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要縣,就是今天的寧縣偏南的地方,是王安軍在北面的最後一道屏障,由於敵軍分兩路南下,王安不得不命令大要縣守將鮑信率軍北上,奇襲劉睿,隨後跨過泥水,阻擊王霸軍,戰略思路可以說是天衣無縫,已奇兵取勝,可王安低估了劉睿的實力,就在鮑信自以爲率軍搶先佔領伏擊點的時候,卻遭到了漢軍的猛烈夾擊,死傷慘重。
副將雷同率領參軍兩千餘人,成功突圍,向大要縣奔回,而漢軍,在擊垮新軍之後,果斷押送俘虜,一路南下,在距離大要縣二十里的地方紮下營寨,也就是今天的古城村所在地,這裡地勢平坦,又有一條寬闊馳道,穿過羣山,可以直通大要縣。
此刻,營帳內,劉睿站在地圖前,看着地圖上的大要縣以北直到義渠道一帶,這裡是王霸此刻的駐軍地,一場爭奪大要縣的戰爭不可避免,而自己身邊僅有三萬餘軍,如果加上剛剛俘獲的新軍,也僅僅是三萬七千人,與王霸軍數量懸殊,想要力戰,後果將不堪設想。
可就此停步不前,這不是自己的做事風格,正在劉睿徘徊猶豫之時,一名親隨走入,朗聲道:“主公,敵軍主將鮑信帶到。”
很快,在六名漢軍的押送下,鮑信被反捆雙手,帶入大帳,大帳內擺放着四口碳鍋,將帳內烘烤的暖暖的,一股熱浪撲面,鮑信感覺舒坦了許多,這時,他才仔細打量帳內衆人,地圖前,一人身穿銀鎧,披着紫色斗篷,他應該就是劉睿,在他身旁,兩個身穿白袍的中年男士,應該是參謀,而剩下的十多人,全部鎧甲着身,他們應該是劉睿的戰將了。
‘想我鮑信,征戰半生,此刻卻要敗死在北地郡的戰場上,遙遠的荊襄之地,我們不得不永別了,只希望,能有人把我的骨灰帶回故土。’鮑信心中感慨,眼中卻已露出必死的決心,大步走到帳篷中央,昂起頭,冷冷道:“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鮑信的強硬讓所有人吃了一驚,唯獨劉睿,始終凝視着鮑信,這種臨危不懼,視死如歸的氣概,乃大丈夫所爲,這種人,他有些不捨得殺,便朗聲大笑,快步走上前,解開捆綁鮑信的繩索,笑道:“鮑將軍英雄,讓我佩服,但我有幾句話想要說與鮑將軍,如若不聽,再送鮑將軍歸西不辭。”
此時劉睿已將鮑信扶到桌案旁,讓他坐在軟席上,鮑信一臉愕然的看着劉睿,半響,劉睿才緩緩道:“漢朝開國,已立數百年,而王莽無義,篡奪我漢室江山,屠戮漢室宗親,毀太廟,殺忠臣,試問,此等王朝,值得鮑將軍拋頭顱灑熱血嗎?”
略微停頓,劉睿看着鮑信,繼續道:“況且,我乃漢室宗親,我們更始帝也是漢室宗親,我們只是想復國,恢復漢朝,並非亂匪作亂,試問,鮑將軍扶持一個名正言順的義軍好呢?還是誓死捍衛一個無道暴君要更好呢?”
劉睿的一席話,讓鮑信啞口無言,半響,鮑信輕嘆一聲,無奈道:“生不能盡忠,報效朝廷,死不得其所,留臭名於萬年,我鮑信該何去何從?”
許久的沉默,鮑信猛然跪在劉睿身前,嘆道:“將軍一席話,說的鮑信茅塞頓開,我願爲將軍持繮繩,當馬凳,效命賬前,乞將軍收錄。”
這正是劉睿想要的效果,劉睿快速扶起鮑信,輕拍他的右肩,朗笑道:“快給鮑將軍拿副綿愷,擺上酒席,我給鮑將軍壓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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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涇河以南,僞漢軍依山紮寨,延綿百里,在涇河河口,分別設立十處關卡,藉着天寒地凍,運土填塞,便插旌旗,而在涇河北岸,是典型的臺階式山地,山地一層又一層,新軍在地形不利的情況下,決定採用分塊式紮營,營寨連綿百餘里,在上坪處,新軍高高設立了一座指揮塔,用以指揮全軍,防止僞漢軍的突然踹營,雙方以涇水爲界,彼此僵持,已經有五日之久。
此時營寨內,王安很是焦急,剛剛有探子來報,鮑信北上阻擊漢軍,遭到劉睿部的埋伏,死傷慘重,此刻大要縣內,守軍不足一萬五,如此局勢下,大要縣恐怕保不住了,更讓王安擔心的,是南面不遠處的戈居縣,一旦大要縣失守,戈居縣的兩萬守軍,能否抵住兩路兵馬的攻擊?
一旦蓬勃趁着此時率軍西進,越過羣山,那後果不堪設想,恐怕這場戰局,將會是新軍建國以來最大的噩耗。
“唉••”王安不由嘆息一聲,騎虎難下,此時的他,已經無力在掌控戰局了,就南面屯營百里的劉峰主力,已足夠自己應付了,若後院有失,自己必須突圍南撤,否則,會深陷此地,被活活困死。
酸甜苦辣鹹,五味雜陳,王安心中的苦澀卻不能說與別人,不能與人分享,痛苦中,王安再次輕嘆,這時,一旁,裴穎無奈道:“王爺,我建議,迅速從漆縣撤軍,壯士斷臂,不一定會死,但嚴守此地,我們就真的沒有退路了!”
“我不同意撤軍!”一人冷聲走出,斜睨裴穎一眼,走到地圖前,看着王安,毅然道:“如果實在不行,我建議,放棄戈居縣和大要縣,留一萬軍守住鶉孤縣,我們集中優勢兵力在涇河,一戰擊垮劉峰主力,贏得戰場主動權,王霸軍見主力部隊敗退,必然不戰自潰,剩下劉睿軍和蓬勃軍,我們便可從容面對,分而食之!”
說話之人乃是楊戩,他此時已站在王安身側,王安看了一眼地圖,又看了看楊戩,他和裴穎兩人意見不合,這是王安最不願看到的結果,但此時,似乎楊戩的建議最合理,如果自己從漆縣回撤,第一,不能和父皇交代,第二,河北與涼州一線,將徹底淪陷,丟之容易,他日想在收回,何其難耶!“
猶豫,糾結,襲擾着王安內心,王安揮拳猛擊地圖,“砰“,平鋪地圖的木板被擊碎,王安憤怒咬牙,冷冷令道:”傳令,命謝龔糾集大要縣守軍,向涇河靠攏,我們只能拼死一戰,成與不成,看天意吧!“
“唉••“命令下達後,王安再次輕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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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劉睿已在戈居縣東北方向屯營三天了,軍隊整合也將近尾聲,俘虜的新軍已被打亂,分別投在各軍麾下,此時只要攻下戈居縣,便可向大要縣進兵,參與涇河附近的混亂戰局,但在西面,與自己隔山而望的王霸軍,讓劉睿有些如芒在背,不敢放開手腳全力攻城。
猶豫,徘徊,使得劉睿這幾日,始終下不定決心攻城,而一旁,鄧禹也多次提醒劉睿,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如果等到開春糧盡,那自己這支隊伍只能含恨北歸,那時戰局將會出現乾坤逆轉,這一點,劉睿也十分清楚,可如何攻打大要縣,的確讓劉睿十分困苦。
就在劉睿緊鎖雙眉之時,鮑信走出隊列,雙手抱拳,朗聲道:“主公,我願帥三千先鋒軍,去城下說服雷同歸降。”
鮑信的話,打斷了劉睿的沉思,看着鮑信,劉睿微微點頭,只有先禮後兵了,想到此,劉睿笑道:“有勞鮑將軍了,我再命冷善率兵三千爲後應,接應鮑將軍。”
“得令。”鮑信雙手抱拳,轉身離去,卻在這時,一名斥候奔入,單膝跪地,朗聲稟報:“啓稟主公,大要縣被僞漢軍攻克。”
這一消息如晴天霹靂,劉睿無奈揮手,斥候轉身離去,鮑信見大要縣失守,便也只得輕嘆一聲,退了回去,卻在這時,帳內變得極靜,所有人都低頭不語,只有碳鍋不時發出噼啪聲。
不知過了多久,鮑信忽然走出,雙眼直視地圖,朗笑道:“主公,我有一法,可不費吹灰之力,奪回大要縣。”
“哦?鮑將軍有何良策,說來聽聽。”劉睿笑道。
鮑信此時走到地圖前,朗笑道:“將軍,昨日探子來報,蓬勃軍從嶺北穿山而來,此刻大概已到良平山一帶,如果主公派一萬先鋒,從北面的山道南下,趕往良平山與蓬勃軍會師,派說客說服蓬勃,願助他攻打戈居縣,這樣,王霸心急,必然揮軍搶奪戈居縣,大要縣守軍不足,我們便可詐城,巧奪大要縣,再趁機謀取戈居縣,北地郡可定。”
“此計甚妙”,葛昕快步走出,笑道:“主公不妨把姿態做的高一點,再派一萬騎兵,星夜趕往郝家村一帶,築營觀望,給王安施壓,那時,這場龍虎之爭必然提前到來,哈哈,我軍可漁翁得利,收復北地郡。”
鄧禹也微微點頭,笑道:“我願再次出使隗囂軍,請他們即刻北上,進軍安定,襲擾劉峰後軍,這一戰可••”
鄧禹後話沒有說,但大家都已心照不宣,彼此朗聲大笑,許久之後,劉睿朗笑道:“鮑將軍,我讓銚將軍隨你一起趕往蓬勃大營,如何說動他們,就看你二人了。”
二人唱諾,這時,劉睿又道:“冷善,晁鐵,你二人率騎兵一萬,立刻趕往郝家村,在那裡築營,堅守勿戰,等待主力到來。”
“喏。”
衆人紛紛離去,帳內只剩下劉睿和葛昕,二人分坐在碳鍋旁取暖,這時,葛昕輕嘆一聲,有些遲疑,最終,他還是脫口說道:“主公最近心緒不寧,有些優柔寡斷,是不是再考慮荊襄之戰呢?”
劉睿見葛昕說中了自己的擔憂,便微微點頭,無奈道:“哥哥雖然手握數萬兵馬,但江北一戰,事關重大,我怕••”
見劉睿已有南下之意,葛昕自知無法說動他,只得嘆道:“主公此時最好先把別的事放一放,我們不妨先把北地郡一戰打完,那時將軍是否南下,我們再做商議,如何?”
見葛昕如此說,劉睿只得微微點頭,無奈笑道:“南方有我需要的大量鐵礦,想要強軍,我們必須佔領那塊優勢產地。”
葛昕點頭笑道:“其實幷州也有,將軍不妨考慮東進。”
“到時再定吧。”劉睿打斷葛昕的話,低下頭,看着碳鍋,再次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