,還有哪處優點?”
“哈哈……五毒俱全才是壞男人,我才佔了兩樣,好着呢!”他爹笑道。
“什麼五毒?淨說些亂七八糟的。”他媽不解地問。
“呵呵……你這個都不知道?”這個疑問是來自吳明學內心的,可見他媽是個多麼單純的女人,當然農村人不知道這些可能也很正常。
“呵呵……你這個都不知道?”這個疑問是發自他爹的口中,他爹倒是個不藏着掖着的男人,竟然興致勃勃地講解起來。
他爹勾着手指數道:“吃、喝、嫖、賭、毒,這都沒聽說過?”
說這話是,他爹不忘諷刺挖苦他媽一回。
他媽應該是聽過,只是一時沒想起來,只聽他媽懟道:“原來是這五毒啊!那你起碼佔了三樣。”
“怎麼有三樣呢?”他爹只覺惹禍上身,一臉無辜地問。
吳明學同樣感到納悶,他爹沾上的那第三樣是什麼?
卻聽他媽白眼道:“你說呢?去縣城三天都住在哪兒?”
他爹不假思索地回道:“住二孃家啊?”
他媽諷刺道:“三天都住在二孃家?說給鬼聽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