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匯通商號}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而此時的馮紹民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告別那在府門外阻擋自己去路的張紹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不知道自己此時心中爲何如此的惆悵,失望中摻雜着悲慼,沮喪中摻雜着無奈,那種滋味,沒有自己與他分擔,只有他獨自一人細細品嚐。
一路而來馮紹民無心看周遭燈火闌珊的景象,此時的他只是想找一個能讓自己心安的地方,可當他在那繁華的街道上停下來時,無力的擡起了頭,只見那‘匯通商號’四個金燦燦的大字映入了他的眼簾,馮紹民微微一笑,幸好在這個四四方方將自己困死的京城中還有這一方淨土,還有一個人願意聽他訴說,願意那樣靜靜的陪着自己,念及此,他便撩起自己的衣襬跨進了那個門檻。
一個小廝模樣的人見有客人進門便帶着笑容迎了上來,恭謙的問道:“這位爺,不知有何需求,我們商號貨種繁多,信譽好,你瞧我們商號有絲綢,茶葉,瓷器,還有……”那小廝本想繼續介紹道,可是被身後一個低沉的聲音打斷了,只聽得那人說道:“原來是馮公子,凌宇怠慢了。小謙子,你去幫老掌櫃吧,這裡有我。”
“是,凌爺。”只見那小謙子便轉身離開,到那老掌櫃身邊去了。
而此時的凌宇一邊請馮紹民到內堂,一邊命人泡茶,兩人穿過一個小天井,走過迴廊,便來到了那內院的廳堂,馮紹民原本以爲自己會在那個廳堂裡見到東方毓,可是他進入後,發現裡面空無一人時,不知爲何他的心中不免有一些失落,轉身望着凌宇問道:“怎麼南晨不在商號嗎?”
凌宇接過丫鬟手中那個托盤,將茶擺放在桌案上,聽馮紹民言語中有一絲失望,他的嘴角微微上翹,故意裝作沒有聽見,沒有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淡淡的說道:“馮公子請用茶。”
馮紹民伸出手,將那手繪蓋碗茶具端在手中觀賞,心中暗歎如此典雅古樸茶具也只有南晨兄配得上,當他打開那個茶蓋時,茶的香味撲鼻而來,給人一種沁人心脾的感覺,這種味道他太熟悉了,是苦丁茶,他驚訝的看着身邊的凌宇,本想問爲何他知自己喜歡飲用此茶,可話到嘴邊還是沒有問出口,只是抿了一口茶,將其含在口中細細回味,在旁的凌宇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心中不覺好笑,他好似知道馮紹民想問一些什麼似的,便開口道:“馮公子,此茶可合公子的心意,我家少主吩咐了,只要您來就將商號中最好的苦丁茶奉上,此茶是商號剛到的新茶,如若馮公子喜歡,待會我讓人送一些到府上。”
“如此甚好,多謝凌兄了,對了,我都來了這麼久了,敢問凌兄,爲何不見南晨兄前來,是否還在妙州未回?”馮紹民向凌宇抱拳作揖表示感謝,轉而相問道。
“馮公子,少主確實不在商號之中,那一日,我家少主和我處理完妙州商號之事後,少主說自己近日心緒不寧,和我交代了一些事情之後,便趕往乾州的大智禪寺找慧了大師參禪去了。”
“額,原來如此,既然這樣,那在下也不再叨擾了。”馮紹民聽凌宇如此一說,便感覺自己繼續在這裡待下去也了無生趣,放下手中的茶碗,打算離開。
“馮公子,請稍等,少主讓在下轉贈一物於您,馮公子請隨我來。”說完此話,凌宇就將其帶到了東方毓的書房,當馮紹民步入那個院子時,只見院子內千百竿翠竹掩,入門曲折遊廊,廊上掛着一架鸚鵡。正房三間,其後的院子中有大株梨花和蕉,院牆根有隙流入清水,繞至前院,盤旋竹下而出,當他緊隨凌宇進入書房時,環顧四周只見窗下案上設着筆硯,又見書架上磊着滿滿的書籍,此時馮紹民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襲上了心頭,當他看到自己的畫像依舊懸掛在那裡時,他的心不禁一顫,暗歎:南晨,爲何你會對我如此癡情,回想你爲我所做的一切,回憶我們之間的種種,我不是未有所動,只是我如今這個身份,現在我始終是天香名義上夫君,我不敢將你這個局外人牽涉其中。念及此,他的心中更是平添了一絲惋惜之情。
“馮公子,這個就是少主讓我轉贈於你的東西。”此時凌宇將一個紫檀木的匣子遞給了他,淡淡的說道。
馮紹民從凌宇手中接過那個木匣子,小心翼翼的將其打開,只見裡面放着一隻西洋人的懷錶,他抓起那根錶鏈子,仔細的看着那個懷抱,這是一隻懷錶的錶殼是有金子包裹着,頂部鑲嵌着一顆紅色瑪瑙,而最吸引他眼球的是那金燦燦的錶殼上呈現的浮雕竟然是木槿花的圖案,此時馮紹民呆呆的望着這隻在半空中左右搖擺的懷錶,心中有一絲歡喜。
“馮公子,這是少主留給你的書信。”凌宇見馮紹民癡迷般的望着那隻懷錶,就猶如少女見到自己心愛之人般,那眼裡的真摯是無法假裝的,見他如此,凌宇在適當之時將東方毓的書信奉上。
馮紹民將那懷錶緊緊地攥在手心裡,打開那個信封,只見那熟悉的灑脫的字體映入他的眼簾,只見上面道:紹民兄,那一日,我初見此懷錶時,便想起了當日你我在庭院中觀賞木槿花時的場景,我知兄喜愛此花,便將其買下轉贈於你,,試想那鮮活的花朵始終躲不過四季交替花開花落,所以我想以此來代替那鮮活的木槿花兒陪伴你左右,希望兄能喜歡。看完信後的馮紹民舒展自己緊緊攥着懷錶的手,望着上面的木槿花,微微一笑,暗思:南晨,謝謝你!
沉寂良久,馮紹民將那懷錶重新裝回了那個紫檀木的匣子裡,對着凌宇抱拳作揖道:“時辰也不早了,在下先行告辭了。”
凌宇將其送到商號門口,當馮紹民跨出那個門檻沒有走幾步,好似想到了什麼一般,轉身對將要入內的凌宇說道:“凌兄,煩勞,南晨兄回來之後,到我府上相告一聲。”
“馮公子放心,這是自然。”聽得凌宇如此回答,馮紹民便轉身離去,而凌宇望着他遠去的背影,心中多了一絲同情之意:馮素貞,你是有才,你的才華讓世間上的男子都折服,可是說到底你只不過是一個弱女子,爲何你的命運會如此的坎坷,爲了家仇參加科考,隨後又做了駙馬,女駙馬,呵……多麼好笑的事情,我真不知道是該佩服你胸襟,還是該同情你的遭遇。
“小謙子,關上店門吧,你們大夥也收拾收拾,早點歇息吧,明個兒大夥還要早起開鋪的!”凌宇走進商號後,吩咐道。
“諾,凌爺。”大夥聽凌宇在那裡說話便停下了手中的活計,仔細的聽着,待其話音剛落,衆人異口同聲道。
當凌宇再一次來到東方毓的書房時,只聽得從屏風後面傳來一個男子低沉的聲音:“她走了?”
“是的,爺。”凌宇朝着那人一作揖躬身道。那人便是東方毓,只見他離凌宇有遠至近,走到了凌宇身邊,走至那桌案上的燭臺邊,用細針挑弄着燭火,呆呆的望着那燭火,好像在想一些什麼,就在此時在旁的凌宇打斷了他的思緒,只聽得他說:“爺,屬下不明,爲何爺不見馮小姐的?”
“凌宇呀,不是我不想見她,剛纔見到她拿着那懷錶時那欣喜的表情時,我是多麼想那一刻自己在她的身邊,可是我不能。”
“爺,這是爲何?”
“凌宇,東方侯的事情解決了,接下來就是劉韜父子了,劉韜,還有菊妃背後的國師,他們兩個可都是老狐狸了,我可不想讓他們察覺我與這一些事情有關係,所以我要製造不在京城的假象,還有我也會搬出商號住到別院去,再換上雲軒之前給我面具,這樣一來就萬無一失了。”
“原來如此,還是爺思慮周全了,說到東方侯的事情,屬下就感到有些可惜,本想連東方勝也一起解決了,可沒有想到,他非但沒事,皇帝還升他做了什麼大內統領總管。”
“哈哈,我說凌宇呀,你怎麼又犯糊塗了,東方勝此人血氣方剛,對功名利祿根本就不放在眼裡,現如今,我看他活着比死還要難受,你試想老子剛死,兒子升官掌權,你說別人會在背後這麼戳他的脊樑骨的。”
“爺的意思是說別人會以爲他的烏紗是由老子的血染紅的,被人揹後嘲笑的滋味可夠東方勝那小子受的,呵呵……是凌宇遲鈍了。”
“對了,我讓你辦的事情,你可以有吩咐人去辦了。”
“爺,放心,我已然吩咐下去了,我幹擔保明日各大茶樓酒肆,酒足飯飽之餘,還有一段悽美的愛情故事可以聽。”
“哈哈……很好,劉韜,我要你們‘父子’反目,皇叔,我會讓你那個寶貝私生子好好的孝敬你的……”
{東方侯府}
此時的東方侯府門外,懸掛的白布白色燈籠,而靈堂則佈置的莊嚴肅穆,簡單而隆重。兩邊供奉西方三聖,前面懸掛亡者的畫像,畫像下的案桌上擺放着靈位、香爐、燭臺、水果和糕點。亡者靈前以蓮花燈,而在廳堂的中央置放着棺木,只見東方侯躺在裡面,只見他穿着華美的服飾,腳朝外方向,棺木旁放着他最愛的菊花。此時的靈堂顯得有一些淒涼,除了一些和尚在旁念在安魂咒以外,再無其他人前來弔唁。
而此時的東方勝手裡握着刀,站在自己父親的棺木前,聽到身後有人闖入,便抽刀架在那人的脖子上,“你還來幹什麼,父親已經死了,爲了你的貪婪,爲了你的虛榮,被他的親哥哥殺害了,是你,還有那個高高在上的皇帝殺害了我的父親,我恨你們,一個爲了彌補愧疚封賞了他的侄子,而你確實那樣的虛情假意,我討厭你們那副道貌岸然的摸樣,呵……你不是很愛我的父親嗎,爲什麼不隨他而去,爲什麼你還要活着?”
菊妃用手推開了架在脖子上的刀,走到棺木邊上,伸手撫摸着躺着在棺木中那張熟悉的臉,淚水滴在了他的臉上,“其實,自從你父親死了以後,我就一直盼着死亡到臨的那一天,可是現在我不能死,我要完成你父親未完成的事,其實我和你父親所做的事情都是爲了小皇子,你的弟弟。等到你弟弟坐上了龍椅,我的心願便了了,到時候我自然會去陪你父親,因爲那時我纔有面目與他相會於九泉之下。”
“呵…..我有弟弟,我竟然有一個當皇子的弟弟,我有一個將來做皇帝的弟弟,龍椅,龍椅算個什麼東西,龍椅使骨肉相殘,那個坐着龍椅的人剛剛殺了他的十三弟,再培養一個做龍椅的人,將來是不是也會殺害他同父異母的哥哥呢?好,我答應你,不過不是爲了那把龍椅,而是爲了我的父親。”東方勝說完便將刀收回到刀鞘之中。
此後二人便趕往國師的煉丹房中商議,此乃後話矣。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