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這幾天的天氣可謂秋老虎下山,熱的格外毒辣,而簫誠由於上週末忙裡忙外,在辦公大樓的冷氣與室外的炎熱進出之間就得了風熱感冒,結果麼,發燒不至於,就是流清鼻涕,順帶着有些頭暈。
二爺總覺得自己不至於那麼嬌弱,但是事實上,當他週六八點去公司拿資料在辦公大樓看到何柏的那一瞬間,他還是恍惚的覺得自己這次一定是病得不清了。
那天何柏穿着一件漆白色的T恤配一條深色牛仔褲,他沒拿什麼東西,只是在略顯單薄的背上背了一個顏色頗多的雙肩包,這讓他看上去就像一個高中差不離的孩子。因爲長得漂亮,所以辦公大樓裡來來往往的人都會朝他這邊瞄上一眼,而何柏的反應則多半是報以靦腆的微笑,或者,低下頭去看鞋尖,儘量裝作沒看到。
眼神裡略帶忐忑和不安,簫誠站在街邊,看着他時不時的看錶,然後四下張望一下。那樣子就像是個誤闖生地的幼犬,既好奇又心焦,除此之外,還帶了點兒怯生生的味道。
眼看着手機上的時間不早了,簫誠拍了拍臉才往公司門口走。然後在某一刻,他和何柏的目光相碰,沒猜錯的話,他幾乎在那一刻聽到了小孩兒安心的嘆氣聲。
“哥!”何柏見到簫誠就樂顛顛的跑了過來,然後站在他面前,鼻尖上帶了點兒汗水的說道:“可算等到你了,我還以爲,我走錯了地方呢。”
嘴巴笑得很開,眼睛水噹噹睜得很大。簫誠琢磨着自己要不要給他一個擁抱,可是手擡到一半,他還是降下所有的熱情,生硬的把它放到了何柏的頭上。
“你怎麼來了?”眉頭微微皺起,其實是在表達疑惑而不是不耐煩,可是卻不想這句話暗自傷了何柏的一塊少年心。小孩兒聽了立刻咬住了嘴脣,然後半天才嘟囔了一句。
“是阿姨要我給你帶個的東西······我纔來的。”言下之意,要是沒有她老人家的口諭,我怎麼敢來找你。說着,何柏拿下揹包,把裡面的一個小信封遞給簫誠,“噥,就這個了。”
說完,小傢伙就蔫巴巴的站在那裡沒了聲音。
簫誠本想直接打開的,可是眼看着時間不夠用了,他就沒多話的直接帶着何柏刷卡進了大樓。
電梯一路直奔二十幾層,一路上上上下下進出很多人,何柏深感上海與老家的不同,他想跟簫誠說今天是週六,沒想到還有這麼多人上班,可是還沒等他開口,簫誠就告訴他他們到樓層了。
於是,連樓層都還沒看清楚的小孩兒就這麼被簫誠拉出了擁擠的電梯。
緊接着,幾乎是剛出電梯,簫誠就避嫌一樣的鬆開了何柏的手,之後他一個人走在前面,直到到了接待的前臺,他纔回過頭招呼何柏,說自己今天早上還有一個小型例會,讓他先在接待室等一下自己。等全都結束了,他們再一起吃午飯。
wωw⊙ тTk дn⊙ Сo
然後,二爺一轉身,在電子門上掃描了一下指紋就走進被玻璃門隔開的大辦公室工作去了。
前臺的接待很細心的給何柏倒了杯水,然後就自己去做事了。
因爲沒有準備,書什麼的一本都沒帶,所以何柏就只能一個人坐在碩大的接待室裡,慢慢的等待着簫誠會議的結束。
何柏抱着揹包,無聊之餘也很疲憊,他是坐飛機來的,因爲想給簫誠一個驚喜,所以他沒有提前打電話通知他,只是自己找到簫銘信要了地址,然後又因爲月餉有限,網上又剛好有一班飛機票價打折,於是他昨夜乘飛機,今天一早三點到了上海,說起來,唯一算是慶幸的就是簫銘信提前幫他找個酒店,要不然,他本打算直接來找簫誠的,那樣,似乎就更辛苦了。
接待室陽光很好,沙發很大也很舒服,冷氣溫度剛好,於是何柏迷迷糊糊的就歪在接待室的沙發上睡着了。
一個半個小時之後,簡單的小會議結束,簫誠拿着本週的資料出了會議室就直奔自己的辦公隔間,壁紙刀手起刀落間劃開了信封,結果,不出所料,老媽的習慣多年未改,這信封裡側寫的就是信,二爺暱了一眼,內容不多,只有八個字。
只許遠觀,不許褻玩。
畢竟是母子,要說張靜文的意思,簫誠這時候當然是理解的很透徹的,說白了老媽就是找個理由把人帶到他面前,但他只能看着,不能吃······可是這麼整人的方法,是不是得有些太過了。
二爺想來想去,想的心煩就拿起手機直接打電話,而那邊當然很快接起。
“喂,媽。”二爺的聲音不冷不熱,卻隱隱的透着疑惑和不滿。
“有什麼長話短說,我一會兒要見個客戶。”那邊的張靜文顯然是正在忙碌,所以態度滿是雷厲風行的味道。
“突然把何柏折騰過來,您這是什麼意思?”簫誠想了一下,到底把問題問出了口,要不然,在眼皮子下面不給吃,這就太不厚道了。可是張靜文似乎絲毫都不在意小兒子的不滿,她只是淡淡的解釋了一句。
“沒什麼意思,就是把人囫圇個的弄過去讓你看看,省得你在那邊不安心。”
“那爲什麼還要給我這封信?”二爺一邊問一邊把信封扔進旁邊的碎紙機裡。
“你說呢?”張靜文問話的同時,另一隻手的手指均勻的敲着眼前的辦公桌“小子,你可別忘了,咱們的賭局可還在呢,要是你做不到······當然,你也可以提前認輸,我沒話說。”
切,又來這套,一手大棒一手蜜糖。
簫誠對於自己母親的這種伎倆真是再熟悉不過了,可是說到底,那是老媽,他就是再混也不能忘了輩分,再說,他老媽的態度相較於從前已經不知道改善了多少,所以,做人要知足,簫誠心裡再不樂意,最後也還是有一句沒一句的應了。
掛掉電話,簫誠到辦公室跟李清峰請了兩天假,然後就拿着厚厚的資料往會客室走,可剛到會客室門口,他就看到了讓人很是哭笑不得的一幕。
就見幾個剛出會議室的女同事正站在會客室的玻璃門外,隔着玻璃對着何柏指指點點的評論着。
甲說:“哎呀,你看,是個小帥哥呀。鼻子好挺的!”
乙說:“是啊是啊,你看,他睫毛超長的,而且皮膚還好白。”
丙說:“唔,他看上去好像年紀不大,也不知道有沒有女朋友,要是沒有,我還真想老牛吃嫩草啊!”
丁說:“切,一羣膚淺的女人,現在什麼是王道,耽美!耽美好不好!這樣的養眼男人,要配上更養眼的男人才有看頭!”
簫誠因爲在這裡工作已久,對於工作室裡衆彪悍的女人早已習慣,而且他一向低調,所以此時他必定不會張嘴去跟大家說明什麼。
二爺只是適時的咳嗽了一下,然後在衆女人忽然變得含蓄而淑女的目光中走進會客室。
此時的何柏還窩在沙發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不過大概睡的姿勢不太舒服,所以他的眉頭微微的皺着,偶爾還會吸一下鼻子。
簫誠走上前,推了推何柏的肩膀,等人醒了,就面無表情的對他說:“我們開完會了,你跟我走吧。”
何柏還睡得半迷糊,聽簫誠這麼說,身體的第一反應就是跟上去,結果路過門口的時候,種種半酣睡的狀態全都展露了出來,萌的一羣女人就差咬着手絹衣服流口水了。
二爺看見了,心裡不滿卻又不好說何柏什麼,而這個時候,玩具設計的樑闋剛好來找簫誠,小樑是個身材小巧大眼睛的漂亮上海姑娘,今年大學剛畢業,來這家公司做實習設計。說起來她明明比簫誠大,可看上去卻還像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柔柔弱弱的但不惹人討厭,平時工作也很認真,很少八卦,簫誠對此人印象很好,在公司,他們偶爾會在一起吃飯,不過就像所有人說的,男女關係總不會那麼純潔,是的,會說這話是因爲簫誠看出來了,小樑這個姑娘,喜歡他,雖然,她嘴上從沒說過。
“簫管,這個是下個星期的設計初步草圖,你幫我把她拿給清蓮吧,她這週週末輪休,但這東西周一要用,你們住得近,給她也方便些,我就不給她大電話折騰她這一趟了,好不好?”
上海女人說話軟,語調中多半總帶着些撒嬌的味道,簫誠順手翻了翻,確認圖樣無誤也就點頭答應了。不過等他再轉回頭的時候,他就看到自己的小東西這會兒不但醒覺了,還正酸不拉幾的看着自己呢。
不錯啊,簫誠見狀心裡終於多了點兒笑意,有進步,終於知道爭寵吃醋了。
二爺再回頭看看樑闋,皺了一下眉之後擡手招呼何柏
“小柏你過來。”
何柏聽聞招喚,心裡不樂意也還是抱着揹包扭搭扭搭的跑過來了。
“小柏,這是我同事樑闋,是設計組的。樑姐,這就是我弟弟,他叫何柏。”按理說簫誠的介紹可謂公式化到完美無缺,可是當何柏聽到簫誠對他的定位的時候,小孩兒頓時就愣住了。
弟弟?這是什麼意思!
而話說到此,對面的樑闋也愣住了,不過說起來她畢竟是魔都出產的星星人類,所以樑闋盯了何柏半分鐘後纔對簫誠說“我當你以前是開玩笑的。”
簫誠聽了笑着搖搖頭,繼而補充,“我就這麼一個弟弟,騙不了人的。”
兩個人的對話顯然很有內容,但何柏哪裡聽得出來,小孩兒此時光顧着糾結那個身份了,就連後來簫誠怎麼帶他出的辦公大樓他都沒什麼印象。
等過了臨街,簫誠這才轉回頭問何柏:“你的返程機票是什麼時候的?”
一句話問出口,何柏就站在街上不動了。
簫誠走了幾步發現人沒跟上來,就轉回頭找人,結果他看見何柏站在街上咬着嘴脣看着他,大眼睛裡水汪汪的,很委屈又很難過的樣子。
“小柏,你怎麼了?”簫誠轉身走回到何柏身邊,低下頭問他。
何柏盯着他看了一會兒,之後撇開眼睛後退半步,抱着書包回答說:“沒,沒什麼。”過了一會兒又補充說“我今天下午就走。”
雖然機票原本訂的是週一下午的,雖然他其實很想簫誠,雖然他在陌生的上海也會有些惶恐,但是,如果這些都讓人覺得厭煩,那他就早點兒離開好了,反正大不了改航班,他還可以趕上週一的課程,只是,只是一想到張靜文對他裡走時說的那句“你也該去看看簫誠現在的生活。”他似乎就明白了張阿姨的意思,沒猜錯的話,張阿姨就是想告訴自己,你看我兒子,沒有你,他可以生活得很好,而且,說不定,他已經不喜歡你了·······
滿腔的熱情被一再的潑了冷水,何柏想來想去,沒繃住,一張小臉瞬間變得要哭不哭苦的什麼似的。
“我纔不是你弟弟。”何柏邊說手邊抖,鼻子難過的都酸了“你要是不想見我,嫌丟人,你可以直說,送完東西我就走,我不纏着你。”
一大早,不想打車,因爲想感受你生活的城市,我連早飯都沒吃就天真的跑去坐公交,結果公交車上一路擁擠不說,我還錯過了站點。
步行了將近兩站地,好不容易找到了你工作的地方,卻還是不放心,怕自己走錯了,於是來來去去的找了好多人一再確認,之後又彷徨不安的等待。雖然之前簫銘信打電話說過週六你會來上班,可是我不知道你的時間安排,於是害怕錯過的我就只好等在那個大寫字樓的門口,之後一站就是兩個多小時,期間看着從大樓裡進進出出的人們,我自己都覺得自己很傻,毫無準備的跑到上海,又毫無準備的跑來找你,期待你見到我能高興,能有個驚喜,可事實上,從你見到我你就一直冷冰冰的,對我就像個不太熟的遠房親戚,你對別人介紹說我是你弟弟,然後現在又急巴巴的問我什麼時候要回去。
“如果你那麼不待見我,我也沒那麼厚的臉皮。”何柏說話的時候把頭壓得很低,但聲音裡卻帶着倔強。
簫誠看不出他哭沒哭,可是他聽着聲音總是不對的,於是,二爺心頭頓時縮緊,他很明白這是自己又心疼了。
“傻子,你說的什麼話啊,我可是剛剛纔跟領導請的假。”簫誠邊說邊伸手順着何柏的臉頰往下摸索着幫他抹眼淚。“請了兩天呢,我問你什麼時候回去是想安排一下時間,還有,我沒有不待見你。你,你不知道,我們單位的女人都不太淑女,出於私心我是怕咱們太親密,到時候會惹來麻煩。”那是一羣看似綿羊實則餓狼的同事,她們男少女多,幾年下來差不多男人都愛八卦,而女人則全陷腐土。平時都不必說是有些姿色的,就是他們單位那些滿臉坑窪的歪瓜裂棗有時候多說幾句話都會被那些腐蝕的眼神傳的天雷地火如同親臨現場,至於何柏這樣的,說不定剛剛就已經被從上到下不知道YY過多少遍了。
“不過我無所謂,只要你不怕,下次我也可以把你介紹給她們,咱倆的關係,你讓我怎麼說都行,要不,我換個詞,跟她們說,‘這是我弟弟,也是我男人,’你看,這樣行麼?”很難想象自己真的開櫃會在公司造成什麼樣的轟動,不過二爺覺得有四點可以證實,第一,絕大多數女同事會很開心,第二,僅有的幾個男同事估計都會比以前離他更遠,第三,李清蓮家的那個醋罈子以後一定能少找自己不少麻煩,第四麼,樑闋那麼愛面子,肯定會趁着對自己什麼都沒說就對自己徹底死心了。
開心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