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壓抑。
簫銘信把車開到城市允許的車速極限,搶車道穿衚衕,晌午剛過,兩個孩子就被他送到了醫院。
搶救室在三樓,當何柏趕到的時候,兩家人除了小孩子能來的差不多都到齊了,簫誠一看到兩家的爺爺奶奶坐在急救室門口的長椅上,就知道家裡到底是沒瞞住老爺子,所以趕緊上前和老人打招呼。
此時簫家奶奶趙秋鳳正拉着何家老太太何婉欣的手,一味跟她說着寬心的話,以至於孫子們都來了,老太太也只是應了幾聲,之後就再沒和他倆說過什麼話。
問清情況,剩下的也只有等待,眼看着那紅色的急救燈明晃晃的亮着,何柏忽然覺得自己很是無能爲力。
人是趕回來了,可是趕回來了又有什麼用呢?一門之隔,裡面是爺爺自己的戰場,外面圍了再多的人也都是沒有用的。
簫母張靜文此時正在四處打電話,幫忙聯繫本市的各大醫院主治醫師。兩家的父親在部隊都來不了,簫誠對此又幫不上忙,所以他只能幫着母親上下打點,儘量讓兩家的女人們輕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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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盼萬盼,下午兩點多,疲憊的急救醫師終於推門出現,並帶出消息,說病人已經脫離危險了。
沒有誇張的狂喜,只是覺得頭暈,何柏握着奶奶的手,眼淚瞬間不受控制的流下來,祖孫倆抱在一起,何老太太貼着孫子的臉一面搖頭一面笑罵:“個老東西,可下子知道回來了!”
蕭老爺子激動的向急救醫師道謝,握着人家的手一個勁兒的搖,弄得醫師都有些不好意思,連連的說都是應該的,都是應該的。
知道人已經脫離危險,簫家人趕緊讓人把兩位老祖宗送回家,說想見面也要等人醒了再說,畢竟現在病人還需要靜養。
何老太太因爲一向強硬,雖然高齡,但心明眼亮又是何家的大家長,所以老人家要留下何家人想當然不敢攔着,何柏的母親性格溫和,向來好脾氣,這會兒老太太發了話,她這個兒媳婦自然要留下照顧她老人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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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病人雖然脫離危險,但還未清醒,所以一個小時後,大家該散的也就都散了。
何柏被點名留下陪老太太,簫誠本來想留下陪他,可是何柏卻沒答應,只是笑着說他和奶奶很長時間沒見面了,現在有好多話要說,哥在身邊他總覺得不好意思張不開嘴。
簫誠知道他這是怕人家說閒言碎語,畢竟何家家大業大,他和何柏關係再好也是外人,眼下情況又特殊,他這個時候留下的確不太合適。
“那我明天來看你,你晚上能睡就睡一會兒,要是睡不着給我打電話也行,我不晚上關機。”簫誠說着把外衣脫下來留給何柏“晚上涼,這個你留下。”
何柏也沒客氣,拿過外套咬着嘴脣點點頭,之後笑着冒出一句:“哥,有的時候覺得你真像我媽······”
我XX你大爺!
簫誠聽得心頭嘔血,伸手把人拉進樓梯間,也不管有沒有監控器就是一頓猛親。何柏被嚇了一跳,急忙推他。
理由充分,論據全面,簫誠只能放手。
“等着,回去看我不收拾你!”
表情不甘但又有些開心的撂下狠話,簫誠整理了一下上衣,食指刮過何柏的鼻樑,轉身瀟灑離去。
何柏臉上發燒,一個人在樓梯間裡站好半天才想起來自己剛剛做了些什麼,於是一時間原本的孝子賢孫和剛剛的“不知羞恥”擾得他良心難安,小孩兒暗罵了自己幾句,又深吸了好幾口氣才抱着衣服趕緊趕回了住院部的VIP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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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老爺子是晚上七點多的時候醒過來的,何柏本以爲醫生替他檢查過後,他就該睡了,可是沒想到何老爺子竟然一臉嚴肅的把人都支出去了,只留下何老太太一個人在自己牀邊,那樣子不用說,一看就知道是有話要單聊一下。
何柏被爺爺命令去買水果,小孩兒其實知道這是藉口,但老祖宗有令,他又不能不從,所以他只好把事情全都交給母親,然後自己拿着錢出去了。
磨磨蹭蹭的,連買東西帶給家裡打電話抱平安,大約過了四十分鐘何柏纔回來。把水果洗好之後交給母親,他剛打算去看看爺爺,結果才一進門就被奶奶攔住了,說爺爺今天已經過了探望時間,剛剛又睡下了。
何柏聽了點點頭,不再堅持,反手扶了老太太到外屋,讓她外間在護工牀上坐下。
“奶奶,爺爺現在怎麼樣了?”一邊給老人倒水,何柏一邊問道。
“看樣子應該是沒事兒了。”何老太太似乎身心疲憊,答話的時候都沒有什麼力氣。
何柏心疼奶奶,讓老人喝過水後,小孩兒一看時間不早了就趕緊鋪了被子讓老人家先躺下歇着,而他自己則在一邊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澄色的燈光還算柔和,何柏想起簫誠說不定正在家裡等着自己聯繫他,於是趕緊拿出手機給簫誠發短信。
按鍵噠噠噠的被按動,很快。一條短信就被髮送了出去。
哥,爺爺剛剛已經醒了,現在正在休息,奶奶說他應該沒事兒。
想是那邊一直在等消息吧,所以沒一會兒的功夫,簫誠的短信就過來了。
“那真是太好了,不過晚上要是有空你還是睡一會兒吧,記得注意休息。”
何柏看完,忍不住抿着嘴角回了一個“好。”然後接到發送成功的消息報告他才把手機合上。
視線發直,傻傻的看了一會兒對面的牆壁許久何柏才被幾聲故意的咳嗽敲回了現實。小孩兒下意識的回頭,不巧目光剛好與何老太太相碰。
何柏從老太太審視的眼光中知道自己剛剛的表情一定都被她老人家看去了,所以一時間小孩兒很是尷尬。
不過相比於孫子,何老太太倒是鎮定多了,老人家只是皺了皺眉頭,之後輕聲嘆了一口氣,說了句“到底是兒孫自有兒孫福。”就轉過身去了。
何柏拿着電話坐在沙發上,他不知道奶奶說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可是介於剛剛老人的眼神,他又不敢問,於是,糊里糊塗的,這事兒也就這麼過去了。
第二天一早,何柏是被母親叫醒的。此時何老爺子已經醒了,值班醫生來檢查過後笑着對老爺子說一切安好,何老爺子聽了笑笑,說真是對不住,我都這把老骨頭了還折騰你們這些醫生。
大概是知道何老子的身份不一般,所以那個醫生的答話很是客氣,一句一個您老可別這麼說,這都是我們該做的。
何柏在外間聽着,身邊的何婉欣一言不發只是苦笑。而在這之後,那個醫生前腳剛走,老太太起身後腳就跟了出去。何柏看着不放心,趕緊也跟上。
出了病房,何老太太也沒攔着何柏,直接由他扶着去了主治醫生的值班室。
敲門之後,裡面開門的剛好是和老爺子的主治醫生。四十多歲的白大掛一見是何老太太,便趕緊讓她進來坐下。
“老太太,我記得張醫生應該剛查完房,怎麼,您找我還有什麼事兒麼?”語音溫和,長相平凡的男人竟透着幾分寬厚。
可惜何婉欣不太領情,一向利落的老太太坐下之後,一雙空明的眼睛安靜的看着眼前的醫生,字字清晰地問道:“跟您明說吧,我來這兒,是想知道,我丈夫還能活多久。”
“這······這······”想是都沒想到老太太會問得這麼直接,所以老人一句話就讓何柏和那個醫生同時怔了一下,而之後那個醫生本還想要找些話語搪塞,可何老太太卻先他一步不慌不忙的制止了他,徑自往下說道:“年輕人,我都快九十的人了,你不用拿什麼好話誆我,我家老頭子是什麼身子骨我最清楚,說白了,我現在問你,也不過是爲了有個思想準備罷了。所以,你就實話實說吧,對於這種事兒,我老太太還是扛得住的。”
爲難,猶豫,反覆再三,何柏最終聽到那醫生長呼出一口氣,說了句“老太太,何老,何老他現在其實隨時都有可能······”中年男人省去後面的話,表情侷促,一時間的樣子好像是一個煩了錯的孩子。
何柏聽得渾身一僵,拳頭不禁都握白了。
相比之下,倒是何婉欣,蒼老的臉上依舊是淡淡的平靜,似乎早知該是這樣的結果。
中年醫生見老太太情緒上沒什麼變化,於是繼續說道:“老太太,何老他現在已經不能做手術了,他有高血壓,血管壁又硬化的太過嚴重,要是按我們的觀察,他的心臟倒也不是最致命的地方,更麻煩的其實是他的腦部血管,我們現在雖然用了軟化血管的藥劑,但是因爲病人之前也一直在服用相關藥物,所以在這種時候,藥物的作用已經不大了······病人現在最怕,最怕會·······”
“你是想說腦出血麼?”
臨近死亡,何婉欣緩緩地接出大夫沒說完的話,之後老人長嘆一口氣,站起身,非常正式的向眼前的醫生鞠了一躬。
“謝謝您,我知道了。”
“您,您別這樣。”主治醫師被這一躬嚇了一跳,要知道,工作了這麼多年,得知結果之後哭的,罵的,喊的,甚至是打人的,他都見過,但是像這樣平靜向自己道謝的,他還是頭一回見到。
何婉欣也沒再多客氣,老人幾乎面無表情的拉住何柏的手,就這麼帶着他離開了。
沒有直接回病房,老人拉着何柏先是下樓去了醫院的後花園。室外陽光刺眼的亮着,照在身上就是一陣暖,可是何柏卻知道此時拉着自己的那雙手到底有多涼。
默不作聲的找了處安靜的木椅,老太太一坐下,回頭對何柏說的第一句話就是
“小柏,你別瞞着我,你跟我說,你和簫誠現在到底是什麼關係。”
(花花:苦情戲,找錯字,下一章提要:何奶奶欽點誠哥小開櫃,何爺爺萬貫小柏託終身。紅樓了呀!俺也紅樓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