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鹽縣始終處於新軍的包圍之中,一種莫名的恐懼襲擾着守軍,不久,伴隨着點點火把的亮起,城樓下,一隊隊新軍士兵高聲吶喊,站着整齊的隊伍,仰視城樓,而在此時,戰鼓也緩緩敲響:“咚••咚••”
這是新軍即將進攻的前奏,在不遠處,十架整裝待命的塔樓佇立在曠野上,一隊隊手持盾牌的士兵登上塔樓,將火把便插在塔樓上,一時間,塔樓猶如蠢蠢欲動的火龍,咆哮猙獰,卻在不遠處,一面面軍旗迎風招展,軍旗之下,一名身穿金鎧的將軍仰視城樓,目光炯炯。
此人便是新軍主將王匡,此時,在他身旁,廉丹已凝視城樓多時,此刻輕嘆一聲,看向王匡,沉聲道:“若將軍肯同意受降,我們此時已在城中••”
“夠了!”王匡冷冷打斷廉丹後面的話,卻在這時,王匡將右手微微擡起,向前一揚,身旁幾名親隨已從懷中掏出號角,仰頭吹響:“嗚••”
這是進攻的命令,首先奔出的是五千騎兵,卷夾着塵土,狂奔在曠野上,沉悶的馬蹄聲猶如天邊炸響的天雷,聲震四野,緊隨而出的,是五千刀盾兵,他們左手持刀,右手持盾,緩緩前進,在刀盾兵之中,還夾雜着;兩千弓兵,他們負責掩護軍隊登城,卻在一隊隊士兵緩緩前行的同時,又一聲低沉的號角聲響起:“嗚••”
“吱吱呀呀”的摩擦聲同時作響,這是塔樓的運作聲,數百名身材魁梧的民夫拉拽着繮繩,驅趕馬匹,拖拽塔樓緩緩前行,戰爭在這一刻終於打響。
而另一面,城樓上,索盧恢早已面色蒼白,檀鄉軍和赤眉軍的苛刻要求,使得索盧恢不得不向新軍妥協,乞求投降,可萬萬沒想到,主將王匡居然否定了自己的投降祈求,毅然揮軍攻城,使得原本不大的無鹽縣將遭遇一場惡戰,而且,已索盧恢的實力,根本無法與強大的新軍抗衡,可此時,自己已無路可選。
看着如螞蟻搬圍攏而來的新軍士兵,索盧恢不由長嘆,自己爲何要選擇造反,爲何會在無鹽縣建立根基?若當初不意氣用事,組建義軍,今天,自己仍然是富甲一方的土豪,仍然過着無拘無束的生活,管他什麼天下大義,管他誰勝誰負,與自己何干?可此時••
愁悶間,李庚來到索盧恢身旁,輕嘆一聲,勸道:“主公,如今局勢,我們只能拼死一戰,若勝,我們依然可雄踞一方,若敗,主公也算一條好漢,留名萬世!”
“留名萬世?”索盧恢不禁自言一句,似有千萬種辛酸苦辣圍攏而來一般,卻在不遠處,一人焦急喊道:“敵軍殺來了!”
一時間,城樓上如炸了鍋的開水,沸沸揚揚,索盧恢也從感慨中轉醒,趕忙走上城頭,向下望去,一隊隊新軍士兵揚起雲梯,搭上城頭,數十步外,十架雲梯已緩緩向城樓行來,大戰即將拉開序幕,早有負責守城的校尉拔出長劍,高喊:“準備還擊!”
一名名弓弩手做好了戰鬥準備,卻在這時,一名校尉走來,雙手抱拳,朗聲道:“主公,這裡太危險,你還是先去城下休息吧!”
猶豫片刻,索盧恢毅然轉身,向城樓內走去,卻在一旁,李庚無奈搖頭,此等人,怎能成就大事?可自己既然已經跟隨索盧恢,已沒有回頭路,眼下,只能拼死一搏,便也無奈搖頭,緊隨索盧恢,向城樓內走去。
“殺啊!”
伴隨着第一聲吶喊,密集的箭雨射向城樓,這是新軍在壓制城樓,而與此同時,城樓上的守軍也立刻向下放箭,但由於新軍的箭雨比較密集,一時間,城樓上的死傷十分慘重,哭嚎聲聲震四野,緊隨而來是雲梯搭上城樓發出的巨響,一名名新軍士兵攀上雲梯,開始向城頭攀爬。
嘶吼聲,謾罵聲,刀槍碰撞之聲響個不停,同一時間,一直在城頭備戰的民夫也舉起滾木雷石,向下拋扔,這是無鹽縣守軍能拿出的最後一招殺手鐗,若滾木雷石阻擋不住新軍登城的腳步,那麼,這一戰沒有懸念,索盧恢必敗。
此時戰鼓聲如悶雷般轟轟作響,幾名士兵用長戟抵住雲梯,死死向外推,“轟隆”一聲,雲梯轟然倒下,從雲梯墜落的新軍士兵發出淒厲的慘叫,摔落在地,與此同時,已有數架雲梯的士兵登上城樓,與守軍廝殺,雙方互有死傷,鮮血如小溪般,沿着石縫流淌。
這樣的廝殺一直持續,漫天的哭嚎聲如厲鬼索命,縈繞在城頭上,不知這樣的廝殺過了多久,伴隨着“轟轟”數聲悶響,高大的塔樓終於搭上城樓,塔樓之上,最先出動的是弓兵,他們十人爲一隊,拉弓搭箭,向密集的守軍射去,緊隨而出的是刀盾兵,他們揮舞大刀,見人便砍,很快,城頭上漸漸被新軍控制。
已在城樓內等待消息的索盧恢在地圖前盤旋,這場戰爭,自己的勝率幾乎爲零,這他是知道的,可此時已由不得他做主,投降,人家不允,死戰,他索盧恢又沒有這樣的勇氣,糾結中,索盧恢忽然做出了大膽的決定,冒充百姓,混出城去,如此想着,索盧恢毅然起身,看向李庚,無奈道:“你和我走,咱倆化裝百姓,混出去!”
“這••”李庚略顯猶豫,他似乎有話要說,卻又不知如何說去,半響,李庚還是咬牙說道:“主公,將士們還在拼死一搏,我們怎可棄他們於不顧,這樣會被天下人恥笑!!”
索盧恢卻在這時擺手說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們必須走!”
說完,索盧恢拉起李庚,快步向屋外走去。
•••
清晨,無鹽縣縣城四周圍繞在青煙之中,到處是零星的火光,到處是橫七豎八的屍體,一些還未死的傷兵在地上掙扎,扭曲,嚎叫,一批批新軍士兵手拿長矛,在屍堆中巡視,見到未死的亂軍,便會補上一槍,見到受傷的新軍,便會緊急搶救。
在西城門百步外,王匡,廉丹在數十名親隨的護衛下,巡視戰場,此時廉丹已唏噓不已,若不是王匡一意孤行,何以會死傷如此多的士兵,這可是一條條鮮活的人命啊!
感慨之餘,廉丹轉身看向一旁的馮衍,此時馮衍也是一臉的窘迫,半響,嘆道:“僅無鹽一戰,便損失如此慘重,若是進入樑郡,還不知會••“
話未說完,廉丹已擡手打斷馮衍,回頭看一眼王匡,見他並未聽到馮衍之言,心中稍安,輕聲訓斥馮衍:“不得亂言。“
馮衍也知道自己的話會引起王匡的忌諱,只是眼前一切,實在讓馮衍心中氣憤,只得再次輕嘆,卻在這時,有一人從遠處疾馳而來,快到近前,雙手抱拳,朗聲道:“聖旨到!”
王匡與廉丹皆是一驚,趕忙迎上去,那名士兵此刻已跳下馬,打開聖旨,朗聲讀到:“奉天承運,皇帝召曰,山東戰事已拖延太久,命汝二人即刻東進,半月內攻克樑郡,不得有誤,欽此••”
士兵讀完聖旨,雙手呈上,王匡此時已接過聖旨,掃視一遍,確認無誤後,向那名士兵揮手,士兵唱諾退下,這時,王匡看向廉丹,無奈道:“聖上讓我們即刻進兵,看來,我們不能再這裡休息了!”
“剛剛大戰過後,將士疲敝,怎能再戰,還是請將軍三思。”廉丹略顯焦急,王匡卻輕嘆一聲,無奈道:“聖旨難違。”
見王匡已有出兵之意,廉丹又道:“可如果我們此刻出兵,恐怕會已疲憊之師對陣有備之師,勝算渺茫,將軍••”
“夠了,廉將軍,難道你要抗旨嗎?”王匡擡高聲調,怒視廉丹,廉丹已雙股戰慄,無奈嘆道:“末將不敢。”
“那就好,你要記住,我們糧草不足,不能久持,若此戰不勝,必會被朝廷追責,你我皆擔待不起!”王匡面上略顯得色,卻在這時,一隊騎兵從南面疾馳而來,口中大喊:“索盧恢及叛黨李庚首級在此••”
“索盧恢及叛黨李庚首級在此••”
此時騎兵們已奔至王匡身前,將兩顆血拉拉的人頭遞上,王匡略略看了一眼,朗笑道:“叛黨索盧恢已經伏法,立刻八百里加急,上表朝廷。”
拿着人頭的騎兵唱諾,帶着其餘騎兵,轉頭向西面奔去,卻在這時,廉丹走上前,雙手抱拳,朗聲道:“既然將軍執意東進,我便回去準備一下,先告辭了。”
王匡自從出師之後,並不喜歡這個廉丹,此時見他要告辭,也不勉強,微微點頭,“也好,廉將軍,你請自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