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香手拿甘蔗,騎着她那驢,趕到了那貢院的門口,她今個兒特意起了個大早,雖說現在已是春日,但這清晨的空氣還是透着一絲寒意,當她跳下自己的坐騎時,不經意間還是打了個寒顫。
她想到招考皇榜貼出的那日,她勸一劍飄紅去應考:“中了狀元就有機會作駙馬了呀!”一劍飄紅卻面無表情道:“聽說這公主刁蠻無理,誰娶了可要倒黴了。”
“你怎麼可以那麼說公主的。再說那個刁蠻的公主遇上你也會變成溫順的小綿羊的。”天香氣鼓鼓的,急道。
“聞臭,你又不是公主,你急什麼呀,再說只有天底下最蠢的人才會給皇帝做女婿。”一劍飄紅還是淡淡的回答道。
是呀,劍哥哥,他不知道自己就是公主才那麼說的!天香心想,其實、其實他還是很關心她的:一劍飄紅雖然總想甩掉她,但她裝睡的時候他會給她蓋上披風,她受傷的時候他會任她靠着,若擡頭看他的眼睛,那枯井似的眼睛竟也像有了水的波紋,帶着些許柔情。
回想着這幾日和劍哥哥一起笑傲江湖,心中不免暗喜,隨即嘴角微微上翹;但當想到之前因爲貪睡讓一劍飄紅溜走就有一些惱自己。
“聞臭,不是我不懂你風花雪月的柔情,不是我不識你的傾城傾國的容貌,不是我不知花能解語的情誼,聞臭,我殺手的身份時時刻刻在提醒自己不能接受你對我愛,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聞臭,你應該擁有愛你的人,擁有安逸幸福的生活,而不是和我一起飄零,請原諒我,這是我此生的選擇。”一劍飄紅心中暗暗的想道,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
反正自己也爲他做過那麼多荒唐事,也不在乎再多做一件。他不願意做駙馬,本公主偏偏就一定要他做,非他不可。一邊想着一邊大搖大擺的走進了貢院的大院:咦~~~~怎麼這貢院一個人也沒有,難道是本大俠真是來得太早了,只見那招考報名處的記錄官趴在桌上打盹。天香不耐煩地用甘蔗敲了敲那官員的烏紗,看他從夢中驚醒過來,嘴邊還帶着未乾的口水痕跡,頓時覺得好笑。那官員慌忙地握起毛筆,才道:“姓名。”
“一-劍-飄-紅”,她把語速放得很慢,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好像怕那糊塗官聽不清,記錯似的。
那官員握着筆的手一抖,先是愣道:“天下哪有這種姓?”,
又看面前的少年一臉笑意,不覺心中有了一絲怒氣:“定是你胡說!就你這臭水平還來報考,先回去背熟百家姓再來應考吧!”
天香卻不惱,從懷裡摸出一面金牌,在那官員面前晃盪晃盪,慢悠悠道:“姓一劍飄,名紅,不行嗎?”,她言語輕佻,帶有一絲威脅的意味,不懷好意的看着那官員。
這小子好大的來頭!那官員見那面金牌驚愕之餘“啪”的一聲,便跪在天香跟前,天香用甘蔗將他下巴一挑,讓他起來,她一撇嘴道:“噓,不許聲張。”
那官員哪裡還敢說不,只拼命點頭道:“是是是,公子說得極是”,一邊伸手掰着指頭邊數邊咕噥:“趙錢孫李,周吳鄭王,一劍飄、一劍飄……爺說得對,說得對。”剛寫完,擡頭看,只見大堂內空無一人,那官員用衣袖擦擦額頭上的汗:哎,怪事年年,今年的怪事還特別多,先是東方家的小侯爺,現在又來了一個一劍飄紅的主兒,得了,這一個個都是大爺,我看我這個芝麻綠豆大的官,誰也得罪不起呀!”
……………………
馮紹民來到貢院的時候,已經很晚了,都快接近黃昏了。
她定定地看着報名的牌匾,還在做最後的心裡鬥爭:倘若,倘若真的高中入了朝,錦袍加身做了官,她這女兒身又能瞞到何時?欺君之罪她擔當得起嗎?和爹爹,豈不是真的永不能相認?
她不停的問自己,不斷的在掙扎矛盾,可是那麼多的自問也掩不了她心中那個可怕的夢魘,馮府橫七豎八的屍體還有爹爹發瘋的樣子,無時無刻都會從她的記憶中蹦出來,馮紹民吸了吸鼻子,彷彿還能聞到那一夜馮府中的血腥味。她暗罵自己一聲,豁出去了,一切的一切都抵得上那血海深仇,不是早就打算好要拋棄一切了嗎?馮素貞呀馮素貞,你怎麼又開始猶豫了,於是乎她便把心一橫要往裡走。
突然身後傳來那熟悉的聲音叫喚道:“馮兄!”
一轉頭,正是李兆庭與當時那位女子迎了過來。
老天何必開這種玩笑,馮素貞心想,每次當她終於下定決心之時,命運又總將李兆庭帶到她的面前,讓她原本堅硬的心變的柔軟。她面上擠出一絲不爲人察覺的苦笑,只是這次李兆庭也無法動搖她了,更何況他已然有其他女子相伴相依。同爲女人,她看的出眼前的女子對李兆庭的感情不亞於自己
她一抱拳,淡淡笑道:“這麼巧,李兄你也來了。”
李兆庭眯着眼上下打量着她,並不答。馮素貞幾乎以爲他失神了,呵,他還是和以前一樣的呆頭呆腦。李兆廷卻突然道:“馮兄,我一直在想,如果一個姑娘女扮男裝去參加大考,如果中了皇榜,你說:皇上是否會欽點她爲狀元?”
馮紹民微一愣神,她知道李兆庭仍放不下她?但她只是淡淡道:“噢,李兄的意思是:這位姑娘要陪你參加大考?”隨即看向他身旁的女子,再也不看李兆庭了。
李兆庭一臉失望,有一些尷尬,只聽那女子打斷道:“不,馮公子說笑了,我是陪他報名的,我想兆庭剛纔只是開個玩笑罷了。”
“兆庭,她居然那麼親切的稱呼他爲兆庭,多麼熟悉的兩個字,現在卻好似一把冰冷尖銳地刀子插入了她的心裡。”馮紹民心裡想道。
在一旁插嘴道:“我來介紹一下吧,馮兄,這位是劉丞相的千金,劉倩,也就是劉兄的妹妹。”
“額,那日清雅苑還真多虧馮公子才能重歸於手。那日還未來得及道謝,今天又偶遇公子,理應道謝。”,馮紹民忙擺手道:“哪裡,客氣了……那我們去報名吧。”
{幾日後}
考場嚴謹的氣氛好像與她無關。
天香狠狠地啃了一口甘蔗,心道,這什麼破考題——天下之道,何爲社稷之本。“哎,這天下現在是父皇的,以後是太子老兄的,跟她實在是沒什麼關係,而且,她真的還不曾想過,她有一天會身着男裝坐在這考場上用另外一個人的名字答題。什麼天下,什麼社稷,對她來說只要能跟一劍飄紅吃喝玩樂闖蕩江湖那便是天下最好最開心的事了,偏偏這些又不能往試卷上寫,真真急死人!
這都過去半柱香的時間了,天香還一個字沒寫。望着空白的試卷,腳底突然竄起一股莫名的煩躁,她偷偷朝考官席望去:太幸運了!一個在打盹兒,一個搖頭晃腦看書看得正入迷。天香站起身子緩緩地伸了個懶腰,又狠狠地吐出一口甘蔗渣,不懷好意的一笑,便計上心頭。
看書的考官只是一介文官,說白了就是個書呆子,自然對天香的點穴來不及反應。馮紹民、劉長贏等人從未想過有人可以在考場上那麼大膽,任意妄爲,不禁對着這一幕啞然失笑。卻見天香雙眉一皺,將食指往脣上一靠,從喉口哼出幾聲“噓”,面上大有威脅之意。劉長贏本想對她說教,但是看她那般盛氣凌人的樣子,索性不再言語,因爲他的好奇心告訴他想看看接下來那個聞大俠要如何?哎,真是好奇心害死人呀!!
天香見考場衆人唯唯諾諾的,不敢揭發她,更是自鳴得意了。她心中暗罵:這些書呆子,答得再好,還不是得給本公主做嫁衣。想着想着,對自己這樁行爲更爲佩服,竟像巡場的考官一樣,大搖大擺地巡視起來。看這個的考卷,在瞧瞧那個人文章,忙的不亦樂乎!
馮紹民看她如此這般,心中暗思:“這個丫頭,又在動歪腦筋了,若把她這些小聰明專心於讀書,又何必有今日這舉動。她本是正經之人,看到天香做出格之事,卻也總生不起氣,心中忍不住想捉弄她一番。”
天香已經巡視過了好幾個人的桌了。這些人真沒用,之乎者也的,寫了狗屁不通的文章也敢報考!她有些惱,好像完全忘了她自己也是“這些人”的其中一個。轉眼看見馮紹民趴在桌上睡覺,又不禁轉怒爲喜:馮紹民那小子文采不錯,他的應該會答得不錯嘛!
於是乎天香便躡手躡腳來到馮紹民的考桌前,非常的小心翼翼,生怕自己細碎的腳步聲把她驚醒了,然後輕輕的抽走她的試卷回到自己的位置,天香心下喜道:這下不用交白卷了!嘿嘿,我聞臭聞大俠果然才智雙全,看看手中的卷稿,迫不及待的想打開來看看,那有用的寫了些什麼。
可是當她打開那試卷,天香驚呆了。哪裡有什麼絕妙的文章!那上面只有一個墨跡未乾的 “賊”字。哼,那個傢伙居然敢耍我!天香狠狠地朝馮紹民瞪了一眼,卻見馮紹民伸出一根食指朝她晃了晃,末了,竟然還朝她得意一笑。見如此這般天香的肺都要氣炸了,本來打算將那偷來的試卷揉成一個紙團正準備朝她砸過去,可是當天香看到他俊俏的笑臉,心中那團無名火莫名的熄滅了一大半,他的笑那般的溫柔,那般的俊美。
無奈的天香只得尋找下一個倒黴目標了,突然她看見旁邊那張桌子的考生,那試卷上滿滿地寫着東西,而且那傢伙也在打盹!她當下也不惱了,將剛纔在馮紹民那裡換來的“賊”字換來了他的試卷,那動作是那樣的熟練。待天香回到自己的座位坐好以後,只見她突然大叫一聲:“有人作弊啦,有人作弊啦!”
考官被驚醒之後的茫然的臉,天香旁邊的考生看到被換掉的試卷哭笑不得的臉,心裡暗暗偷笑,而在旁看到如此場景的劉長贏、馮紹民等人忍俊不禁。馮素貞突然意識好像已經許久,沒有這麼開懷,這麼輕鬆了,爲什麼和她在一起總是會有一種莫名的輕鬆。還喜歡看她俏皮的樣子,喜歡她自由的笑,想到此,她無奈的搖了搖頭。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