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予安的吻讓我瞬間把那些疑慮拋到了外太空,直到他離開我家,我也沒有把黃茵和林昕蓉的事告訴他。
等到我洗完澡準備上牀睡覺時,手機突然震了震,一條來自陳學庚的短信點亮了屏幕:“我已經當不了醫生了,你還要怎麼樣?”
這話來得沒頭沒尾,卻似乎隱隱應和着林昕蓉的說法,我直接撥了電話過去:“shawn,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陳學庚的語氣遠沒有了當年的溫柔,他惡狠狠地斥道:“鄭新月,你裝什麼傻,我落到這一步還不是拜你所賜!”
“……”外面依舊零零散散有煙花綻開的聲音,可是我的血卻漸漸涼了下來:“shawn,對不起。”我沒有辦法面對陳學庚,匆忙掛斷了電話。
林昕蓉說的事情竟然是真的,那麼尹文鑫呢?黃茵呢?真的都是鄭予安在幕後操縱嗎?
我再也無法安睡,披着外套衝進了書房。林昕蓉說尹家在t市曾是十大富豪之一,我打開網頁搜索着t市的富豪榜以及尹家的新聞,居然真的被我找到了一篇關於尹家破產的申明,時間是在三年前。
我仔細地回憶着尹文鑫追我的日子,模糊記得好像是在高中二年級的時候,那就是四年前。一年的時間尹家就破產了,似乎的確很巧合。
家裡的空調仍在絲絲地吐着暖氣,可是我的心卻一點一點地被凍成了冰塊。
如果只是尹文鑫、陳學庚這類追求者的事情,我不過是和鄭予安抗議一下,拒絕他以後再用這樣的方式對付情敵。然而這些事件不僅僅是鄭予安吃醋的證據,更是他逼迫黃茵自殺的側面證據。
我的予安,真的會是一個冷血的殺人犯嗎?
我捏着手機,屏幕上顯示着鄭予安的手機號碼,我卻遲遲不敢按下。如果鄭予安不承認,我該做什麼?大鬧一場?如果他承認呢?離開他麼?我似乎做不到。
我頭疼得像是要炸開了似的,卻偏偏無法閉眼睡覺。
我就這樣一直坐到了早晨,隨着曙光刺破黑夜,我像是被驚醒了一般彈坐起來,訂了新年第一天從x市到紐約的機票。
直到坐上飛機,我纔拿出手機準備給顧晨城發條短信,告知他我回紐約的事情。鄭予安的名片在我通訊錄的最前面,一打開就能看到,我愣怔地盯着他的名字,頓時陷入了沉思,直到空姐溫柔地提醒我收起手機,我才匆忙地翻出顧晨城的號碼編輯短信。
在鄭予安面前我瞞不住任何秘密,所以我只能匆忙逃回紐約。我還沒有想好怎麼面對他,我需要冷靜一下。
飛機剛剛降落紐約,我的手機一打開,鄭予安的電話就打了進來:“月月,怎麼突然回紐約了?”
“……”我給王阿姨留了工資和紙條,也給顧晨城發了短信,所以鄭予安知道我的行蹤一點也不奇怪:“斯蒂文老師有點事找我,關於學校的事。”
電話那頭的鄭予安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月月,爲什麼你回紐約的事情不告訴我?”
我通知了王阿姨通知了顧晨城,唯獨沒有通知鄭予安,因爲我還沒有想好該怎麼面對他。這個原因自然是不能用的,我支吾道:“走得太匆忙了,本想在飛機上給你發短信的,短信還沒編好飛機就要起飛了,所以……”
鄭予安的語氣依然平靜,可是平靜中卻似乎夾雜着一絲怒意:“可是你告訴了顧晨城。”
林昕蓉的那些話又在我耳邊響起,我突然有些冷:“予安,我剛下飛機,等我回公寓了再給你打電話好麼?”
“……你在紐約待幾天?”
“……”我不知道我要在紐約待幾天,如果鄭予安逼黃茵自殺是真相,那麼我寧願在紐約待到我老死也不想面對這個真相。我含糊道:“目前還不確定,得問問斯蒂芬老師……予安,外面好冷,我現在不方便,等我到公寓再給你回電話……就這樣,拜拜。”
我匆忙地按斷了電話,招手攔下了一輛出租車鑽了進去。
離開一週,紐約的公寓還是我走時的模樣,連灰都不曾落下。
二十多個小時不曾睡覺,我扔下行李,直接鑽進了柔軟的被窩,竟是瞬間進入了黑甜鄉。
等到一覺醒來,已經到了白天,我正要起牀時突然發現自己被人抱在了懷裡,一隻大手正好落在我的腰間。這是我的公寓,怎麼可能有別人?我頓時嚇得驚聲尖叫起來,連滾帶爬想要逃離這人的桎梏。
大手的主人疲憊地捏了捏眉心:“月月,別吵,是我。”
“予安?”聲音、氣息的確都是本該在另外半個地球的鄭予安,可是,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鄭予安閉着眼睛伸手把我撈回懷裡,調整了一個舒服地姿勢抱住。帶着胡茬的吻落在了我的脖子上:“連夜坐的飛機,讓我睡一覺,有什麼事醒來再說。”
我的背靠在鄭予安的胸膛上,溫暖汩汩流向我的全身。他能立刻追來,肯定是昨晚掛斷電話之後立刻訂機票趕來的。如果是從前,我一定會認爲這是他愛我在乎我的表現,而現在,我的第一反應卻是害怕這是他可怕的控制慾。
我在他的懷裡僵硬着身子,卻敵不過陣陣暖意烘出來的昏昏欲睡。
等到我再次醒來時,牀邊空無一人,我捏了捏眉心,笑自己居然做了這樣真實的夢。“咕嚕——”我的肚子發出了抗議,我趕緊起牀穿好衣服。
離開紐約之前,我早就把家裡的冰箱清空了,要想不餓肚子就得立刻開車去超市買些食材。我趿着拖鞋搖搖晃晃地走出臥室,一陣食物的香氣突然襲擊了我的鼻子,我順着香味地來源尋過去,發現一個高大的身影正在廚房裡忙碌着。
我瞬間呆愣在了原地。
鄭予安身上穿着一件高領的黑色毛衣,袖子挽到了手肘,露出他緊實有力的小臂肌肉。他的男人味幾乎爆炸,即便繫着一條亞麻圍裙也絲毫不顯得文弱。
他一面把煎好的牛排放進盤子裡,一面擡頭望向我:“月月,起來了?”
我心裡藏着事情,面對他時多了一份膽怯,僵着笑臉點頭道:“嗯,剛醒。”
鄭予安看了看我,眼中的暗色一閃而過。他把盤子放到餐桌上,拉開了座椅:“你有二十個小時沒有吃東西了,過來坐下吃飯。”
鄭予安並不常做西式的料理,可是他的牛排卻煎得剛剛好,牛油的香氣,肉汁的鮮美表達得淋漓盡致。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所以一心專注地切着牛排,一時間家裡只聽見細微的切割聲以及幾不可聞的咀嚼聲。
直到吃完晚餐,鄭予安把盤子統統收走之後,他才突然抱起我放在了剛纔的餐桌上,平視着我道:“月月,你回紐約是爲了躲我?”
“……不是。”我不敢去看他,眼神不由自主地溜到了腳尖上。
“月月,看着我。”鄭予安伸手捏住了我的下巴,半強迫地引導我和他對視着:“爲什麼突然躲我?”
他的視線犀利如鋒刃,輕易就能割開我的秘密。我的視線遊移到了他的鼻尖:“我沒有躲你。”
“月月,你不擅長撒謊。”我不看他,也知道他正緊緊地盯着我的臉,不肯錯過我一絲的表情:“回答我,到底爲什麼躲我?”
他的篤定,他的咄咄逼人,以及那個我不想接受的真相,所有的一切都像大山一樣壓在我的頭頂,逼得我無法呼吸。我心煩意亂地擺開了捏在我下巴上的手,道:“你先告訴我,黃茵的死和你有沒有關係?”
話音落地,似乎整個房間都陷入了死寂。不止是捏着我下巴的手,連之前按在我肩上的手都被鄭予安收回了,他緩緩站直了身體,居高臨下地望着我道:“你一聲不響地回紐約,就是爲了這個?”
“……”話已經出口就不能再收回,我咬了咬脣,乾脆承認了:“予安,我收到了黃茵生前錄下的視頻,她說是你逼她自殺的。”我擡頭望向他,問道:“這是真的嗎?”
鄭予安站在逆光的方向,臉上蒙着一層陰影,狹長的眼眸裡暗暗的,似乎有什麼東西燃成了灰燼。他久久沒有出聲,一時間房間裡靜得我只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過了很久,鄭予安緩緩開了口:“如果是真的,你要怎麼辦?”
“……”如果是真的,我要怎麼辦?新年的第一天裡,我用了一大半的時間來問自己這個問題,可是即便到了現在,站在鄭予安的面前,我依然沒有答案。我迷茫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的確是我逼黃茵自殺的。”鄭予安聲音裡帶了一絲冷意和疲憊:“她活着,對你來說是一種威脅。她的行爲她的身份都是你無法否認的污點。”
“……”我吃驚地望着鄭予安,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我多麼希望此刻是我臆想出來的夢境,醒來會看到完全相反的現實。然而真相是殘酷的,我害怕的事情發生了,黃茵真的是鄭予安逼死的。
鄭予安靜靜地看着我,問道:“月月,我做過的事,比這狠毒百倍的都有,你害怕了?”
我的確害怕了,我以爲我的予安是個蓋世的大英雄,和林昕蓉鄭予赫那樣爲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惡棍不同。我的予安曾被秦維泰暗中陷害好幾次,也只是步步忍讓,不曾和他計較。而現在,他親口告訴我,那個本就沒幾年好活的女人是被他逼着自殺的。
我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着,巨大的寒意包裹着我,讓我連舌頭都被凍成冰塊。
鄭予安把手插進了褲袋,幽暗的眼神落在我的臉上:“月月,我說過的,你還太小,不懂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