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強遲疑地說：“這樣可以嗎？敬德不會說你吧！”
只見李主任自掏腰包，給了葉強十張大團結，悄聲道：“你拿着，等下敬德回來，就說我借給你的，不用你還。”
說着李主任又不忘對吳明學他爹指示道：“阿華，這事就我們三人知道就行了，別說出去。”
“行得，”他爹又轉向他媽交代道，“都別說出去。”
“曉得的。”他媽快速回道。
這邊悄聲議論定，那邊劉敬德也趕回了房間，他渾沒有多問葉強爲何突然多了一百塊錢，只着急地要搬電視機回家，爽快地付了八百塊錢。
他爹把錢收好，分別開了單據，幫着把電視機給他們搬去了供銷社。
再回來時，他爹迫不及待地清點今天的收穫，一共三臺電視機，就賣得了兩千塊錢，回本的速度之快，讓他爹得意地舉錢歡呼，卻又立即因滿屋子的電視機包裝盒給震住，又不禁深深嘆息起來。
這一天最終只賣掉了三臺，李主任當初保證的一天能賣出去五臺，變成了一句想當然的吹牛皮。
而令他爹不勝其擾的是，時不時會有人進屋裡來看一看，他們自然不是來買電視機的，而是來詢問還放不放電視，都被他爹毫不客氣地趕走了。
暗夜降臨，他爹估摸着不會再有人來買電視機了，早早地關了大門。
他辣姐摸着吃飽的肚子央求道：“阿爸，我想看電視。”
他媽嚷道：“不要電的嗎？”
他爹起碼先反對他辣姐看電視，但是看了看手錶，一晃眼已經八點了，轉而趕快按下電視機開關。
他媽問：“不是說不看的麼？怎麼自己打開電視機了？”
“誒，電視劇要開始了。”他爹指着電視機屏幕說。
果然，又是那首熟悉的《鐵血丹心》的歌聲響起，只聽得他爹跟着哼唱道：“身經百劫也在心間，恩義兩難斷。”
他辣姐霎時嚷道：“阿爸，你讓開，你擋住我了。”
他爹於是退回來，和他辣姐並排坐着觀看，而他媽則一臉嫌棄地說：“咦，又是這神打鬼打的電視劇。”
他爹沒有再回復他媽，而是隨着劇情流露出變化多端的表情變化，他辣姐則有些發呆地表示：“阿爸，我看不懂。”
“看不懂別看，”他媽伸手招呼道，“阿媽來給你講鬼故事。”
卻聽他辣姐拒絕道：“不要，我要看電視。”
他媽疑惑道：“怎麼連最愛聽的鬼故事都不想聽了？”
他辣姐說：“我想看白雪公主，還有米老鼠和唐老鴨。”
“什麼白雪公主？”他爹轉頭問道。
“就是動畫片，可好看了。”他辣姐說得好像自己已經看過似的。
他爹安慰說：“沒有那個，就看這個啊！”
“不好看，”他辣姐搖晃着身子說，“我要看白雪公主。”
他爹被劇情深深吸引住，對他辣姐的鬧騰充耳不聞，忽然驚歎一聲：“看嘍，楊康跟歐陽克玩到一路去了，當真是……”
見他爹沒有搭理自己，他辣姐跑到牀邊去央求他媽說：“阿媽，我想看白雪公主。”
他媽解釋道：“電視機又不是我控制的，我哪裡能幫你放白雪公主，乖，要不還是聽鬼故事吧。”
他辣姐不願意，趕忙轉身去胡亂擰電視機上的頻道按鈕，這一扭，把他爹正看得興起的《射鵰英雄傳》給攪亂了。
他爹氣急敗壞，狠狠地打了他辣姐一下，他辣姐痛得大哭起來。
他爹沒有管顧他辣姐，而是趕緊又擰回原來的頻道，卻已經在放映尾幕，搞得他爹沒好聲氣地補罵了一句：“就是你，打什麼吵死。”
他辣姐委屈地回到牀邊給他媽訴苦，他媽一邊安慰他辣姐，一邊懟他爹道：“你也真是的，對女兒撒什麼氣，電視劇就這麼好看？一秒鐘都捨不得放過？”
“哎，你是不知道。”他爹嘆息一聲，忙走過去安慰他辣姐。
其實也不是安慰，只簡單說了兩句，就拉着他辣姐去廚房洗漱去了。
趕巧不巧，正在這會兒，有人輕輕地拍響了玻璃窗，隨即傳來一聲呼喚：“阿華，阿華，快開門。”
“是李主任嗎？”他媽詫異地問，以爲是又帶人來買電視機了，慌忙起身拉開門閂。
大門吱呀一聲打開，撲面迎來的卻是李主任和劉敬德兩人，而令他媽大爲吃驚的不僅僅在於劉敬德那雙色眯眯的賊眼睛，還有他們倆一起擡回來的電視機包裝盒。
他媽疑問道：“你們這是……”
李主任說：“阿華呢？你快些躺回牀上去吧，等下再跟你說。”
他媽且向前且回頭地上了牀，只見得李主任和劉敬德把電視機擡進房間後，李主任趕忙走出房間，關攏大門。
劉敬德對着吳明學他媽嘻嘻笑道：“打擾了，我們這是演出戲呢。”
“演戲？”他媽狐疑道，“難道白天……你們……”
“沒錯，”劉敬德又笑道，“故意演給那個小強看的。”
“那你……”他媽不願相信地問，“那你是不買了？”
“嘿嘿，我家在縣城，早就買了，所以那個傻乎乎的小強不知道。”劉敬德得意地說。
吳明學聽着不禁感嘆，前一世在周星馳的電影《唐伯輔點秋香》中，小強是一隻蟑螂的名字，其影響力之大，搞得後來人們都把蟑螂叫做“小強”。
而這一世，“小強”卻成了一個被托兒坑的老實顧客。
不得不說，恐怕“小強”這個名自帶受虐屬性啊！
這會兒，他爹牽着他辣姐回到了房間，見着李主任和劉敬德突然來訪，也是大吃一驚。
在得知原來下午時候，是爲了把電視機賣給葉強，而特意演的一場戲之後，他爹大爲不解地感嘆道：“還能這樣賣貨的？”
李主任笑道：“哎，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賣電視嘛，別含糊了，把錢原原本本地還給敬德吧。”
“哎……真是空歡喜一場。”他爹嘆息道，只好把錢還給劉敬德，整個人像是被戳孔的氣球，乾癟地沒有絲毫氣色。
李主任拍着他爹的肩膀說：“嘆什麼氣？這不是已經賣出一臺了嗎？”
他爹反問道：“你不是說能賣五臺的嗎？”
“不急，才第一天嘛，”李主任轉而又說：“我正有件事要跟你商量呢。”
注：坐者菌查了一下，“托兒”本是北京方言，出現在上世紀九十年代初，最初指的是商店或是路邊小攤兒僱上一個或幾個人，假裝成顧客，作出種種姿態，引誘真正的顧客購買其產品。而上海話則叫“撬邊”、“起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