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去而復返的冬梅一驚,微笑的眼神立時冷了下來。
“我怎麼可能不知道姑娘,你不就是剛纔來買衣服的那位姑娘嘛,”掌櫃忙堆起笑臉,抖了抖頭上的麪粉,道:“真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呵呵!姑娘,你這是還想買點什麼嗎?”
“對,我是還想再買點東西,剛纔走的匆忙,忘了。”冬梅心裡一鬆,這幾天果然是被戚峰折騰出毛病了,一驚一乍還以爲剛纔露出了什麼馬腳,讓掌櫃認出來了,這可是大忌,雖然這裡本就是她們的聯絡點。
“姑娘還想要點什麼,布料還是成衣?”掌櫃聞言笑裂了嘴,剛想喊小二招呼客人,卻擡眼不見他的蹤影,想親自招待,一身的白麪還在撲撲往下掉,急得心裡一通臭罵,轉身朝後院跑去,“請姑娘稍等,我去去就來。”
“不用費事,還是請掌櫃先看看,這東西你們這裡有沒有再說吧。”冬梅笑着攔住掌櫃,拿出一塊碎銀子放在掌櫃的手心裡。
“哎呦,這怎麼好意思呢,姑娘你想要點什麼直說,只要平豐鎮有的東西,我一準給你弄來。”掌櫃的眼睛立時亮了,拍着胸口連連保證,白撲撲的麪粉頓時四處飛揚,把冬梅嗆得連聲咳嗽。
“別拍了,咳咳,我要的東西就在你手裡,自己看,咳咳。”冬梅被嗆得倒退了幾步,掏出手絹忙把口鼻捂住。
“我手裡?”正樂呵的掌櫃聞言一驚,也不用眼睛看,雙手放低在櫃檯下面,兩隻手一陣摸索,片刻後,雙手再拿出來的時候,碎銀子已經不見了。掌櫃還是一臉財迷的笑着,道:“哎呦,姑娘要的衣服是這月的新樣式,前天到的貨昨天剛被人買走,姑娘來晚了。”
“昨天?那你還記得是什麼樣式,用的什麼布料?”冬梅一聽就明白了掌櫃的意思,她這一路上一直和秦娘子有聯繫,秦娘子一行人不像金珠他們這麼折騰,路上也沒什麼事情耽擱,總比金珠他們的行程快一兩天。掌櫃剛纔的話就是這個意思,秦娘子前天到了平豐鎮,昨天上路朝前走了。
“記得。當然記得,樣式嘛和以往差不多,布料也不算特別,其實說實話算不上什麼新樣式,姑娘也不用太喪氣。那個樣式沒了,小店裡還有其它新到的式樣,要不你再轉轉?”掌櫃不緊不慢的拍打着身上的白麪,笑眯眯的看着冬梅。
“既然算不上什麼新樣式,沒有就算了。”冬梅鬆了口氣,沒事就好。她這幾天的狀態可不太好,萬一要是有事,她怕……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白麪的細粉還在空中亂飛,冬梅輕輕揮着手絹,驅趕着飛落到臉上的白麪,動作優雅臉帶笑容,可見她此時的心情十分不錯。“不想再轉了,我先前定的兩件衣服仔細做好。明天午飯後我來取,其它的嘛以後再說,行了,我走了。”
“姑娘慢走。”掌櫃慢悠悠的道。
“掌櫃還有事?”剛轉身的冬梅回頭掃了掌櫃一眼。
“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姑娘先前離開後,你的一個親戚來找過你,問了你買過什麼東西,還要一一的查看過。”掌櫃道。
“男人?”冬梅問。
“男人,精瘦,滿臉的疲倦,充血的眼睛,好像幾天都沒睡個安穩覺了。”掌櫃邊說邊觀察着冬梅的臉色,直到看見她半點神色不改才放下心來,祖宗,誰讓你剛纔不表明身份,我才被兩塊碎銀子給勾搭着把你賣了,最好沒事,要不然……
嘶!掌櫃只覺得後頸一陣發冷,好似有冷風吹過,不由打了個冷戰。
“他……我的那個親戚,他後來往哪邊去了?”冬梅瞥了掌櫃一眼,把他那一哆嗦收進眼裡,頓時明白這個掌櫃把她當成普通客人給賣了,不過幸好這人是戚峰,她也不想嚇唬掌櫃,於是給他提了個醒,讓他別還怕了,那個紅眼睛的男人和他們有關係。
“親戚?真是親戚,哦,謝天謝地,幸好真是親戚。”鬆了口氣的掌櫃立時硬氣了起來,道:“姑娘,小店是小本經營,經不起你們這麼折騰,有事你要先說話,別打啞謎爲難小店,好嗎?”
臭男人,好心提個醒他居然反過來蹬鼻子上臉,這是教她做事嗎?
“掌櫃的,你這是在教我?”冬梅冷聲道。
“不敢,小店怎麼敢教姑娘,只是想請姑娘體諒,小店小本經營,難得遇見大生意,小店這不是害怕招待不週嘛。”身上的麪粉終於弄了七七八八,掌櫃拽着衣領一抖,笑着看向冬梅,半點不憷她。
他們這樣分散在各個小地方上的聯絡點,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幾乎都閒着,上面沒人下來盯着他們做事,他們日常收集消息都靠完全融入角色時的意外收穫,這個法子自然有利有弊,但沒什麼大事的時候,這個法子就是好法子,因爲它不花錢啊,還不時能有點意外的小財發發。
比如剛纔那個紅眼睛的親戚,要是換成普通男人,兩塊碎銀子不就到手了,可恨這個死女人,來了不表明身份,不但害得他表錯了情,白損失了一袋麪粉不說,還摔了個四腳朝天。剛纔因害怕那紅眼睛男人是對手的人,還留着幾分情面,這會知道那個男人是同路人,那還留什麼狗屁情面啊,不找你要一袋麪粉錢和兩塊碎銀子就已經給面子了。
“你……”冬梅的好心情不翼而飛,又是戚峰這個瘟神惹的禍,這個掌櫃雖然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但她卻不能拿他怎麼樣,於是又把這帳算在了戚峰的頭上,一甩手扭頭就走。
“姑娘慢走,有空再來啊!”掌櫃跟在後面揮手,笑得像個送客人出門的龜公。
砰!正慢慢邁着方步,晃晃悠悠往店裡走的掌櫃被人撞飛,暈頭暈腦的跌倒在地上,只看見一個背影快速的跑遠。
“哎呦,你眼睛長屁股上了,那麼寬的路你偏往我身上撞,你瞎了不成。”
掌櫃覺得自己好像被一堵牆撞飛,半個身子都麻了,一時無力爬起來,只得半趴在地上大聲咒罵。
“掌櫃的,你怎麼躺地上了?快,快起來,地上涼。”小二氣喘吁吁的跑了回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掌櫃扶了起來送進店裡坐下。
“你剛纔死哪去了,找你的時候半天不露面,不找你的時候跑得倒是快啊!”掌櫃半個身體火辣辣的疼,不用看都知道,一定是撞青了,天殺的,究竟是哪個混蛋不長眼啊,兩丈寬的路面還不夠他走,偏要往自己身上撞,嘶,好疼啊!
“掌櫃你剛纔不是讓我去追那個紅眼睛男人嗎,你忘了?”小二戰戰兢兢的站在一邊,紅眼睛的男人跑得太快,在他前面時隱時現,把他累得像條狗也沒追上,最後追着追着他就看見自家掌櫃趴地上了,才恍然發覺他又追回來了。
“紅眼睛男人?哪裡,他在哪裡,剛纔是他撞的我嗎?”一聽紅眼睛男人掌櫃就來氣,同路的人有必要這麼賊精嗎,想問什麼你明說啊,遮遮掩掩還有兩塊碎銀子勾搭自己,最後還搭上一袋麪粉,跟那個女人是一路貨色,難怪一個跑一個追,這兩人一定有姦情,一定有,嘶,好痛啊!
“我不知道,他跑得太快沒看清楚,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撞的你。”小二邊說邊悄悄往後退,按照以往的經驗,掌櫃的大腳丫子馬上就會飛起了。
“嘶,過來,站那麼遠幹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掌櫃齜牙咧嘴的瞪着小二,他確實想踹小二一腳,無奈半個身子火辣辣的疼,想擡腳都沒辦法,於是只好道:“去,把我櫃檯下面的跌打酒拿出來。”
冬梅拿着兩件衣服和一塊布回到了客棧,金珠吃完了小餅,終於抵不住了周公的盛情邀請,上牀睡覺去了,房裡只有姚媚兒還在對着銅鏡練眼神。
“冬梅姐,你回來了。”姚媚兒低頭垂目的走過來,伸手接過冬梅手裡的包袱,放在一旁的桌上。
“嗯,我給你買了四身衣服,包袱裡的兩身是以你現在的身材買的,還有兩身正在改,腰身加寬了不少,明天午飯後就能做好。”冬梅瞄了一眼姚媚兒,暗暗點頭,這丫頭還不笨,學得倒是挺快,也不知道是她自己想明白還是聽了金珠的話,想着,她又拿出一塊棉布,道:“纏腰的東西就不在外面做了,貼身的東西還是自己做的好,我買了布和棉花,你自己做。”
“謝謝冬梅姐。”姚媚兒本還惴惴不安,對於她,纏在腰間的東西比肚兜還私密,真怕冬梅在外面請人做了,現在看見布和棉花才放下心來,連連向冬梅道謝。
“不用謝,這點事都想不周全,還怎麼混。”冬梅一眼就看穿姚媚兒的心思,又從頭到腳仔細看了她一遍,心裡一陣嘆息,真是一個好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