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散了吧！散了吧！”經過陳醫師在吳明學他爹身後一拱，他爹立即反應過來，大聲嚷道。
但是衆人都沒有要散場的意思，嘰嘰喳喳地問：“這……還有的嗎？”
他爹嚷道：“沒有了，都散了吧！”
“那怎麼還有聲音？”
“那怎麼還有圖像？”
“別騙我們了，肯定還有。”
……又聽得幾個人回道。
他媽忙機敏地說：“阿華，你把電視機關掉不就一天雲都散了。”
聽話照做的是陳醫師，當陳醫師關掉電視機之後，立馬見了效，本來人頭攢頭的屋子，轉瞬間就變得門可羅雀了。
悄悄地從後面房門溜進房間的幾個滑頭小子，也被他爹及時攆了出去。
他媽感嘆一聲：“哎，真是吵死人了！”
陳醫師笑道：“看到沒？這就是電視機的魅力！”
經這一提醒，他爹這纔想起陳醫師來的目的，撓頭憨憨地笑道：“不好意思，同年哥，當真不好意思，耽誤你這麼長時間。”
“喔喔，”陳醫師也撓了撓頭，尷尬地說，“當真是哦，我都忘記是來買電視機了。”
他爹指着桌上的這臺電視機說：“就要這臺？還是要沒拆開過的？”說着，他爹的手指又移向了那堆紙盒箱。
“新的吧！”陳醫師忙問，“你這準備賣多少錢？”
他爹明顯有巴結陳醫師的意思，解釋道：“本來我跟李主任商量好，是賣五百一臺的，既然我們是同年，又這麼有緣分，給你就四百五吧！”
“四百五？”陳醫師遲疑道，“看我帶了多少錢來。”說着陳醫師從口袋裡掏出一摞大團結來。
只見陳醫師數了數，露出尷尬的表情，嘆息道：“看嘍，就只帶了四百塊錢。”
他爹思忖片刻，拍了拍陳醫師的肩膀，慷慨地說：“四百就四百，就當作是開門紅，給個兄弟價。”
隨後他爹細聲叮囑道：“你可千萬別說出去，這件事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要得。”陳醫師爽快地答應着，把錢遞到他爹手中，讓他爹重新數一遍。
他爹先是表示不用數，自家人還信不過？但是在陳醫師的再三請求下，他爹還是當着陳醫師的面細數了一遍，確定是四百塊之後，這才收進口袋。
隨後他爹給陳醫師開了單據，又幫陳醫師搬下一個沒有拆封過的新電視機包裝盒。
見着陳醫師體質單薄，他爹索性好人做到底，幫陳醫師搬了過去。
再回來時，他爹已經端着三份肉炒粉，一進房間就高興地說：“哈哈……迎得個開門紅。”
見着他辣姐在電視機前好奇地瞅個不停，他爹抓住他辣姐的小肩膀問：“喜歡電視機嗎？”
“喜歡。”他辣姐點頭道，“阿爸，我還想看。”
“待會兒，吃完飯再看，好不好。”他爹交代道。
於是，一家人算是正式進入了吃飯時間，他爹擡起手錶一看，吃驚地說：“喲，都快三點了，奇了怪，肚子竟然不覺得餓。”
他媽笑道：“你以後就抱着電視機一起活命好了，有了電視機，飯也不需要吃，覺也不需要睡，多省事。”
“看你說的，”他爹轉移話頭道，“這不是陳醫師在嗎？不好掃了他的雅興。”
“就知道往別人身上推。”他媽吃了一口炒粉，驀然想起剛纔的一幕，猜測道：“你發現沒有？陳醫師好像剛剛好就帶了四百塊錢來，怕是打定了心思，只肯花四百塊錢買的吧！”
“嗨，開張了就無所謂，算是他運氣好，賣他個順水人情。”他爹考慮道，“他做醫師的，以後少不了能靠得上，這也是爲了套近乎。”
“就你打算得好，”他媽懟道，“人家要是不領情，不是白費了功夫？”
“人心是肉長的，哪有不懂的？”他爹反駁道。
匆匆吃完炒粉，他爹把碟筷端去還了，再回來時，發現李主任已經坐在房間裡。
李主任一見到他爹，就異常激動地說：“哎，你怎麼能賣四百塊錢呢？”
“賣貴了？”他爹不解地問。
“不是，”李主任急道，“太便宜了。”
“不是說好了嗎？開價五百，講到四百也能賣。”他爹納悶道。
“我就是怕你沒搞明白，特意來告訴你一聲。”李主任說。
“怎麼？要改價格？”他爹恍然問道。
“沒錯，通通改成八百起價，最低只能六百。”李主任斬釘截鐵地說。
“六百！一下子高了這麼多！”他爹疑惑道。
“沒錯，我今天特意去市裡一趟，他們商場裡，像索尼這種進口貨，最低一千多呢。”李主任解釋道。
“難怪一天沒找見你人。”他爹釋然D縣裡沒得這個賣，才特意去市裡看的。”李主任說。
“那……”他爹張大着嘴，不自然地瞟了他媽一眼，他媽立即白了他爹一眼，好像在說：“瞧你打的如意算盤，兩百塊打水漂了吧！”
他爹接着說：“那以後都照你說的辦。”
“第一臺就算了，怪我沒打聽清楚。”李主任深表遺憾地說，又進而叮囑道：“以後記住了，定價千萬不要亂。”
“行，我爭取都頂在六百。”他爹握拳捶掌說。
“那我先回去一趟，等下就過來。”李主任說着，已經大步踏出大門。
見着李主任已經離開視線，他爹回頭望了他媽一眼，嘆氣道：“這鄉里鄉親的，哪個賣八百？哪個賣六百？這一說出去，不好做人啊！”
“聽李主任的，”他媽道，“他賣過貨，你沒賣過，當然聽老行家的。”
說完，他媽不忘埋汰道：“就你想做老好人，拿兩百塊錢做人情，不曉得以爲你窮大方，曉得的不笑你傻纔怪！”
“別這樣說，”他爹嘟囔道，“這不是李主任沒來早一步嗎？”
“又往別人身上推，”他媽懟道，“你一口咬定五百塊，也不至於多虧了一百。”
“哎……怪我行了吧！”他爹又怨嘆道，“這不是第一回嗎？誰都有個新手期，沒聽老虎叔說過嗎？他第一回殺豬，連捅了十幾刀都沒殺得死豬。”
他媽睥睨他爹道：“又來了，東扯西扯的，沒個主心骨。”
“哎……我這是舉例子證明一下，”他爹辯解道，“這不是寫文章都這樣的麼？”
“好意思說寫文章，就你認得幾個字。”他媽毫不客氣地說。
“行，行，行，我不說話，怎麼說都是錯！”他爹揚手嘆道，心情變得極其不好。
說好的開門紅，變成了出力不討好，還平白無故地遭受妻子的數落。
此刻，他爹的心裡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