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大叔的腳步動了動,我趕忙示意他們別輕舉妄動。
兵大叔停下腳步,緊緊盯着軍大衣大叔:“鄭先生保證完成承諾,前提是鄭小姐必須安全。”
“放心,她很安全。”軍大衣大叔拉着我走上木板:“寶山公墓,記住了。”
搭在兩棟樓之間的木板不過七八釐米厚,我和大叔踩在上面頓時向下沉了沉。我發誓,我停下腳步不是爲了拖延時間:“大叔……我……我恐高……”
軍大衣大叔的槍依然指着兵大叔,他頭也不低地直接說道:“不走的話,我就用槍托敲暈你,自己走還是我扛你?”
“……我自己走。”我認命地被大叔推着朝另一棟樓走去。
期間大叔的槍一直指着兵大叔,根本不給他們動彈的機會,直到我們走進另一棟樓的樓梯間入口,軍大衣大叔才把槍收了起來:“快點走。”
他並沒有直接帶着我下到一樓,而是拉着我在二樓左拐右拐,最終拐進了一個偏僻的小房間。小房間看構造和位置應該是預留出來的弱電井房,房間向下有一個預留出來的方形大洞,我還沒看清下面的佈局,大叔就提着我的胳膊把我扔了下去。落地之後,我才發現這裡居然提前準備了一張緩衝的墊子,所以軍大衣大叔並不是慌不擇路地胡亂逃竄,而是早就做好了撤退的準備。
我心中疑惑叢生:這是林昕蓉的計劃嗎?可能嗎?
軍大衣大叔也跳了下來,他的手槍已經收了起來,看上去就是一個普通的中年男人。
可是他剛纔的表現明確的告訴我,他絕對不簡單。我突然生出一種感覺……我似乎把自己玩進了更深的坑裡。
大叔像拎雞崽子一樣把我從地上拎起,翻過窗戶徑直走到一個被篷布矇住的車子跟前伸手打開了車門。
“嘭”,我被扔進了後車座,還沒等我坐起身,大叔就從我身後猛地敲上我的脖子。大腦瞬間缺氧,我眼前一黑,頓時朝前倒了下去。
我陷入昏迷前的最後一個念頭是:說好的,我自己走就不敲昏呢?
像是過了兩秒,又像是過了很久,意識慢慢回到我的身體裡,我掙扎着從昏睡中醒來,發現自己仍然躺在汽車的後座上。
“小月牙,你醒啦?”一道笑嘻嘻的聲音從駕駛座傳了過來。
我順着聲音的來源擡頭看去,只見秦維泰正扭頭看着我:“睡得好麼?”
秦維泰的臉頰依然凹陷着,光線從車外照進來的時候正好沿着他的輪廓刻出一圈陰影,他的臉隱沒在陰影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驚疑不定地望着他:爲什麼他會在這裡?他什麼時候和林昕蓉合作了?還是……他早就知道林昕蓉的計劃,一直黃雀在後?
他手裡把玩着一把半自動手槍,漫不經心地問道:“你在奇怪爲什麼我會在這裡麼?”
“……”
他按下車窗,光線大量地涌進車裡:“你知道這裡是哪麼?”
我還躺在車椅上,以我的角度只能看到一棵棵修建精細的翠綠松柏。之前軍大衣大叔說過要鄭予安到寶山公墓來,看來我現在在的位置已經是寶山公墓了。
我偷偷看了一眼秦維泰,他正耐心地看着我,像一個慈愛的老師等待笨學生回答問題似的,他的眼神裡甚至還帶了一絲鼓勵的意味。
寶山公墓,秦維泰。答案已經拼出一半了,秦維泰要鄭予安來這裡,肯定是要爲秦維羅報仇。我低垂着眼睛飛快思索着,他既然是從林昕蓉手裡把我帶走的,至少說明他和林昕蓉有過接觸,他知道秦維羅死亡的真相了嗎?不,他肯定不知道,因爲如果他知道的話,他現在最應該找的人是鄭予赫,而不是我和鄭予安。
從昨晚到現在,我滴水未進,巨大的壓力也壓不住叫囂的胃。我艱難地吞了吞口水,嗓子總算不再幹澀:“寶山公墓?”
“答對了。”秦維泰笑了笑,從儲物盒裡掏出一瓶礦泉水擰開了喂到我的脣邊:“餓了吧?我這裡有餅乾,想吃麼?”
這個時候我已經顧不上他會不會毒死我的問題了,點了點頭道:“想。”
秦維泰拆開餅乾捏了一片喂到我的嘴裡:“好吃麼?”
我不明白,明明他綁架了我,爲什麼他能這麼淡定地和我交流,就像我們只是一起開車來寶山公墓兜風似的。兩塊餅乾下肚之後,我總算活了過來:“好吃。”
“呵呵。”秦維泰收起餅乾,慢條斯理地替我拍去落在我身上的餅乾渣:“吃完了,我們就來好好解決一下問題吧。”
他的狐狸眼緊緊盯着我:“五年前,維羅出車禍的時候,你在哪?”
“……”當年車禍發生時,鄭予安並沒有告訴我。時至今日,我甚至不能確定車禍究竟發生在哪一天,我怎麼可能知道我當時在哪呢?我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我見縫插針地說道:“維泰哥,你是要爲維羅姐報仇嗎?鄭予安不是兇手。”
“……”秦維泰冰冷的視線像蛇一樣爬過我的臉,他沒有搭理我的話,而是慢慢說道:“小月牙,我曾經幫過你一個忙,作爲交換,你答應幫我一個忙,對不對?”
他說的是我當初爲了躲開鄭予安替我安排的相親,拉他當假男友的事。我遲疑地點了點頭:“對。”
“現在是你幫忙出力的時候了。”秦維泰在我的口袋裡放了一把巴掌長的彈簧刀:“等會兒見到鄭予安,就把這把刀插在他心口,怎麼樣?”
我的手依然被鐵鏈鎖在背後,根本碰不到那把刀,我討好地笑了笑:“維泰哥,我的手被綁着的呀,怎麼拿刀?”
“不不,”秦維泰搖了搖手指,道:“現在不用拿。等會兒鄭予安會帶着錢來換你,我自然會在放你之前替你解開手鐐。”
他的狐狸眼裡閃過一絲瞭然:“我要是現在鬆開你,這把刀大概就在我胸口了。”
我趕忙狗腿地笑道:“不會的。維泰哥,我們可以好好談談嗎?鄭予安真的不是兇手。”
秦維泰掃了我一眼,慢慢道:“小月牙,他都要娶別的女人了,你不恨他麼?幹嘛還替他說話。”
“戀愛結婚這種事,分分合合都是正常的。”我笑了笑,道:“哪至於恨。我不是替他說話,而是說出真相而已。”
“哦?”秦維泰挑了挑眉:“你不是說你不知道關於車禍的事麼?”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我已經明白了,不管秦維泰是和林昕蓉合作,還是他黃雀在後,他的城府都比林昕蓉深得多。他的恨意很明確,目的也很明確——要鄭予安死。放在我口袋裡的彈簧刀很可能只是一個幌子,他還有別的殺招。
我咬了咬脣,還是決定坦白真相:“維泰哥,我知道殺死維羅姐的兇手是誰。只要你放了我,不再針對鄭予安,我就告訴你。”
秦維泰奇怪地掃了我一眼,感慨道:“小月牙,我竟然沒發現你的演技這麼驚人。”
“……”我被他的話弄得有些莫名其妙,反問道:“什麼意思?”
秦維泰越過前排的座椅,伸手把我拉起來:“看見了麼?我姐姐就在這裡,你當着她的面還能這麼鎮定的撒謊,我果然低估你了。”
我這時纔看清,秦維泰竟然把車停在秦維羅所在的秦家墓區門口,從這裡正好可以望見一尊漢白玉的少女雕像,那個少女正是秦維羅。
我扭頭認真對秦維泰道:“維泰哥,我沒有撒謊,我知道兇手是誰。”
秦維泰冷冷地看着我:“我也知道兇手是誰,而且我很快就會送他去見我姐姐。”
不行,他不能殺鄭予安。我慌亂地說道:“不是鄭予安,是鄭予赫!”
秦維泰挑了挑眉,沒有說話。
既然秘密已經被我戳破,我閉上眼乾脆一戳到底:“當年殺人的是鄭予赫,他一直討厭鄭予安,所以在維羅姐的車上做了手腳,是他殺死了維羅姐。”
“……”秦維泰笑了笑:“沒有關係,我活不長了,鄭家的仇人我會一個一個挨着報復的。”
他顯然沒有相信我的話,我急得幾乎要跳起來:“維泰哥,你相信我啊,這事是鄭予赫一個人乾的,和鄭予安無關。”
秦維泰靜靜地看着我沒有說話,狹長的狐狸眼裡閃過詭異的光芒。過了一會兒,他張開了嘴,正當他準備說話的時候,車子前面走來了一個頎長的身影。
這個身影在我心裡描摹了千百遍,熟悉得像我的呼吸一樣。我喉頭似乎有些乾澀,“予安”兩個字遲遲無法出口。
他果然單槍匹馬地跑來寶山公墓了。
我痛恨死我自己了,我憑什麼覺得靠我自己能夠抓到林昕蓉呢?現在不但沒把事情解決,反而還把自己落在了秦維泰的手裡,又要讓鄭予安來救我。
秦維泰把我扔回車座上,轉身下了車,他的右手一直插在外套口袋裡,鼓鼓囊囊的好大一坨。
我瞬間想起醒來時曾看到他在把玩槍,急忙掙扎着爬到窗口,伸出腦袋喊道:“予安!他有槍!別過來。”
秦維泰並沒有像我預想的那樣掏出手槍,而是躬下身子朝我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笑眯眯道:“小月牙,墓園禁止大聲喧譁。”
鄭予安的腳步頓了頓,還是提着錢箱朝我們走了過來:“錢,我已經帶來了,放人。”
秦維泰掏出槍對準鄭予安,道:“好了,就站在那裡,別動。對,把東西放下,兩手舉起來。”
鄭予安配合地舉起了雙手:“槍械屬於違禁物品,你現在的行爲足以判刑了。”
“怕什麼判刑呢?”秦維泰不在意地笑了笑:“說不定案子沒審完,我就先死了。要我坐牢的話,把我骨灰埋監獄吧。”
鄭予安抿了抿脣,道:“你把我約在這裡,是爲了維羅的事?”
“沒錯。”秦維羅回頭看了我一眼,道:“比起維羅,你們已經多活了五年了。這五年的時間都是偷來的,現在該還回去了。”
“這件事和月月無關,”鄭予安快速說道:“我留下,你放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