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羽茶莊}
當馮紹民和東方毓分開後,東方毓便騎着馬兒往鶴羽茶莊趕,正可謂馬後塵摧馬直前,平原遠望淡雲煙。關山壯麗勞蹄踏,輕勒繮繩歐亞穿。此時他沒有在回首,毫不猶豫的在馬兒身上加打了一鞭,心中暗思:嫣兒,你用自己的生命換回了素貞的命,你放心,從此刻開始,我會加倍小心的守護着她,因爲她的生命承載着你對我的愛,以前我不知道珍惜,從此刻開始我會把你的愛放在心裡的,嫣兒,此生我東方毓無法給的,來世我再補償給你吧,你要記住,來世要在那紅楓樹林等我,到時候你我再琴簫和鳴……念及此,馬背上的東方毓眼角流下了一滴淚水。
經過半晌的馳騁,馬兒將東方毓帶回來鶴羽茶莊,他疲憊的跳下馬,門房上的人見他回來,便上前請安,接過他手中的繮繩,將馬兒牽走了,東方毓一邊解開披在身上的大麾,連同手中的馬鞭扔給了前來迎接自己的凌宇,凌宇接過後轉身遞給了下人,示意其退下,而自己便跟着東方毓進了屋,他上前給東方毓弄擦臉的熱毛巾,等到東方毓擦拭完後,又將東方毓手中的毛巾接過來,而後倒了一杯熱茶遞到東方毓的手中,他看着滿臉疲憊的東方毓,關切的說道:“爺,您沒事吧?”
東方毓沒有回答,只是捧起那杯熱茶,喝了一口暖了暖,可是不知道爲什麼他感覺自己的心中很冷很冷,暗自嘆了一口,看了一眼凌宇,放下茶杯,走到窗邊,望着窗外的一切時,他無力的將手腕上那串檀香念珠攥在了手中,不停的轉動着,悠悠的開口說道:“凌宇,爲什麼我的心裡會感覺如此的寒冷。”
“爺,都過去了,那不是你的錯,那是紅嫣姑娘甘願爲爺付出的,要是讓紅嫣姑娘知曉爺如此傷懷,我想她走的也不會安心的。”
東方毓閉着雙目,手中不停的轉動着那一串念珠,極力想剋制自己的情緒,極力想讓自己冷靜下來,聽到凌宇的話語後,心中慢慢開始釋懷了,深吸了一口氣,淡淡的說道:“凌宇,你說的對,是我糊塗了,哎,我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完成,我不能這樣沉淪下去,也不該這樣沉淪下去,我不能辜負紅嫣爲我做出的犧牲,凌宇,你讓雲軒和辰逸來此間見我,接下來要處理的就是東方侯爺,我的十三叔了。”
“諾。”凌宇應聲而去,當他走到門口時,突然停了下來,轉身看了一眼屋裡的那個穿着一件白色雲翔符蝠紋錦袍,烏髮用一根銀絲帶隨意綁着,沒有束冠也沒有插簪,額前有幾縷髮絲被風吹散,和那銀絲帶交織在一起飛舞着,而腰間繫着犀角帶,只綴着一枚白玉佩的自家主子,他真的變了,變的越來越摸不透眼前這位主子了,凌宇知曉他的心中揹負了太多,此時的凌宇心中多了一分憐愛,不論他如何變,他永遠都是自己要忠於的主子。
直到黃昏,簡辰逸和隨雲軒二人才趕到鶴羽茶莊裡,他兩個在凌宇的帶領下來到了內堂,見到了東方毓,兩人向他問安後,便站立在一邊,此時只見東方毓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都坐下,繼而開口道:“跟你們說了多少次了,都是自家兄弟,出門在外的,沒有那麼的多數坐下說。”
“諾。”三人應聲而坐。
“你們三個,誰先說?”東方毓緊閉雙目,悠悠的說道。
“爺,剛收到若飛的傳書,說欲仙幫攻打了八府巡按府,他雖救出了太子和梅竹姑娘,但是欲仙幫的人一直在追殺他們,他請示爺該如何?”
“凌宇,你讓祈地閣的人暗中護送,凡是欲仙幫之人格殺勿論,告訴他,按照原計劃,要他務必將太子帶回藩屬,至於梅竹如果她不礙事就將其也帶回藩屬,畢竟她曾是素貞的丫鬟,要是她阻撓,就讓若飛喂她吃攝魂丹。”
“諾。屬下這就去吩咐。”凌宇接到命令後,便匆匆轉身離開。
等凌宇離開後,只見簡辰逸起身,抱拳向東方毓回稟道:“爺,此前跟蹤馮少卿,發現他和馮小姐在城外的破廟中見面,馮老大人本想勸其離開,但是被馮小姐拒絕了,說是爲了重振朝綱,老大人見勸說未果,也不再勉強,之後他們便分開了,在馮老大人離開前,他提醒馮小姐要小心爺,但是又未將爺的身份告訴馮小姐,不知他是何用意?之後屬下亦派人跟着馮少卿,屬下想以後這馮老大人或許對爺你會有用處,就先打探他的落腳之處。”
“好,辰逸,這事你辦的漂亮。看來這妙州還真是有趣,馮少卿一直被關押卻也能知曉我到此地的事情,既然要素貞防範於我,卻不將我的身份告之,看來這馮少卿也非等閒之輩。”
“謝爺讚賞,還有一件事,皇帝派內衛的人前來催問馮小姐之事了,爺真的要屬下實話實說嗎,皇帝真的不會對馮小姐下手嗎,那可是關乎皇室尊嚴,公主名聲之事。”
“沒錯,辰逸,剛纔你也聽到八府巡按府發生的事情了吧,這件事你不但要實話實說,你還要將那件事也一同告訴他,這樣老頭子就更加不會忍心失去素貞那麼好的一顆棋子了,他會留着素貞,留着她對付國師那幫人的。我想你知道應該怎麼做吧?”東方毓走到簡辰逸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
“屬下明白,這就回京覆命。”說完躬身,也轉身離去。
此時此刻屋裡只剩下了東方毓和隨雲軒主僕二人,隨雲軒望着簡辰逸遠去的身影,走到東方毓身邊,輕聲說:“爺,簡兄……”
還沒有等隨雲軒把話說完,東方毓便打斷道:“雲軒,我知曉你想說什麼,辰逸常年在宮中,他對天香的情誼,我豈會不知,我也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你是擔心老頭子會利用他對天香的情,反過加害我們,是嗎?”
“爺,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無呀,雖然我也不願意簡兄那樣,但是爺不可不防呀,皇帝爲了他的江山連自己女兒都可以利用,更何況是簡兄乎。”
沉寂良久,東方毓冷冷的說道:“罷了,此事日後再議吧,驛站那邊情況如何?”
“回爺,公主的受了傷,那忘情丹已然無法控制她身上的毒了。”
“嗯,雲軒,你既然素貞不願意離開,那你讓你手下的人裝扮成管家的模樣接替你留着駙馬府,這樣一來保護素貞的安全,至於你……”說到那裡,東方毓故意壓低了聲音,湊到隨雲軒的耳邊唸叨着,誰都不知道東方毓給他下達了什麼命令。
“諾,屬下這就前往!”繼而也踏着月色離開了,東方毓望着他離去的背影,心中暗思:辰逸,你可千萬別讓本王失望,本王可不願見到我們蕭然軒的人同室操戈的。
{驛站}
此時的驛站裡,一劍飄紅坐在天香牀前,憐愛地給她掖了掖被子角,他思緒很亂,回想起:昨夜他纔在那假皇宮裡將天香救了下來,不料她用哀求的眼神看着自己,對他說的第一句話也是:“你別管本宮,快去救駙馬!”,當她見到馮紹民安然無恙的那一刻,她才放鬆了緊繃了好久的神經,之後便昏了過去。
難道那老人家給天香的忘情丹可以讓她爲一個人這麼拼命嗎?一劍飄紅細細地想,驀地又自嘲一笑:自己這是在吃馮素貞的醋嗎?
正當一劍飄紅遐想之際,馮紹民和張紹民從外間趕回,站在牀邊焦急的看了一眼天香。一劍飄紅慢慢打理好思路,才緩緩道:“你們也知曉了天香中的是陰陽斷魂散……之前那位老人家用忘情丹暫時剋制住了她體內毒素的發作,現如今忘情丹已經失去了效力,毒素已經迅速在她體內蔓延開了”他輕輕擡起天香的手腕,嘆道:“你們看,她手腕上的紅蜘蛛已經有銅錢那麼大了。”
此時一劍飄紅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深沉的吐出了三個字:“斷腸草”,他猛一回頭,枯井似的眼裡竟似閃耀着些許光彩,彷彿只這三個字就足以提醒他對天香的扞衛和深情。繼而說道:“唯斷腸草可解此毒,我吃過斷腸草,但需要有人來幫助我通導內力,把斷腸草的藥力渡到她體內。”
話音剛落,只見馮紹民和張紹民異口同聲道:“我來。”
當馮紹民聽到一劍飄紅說自己以身試藥之時,他的心不由一嘆:天香,皇宮不適合你這麼全無心機的女孩,有一劍飄紅這麼癡心的對待你,我心亦安矣……待到你毒素除盡後,就跟他過你想要的生活去吧。天香若真的走了,自己會迴歸到剛入宮時,那種四顧無人的孤獨境界嗎?念及此,馮紹民轉頭,透過窗戶望着天上的明月,月光是那樣的清澈,是那樣的柔和,但黎明之時,這月光就馬上屬於昨天,而明天呢?明天的晚上,誰又知會是怎樣的月光照耀大地,說不定月色會被沉甸甸的陰霾遮擋。萍蹤際遇,偶然會心,天香,哪怕今日以後我就再見不到你,我也會已然去救你。
此時的一劍飄紅已頷首道:“還是駙馬來吧,駙馬內力比較深厚。”隨即又朝馮紹民道:“但你要小心,別中斷腸草之毒。” 張紹民還想說些什麼,可是剛到嘴邊的話生生的吞了回去,心中苦悶:天香,她睜開眼第一個想見到的一定是自己喜歡的人——駙馬。
而此時昏迷中的天香只覺得自己在一個黑暗的、密封的空間裡沉睡了很久,無論她怎麼呼喊、怎麼求救都沒人理會。恐懼感從四面八方席捲而來,那種感覺簡直快讓她窒息了,就在她快要撐不住的時候,好像……有一雙手拉了她一把,那手溫暖有力,驅走了她所有的不安,將她從黑暗中救了出來一般。
此刻的一劍飄紅的額上猶有許多細細密密的汗,他體內的斷腸草藥力在內力刺激之下劇烈地發作了,他強行壓制,勉強支撐者,他如此這般幾乎害了天香性命。就在這關鍵的時刻,馮紹民卻將一劍飄紅的內力導入自己體內,一掌將他擊開,加快了真氣的輸入,之後衆人便聽到“嘭”的一聲,馮紹民和天香被彈開,天香落在牀上,而馮紹民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剛剛甦醒的天香,看到一劍飄紅顯然是很開心的模樣,可當她的視線越過一劍飄紅的肩,看見不遠處有一個清瘦的白色身影側臥在地板上。燭光照亮了他的左臉,那是屬於他的俊俏的輪廓,此時他雖沒有說什麼,但他那輪廓好似在說:香兒,你沒事我就放心了。見他如此的憔悴,此時天香的心猛地一顫,胸口好似被什麼東西撞擊了一下,隱隱作痛。不管不顧的跑到他的身邊,抱着他的頭,輕聲的說道:“駙馬,你沒事吧?”說完便呆呆的望着他,難道剛纔是他在黑暗中給自己安心的感覺?
一劍飄紅喉頭聳動,像是憋住了一句話半晌吐不出,終於,他沙啞道:“駙馬他……”
此時在一邊的劉倩說道:“駙馬爺本就舊傷未愈,昨夜又淋了一夜的雨,剛纔爲了救公主用耗費了很多真氣,纔會如此……”
經過那番折騰,馮紹民早已力竭。他費力地支撐着眼皮,口邊還帶着鮮血,但是還是那樣微微一笑,天香見他此時的笑容總感覺憑添了一絲寂寞之意。馮紹民在迷迷糊糊中,隱約聽到天香焦急又含有一些慍怒的聲音:“喂!駙馬老兄,別睡了!馮紹民,快點起來啊!”
而此時馮紹民強撐着,伸出手,撫摸着天香的臉,無力的說道:“香兒,你沒事就好,你沒事我就放心了。”之後馮紹民的意識漸漸的開始變得模糊了,他放着天香臉龐的手慢慢滑落,就在那一瞬間,天香抓住了他的手,依舊放在自己的臉龐,而自己深情的望着懷中之人。
正當此時老乞婆拄着柺杖從外間走入,緩緩的說道:“給我一顆紅豆。”
那馮紹民經過老乞婆的紮了針,敷了藥已然沒有什麼危險了,此時的天香站在馮紹民的屋外,透過昏暗的燭光望着牀上虛弱的他,心中暗歎:他既然安然無恙了,那我是不是已該走了?此刻天香心中有了一絲遲疑,這是她等了很久的機會,終於可以遠離那個束縛的皇宮了,四處流浪,過那以天爲蓋地爲廬的生活……更何況,陪着自己身邊的是劍哥哥!
此時天香心裡有一些細細密密的情緒牽扯着她,好似有一種不捨縈繞在心頭?她迅速否認自己這一想法,這是在不捨什麼?難道是馮紹民這個臭小子嗎?自己與他,一向是水火不容的嗎?
如果自己就這麼走了,他醒來後看到她不見了,會不會去找她?會不會覺得留戀或不捨?此時天香走進了屋子裡,她用疑惑且柔情的目光望着馮紹民熟睡的臉頰,他睡得鼻息輕微,細不可聞。幾乎是不自覺的,天香緩緩地靠近馮紹民的臉,認真地凝望了好一會,她覺得有暖暖的氣息灑在自己的臉上,使她的記憶閃爍,爲何自己的記憶裡會有一些自己與他的模糊的景象。
此時天香的心裡一陣迷朦,隱隱的有一種說不出的痛怪,但她終於附在他耳邊道:“你這個呆頭鵝。本公主終於可以不用受你的氣了!”還爲他蓋上了錦被,還在馮紹民的胸口拍了拍,好似在安慰一般,但是就在那一瞬間天香似乎感覺出一絲異樣,心中暗思:這……這到底是怎麼會事,怎麼……怎麼會是是她?難怪他和她長得如此像。天香無奈的笑了笑,不知爲何此時的心裡變得更加疼了,是因爲馮紹民騙了自己嗎?她嘆了一口氣,罷了,反正自己也不喜歡馮紹民,不想再深究了,我還是和劍哥哥離開吧,遠離這一切謊言!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