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裡?不是麻將桌嗎?”吳明學他媽既好奇又十分激動,就好像她極少去縣城,也想去逛逛街,買買衣服什麼的。
話說應該他媽應該沒有去過吧!自己出生時,家裡連十五塊錢接生費都不夠,他爹捨得帶他媽去縣城旅遊觀光纔怪。
且聽他爹用半帶吹牛的口氣說:“全縣都跑遍了,到處是柏油馬路,到處都在建房子,那百貨商場大得很,還有寬敞的電影院,廣場也寬闊得很……”
他媽忙打住道:“你一個個說,別說得那麼籠統。”
他爹激動的心情像火苗被熄滅,再組織語言就顯得蹩腳多了。
只聽他爹接着說:“這個嘛,怎麼說呢?就是縣城現在很發達,街道上到處是自行車。”
他媽招手道:“你就單說百貨商場,別的等下再說。”
他爹理了理思緒,忽然說:“那商場啊,真的很大,怎麼說它有多大呢?”說着他爹又陷入思考。
他媽急切地追問:“多大哩?你就拿鎮上的供銷社打比方。”
他爹一下子來了靈感,瞪大雙眼說:“那商場一層樓就比咱們鎮的供銷社大了幾倍。”
“大幾倍啊!”他媽明顯感到很吃驚,又問了一個更加關切的問題,“那裡面都賣些什麼?”
“什麼都有,只要你能想得到的。”他爹揚手道。
“有汽車賣沒?”他媽突發奇想地問。
“那沒有,”他爹搖頭道,“汽車那麼大塊頭,哪能放得下?關鍵是門沒那麼寬。”
“那有什麼?你就直接說。”他媽懶得去猜,腦海裡估計早就浮現出各種各樣美好的畫面。
“電視機、洗衣機、電冰箱、收音機、電風扇、電燈泡、電線、排插、閘刀……很多很多。”他爹一股腦全說到電器那塊兒去了。
這話倒是讓吳明學很有些興奮,他巴不得想告訴他爹:“阿爸,你以後就開這種店鋪,家用電器馬上就普及開了,保準將來賺大發。
就算做不了全國性的國美蘇寧,你可以做咱們鎮上的國美蘇寧。
這個市場很大,做不了鳳尾,做雞頭也是相當不錯的。”
卻聽他媽愁着臉說:“怎麼都是用電的?哪有人捨得天天用這些?電費多貴啊!說點別的,有沒有衣裳?”
他爹呵呵笑道:“我就猜到你會問這個,本來也想給你買一件雲嬸那樣的呢子大衣,又怕挑不中你喜歡的款式,想着等天氣熱起來的時候,帶你去一趟縣城,給你買條連衣裙穿。”
他媽羞着臉說:“嗨,咱們農村婦女,天天下田幹活,哪有穿裙子的命?不要被別人笑死。”
他爹煞有介事地說:“總有兩天空閒的,你那會兒穿就是了。”
“不妥,不妥,穿起來不像樣。”他媽仍然持否定意見。
“沒什麼不妥的,你穿着肯定漂亮得很。”他爹握着他媽的纖纖玉手,慚愧地說,“嫁過來這麼多年,都沒給你買過幾件新衣裳,真是虧待你了。”
“哎……說這些個做什麼。”他媽繼續剛纔的話題說,“你給我講講有什麼款式的衣服?有沒有圍巾?”
“你說你戴的?”他爹往後微微後仰道,“有,多着呢!聽說都是從蘇州、杭州那邊進來的貨,絲綢的料子。”
“哎呀,那肯定很漂亮。”他媽兩眼放光地說。
“是嘛!早知道你喜歡,就給你帶一條回來了。”他爹遺憾地說。
“不是喜歡不喜歡,是感覺着脖子老是進風,怕涼了身體。”他媽解釋道。
“誒,那我去供銷社給你買,咱們鎮上就有,不過款式好像沒有縣城那麼多。”他爹說着就準備起身。
他媽拉住他爹說:“不要,你再說說商場裡還賣些什麼?”
“哦,還有鞋,各式各樣的皮鞋,還有高跟的呢,時髦得很。”他爹侃侃說道。
“高跟鞋?”他媽短暫的欣喜之後,又恢復了明顯的失落說,“那也是城裡人才有好命穿的呀,我們鄉下地面坑坑窪窪的,穿上高跟鞋,別把腳給崴嘍。”
他爹聽着覺得有些道理,轉而說:“我還看見一種新鞋子,售貨員管叫做波鞋,又叫運動鞋,說穿起來,走路都會很輕快。”
“比布鞋、解放鞋還輕快?”他媽疑問道。
“那當然,而且款式好看多了,單就說顏色,都是好幾種拼在一起的。”他爹興致高昂地說。
“這麼豔,怕是適合小姑娘穿吧!”他媽凝思道。
“售貨員說小夥子買去的多,”他爹回憶說,“我在那兒詢問時,就見着一個高中生買了去,說穿那鞋好打籃球。”
“哦,那應該鞋底的彈性好。”他媽對比道,“我們布鞋和解放鞋就這點不好,鞋底沒彈性。”
“過猜是吧!”他爹又轉而說,“不過說起鞋子,我倒是看見一雙皮鞋,小敏一定會喜歡。”
“皮鞋?小敏?她不是挺喜歡那雙白鞋子的嗎?”他媽詫異道。
“記得小敏講過白雪公主的故事不?”他爹說,“我看着那雙皮鞋就像是他們發達國家小孩子穿的。”
“什麼顏色的?什麼款式?多少錢?”他媽激動地一連追問。
“粉紅色,帶一點高跟,售貨員說配上白裙子,最好看了,穿上去會像個小公主。”他爹描繪道,卻獨獨漏了回答價錢。
他媽彷彿身臨其境地進入了那個畫面,露出美好的笑容,驚歎道:“哎呀,那小敏一定會很喜歡。”
他爹思忖道:“等她進學堂了再給她買吧!算是給她的入學禮物。”
“這樣好,正好督促她好好讀書。”他媽聯想道。
“你猜商場裡還賣了什麼?”他爹緊接着剛纔的話題問。
“你接着說,我還沒聽盡興呢。”他媽拉着他爹的手,深情地望着他爹說。
他爹繼而說:“還有好多好吃的,各種糖果、餅乾、乾果、水果……真是什麼都能買到。”
說起吃的,他媽這時驀然想起一個重要的事情,忙問:“對了,你忘記一件事了。”
“什麼事?”他爹懵圈地問。
“大哥的牛肉。”他媽輕拍他爹的手說。
“是了,怎麼給忘了呢?”他爹猛拍一下腦門說。
他媽嘟囔道:“一去兩三天,誰知道你幹嘛去了?”
“不是跟你說了嗎?逛縣城,縣城那麼大,很花功夫的。”他爹解釋道。
“那些錢真是打麻將贏的?”他媽一臉鄭重地問。
“那當然,總不可能是搶來的吧!”他爹深呼口氣說。
“誰知道是騙了哪個女人的私房錢?”他媽深深蹙眉道。
“那你可就冤枉我了。”他爹詫異地追問,“咦,你怎麼能這麼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