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明學的潛臺詞自然是,蓮姑姑他們是何時來的,又是通過哪種途徑來的。
當然,往深處想,或許吳明學還感到有些失望,那便是,爲什麼蓮姑姑他們沒有去他家坐一坐?難道三爺爺是親戚,他就不是親戚了嗎?
只聽吳文蓮說:“哦,今天應該封了,我們昨天過來的,正好趕在下大雪之前。”
吳明學接着問:“那你們是坐車來的嘍?那怎麼回去?”
吳文蓮笑道:“陸路走不通,我們就坐船。”
吳德賢聽到這話覺得好笑,指摘吳明學道:“小王子,你這樣問,豈不是有趕客人走的意思?”
吳明學慚愧地低下了頭,吳德賢教導說:“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我們要多留你蓮姑姑他們多住幾天纔是。”
“哦。”吳明學輕輕地點頭,悄然給吳明敏拋去一個眼色,好像在說:“辣姐,明天可能去不了縣城了,不過別擔心,等雪化了,我一定會帶你去的。”
炭火減弱,吳德賢命吳明輝給三個火盆多夾幾塊大木炭來,瞟了一眼掛鐘,見着時間飛快,已近中午十二點,便詢問忙活着做飯的瘋婆子:“瘋婆子,飯菜都弄好了嗎?”
“弄好了,新出鍋的豬肉餃子,讓孩子們趕緊上桌。”瘋婆子熱情地笑道。
自從瘋婆子和吳德賢結婚以來,儘管在文化程度、見的世面上天差地別,但是在這個寧靜而穩定的鄉村裡,他們生活得一向很和睦,成了衆人眼中的一對模範夫妻。
想來真爲三爺爺高興,黃昏戀居然成功了,而且夫妻恩愛好比年輕時的蜜戀。在吳明學這些孫輩們心裡,早就把瘋婆子當成三阿奶了。
這不,吳文蓮趕緊去幫忙端餃子,一邊體貼地喊道:“三娘,讓我來,你都忙活半天了。”
瘋婆子笑道:“難得你們都能來,應該的。”
吳德賢於是招呼衆孫輩們上桌,果然安排吳明學坐在他旁邊,而另一旁坐着的是吳文夏的獨生子,比吳明學小五歲的吳明加,而吳文夏因爲公事脫不開身,沒能來成。
在衆多堂兄妹之中,唯有二伯父吳文國的三個女兒吳明娟、吳明姝和吳明媛因爲沒有回老家過年的緣故而沒有來,其餘的悉數到齊。
席間自然而然地談論起吳明學他爹的事情來,吳德賢問:“小王子,你阿爸也快出來了吧?”
吳明學輕率地說:“快了吧,反正我沒算日子。”
“怎麼?還生你阿爸的氣?”吳德賢給吳明學碗裡夾去一個餃子說。
“生氣倒談不上,就是感覺他出不出來無所謂。”吳明學如實說。
“這倒也是,”吳德賢感慨道,“你剛滿月,他就進去了,你自然對他沒有什麼印象。”
吳明學吃着餃子,默不作聲,希望大家對他的關注轉移到別處去,比如芙姑姑的獨生女吳明意,或者蓮姑姑的長女吳明英、次女童明美。
卻見她們幾個堂姐妹坐在一起,並沒有什麼話交流,這儘管有年齡的差距,話說不到一塊兒去的緣故,估計還有城鄉差別所造成的無形的隔閡,當然這層隔閡只在於他辣姐吳明敏。
這時候,吳明英已經二十三歲,即將大學畢業,正在爲參加工作還是繼續考研的選擇發愁。
童明美並不姓吳,而是隨她爹姓童,她學習不算拔尖,正讀師範大學二年級,彷彿是因爲同母異父的原因,她跟吳明英並沒有那麼親,坐在一起也沒什麼話說。
而吳明意只比吳明學大兩歲,聽說她從小就開始學習舞蹈,如今剛剛升入初中,學習成績不算拔尖的她,對畫畫又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在繼續學習舞蹈的同時,也學習畫畫,總而言之,琢磨的都是藝術方面的問題。
至於他辣姐吳明敏,只知道埋頭讀書,卻對於外面的世界知之甚少,生怕一吱聲就引起別人的笑話,平時開朗潑辣的性格,這時候就像被大雪覆蓋了一般,文靜得像塊未經雕琢的璞玉。
吃完餃子,各種美味佳餚漸次上桌,吳明學機靈地觀察着桌上的堂兄弟姐妹們。
與姐妹們的閉口不言相比,兄弟們的氣氛熱烈得多,這會兒,吳明振拉着吳明興吆喝着要和吳明輝和吳明煌比酒量。
吳德賢發話道:“大年初一,敞開胸懷喝,三爺爺這裡有的是酒。”
桌上的五六瓶茅臺酒,已經倒完了兩瓶,吳明振和吳明輝喝得最多,兩人都是一瓶下肚,而吳明興不勝酒力,開始時倒的一杯酒仍然原封不動,吳明煌正好處於兩者之間,喝了小半瓶。
吳明輝笑道:“阿振,你們兄弟倆只剩下你一個,看你還怎麼喝得贏我和小煌。”
吳明振不以爲然地說:“輝哥,這纔剛開始,你急什麼?”
吳明煌接話道:“阿哥,我可喝不得了,得留點酒量好好陪陪三爺爺。”
吳德賢打了一個嗝說:“我老了,酒量不比得你們,你們喝盡興就好。”他繼而指向桌旁的一個紙盒箱說:“這裡還有幾瓶,今天都給喝完去。”
吳文蓮規勸說:“三叔,來日方長,你別把孩子們都灌醉了。”
“怎麼會?”吳德賢指着已經成年的吳明輝、吳明煌、吳明振和吳明興四兄弟說,“他們都已長大成人,將來免不了要在酒桌上混,正好先在我這兒培訓培訓。”
“那也不能蠻勸。”瘋婆子也來規勸說,“喝盡興就好,千萬不要喝醉了,醉酒傷身。”
吳明輝揚手道:“阿奶,你放心就好,我們都有數的,”他大手一揮着滿桌的好菜接着說:“這麼多好菜,不喝點酒,對不住您的勞動果實。”
吳明振跟着說:“是啊,阿奶,我們大老遠來了,可不能讓我們餓着肚子回去。”
“說的哪裡話?”瘋婆子笑道,“那我就不管了,你們儘管吃,儘管喝,菜不夠了,就招呼我。”
“去吧,再炒兩盤青菜來,葷素搭配下。”吳德賢吩咐道。
吳明興酒量差,酒桌上自然不敢說話,想下桌又覺得不夠禮貌,只好默默地點燃了一支菸來抽。
這不抽不知道輕重,吳文蓮瞪着碩大的眼珠子問:“阿興,你什麼時候學會抽菸的?”
吳明興自覺一時疏忽,泄露了這個深藏着的秘密,忙解釋道:“蓮姑姑,你可千萬別跟我爸說,我這是喝了點酒,纔想起抽菸的。”
吳明振卻是個愛惹事的主,無論在大學還是在家裡,但凡是他上的酒桌,總得想辦法灌醉一兩個,否則在他看來,這酒就是沒喝盡興。
之前想拉吳明興和吳明輝兄弟倆拼酒的計劃算是黃了,估摸了一下四個人的酒量,想着灌醉吳明興最容易。
只聽吳明振見縫插針地說:“不對啊,阿興,你這杯酒還沒動呢,怎麼說喝了酒呢?”
“沒錯,阿興,太不應該了,”吳明輝像是早就熟稔吳明振這一套似的,拍馬趕來,起鬨道,“要不這樣,我讓小煌敬你一杯,你們倆都沒喝過一回。”
吳明煌委屈地說:“怎麼扯到我頭上來了?我不是喝過一圈了嗎?”
吳明學咯咯笑個不停,偷偷留意着桌上局面的發展,看興哥怎麼接這招,而小煌哥又會不會遵照小輝哥的編排,真的去敬這杯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