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昀帶了侍衛,侯威卻也不是吃素的,因此兩邊動了些手腳,秦雲昭耳朵靈,在後院就聽到了些聲響,聽到海銀沙的稟報,讓人看好了兩個兒子,自己拂衣往前院來。
武侯府的侍衛也是經常被武侯沈峻山操練的,兩下又不能動上兵器,拳頭對拳頭,卻是被侯威臭不要臉地指揮了一個奇怪的小三才陣,三個打一個,讓武侯府那邊吃了些小虧。
不是自己的人吃虧就好,秦雲昭心情很好地慢慢踱了出來:“這一大早的,大伯和大嫂就帶人跑到我鎮國公府裡來操練了,莫不是武侯府如今不夠月銀,想找免費的對練了?”
秦雲昭竟然沒死?還回來了?!這怎麼可能,聽說她可是在風暴中墜了海的啊!
沈昀和田琝驚異地睜大了眼睛,田琝一時驚駭失聲:“你怎麼還活着?”
秦雲昭不由嗤笑了一聲:“怎麼,我沒死成大嫂很不開心?”
確實太讓她意外了!田琝也知道自己剛纔震驚之下說漏了嘴,立時緊緊閉了嘴生怕再說錯話。
沈昀卻是腦袋轉得活,皺了皺眉頭開口就教訓起來:“既然無事,回來了怎麼不去父母親那裡請安?要不是今天我們過來,你還要在這裡縮到什麼時候,這麼偷偷摸摸的,莫不是做了什麼事體想瞞着我們?!”
這大伯子,沒有大志,可動些小聰明時腦袋倒轉得快。秦雲昭似笑非笑地在主位上坐了下來:“僥倖逃生得回,這一路風塵艱辛,自然是要休息整飭好了再去給公公婆婆請安,不然污了公婆的眼、失了我國公府的體面就不好了。大伯你說是不是?”
“就算你要休整,也該懂禮數派人先給我們報個訊纔是。”沈昀沉着臉,知道今天的事還會有些麻煩了,爲了避嫌,不好坐到與秦雲昭相鄰的那張主座上,只得自己轉身也在客位上坐下了。
秦雲昭微微一笑:“本是要派的,奈何纔回來就聽到外面傳得沸沸揚揚,說是我府上出了公然吃用主子的惡奴;所以不得不先把府內好好整頓整頓,免得誤派了惡奴過去,辦錯了差事不說,惹得公公婆婆生惱了,那可是我的大不孝了。”
惡奴什麼的,本就是尚夫人示意田琝在外造謠生的事,這會兒被秦雲昭拿着話堵回來,沈昀和田琝一時無言可對。
不過田琝這會也兒緩過神來了,眼睛骨碌碌瞧着秦雲昭那一身煙霞色梭花冰藍緞的新款新料衣裙,頭上一支玲瓏剔透芙蓉玉精雕銜蕊青龍醉墨池牡丹花簪,耳上手上俱是同款同質芙蓉玉的耳墜和鐲子,就是那一張嬌顏,也是芙蓉向臉兩邊開的嬌潤,心底猛地一跳,升起一個念頭來。
“四弟妹,你穿戴得這一身嬌紅豔色是什麼意思?!”田琝的聲音有些急迫的尖利,目光咄咄逼人,儼然抓住了秦雲昭一個大把柄。
秦雲昭垂頭看着自己的皓腕,輕輕撫着腕上的芙蓉玉雕牡丹花枝的鐲子把玩,心知肚明田琝心裡在想些什麼,聲音卻微帶了一些疑惑:“大嫂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難不成我今兒的穿戴礙着了大嫂什麼忌諱?”
沈昀卻是很快就明白了妻子話裡的意思,臉色一板,在扶手上重重一拍,昂然站起身來:“秦氏,當初四弟受你狐惑,甘願違了禮法補辦親迎娶了你進門,只可惜他一片真心,卻半點改不了你這水性楊花的性子!
四弟爲我大夏捐軀,屍骨未寒,你竟然如此不安於室,不僅不爲四弟戴孝,還穿紅着緋,這是等不及想改嫁麼?你還有什麼臉面當鎮國公府這一府之主母!像你這等不知廉恥的婦人,就該被休逐出門!”
沈昀也是剛纔被氣得狠了,這會兒見有這麼大個把柄,又欺負秦雲昭不過一介女子,再有幾分功夫,也是阻不過家族的決定的,當即就喝斥了出來。
自己裝一下糊塗,這兩人就迫不及待地想潑污水過來,要是沈謙真的出了事,怕是這些人恨不得把自己骨頭都啃了吧!秦雲昭臉上寒色漸沁:“原來大伯子也知道沈謙是爲國效力!就是不知道弟弟在前線拼死,當哥哥的在後面想休逐弟妹是什麼意思,莫非是看上了我鎮國公府的家產?”
沈昀沒想到秦雲昭會這麼直白的反駁回來,臉上一時有些火辣辣的,田琝忙接過話來:“秦氏你休想血口噴人!四弟去了,這闔府上下都是毅哥兒和淵哥兒的。
他倆年紀尚幼,我們身爲他們的大伯和大伯母,當然要爲他們兩個好好照看着這府裡,難不成還讓你這種不守婦德的女子敗盡家產不成?”
田琝說完這段話又輕蔑地上下打量了秦雲昭一眼,目光掃過她如雨後新荷滋潤嫣粉的臉,語氣愈發惡毒起來:“四弟前腳剛走,你這無恥婦人就打扮得花枝招展,莫不是這頭巴着國公府好吃好喝好穿用,那頭就想着紅杏出牆了?你也不怕四弟受不了那頂綠油油的帽子,哪天半夜跑回來教訓你!”
話趕話的脫口說到這裡,田琝心中不由一動。
沈謙已經走了,秦雲昭一個弱質女流還敢這麼高調囂張?她到時找人多在外面散些話,把這秦氏不安於室、招蜂引蝶的事給傳出去。
這秦氏有些功夫又怎麼樣,自己多花點銀錢,請幾個更厲害的人過來,半夜裡把她給¨¨¨外頭只當是老四的鬼魂看不過了,回來找她一起下去了¨¨¨
田琝心裡正在想着,一道磁性醇朗的聲音陡然傳來:“怎麼,我後腳剛回來,就聽到大嫂給我妻子頭上扣上這麼一頂大帽子,是覺得我鎮國公府是能讓你們撒野的地方,還是以爲我會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妻子受辱罵,還念着兄友弟悌不敢教訓你們?!”
沈昀驚得站了起來,田琝更是一臉見了鬼的表情,指着軒然走過正廳的沈謙抖抖索索地叫了一聲:“你怎麼可能還活着?!”
沈謙見秦雲昭站起身來迎自己,幾步上前攬住了她的腰,與她並肩而立,看向沈昀和田琝嗤笑了一聲:“原來我還活着教大哥大嫂這麼失望啊!”
沈謙明明在海里出事都一兩個月了,怎麼還可能活生生的回來?那可是海里!他回來了,自己就拿不了鎮國公府的掌家權,那要賠償寶光樓的三萬兩銀子怎麼辦?
田琝又是恨又是氣急,瞧着沈謙和秦雲昭兩人情意綿綿的含笑相視,猛然想起當日那個臉都僞裝得跟自己的丫頭竹情一模一樣的女賊來,心頭靈光閃過,突然就喊了出來:“你不是四弟!你是秦氏找來僞裝成四弟的姦夫!”
她這一叫,沈昀也立即想到了“竹情”那一回事,一雙眼疑惑中隱含着驚喜的迫切,直登登地望向沈謙。
自己已經站在這裡了,這兩人還諸多算計,剛纔只有阿昭一人在府裡時,也不知道這兩個是怎樣刁難她的!自己這還是命大回來了,要是他那時真有個萬一,怕是沈昀和田琝定是要想方設法把阿昭除去,自己奪過他這國公府的當家權了。
到時自己的兩個兒子會怎麼樣?只怕不被養廢,就是慢慢先後意外身亡,然後再從大房或三房承嗣繼子,繼續這府裡的爵位了!
沈謙強忍下心中的怒氣,一拂袍角,拉着秦雲昭在主位上先坐了下來:“王延,馬上去請成國公夫婦過來,石管家,去武侯府把我父親和那嫡母一起請來。當着兩邊的面,我就跟我的大哥大嫂好好辨一辨真假!”
成國公夫人是秦雲昭的義母,成國公府那裡可以代表秦雲昭的孃家,武侯府那邊,則是沈謙的父族了。
今日本是休沐,成國公府那邊一早又使人送了帖子傳了話,報知沈謙夫婦安然而回,不日再上門拜訪。沈謙一早先去了東宮稟報和處置了些事宜,想着等回來了再和妻子一起上武侯府,於情於禮都要跟父親那裡報備一聲的。
只是沒想到不等他過去,沈昀和田琝倒先過來了。昨天夜宴銀沙和石管家說的那些事,沈謙心裡是清楚的,銀沙和夏雨設法,先咬了那邊三萬兩銀子,他覺得也是那邊咎由自取。
誰知道那邊還變本加厲地打了他這府裡的主意,沈謙悶了一肚子火,等到兩邊人都請了過來,沈峻山是驚喜,尚夫人卻是失望外加不甘了。
沈謙和秦雲昭兩邊見禮完畢,請了人上座,不等沈昀開口,直接點了海銀沙出來,把今天早上的事一五一十的都說出來。
海銀沙本是成國公府教出來的丫頭,性子沉穩又伶俐,也不添油加醋,原原本本就把今天沈昀和田琝過來鬧事的事說了,包括那兩人懷疑沈謙是秦雲昭找來假冒的姦夫的事都說了出來。
沈謙忍住心中的冷笑,面無表情地看向沈峻山:“父親若也擔心我是秦氏找來假冒的姦夫,大可問一問我十三歲那年,去興州投軍的前夜,父親在書房裡跟我說了些什麼,又把我孃的哪幾樣遺物給了我。”
容貌聲音或可冒充,可形容舉止卻是外人不能完全仿冒得了的。沈謙那通身的氣勢,任誰能冒了去?何況假冒之人又怎麼可能知道當年書房裡沈峻山與沈謙相談的密事?
正牌就在眼前,還偏不肯相信,非說沈謙是秦雲昭找來假冒的姦夫,真是一派胡扯!沈峻山看向大兒和大兒媳,只覺得這輩子的老臉都被他們丟光了。
嫡長子襲爵,嫡長媳爲宗婦,可這樣的嫡長子、嫡長媳,教他怎麼放心把沈家交到他們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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