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次日的亥時,皇帝從煉丹房走出來後,便支撐着疲憊的身影,來到了城樓邊,他支開了一直跟隨在自己身後的宦官,獨自一人,手持一盞宮燈,走上臺階,一步一步的往上走,漸漸的,他開始覺得有一些力不從心,雙腿微微開始有些顫抖,額頭上也滲出了些許細小的汗珠,突然間,他停止了前行的腳步,擡起頭,藉着昏暗的燭光望着那一些臺階,喘息着,伸出手用衣袖擦拭着額間的汗珠,口中叨唸道:哎……人都道君王好,可以享盡榮華,可誰又知高處不勝寒啊,自古君王都稱自己爲寡人,呵呵……現如今,朕,倒是真的成爲了孤家寡人了,哎……朕老了,真的老了,人老了就容易感情用事,太子祺,香兒,你們現在在哪裡,自從你們離開後,父皇每時每刻都在思念着你們,快回到父皇的身邊來吧……念及此,一股悲涼之情在他心中油然而生,眼淚一直在眼眶裡打轉,他極力掩飾着內心的淒涼,那一刻,他多麼渴望有一個值得自己信任的人陪伴在側,只可惜,帝王的悲哀就是在得到了至高無上的權力的那一刻開始,便要所有的情感封存起來,爲了江山,帝王必須做到絕對的無情,無情的漠視着身邊所有的一切,只有這樣,才能更好的強化皇權的至高無上,纔會在統治的道路上沒有牽絆……
休歇片刻後,皇帝又提起那盞宮燈,手扶着護牆,繼續緩緩的往上走着。當他艱難的走到城樓上,居高臨下的望着黑夜中的皇宮,此時的夜色,是那般的柔軟,月光的朦朧,星光的迷離,燭光的燦爛,五彩的光交相掩映,流銀瀉輝。風輕輕的柔柔的飛翔着,巨大的翅翼親切的撫摸着皇宮裡的一切。這樣的月光這樣的星光,這樣的燭光,這樣的微風,彷彿交織成一張魅力無窮的網,包裹着世間萬物,也掩飾了皇宮裡的腥風血雨……皇帝疲憊眨了眨眼睛,默默的嘆息了一口氣,步履蹣跚,緩緩的走到一旁的臺階下,將手中所提的那盞宮燈放在旁邊,爾後他便撩起後衣襬,笨拙的彎下身子,吃力的坐在了臺階上,神情有些恍惚,只是呆呆的望着天空,沉寂一會後,他從衣袖裡抽出了一個由火漆封存的信件,小心翼翼的撕開了一道口子,伸手從信封裡抽出了一張紙箋,皇帝將那張紙箋展開,眯着眼,藉着宮燈昏暗的光線,仔細的閱讀着紙箋上所寫的內容:昨夜,馮紹民聯合新任妙州知府已將太子祺擒獲,他們一行人押解着太子祺於今日卯時離開妙州……
看完紙箋上所寫的內容,皇帝鬆了一口氣,伸手撤去了宮燈蓋子,將手中的紙箋連同信封一起湊到隨風搖曳的燭火之上,望着火焰漸漸吞噬着紙箋,便鬆開了抓着紙箋的手,望着紙箋不停的燃燒着,一點點變成灰燼慢慢的飄逝在空中,欣慰的微微一笑,心中暗思:馮紹民,不,朕應該叫你馮素貞,你真的是巾幗不讓鬚眉,也只有這樣才能將太子祺平安的帶回京城,哎……只是可惜了……念及此,不知爲何,他眼前浮現了天香嬉鬧的畫面,她耍玩着手中的甘蔗,衝着自己微笑,見此景象,皇帝慌忙站起身,步履蹣跚,朝着那個虛景走去,口中還不停叫喚:“香兒,父皇在這裡,快過來,香兒,香兒……”可是,當皇帝追上天香,想將自己的女兒攬入自己懷中的時候,才發現這一切都是海市蜃樓,都是虛幻的,徒留的,只是他一人獨立在原處,呆呆的注視着遠方,口裡嘟囔着:香兒,對不起,父皇現在還需要馮素貞的幫助,所以……
【梧雅苑】
沉默了許久之後,皇帝便彎下腰,伸手提起擺放在一旁的宮燈,順着臺階緩緩的走下了城樓,獨自一人,繞過花園,順着迴廊,朝着梧雅苑的方向走去,彷彿這條舊路變的有些漫長,皇帝拖着有些沉重的腳步,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纔來到梧雅苑的門口,只見他停駐了前進的腳步,喘息了一會,才撩起下衣襬,走上臺階,伸手用力的推開那扇木門,跨過門檻,走入其內,沿着小徑,繞過假山,走進了內院裡,當他看到馮少卿居住的屋舍裡燈火通明,便知曉又是一個父親在擔憂自己的女兒,於是乎,便走上臺階,來到屋舍的門口,吹滅了宮燈,將它放在屋舍前的迴廊下,無奈的苦笑道:馮少卿呀馮少卿,看來,在這個淒涼的夜晚裡,你與朕同是天涯淪落人……念及此,便跨過門檻走進了屋舍之中,用低沉的聲音,淡淡的言語道:“少卿,都這麼晚了,怎麼還沒有安寢呀,是在擔憂你的女兒嗎……”
“陛下,您……”馮少卿坐在臥榻上,望着小案桌上擺放的棋盤,目光有些呆滯,時不時的還發出嘆息之聲,就在他愣神之際,皇帝詢問的話語將他的思緒拉回到了現實之中,只見他慌忙站起身來,用衣袖擦拭了眼角殘留的淚痕,撩起下衣襬,雙膝跪地,爾後問安道:“草民叩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帝低頭看了一眼,只見馮少卿唯唯諾諾的跪在地上,嘆息了一聲,並未言語什麼,只是直徑走到臥榻前,拿起棋盒中的棋子,抓着棋子的手懸於棋盒之上,突然間,皇帝將手一鬆,便聽得“嘩啦啦”的一聲,他手中的棋子便順勢落在了棋盒之中,望着那些落入棋盒中的棋子,皇帝有些心不在焉,淡淡的對馮少卿言語道:“少卿,罷了,起來吧,你我之間又何必在意這些虛禮呢,今晚……”說道此間,皇帝突然停頓了一下,疲憊的擡起頭,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馮少卿,嘆息了一聲,繼而又淡淡言語道:“今晚,在這梧雅苑裡,沒有君臣,只有……只有兩個擔心子女安危的父親……”
“謝陛下……”馮少卿緩緩的從地上站起身來,雙手抱拳作揖,謝道。皇帝依舊把玩着棋子,懶洋洋的倚靠在臥榻之上,悠悠的言語道:“少卿,朕好久沒有喝你泡的茶了,今晚,你就陪朕品茗下棋,如何……”馮少卿聞得皇帝這般言語,謙恭的點了點頭應允着:“諾……”話音剛落,只見他轉身直徑走到一旁書案前,將書案上的茶具收拾了一下,放在一個茶盤上,爾後,便端着那個茶盤走到臥榻前,將手中的茶盤放在臥榻旁邊的桌案上,自己則是站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在小茶壺裡注入少許清水,將其放在小火爐上,用火摺子將裡面的木炭點燃,爾後,又拿起一把紫砂壺,利用裡面盛着熱水衝淋茶海和茶杯,隨後,即將茶海和茶杯瀝乾,將茶海和茶杯依次擺放好後,馮少卿又伸手打開了茶葉罐的蓋子,用竹製的鑷子夾了一些茶葉出來,放在一個較大的茶碗之中,恰巧,此時水也開了,他伸手拿起錦帕包裹着茶壺柄,慢慢的將小茶壺拿離了小火爐,爾後將燒開的水衝入茶碗之中,只見他將水壺下傾上提三次,這就是沖水時所謂的“鳳凰三點頭”,這也是主人向賓客點頭致意,與此同時,也能使茶葉和茶水上下翻動,使茶湯濃度一致,然後,又將沖泡好的茶水倒進茶海里,再從茶海倒進茶杯之中。皇帝看着馮少卿泡着茶,將手中的棋子放入棋盒中,悠悠的言語道:“對了,馮紹民明日便會回到京城,到時候,朕讓你們父女見上一面……”此時,茶依然泡好,馮少卿端起一個茶杯遞到皇帝的跟前,聽到皇帝的話語,他的手顫抖了一下,杯中的滾燙茶水溢了出來,濺在了馮少卿的手上,心繫女兒的馮少卿並未感覺到疼痛,依舊端着那杯茶,遞到了皇帝的跟前,心不在焉的言語道:“陛下,您請用茶……”
“好茶……”馮少卿的異樣舉止,皇帝看在眼裡,心裡他的心情,所以並未言語什麼,只是微笑着接過他手中的那杯茶杯,湊到鼻尖下嗅着茶香,芬芳的茶香,讓皇帝感覺到了無比的舒適,他將茶杯湊到自己的嘴邊,抿了一小口,滿意的讚譽道,然後,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只見他側着身子,一手攥着茶杯,一手伸進棋盒裡拿出了兩粒白子,放在了棋盤的中央,略有所思的望着棋盤,時不時還將手中的茶杯湊到鼻尖下嗅着杯子上餘留下的茶香,沉默了一會後,只聽得皇帝冷冷的詢問道:“少卿,來,你先坐下,朕想知道你是如何看待如今天下的局勢?”原本站在一旁的馮少卿聽得皇帝這般詢問,愣了一下神,坐在臥榻的邊緣,低着頭,小聲的說道:“內憂外患……”皇帝原本側身靠在臥榻之上,聽得馮少卿說完那四個字,便緩緩的坐起身,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走近馮少卿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言語道:“少卿呀,還是你看的通透呀,只是那麼簡短的四個字就概括了朝局,哎,朕又何嘗不知……”言至此間,皇帝停頓了一下,默默的嘆息了一聲,呆呆的望着棋盤山的那兩粒白子,又言語道:“少卿,你是如何看待祺兒和毓兒,你覺得朕百年之後,太子能鎮的住四藩嗎?”
“陛下,這……”馮少卿擡頭看了一眼皇帝,見他一直盯着棋盤上的那兩粒棋子,心有餘悸,猶豫的言語道。“少卿,今日,只有你我二人,有什麼話但說無妨,朕恕你無罪……”皇帝從馮少卿的話語中聽出了顧慮,轉身走到書案前,隨手拿起了一本書,一邊翻閱着,一邊鎮定的言語道。馮少卿見皇帝已經站起身來,於是乎,自己也跟着站起身來,佇立在皇帝的身後,低下頭,雙手抱拳作揖,猶豫的言語道:“這……恕草民愚見,陛下百年之後,太子祺鎮不住四藩,也制約不了南王毓,太子的命太好了,而南王毓的命太壞了,太子祺,他是陛下的嫡長子,從小被您處處維護着,沒有人敢傷害他,加之太子生性文弱,又鍾情於木藝,更本無心參與朝政,而南王毓的命運卻與太子恰恰相反,當年,陛下爲保江山,您的一紙詔令傳到藩署,老南王迫於無奈,纔將當時身爲世子的東方毓以質子的身份送入京城,東方毓被囚困宮闈多年,自幼就沒有了父輩的庇護,又隨時處在危險之中,爲了保全自己的性命,如何進攻,如何防守,如何自保,如何掩飾,如何結交盟友,早已成爲了他的一種本能。陛下,草民來舉個簡單的例子吧,假如,將太子棋與南王毓同時放到百獸羣之中,我想您不用多加思考也會知曉,誰存活下來的機會會比較大吧……”
“是毓兒……”聞得馮少卿的言論,只聽得“啪”的一聲,皇帝重重將手中的書籍合上,轉過身,有些憤怒的盯着眼前之人,眼裡包含着殺氣,冷冷的言語道。“陛下,英明,什麼都瞞不過您……”馮少卿依舊低着頭,但是他從皇帝的語氣中感覺到了一絲殺意,使得他後脖頸子陣陣發涼,故作鎮定,嬉笑着拍馬屁的回言道。皇帝沉默的走到棋盤邊上,伸手抓起了其中一枚白子,攥在手中,反覆的嘴裡唸叨着:祺兒,毓兒,太子,南王……沉思了一會後,只見皇帝伸手從另一個棋盒中,拿出了一枚黑子,微笑着,問道:“少卿,你說素貞能制約的了毓兒嗎?”馮少卿聞得此言,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一些僵硬,突然間,跪倒在地,用顫抖的聲音言語道:“這個……陛下……那個……素兒……素兒,她始終是個女兒身,若是她的身份被人天香公主知曉,或是被有心人昭示天下,那麼……”馮少卿沒有接下往下說,只是猶豫的擡起頭,注視皇帝,有一些哽咽了,淚水讓他的視線開始變得有一些模糊……
“那麼,馮素貞的下場只有一個字,死……”皇帝接過馮少卿的話茬,當他看到馮少卿眼中的淚花時候,嘆息了一聲,繼而又言語道:“朕知道你心疼素兒,朕又何嘗不能理解你的那份情感,可是爲了江山,朕迫不得已呀……少卿,還記得當日朕給你的承諾嗎,不管將來發生什麼,朕都會保全你們父女……”皇帝將馮少卿攙扶了起來,用手拍了拍他抱拳的雙手,用言行安撫着那顆慌亂的心,爾後將馮少卿坐在臥榻上,淡淡的言語道:“罷了,不再說那一些,少卿呀,你賠朕下盤棋,如何?”聞得此言,馮少卿機械式的點了點頭,之後,二人便在棋盤上擺開了陣勢,但他二人看上去都有些心不在焉,各懷心思……馮少卿望着棋盤上的黑子,心中暗歎:素兒,你爲什麼要回京城,爲什麼沒有聽爹爹的話,你知不知道,回來,你就會成爲衆矢之的,就會成爲皇族權力紛爭的犧牲品,素兒,我可憐的女兒……念及此,原本懸在半空準備落子的手,開始顫抖着。而坐在他對面的皇帝,他的心中所想卻是如何保全江山,如何保全太子祺,如何替太子祺除掉四藩的威脅……直到子時,皇帝才離開梧雅苑,只留得馮少卿一人,呆坐在臥榻之上,默默的悲慼着……
【崇政殿】
離開梧雅苑後,皇帝直徑回到了自己的寢殿之中,合衣倒臥在牀上,或許是真的累了,竟然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直到執事太監帶着宮女們捧着朝服朝冠進入寢殿裡,才緩緩醒來,只見他在執事太監的攙扶下,坐起了身,伸手揉揉了自己的太陽穴,疲憊的擡眼看了一眼宮女手中的朝服,勉強的支撐着站了起來,張開手臂,任執事太監褪去常服,在他的幫助下換上了朝服,爾後,接過宮女手中的錦帕,一邊擦拭着自己的臉頰,一邊走到銅鏡前坐了下來,望着銅鏡裡蒼老的自己,心中不免有些悲慼,他將手中的錦帕遞給了宮女,此時,在旁的執事太監撤去了皇帝頭上的玉冠,梳理了一下發髻後,接過宮女托盤裡的朝冠,將其戴在皇帝的頭上,待一切都妥當後,皇帝就在衆人的簇擁下,朝着崇政殿的方向走去……
“皇上駕到,衆臣早朝……”當來到崇政殿的的臺階下時,執事太監匆匆跑上臺階,站在宮殿的側門門口,大聲的叫喚道。聽到這一聲叫喚,等候在殿外的大臣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按官職的大小,分文武,排成了兩列縱隊,井然有序的進入到了崇政殿裡,只見衆人紛紛低着頭,大氣都不敢出一聲,靜靜的等待着。皇帝在執事太監的攙扶下,走上御臺,坐在龍椅之上,待其坐好後,底下的那些大臣紛紛撩起下衣襬,雙膝跪倒在地,異口同聲的三呼萬歲道:“微臣叩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帝將手靠在龍椅的扶手之上,打了一個哈欠,懶洋洋的對底下的百官說道:“衆愛卿,平身……”只見底下的官員聽得這一聲言語,機械式的站起身來,雙手抱拳懸於胸前作揖,又異口同聲道:“謝皇上……”
“衆愛卿,經國師精心勘察和測算,接仙台的奠基早已經定下來了,可是,爲什麼幾個月來,獻忠心的人卻寥寥無幾,爲什麼國庫中的銀兩還是遠不足以修建接仙台,所以,朕思前想後決定,咳咳……”說到此間,皇帝咳嗦了幾聲,擡眼望着底下那幫官員,繼而又言語道:“國師,還是你來說吧……”站在一旁的國師聞得此言,便走出朝班,雙手抱拳作揖,悠悠的言語道:“遵旨,貧道上次就講過,財寶不在朝廷,就在民間,既然國庫仍舊空虛,我們就讓民間的有錢人捐款獻財,皇上大可根據每人獻財的多少,而加官進爵,那些商人看重的並不是錢財,而是名分,自古以來,士農工商,爲商者排在最末位,只要皇上給他們名分,他們自然會心甘情願的獻出錢財……”聞得此言,劉韜走出朝班,站到國師的身前,怒吼道:“那不成了賣官鬻爵了嗎?”
“怎麼是賣官鬻爵呢,只是加官賞爵,獻財賞官,獻多少財,就賞多大的官嘛……”國師聞得劉丞相這般言語,便嬉笑着對其回言道。“換湯不換藥,遮人耳目而已……”劉韜看着嬉皮笑臉的國師,心裡就覺得有些厭惡,他生氣的對着國師拂袖道。“劉丞相,我怎麼遮人耳目了,修建接仙台,是爲了皇上能夠長生不老,是光明正大的事情,是普天下臣民共同的心願,爲了皇上的長生不老,我們付出什麼樣的代價都是在所不惜的……”國師站在劉韜的身後,收起了臉上的笑容,瞪了一眼劉韜,淡定的言語道。“皇上,賣官鬻爵也好,賞官賜爵也罷,總之,萬萬不能爲之……”劉韜沒有搭理國師,只是雙手抱拳朝着皇帝一躬身,爾後,謙卑的回稟道。
“爲什麼?”皇帝坐在龍椅上,用手支撐着自己的頭,懶洋洋的聽着他兩的爭吵,當聽得劉韜那般言語,一臉不高興的言語道。“皇上,恕老臣直言,賣官鬻爵乃是朝政腐朽之先兆,賞官賜爵更是皇室虛空之象徵,誠然天下百姓,都衷心祝願吾皇長生不老,然皇上此舉,必然勞民傷財,引起民憤,而從長遠來看,皇上此舉必然會被載入史冊,後人見之,必然會貽笑大方……”劉韜言於此,突然停頓了下來,多年官場上的摸爬滾打,早已習慣了察言觀色,便不自覺的擡起頭,看了一眼龍椅上的皇帝,只見皇帝一臉的不耐煩,正當劉韜不知如何接茬時,站在他身後的張紹民走出朝班,雙手抱拳對着皇帝一躬身,爾後,低着頭言語道:“皇上,劉丞相所言極是,請陛下三思……”此時,國師繞過張紹民,走到劉丞相的跟前,冷嘲熱諷道:“如此說來,劉丞相,張提督,你們倆是不希望皇上能夠長生不老了……”
“哼,吵夠了沒,你們當朕是死人呀,此事不必再多言,就這麼決定了,吏部尚書,何在?”皇帝坐在龍椅上,聽得劉韜和國師之間的爭論,本想再看一會好戲,可不曾想張紹民也摻合進來了,便有些不樂意了,假裝生氣的伸手用力的拍打了一聲龍椅的扶手,怒斥道。“微臣……臣在……”位列朝班的吏部尚書,聽得皇帝的叫喚,慌張的走出朝班,誰知腿腳一軟,癱在了地上,斷斷續續的回言道。“什麼官,什麼價格,吏部擬個章程出來,明碼標價,童叟無欺,也好讓天下富商公平競爭……”皇帝見他堂堂一個吏部尚書,如此膽小懦弱,心裡甚是不悅,默默的嘆息了一聲,沒好氣的對其言語道。“微臣遵旨,不過,回稟皇上,朝中孔雀官職並不多,微……微臣怕到時將那些官職賣了也湊不齊修建接仙台的銀兩……”那吏部尚書心裡有些害怕,依舊跪在地上,不敢亂動,低着頭,小聲的回稟着。
“呵呵……陸尚書,如果天下的商人都來求官求爵,是會滿足不了需要,會出現供不應求的現象,可是,現在只有皇上一人有官職可賣,依貧道之見,若是這朝中的官員,如果都能把自己的官位獻出來,由皇上給賣了,還何愁修建接仙台的銀兩不足啊……”國師走到吏部尚書的身邊,冷笑了一聲,爾後,俯下身,大聲的言語道。“國師說得有道理,啓奏皇上,老臣是丞相,官居一品,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若此按照國師的計算方式,老臣的官職應該值一千萬兩,老臣願意把丞相之職進行拍賣,將所得的銀兩悉數獻給皇上……”劉韜的話音剛落,便有五六個大臣一同走出朝班,跪在劉韜的身邊,異口同聲的言語道:“皇上,微臣等也願意捐獻出自己的官職……”
“你……你們,你們都把官職給賣了,誰來替朕管理國家呀?”見到衆人紛紛上前獻官,皇帝開始有些焦躁不安了,他知道如此下去,朝中那一些忠臣便會被排擠出去朝堂,可是,自己又不能好言安撫於他們,那一刻,皇帝有些怨恨劉韜,心中暗罵他頑固,就在皇帝不知所措的時候,國師心中暗喜,想借此除掉那些大臣,便走到劉韜的跟前,伸手指着他,煽風點火道:“劉丞相,你倚老賣老,煽動大臣,不以皇上的長生不老爲重,故意戲弄皇上,以辭官爲要挾,你該當何罪?”
“好,劉韜,朕今日就收回你的丞相之職,公開跑買,用拍賣所得的銀兩修建接仙台。”見劉韜等人始終處於下風,皇帝處於大局考慮,無奈之下,決定收回丞相之職,繼而冷冷的對衆人言語道。“啓奏皇上,有錢未必有才,請皇上慎重考慮……”在旁的張紹民見皇帝做出此等決定,再也按耐不住了,便上前直言道。“張提督,此言差矣,有錢也就必然有才,沒有才,他怎麼能將財富累積起來,有錢人,他來競買宰相之職,不僅說明他有大才,而且也體現了他對皇上忠心。張提督,這一切,可都是爲了皇上長生不老。”國師見張紹民還在垂死掙扎,便不客氣的對其言語道。
“皇上,此才非彼財,再者,劉丞相,他一生爲朝廷兢兢業業,請……”還未等張紹民把話說完,坐在龍椅上的皇帝,便大聲的阻喝道:“閉嘴……”爾後,站起身來,離開龍椅,伸手指着跪在地上的劉韜,怒斥道:“劉韜,你真的想把丞相之職給賣了?”跪在地上的劉韜擡起頭,含着淚,望着皇帝,用顫抖的聲音,言語道:“老臣……老臣懇請皇上,容老臣告老還鄉……”說完此話,便只見得他“咚咚咚”的朝着皇帝磕了幾個頭。
“你……劉韜,你居然敢威脅朕,呵呵……反了,還真是反了你……自從朕要修建接仙台以來,你不但消極對抗,而且處處與朕作對,你……你眼裡還有沒有朕這個皇帝?好……很好,擬旨,三日後,公開拍賣丞相之職……劉韜,朕,今個兒也成全你,來人,將劉韜押入天牢,聽候發落……”殿前侍衛聽得皇帝這般吩咐,便相互看了一眼,猶豫了一下,但還是上前,褪去了劉韜的官服,押着他離開了崇政殿……望着劉韜被押出去的背影,皇帝無奈的後退了幾步,癱坐在了龍椅之上,當他正好說退朝之時,只見一個小宦官匆匆前來,回稟道:“啓奏皇上,西南安撫使馮紹明回京覆命,正在殿外候旨……”聽聞馮紹民已然回到京,皇帝彷彿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調節自己的情緒,坐在龍椅上,整理了一下龍袍,故作鎮定的言語道:“恩,讓他到御書房覲見,退朝……”此後,翁婿二人在御書房裡,交談了許久,直到午時,才見得馮紹民走出御書房,離開皇宮……而與此同時,滿朝皆知,太子祺也被馮紹民押解回京,還被其打入了天牢……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