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這比武招親的擂臺還未搭好,這馮府的管家就已然在府邸門口迎接遠道而來的客人了。心中不禁開始打起了小算盤:那二位一個是皇親國戚侯門公子,一個呢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相府少爺,都是金貴的主兒,誰都不好得罪,誰也不敢得罪呀,須得小心謹慎纔是,不過轉念一想,若真他們其中一位娶了小姐,那馮府上下只怕離飛黃騰達的日子不遠矣,那自己也少不了要沾些許光了,正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嘛。每每想到此,那張肥肉橫生的臉上不自覺地堆出一貫討好的笑容。
這廝那白日夢纔剛剛起了個頭,就被一串清脆的驢蹄聲打斷了。那聲音連接得並不緊湊,管家聞聲望去,只見那街角處,一頭黑驢駝着一個少年緩緩的走過來,那除了咱們的聞臭聞大俠又會是誰呢!只聽得驢蹄和地面敲擊出“噠噠”的聲音,那節奏聽上去居然像首歌,渾然一股張果老倒騎驢的悠哉勁。
漸漸地走得近了,那驢兒也很靈性般,彷彿知道這府邸就是主人的目的地,嗯昂~嗯昂~叫了幾聲便停了下來。聞臭從驢背上順勢跳下,吃了一口手中的甘蔗,笑着對那管家說道:“去告訴你們家馮老頭,就說天下第一大俠聞臭前來比武招親,迎娶他家天下第一美的小姐了”
管家看聞臭模樣俊秀,雖然穿着上不像名門公子,富家子弟,透着一股寒酸氣,但是怎奈他拿着皇帝親書的聖旨,便不敢怠慢,有道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這年頭什麼樣的人都有,還是不要輕易得罪的好,管家心裡一邊嘀咕着,一邊正要進府通報。只聽到身後傳來略微低沉的聲音:“管家,等等。”聞臭回頭一愣:“額,十卦九不準?我說窮算命的,怎麼你也來了,難不成也想來比武招親,娶那天下第一美女回家?”來的就是那算命先生——李兆庭也!他感激的朝聞臭一笑,作揖,意表前日援手相助之恩,之後隨即便對那管家道:“煩請老人家稟報我岳父大人,就說小婿李兆廷前來探親。”
胖管家卻不認了:“誰是你的岳父大人,我家小姐尚未出閣,我家大人怎會是你的岳父大人?”“我瞧你一副窮酸樣,就你這般,也配娶我家小姐,真是癩□□想吃天鵝肉。”胖管家冷笑道。便再也不聽李兆廷口中所說的那什麼“我與你家小姐是指腹爲婚”、“在下身上背的古琴,你家小姐也有相同的一把,這就是我們婚約的憑證”,誰不知道我家小姐是天下第一美女、才女,何況還出生在官宦之家。想到這,就更加不願意讓李兆廷進門,一橫眼對人極爲不耐煩道:“去去去,一邊等着去。”就轉身進府去稟報了,不多時,出來滿臉笑容,討好的對聞臭道:“我老爺夫人聽聞公子到來,十分開心,特命小人請聞公子進去說話。”
聞臭看李兆廷一邊唸叨着“狗眼看人低”,一邊悶悶的坐在這知府府邸的階梯上,不覺好笑:“我說你這呆子,還說什麼婚約呀,皇帝老子都下旨同意他們家比武招親了,你那什麼指腹爲婚當然就不作數了,要我說呀,你倒不如也湊個份子,參加這比武招親算了,到時候打贏所有的人,當時會你那準岳父準岳母也就自然嫌不了貧,愛不了富了。豈不是比你抱着那個什麼古琴坐在這裡瞎嘀咕來的實際”說完那些,就不管不顧,扯了兆庭的領口就往門裡走,那胖管家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只能目瞪口呆的僵站在原地。
這馮府雖不能與豪門相比,但也是亭臺樓閣,小橋流水,假山綠蔭環繞,不失爲一處居住的好地方。只見那不遠處,孤亭突兀插飛流,氣壓元龍百尺樓,倒真是個賞月的好地方。從這亭子望過去,月亮近在咫尺,彷彿觸手能及。而那亭子正對着馮素珍的閨房,遙想那馮府內悠然美景也不及馮素珍的傾國容顏。話說府裡府外火光暗淡,只聽得假山小泉嘶嘶,偶有鳥羽之振,除此之外,竟是一片寧靜祥和,再無人聲。
此時此刻,李兆廷、聞臭、劉長贏、和東方勝想到明日的比武招親,就輾轉難眠,各自盤算着,於是前後來到那個亭子裡,隔窗相望美人顏。李兆廷想起白日裡在馮府給馮知府和馮夫人冷眼相待,不由得深深地感嘆世態炎涼。回過神來,才聽得其餘三人討論的尾聲,“什麼美,什麼才,真所謂耳聽爲虛眼見爲實 ,不若我們幾個打個賭,看誰先把馮小姐請出來,誰明天比武招親就當擂主,這擂主前幾場不上,只需要最後和獲勝者較量,怎樣?”
“好!”劉長贏和東方勝卻是難得站在同一戰線,異口同聲道。東方勝練武之人,急性子,迫不及待道:“我先來。”上前幾步對着馮素珍的窗口接着說:“馮小姐,本少爺是侯爺之子,我用東方家的財產和權力發誓,你若能嫁給我,你就是皇親國戚了,你的父親也能加官進…………”他本說得極有自信,敢問世界上哪個女人能對財富和權力視若無睹?但是馮素珍的窗口突然潑下一盆涼水,讓他活生生把“爵”字給吞回了肚子,猶如鯁在喉般的難受。聞臭和劉長瀛看了不禁捧腹大笑。一旁的李兆廷淡淡地說:“小侯爺,你知道你爲什麼會挨髒水潑?你憑藉了兩種最骯髒的東西做婚姻的起誓和將來的保證,玷污了世上原本最美好的愛情。”東方勝本就一身狼狽,聽他這樣一說,便冷哼一聲:“什麼愛不愛,情不情的,只等馮小姐做了我的老婆她就會知道,這金錢和權力纔是世上最好的東西。”轉而輪到了劉長贏了,他將手中摺扇一收,誦道:“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劉長贏以天上的明月發誓,一定珍愛小姐,永不負心。”過了許久,那窗戶也沒有動靜,既沒有美人探出,沒有髒水傾瀉而下。劉長贏才知道他也失敗了。又聽得李兆廷默默道:“月亮有盈虧圓缺,變化無常。劉公子以月亮起誓,那豈不是說自己的誓言也會變化無常麼?”他這才恍然大悟,只得拿沒有惹馮素珍反感來自我安慰了。對東方勝在旁邊的那聲冷笑,也置之不理了。反而對聞臭笑道:“我說臭小子,該你了,請吧!”聞臭走向那窗戶,頑皮一笑“我聞臭聞大俠,喜歡遊歷天下不喜歡什麼金錢權力,也不會吟詩做對,雖然本大俠是奉旨來比武招親的,但總不能娶個醜八怪回去,要不然我豈不是名符其實的聞着臭味而來,帶着臭味而去了嗎?所以我要看先看看馮小姐,到底長得美不美,值不值得我聞大俠爲你用甘蔗去傷人。”
東方勝和劉長贏都覺得這臭小子這招激將法用得極高明,世上沒有哪個女子願意承認自己是醜的,只不過那馮素珍可不是一般女人,於是都巴巴的盯着窗口,期待着屋內之人的回答。不多時,那窗打開了,只探出頭的是個丫鬟打扮的女孩,人也是美的,但若說是天下第一,有點便名不符實了。聞臭好奇的望着她,那女孩道:“我家小姐說,公子的率直值得欽佩,但若是想找美女,還是請回吧。”
金錢,權力,文采,激將,在天下第一美女兼天下第一才女面前通通失效了。這下聞臭是真正想見這馮素珍了,想見見是怎樣一位奇女子讓自己心底的期待比好奇還多一些。雖然沒能請出馮素珍,但好歹,馮素珍爲他開了窗,好歹,他有值得她欽佩的地方,想到此,竟像小孩從大人拿到蜜糖般,不禁心中多了份得意。他朝李兆廷笑道:“算命的,還楞在那裡幹嘛,我們可都失敗了,該你了!”
只見那李兆廷沒有起誓,也沒有吟詩,他甚至沒有說話,他只是默默解下他背上隨身攜帶的那把琴,兩手一撫,信手而彈。宛若間關鶯語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難。冰泉冷澀弦凝絕,凝絕不通聲暫歇。別有幽愁暗恨生,此時無聲勝有聲。等衆人靜靜聆聽琴聲時,卻聽李兆廷輕輕附和道:
枝上花,花下人
可憐顏色俱青春
昨日看花花灼灼
今朝看花花欲落
不如盡此花下歡
莫待春風總吹卻
三載相思爲故人
只待芳枝歸洞房
琴音未止,卻見的門已開了。從門裡緩緩走出的便是那日在舫船上遮面的女子——馮素珍。只見她身材修長,頭飾清簡,純白輕衫,淡粉羅裙,那變幻無常的月光此刻卻正好將她的臉頰襯出,使她越發顯得靜,宛若天宮遺落凡塵的仙子。她緩緩地走過來,望着她的身影,給人一種說不出的疲倦透出,那種疲倦源於那些男人爲她的容貌和才華的相爭,她本不願出來,也不該出來,畢竟與禮不合,但這琴聲,讓她情難自控,這彈琴之人,更讓她牽腸掛肚。
這時見她微微擡頭,四人才看清她眉凝煙水,目橫澄波,都不覺一愣。馮素珍卻直直的看着彈琴的李兆廷,那一雙眼水光瀲灩,身姿間卻又有一種遲疑:好像不知自己該何去何從。
聞臭想,他在宮中也見過不少漂亮的女人,只是眼前之人堪稱國色天香,這才明白什麼叫做“驚鴻一瞥”。大家愣神之刻,馮大人和夫人卻不適時地出現了,他大袖一揮,讓那丫鬟將馮素珍送回了閨房。四人還沉浸在馮素珍帶來的驚豔中,還未來得及提出異議,就見佳人遠去的背影。
聞臭是最先回過神的,他適才見了馮素珍的“美”,可還來不及見馮素珍的“才”,心中有遺憾,便向馮知府一笑,提議道:“知府大人,我聽說馮小姐彈得一手好琴,不如在比武招親的時候彈琴助興?”
馮知府本不同意,但聽東方勝和劉長贏道:“馮大人,就請小姐彈琴助興”,聽到此言馮少卿只得硬生生把這股不願壓了下去,滿臉笑容討好道:“是是,就依兩位公子之言,明日比武,卑職一定小女爲各位公子彈琴助興!”
此後衆人也便散去,各懷心事朝自己的臥房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