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扇動着手裡的火扇,蔣保山的神情有些呆滯。
吉祥回來了,他日日盼望的金珠也回來了,可他不敢出去見她們一面,不是因爲愧疚而是不知道該對她們說什麼?
今天的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他到現在還沒完全想明白,又能對她們說什麼呢?
迷茫的眼神飄向屋裡,躺在牀上的那個昏迷女人,爲什麼會讓他的心隱隱作痛?
蔣保山搖了搖頭,他實在是想不明白,雖然有人一直勸他續絃,他也一直存着這樣的念頭,可他從來沒有想過吉祥娘!
並不是瞧不上吉祥娘,而是他壓根底就沒往這事上想過,如果不是今天被張氏叫破,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心裡既然存了吉祥娘。
“爹,爹?”金珠和吉祥來到後院,吉祥進屋去看吉祥娘,金珠則走到正發呆的蔣保山身後。
“唔,嗯!哦,金珠回來了啊,快,快進屋……,唉!”蔣保山習慣的想把金珠讓進屋裡去休息,話纔出口一半就猛然想起,自己父女倆此時不在福保村的家中。
“爹,你怎麼唉聲嘆氣的,難道不喜歡我回來?”金珠佯怒道。
“這怎麼可能,你能回來爹高興還來不及,怎麼會不高興呢。不過是……唉,這事讓爹怎麼說呢?”蔣保山搖頭直嘆氣,老臉一陣紅一陣白。
“什麼大不了的事能讓爹這樣爲難,說出來聽聽,或許我有辦法也不一定哦!”金珠嬉皮笑臉的湊近蔣保山,把他從地上扶了起來,往屋裡走去:“爹,盧甲長已經被我打發走了,咱們家的事什麼時候也輪不到外人來指手畫腳。既然我回來了。那不管發生了什麼事,總能想到法子解決,你說是不是?呵呵!”
想到金珠的聰慧和懂事,蔣保山的心裡一陣內疚,自己這個撿來的女兒,除了剛開始的時候自己盡過一個父親的責任,往後的日子裡,父女倆的位置越來越顛倒,整個家裡全是金珠在忙前忙後,自己一點幫不上忙。今天可倒好。還弄出事情來讓她操心,唉!真是不應該呀!
“金珠,爹和吉祥娘根本就沒什麼事。也不知道盧甲長他們從什麼地方聽來的閒話,找上門來就滿嘴的胡言亂語,不但把吉祥娘氣得昏倒,還把你也叫了回來,唉。這都是些什麼事啊!”
蔣保山探頭看了眼吉祥娘,對着吉祥道:“吉祥姑娘,累得你也被罵,實在是對不起,大叔在這裡給你賠罪了。”
吉祥陰沉的臉上浮現愕然,她剛聽蔣保山矢口否認和自己孃的關係。正想咬牙極力爲自己娘辯白,卻又聽見蔣保山向自己道歉,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忙得錯身讓開,躲開蔣保山的行禮。
“爹,你這是做什麼呀,事情都還沒弄清楚,你用不着忙着賠禮道歉。”金珠一瞧吉祥的臉色就知道不妙。忙拉住蔣保山讓他在一旁坐下,請他仔細把和吉祥娘如何相識如何相處的事情說了一遍。
事情其實很平常。吉祥娘在小窩莊幫忙帶暗夜等幾個孩子,蔣保山在福保村忙着田地裡的活,兩人各忙各的事一直都沒有見過面。
可事情偏有湊巧,從三疊水來了不少人進莊,蔣保山作爲蔣家的一家之主,自然要出面招待安排,在安置衆多孩子的時候,蔣保山第一次見到了吉祥娘。
蔣保山見吉祥娘孤身一人帶着吉祥,和自己家的遭遇類似,況且眼下兩個孩子正在一起做事,不由對吉祥娘感覺親近了幾分,加上三疊水來的孩子不少,蔣保山怕吉祥娘一個人忙不過來,就不時的抽空來幫忙,一來二去兩人就熟悉了起來。
趙永健把小窩莊的學堂建好,雖然一時還沒請到先生,但蔣保山記得金珠曾經教過滿倉兄弟倆,學問不僅僅是書本上的東西,真正有用的本事其實在生產勞動中。
一直內疚不能幫忙的蔣保山,找到了一個他認爲有用的事情,他讓吉祥娘把孩子們帶來學堂,而他試着把自己打獵種地的本事教給他們。
由於是摸索着教學,蔣保山教的又都是些需要實踐的東西,莊裡莊外的人就會常看見這樣一幅畫面,他和吉祥娘帶着一羣孩子在田間地頭玩耍,還不時的上山捉鳥下河抓魚。
“哦!原來是這樣。”金珠一臉震驚的看着蔣保山,不爲他和吉祥娘被人誤會的事,而是老實本分的蔣保山既然能想出當老師教學生產技能,這太讓她驚奇了。
“爹,你教的那些東西,暗夜他們都學會了嗎?”
提到自己想到的法子,一臉沮喪的蔣保山立時滿臉放光,“那有那麼容易就學會,這才兩個月不到點時間,能大致聽懂就不錯了。呵呵,不過有幾個大點的孩子學的不錯,只要多有幾次實際的機會,他們很快就能學會了。”
“金珠啊,滿倉這孩子真是不錯,他還給我出了個主意,我聽着很有道理,正想等你回來和你商量商量。”蔣保山興奮的拉着金珠,不等金珠答話,他接着道:“滿倉說,咱們種地、打獵都是門學問,要不怎麼同樣一塊地,有人種得好有人就種不好呢?除了種地的人是否懶惰外,最主要的原因是懂不懂種地的道理。唉,這說法還真對,想當年爹下山種地,就是吃了不懂種地的虧,頭幾年地裡種出的糧食比別人差出老大一大截。”
感嘆完曾經的經歷,蔣保山又繞回現在的話題:“滿倉說,種地雖然沒有什麼秘密訣竅,但大多都是一家人口口相傳,什麼時候下種什麼時候收割,這些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不會有人忘記,可有些特別的事情就容易想不起來,比如爺爺輩曾經遇見的蟲患,或者是父親輩遇見的種苗病等等,這些事情不是年年都發生,就算有人記起來告訴後輩子孫,也會在時間長了後被慢慢忘記,等事情再次發生時,田地裡的糧食又會遭災。”
“滿倉是想讓你找人把種地的這些事都記下來,然後教給莊子裡的孩子們,這樣一來就不怕以後再遇見這樣的災事了。”蔣保山渴望的看着金珠:“金珠,你覺得這個法子怎麼樣?”
金珠咧着嘴差點大笑出聲,滿倉這小子真是太給力了,自己曾經對他說過的如何學習燒木炭的道理,他居然舉一反三用在種地上,好,不錯,這個主意真好。
“呵呵,爹,滿倉這個主意真是不錯,這事也不用找別人就交給滿倉了,反正他識字,字寫得還不錯,有你和秦大叔在旁邊教着他,他一準能把這事做好。”金珠立刻點頭同意,這事滿倉如果能辦好,比請先生教四書五經還實際些。
蔣保山見金珠同意,高興得連連點頭:“金珠,你和爹想到一起了,滿倉這小子做事踏實,這事交給他一準能做好。呵呵!”
“嗯嗯,爹,不光是種地和打獵的事,還有養野兔養野雞種果樹這些事情也可以這樣做,最好是把咱們小窩莊裡所有的事情都記下來,然後教給莊子裡的人,這樣一來,呵呵,大家的本事就會越來越大了。”
“對對,還有秦大嬸做菜的本事,如果她願意也可以記下來教,這樣就不用你秦大嬸四處跑,省得你秦大嬸老是埋怨你秦大娘不着家……”
金珠忘乎所以的拉着蔣保山討論得熱火朝天,把一旁的吉祥看得目瞪口呆,以至於吉祥娘什麼時候醒了她都不知道。
“吉祥,你、你回來了?”吉祥娘一睜眼就看見守在旁邊的吉祥,眼眶一紅眼淚嘩嘩的往下掉,“你瞧見你姨媽了嗎?”
看見吉祥點頭,吉祥孃的眼淚掉得更厲害:“吉祥,娘對不起你,娘讓你受委屈了,不過,吉祥你可千萬不能怪老爺,這事和老爺沒有一點關係,都是你姨媽亂猜疑鬧出的事。”
“我知道,娘,你身體不好就躺下好好休息。”吉祥在心裡忍不住哀嘆。
她拼盡全力在三疊水修建香酒山莊,眼看着一座莊子在自己的努力下漸漸建成,從沒有過的成就感充斥着她,新一季的香米剛收穫,她就迫不及待的運送回小窩莊。她不僅僅是想向金珠證明她當初的決定是正確,也想向自己的娘證明,自己有能力讓她以後過上舒適的生活。
可惜,喜悅的心情被那個女人破壞殆盡,不用細想也知道這事爲什麼會鬧成這樣,說到底,那個女人就是見不得別人過得比她好。
聽見吉祥母女的對話聲,金珠忙收斂起興奮的神色,走到吉祥孃的面前:“吉祥娘,你醒了,身體感覺好些嗎?”
“二小姐,你、你也回來了?”吉祥娘被吉祥擋住了視線,沒有看見金珠也在屋裡,猛的看見金珠來到自己面前,臉色一下子就白了,“我、我和老爺真沒什麼,你可千萬別聽我妹妹胡說啊!嗚嗚……我求求你,千萬別爲難吉祥,她什麼都不知道啊!”
“我知道,你快別哭了,你剛醒過來這對身體可沒好處,吉祥,你快勸勸你娘啊!”金珠知道自己讓吉祥娘害怕,忙把吉祥拉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