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雪媛一來,林昕蓉就挽住了她的胳膊,一直輕聲安慰着她。聽到她發問,林昕蓉挑了挑眉:“鄭伯伯出事前和小月在一起,這事只有她知道呢……”
被她一提醒,徐雪媛終於注意到還有我這麼一號人坐在一旁。她立刻瞪圓了眼睛望着我:“鄭小姐,你對我先生做了什麼?”
這一句話立刻把我推到陌生人的位置上了,我還沉浸在對鄭宏國安危的擔憂中,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我……沒做什麼。”
徐雪媛保養十分得宜,快五十的人了看着像三十多歲,梳着精緻的髮髻,就連瞪人都帶着江南的柔軟,讓人心生愧疚。鄭宏國大約就是被她的繞指柔一點點柔化的吧。
她拿手巾沾着眼角,恨恨道:“小安,送她走吧,這裡不歡迎她。”
鄭予安看了看我:“月月,你想留下來還是回去休息。”
“我……”雖然把鄭宏國氣得犯心臟病不是我的本意,但是他的確是被我氣出毛病的,我不能走:“我想在這裡等鄭伯伯的消息。”
鄭予安摸了摸我的頭:“好吧。”
“你這是什麼意思?”徐雪媛瞬間失去了優雅:“小安,你爸爸還好好的,你就不肯聽我的話了麼?”
這話瞬間把鄭予安的行爲上升到了忤逆,我有些不安:“予安,我在外面等吧。”
“沒事,你就在這裡等。”鄭予安按住我的肩膀,平靜地望着徐雪媛道:“爸爸還在急救,你有空就給小赫打電話,讓他快點過來。不要把情緒隨意發泄在無辜的人身上。”
說到鄭予赫,徐雪媛的臉上總算出現了心虛的神色。鄭予赫就在x市,可是打了無數個電話,他都沒有來醫院。論起不孝來,他排第一。
徐雪媛掩飾地沾了沾眼角的淚,道:“已經打了,他正在趕來的路上……路上有點堵車。”
鄭予安沒有再和她糾纏這個話題,而是低頭對我道:“餓不餓,我帶你去買點吃的。”
我擡頭看了看一旁的徐雪媛和林昕蓉,還是拒絕了。萬一待會兒鄭宏國出來的時候,我們剛好不在,不知道徐雪媛會怎麼講予安的壞話。
鄭予安摸了摸我的臉頰,道:“想做什麼儘管做,不用在意其他人。”
這話明顯是說給剩下兩個人聽的,林昕蓉和徐雪媛的臉色都有些變化。
林昕蓉的眼神裡多了幾分怨毒,鮮紅的嘴脣微微上揚,似乎在說“看你能蹦躂多久”。而徐雪媛的眼神則是在我和林昕蓉之間徘徊,眼神中明顯帶了幾分算計。
鄭予赫殺人的事情徐雪媛肯定是知道的,林昕蓉用證據威脅鄭予安結婚的事情,她肯定也是知道的。如果鄭予安下決心和林昕蓉鬧崩,受影響的是鄭予赫。所以她發現鄭予安對我的態度之後,立刻拍了拍林昕蓉的手:“小蓉,你和小安去吃點東西吧,這裡有我守着呢。”
“不用了,我不餓。”鄭予安斷然拒絕道:“林昕蓉,你餓的話就先回家休息。”
林昕蓉溫柔地搖了搖頭:“沒事,我也不餓。”
徐雪媛還要說話,急救室的狀態燈忽然跳回了綠色,這說明搶救已經結束,鄭宏國很快就能出來了,我們所有人都站了起來。
手術室的門打開了,鄭宏國臉上帶着氧氣罩,胳膊上插着管子,臉色雖然慘白,但是胸口還在緩緩起伏着。醫生向我們介紹了情況,表示手術很及時,沒有什麼大問題。病人需要注意休息,儘量不要情緒激動。
徐雪媛怨恨地瞪了我一眼,道:“小安,你也聽見了,你爸爸不能激動,你好好和小蓉結婚,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就別再做了。”
鄭予安捏了捏我的手,示意我不要慌。他神色冷漠地望着徐雪媛道:“你管好小赫就行了,論刺激,誰能比得上他?”
“小安,你這說的什麼話?”徐雪媛的手撫在心口上:“你是不是還想把我也給氣病?”
鄭予安並不理會她的戲碼:“你好好照顧爸爸,這些事情不該你來管。”
確認鄭宏國安全無虞之後,病房裡只留下了徐雪媛一個人。鄭予安拉着我的手一起走出住院樓:“月月,爸爸跑來威脅你了?”
我點了點頭,把下午的情況一五一十地坦白了:“予安,對不起,是我話太重了。”
鄭予安輕輕撫摸着我的胳膊,眼中的光芒複雜難辨:“不是你的錯,是他自己太頑固。”
他彎起脣角,摸了摸我的臉頰:“走吧,我們回家休息了。”
“踏踏踏踏”,皮鞋叩擊地面的聲音由遠而近,一擡頭就看到一個吊兒郎當的身影正慢慢朝住院樓晃來。
鄭予赫的手插在外套口袋裡,看到鄭予安之後挑釁道:“你來得倒是積極。”
鄭予安的臉色沒有絲毫變化:“比你積極一點。”
“呵呵。”鄭予赫不再看他,而是把視線落在了我的身上:“陳月,你上次作弊了,遊戲繼續。”
他嬉皮笑臉地做出一個搭弓射箭的浮誇動作:“啪——你死定了。”
“啪——”鄭予安一把抓住了他伸出來的胳膊:“鄭予赫,你老實一點。爸爸已經爲你的事情生病了,你還要這樣亂來嗎?”
“呵呵。”鄭予赫甩掉鄭予安的束縛,挑着眉道:“說清楚一點,把爸爸氣病的人是她,不是我。爸爸似乎很不喜歡你的養女,你不是想要鄭家的家產嗎?和她在一起,可是一分錢都得不到的。”
鄭予安磨了磨後槽牙:“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如果不是爲了你,哪裡會有這麼多事?”
“你可以不做。”鄭予赫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我沒求你,你做了也別來找我要人情,我不在乎。”
“你!”鄭予安的眼中藏着痛色。
我明白他的感受,鄭予赫一直將他視作竊奪爸爸關注的、入侵家庭的外來者,除了血脈之外他們沒有半點兄弟羈絆。如果不是鄭宏國用爸爸的身份逼他求他,他又何必拿自己的婚約替鄭予赫擦屁股呢?
他的拳頭不斷捏緊,似乎下一秒就要砸在鄭予赫的臉上了。鄭宏國才做完手術,不能再受刺激。我趕忙握住他的手:“予安,算了,別和他計較,他就是個神經病。”
“哈哈哈哈……”鄭予赫瘋狂地笑着,他擦了擦眼角笑出來的淚花,道:“是啊,我是神經病,殺人不犯法。陳月,你就是下一個要死的人。”
他的眼神像是嗜血的野獸,看得我不寒而慄。那些年被他折磨的恐懼似乎又回到了我的血液裡,一點一點凍結了我的血液。
一隻溫暖的大手捂住了我的眼睛:“月月,不用理他,我們走吧。”
鄭予赫狂妄的笑聲仍然在身後,像是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魔。鄭予安伸手攬住我的肩膀:“月月,不用怕,有我在。”
坐在車上,望着數不清的紅色尾燈,我的腦袋裡胡亂想着鄭予赫的事情。他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不計後果不管親人感受,如果鄭宏國堅持包庇他,只會被他把鄭家拖垮。而我,如果一旦被他鑽到空子,落到他手裡絕對沒有好下場。
“只要你一句話,我可以讓他很自然地……消失。”秦維泰的話突然跑進了我的腦子,我搖了搖頭,趕緊把他甩走。
秦維泰不是瘋子,可是他不知道秦維羅死亡的真相就一心要給秦維羅報仇,離瘋子也差不了多遠了。和他打交道,就好比和魔鬼做生意,註定被吃幹抹淨,渣都不會剩。
可是……壞的念頭忍不住繼續冒頭:如果讓秦維泰知道鄭予赫的事情,他會不會把仇恨情緒轉移到鄭予赫身上?我和鄭予安就可以藉機脫身了。
望着鄭予安專心開車的側臉,我把這個念頭踩滅了。鄭予安無奈和林昕蓉虛與委蛇,不正是想把鄭予赫殺人的事情瞞住嗎?我要是把真相告訴秦維泰,鄭予安做出的犧牲就全都白費了,而且會讓他很傷心。
林昕蓉、秦維泰、鄭予赫,三個人在我腦袋裡打起了轉,攪得我頭暈腦脹,不知所措。
一隻大手落在了我的頭頂,鄭予安掌心的熱度源源不斷地傳向我的頭頂:“月月,我已經在處理這些事了,你不用多想。”
他的眼神溫柔安寧,瞬間撫平我心中的毛躁:“相信我。”
“嗯。”
經歷這麼多事,我已經習慣每天早上看一看新聞了。
昨天鄭宏國突發心臟病,一旦見報又是一場腥風血雨。董事長生病牽涉太大,鄭氏企業好不容易纔從上一次秦維泰的打擊中恢復過來,實在經不起第二次震盪。
點開新聞的時候,我有些心慌,不過點開之後,心又重新落回肚子裡了。
翻完熱門新聞,沒有一條和鄭宏國生病有關的,看來是鄭予安已經提前行動,把消息壓了下來。
晚上鄭予安回來的時候,神色明顯輕鬆了不少,他低頭在我額上親了兩下:“月月,我和林昕蓉的婚禮暫時取消了。”
他輕鬆我也跟着輕鬆起來,可是很快我又想起新的問題:“婚禮取消了,婚約還在嗎?”
我望着鄭予安,他的眼神閃了閃,似乎有狠戾一閃而過,可是再看的時候已經是一片平和。他摸了摸我的臉頰道:“婚約還在,不過很快就能取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