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沈鬍子這麼急切想自己進城的樣子,難不成是心裡有什麼鬼,另有所圖?秦雲昭心裡雖然嘀咕着也合計着,卻先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那可不成,我之所以住這兒,就是要靠着上老山林子打獵掙錢呢,我要進了城裡去,除了等分紅進項,剩下的就是坐吃山空了,還白浪費我的時間成天沒有什麼事的,多不划算!”
秦雲昭對生意的事不懂,一時半會學不上手,萬一覺得進城了沒意思,又跑回來了呢?沈謙左思右想,還真想到了一件挺適合秦雲昭的事情,脫口就說了出來:“你進城了想做事,我可以推薦你做將軍府親衛隊的教頭!”
沈鬍子一下子就這麼好心了?打得這是什麼算盤呢,推薦自己去做教頭對他有什麼好處呢?秦雲昭不動聲色地繼續搪塞着:“沈將軍何等英雄人物,用得着請我這麼一個小小農女去做他親衛隊的教頭?沒得教人笑掉大牙。再說了,我這兩把刷子,怕在他面前也不夠看啊。”
倒不是秦雲昭故意謙虛,而是她心裡有對比:沈鬍子一個管後勤的,實力都挺不錯的了,要是那真刀實槍拼出來的人,估計本事就更高了。沈將軍那種生死戰場闖出來的人,硬碰硬的,自己也不一定拼得過啊,人家憑什麼要自己這麼個名不見經傳的人去當他親衛隊的教頭呢?還是甭想着去丟那個人獻那個醜了,真的是不夠看啊。
夠看!絕對很夠看!沈謙心裡很是抓狂,卻也不得不裝模作樣地解釋一番:“那個,沈將軍覺得他的親衛雖然是戰場上出來的,但是近身防禦能力一般,所以一直就想找個教頭好好教導他們的,他只講能力,並不論出身和男女的。我這不是看你近戰本事那麼好,所以就想着把你推薦過去嘛……”
明白了,是不是因爲年底要考績了,把自己這人才推薦上去,沈將軍一高興,就會給沈鬍子考績評一個“優”了?哪怕沈謙就像傳銷的講師那樣能說得天花亂墜,秦雲昭也自有思量。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沈鬍子這麼熱乎着,那一定是自己對沈鬍子來說,就是一把好梯子!不過這方面也確實是自己的專長,而且又能跟哥哥在一起了,要那個沈將軍真的請教頭的話,倒是可以考慮考慮。
秦雲昭心中瞭然地“哦”了一聲,偏偏不給沈謙吐個實口:“如果是這樣,倒是可以考慮考慮,可是進了城開銷大,吃穿住用都要花錢,這一頭上不了山我又沒了進項……”
“包吃住!將軍府旁邊有個小院子,你可以住在那裡,另外教頭的月銀是一百兩……”這些可都是他的私產,拐這刁滑丫頭進個城,怎麼就這麼難呢!
果然人才到哪裡都是能吃香的,做一個月教頭,夠莊戶人家吃五年了!秦雲昭心裡已經大爲意動了,要聘教頭,一般也是一年爲期,吃住不用花錢,一年進賬一千二百兩,聽起來似乎還可以?秦雲昭打斷了沈謙的話:“沈鬍子,你的月俸是多少?”
“月俸兩百兩。”這是興州都指揮使的月俸,定北將軍的還有其餘的祿米那些就不能說了,沈謙雖然一時沒明白秦雲昭問這個是什麼意思,還是明智地把其餘的給截住了。
秦雲昭並不知道沈謙只說了工資,沒說津貼,只是想着自己怎麼也比沈鬍子這水平要高,跟他要個一樣的標準應該不過份吧:“那你去跟沈將軍報告,包吃住,我也要兩百兩的月銀,而且訓練完剩下的時間不準管我去哪兒。不然就算了。”
他是朝廷欽封的都指揮使,月俸也才兩百兩,這丫頭倒是張的好大的口!親衛、親兵雖然在編制之列,但都是要他自個兒格外再掏一份銀子養的,更別說本來就沒有編制的這個親衛隊教頭了!幸好自己有別的進項,兩百兩就兩百兩吧!
想攏着這丫頭跟自己近點兒,還真不容易啊!沈謙挫了挫後槽牙,答應了下來:“好!”
“咦?你不回去問問沈將軍?”秦雲昭有些詫異起來,“你能做主?”
“不用…將軍說過,這事交給我,就全由我做主了!”沈謙心裡突然又有些虛了起來,要這丫頭髮現實情,會不會生氣?自己要不要先找個機會跟她老實坦白了?
不是說只是沾點親嗎?親衛隊的教頭應該也是很重要的事了吧?也會委託只沾點親的沈鬍子來做?秦雲昭壓下了心中的狐疑,問了具體的住處,纔不鹹不淡來了一句:“那我就先考慮考慮吧,要決定去了,我就直接去那兒了,要不去,那就是不去了。”
費了這麼大的勁兒,結果就得了這丫頭這麼一句!沈謙差點沒吐出一口老血,又不敢逼得緊了,怕露出端倪:“那你總得給我個時間吧,我也好交待!”
“嗯,反正過幾天就要過年了,那就到正月十五吧。過了正月十五我不來,那就是不來了。”秦雲昭用笊籬撈起了煮熟的麪條,盛進碗裡,把鍋子剩下的臊子肉也全鏟了進去,遞給了沈謙,“吃吧,再不夠就喝麪湯得了。”要她再揉麪她可不揉了,手都酸了。
我都說放血出兩百兩銀子一個月請你了,你也不給個準話,現在就多吃你一碗麪還嫌三嫌四……沈謙不敢多話,瞥見容淵往廚房這邊來了,趕緊閉了嘴。
第二天早上,華靈纔剛從牀上爬起來,就看到秦雲昭從宗南山房間裡出來了,不由有些奇怪,這麼一大早的,阿昭就去找宗伯伯做什麼?問早飯要吃什麼?
心裡還在納悶着,宗南山已經一臉怔忡地走了出來,擡眼瞧見華靈正站在窗戶前頭,就衝他招呼了一聲:“吃完早飯收拾東西,我們就走。”然後又掉頭進去了。
這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華靈一頭霧水地擡頭看了看天,不明白宗南山怎麼會這麼睡了一覺就改了主意,原以爲千難萬難的任務,就這麼一下子就解決了?太輕鬆了吧!
一定是阿昭這傢伙說了些什麼!華靈趕緊把眼睛揉一揉,跑進了後面的廚房,正在院子裡給馬兒喂飼料的沈謙拍拍手,也往廚房旁邊的水池子走去洗手了,耳朵卻不由豎了起來。
“阿昭,你怎麼勸動宗伯伯的?”
“想知道?”
“嗯哪,快說說!”
“既然你這麼想知道,那我…就不告訴你!”
沈謙不由啞然失笑,只要不是氣他,他倒是很樂意看這蔫壞的丫頭氣死別人。
阿昭你個死丫頭!華靈氣忿忿地嚥了這一句,眼珠一轉,湊近了秦雲昭耳邊:“阿昭,你告訴我原因,我就告訴你一件事做交換……”
沈謙再支楞耳朵,也聽不清華靈和秦雲昭說些什麼了,只好先回了偏廳裡,不過總覺得秦雲昭端早飯出來時,對他淡淡瞥的那一眼,似乎有些意味深長,讓他莫名地有些心虛。
吃過早飯,趁着回房間收拾東西,沈謙悄悄把華靈提了過來:“之前在廚房裡你跟那丫頭說什麼了?”
華靈心裡一跳,臉上卻是一臉無辜:“我沒說什麼呀,就是偷偷告訴她最近在研製梅花沁香膏,女孩子用最是滋潤了肌膚了,拿這個跟她做交換,讓她告訴我怎麼勸動宗伯伯的。”
“哦?”沈謙半信半疑地看了華靈一眼,“她怎麼勸動的?”
“太簡單了!她就告訴宗伯伯有個叫若蘭的女孩子給她託了個夢,要她告訴宗伯伯一定要好好活着,一定要健康長命,就這樣!”
沈謙心中一跳,想起了秦雲昭被醉後的宗南山劈暈的那個晚上,第二天秦雲昭雖然半點都沒有問出來,不如聰明如斯,自然是知道些端倪的,他倒是沒想到,秦雲昭會藉着這事玩了招託夢,讓宗南山改了主意。
也難怪宗南山會改主意,按說秦雲昭根本就不會知道這些事的,那都有十多年了,本來知道這事的人就極少,就是他自己,也是因際才恍惚聽聞一二。
秦雲昭這樣藉着託夢一詐,自然正正觸動了宗南山的心思,由不得他不信啊!
想到這事一直也是宗南山心中的隱痛,沈謙臉色一肅,告誡華靈:“你萬不可在宗前輩面前提起這件事,知道嗎?!”
華靈連連點頭:“知道知道,你跟阿昭說話都一個腔調了!你們都當我是不懂事的三歲小孩子麼?”
聽到秦雲昭也是這樣告誡過了的,沈謙臉色一緩,只覺得那“一個腔調”四個字極其順耳,心裡竟有些沁甜起來。
容淵正跟在宗南山後面學習,宗南山怕這一走不知道要什麼時候纔回來,擔心他學業中斷,索性要帶了容淵一起走。容淵反覆想了想,終於答應了。
阿昭不會走,她在這裡,家在這裡,而宗南山這樣的名師實在是可遇不可求,等他跟着宗南山學好了再回來也不遲。這樣一考慮,家裡一下子又走了兩個人,只剩下秦雲昭一個人守着這家裡了。
宗南山看着秦雲昭還想說些什麼,秦雲昭不以爲意地揮揮手:“宗伯伯趕緊把傷治好是大事,你們走了我就成天泡到山上去,等你們回來的時候,我指不定都攢了一屋子的好皮毛了,外加各式野味臘肉乾貨,你們想做什麼大毛衣服就做什麼,想吃什麼就吃什麼!”
宗南山哈哈大笑,一下子斂去了傷感:“丫頭,保重!”若蘭說的對,即使她們都走了,自己也要健康長壽地活着,把她們那一份一起活好!
沈謙跨上了馬,回頭看着倚在門邊那嬌俏的身影,明知道她功夫厲害等閒不會有事,可如今那家裡只有她孤伶伶一個人了,他的心又有些提了起來。
來的時候沈謙和華靈只多帶了一匹馬來,去的時候沈謙、宗南山各騎了一匹,容淵就跟華靈合騎,坐在了他的身後。回頭瞧着秦雲昭微笑着跟他們告別,心裡猛地就難過起來。
成大事者,何懼一時的兒女離別!華靈已經驅馬開始快馳,容淵咬牙掉回了頭,目光一掃而過沈謙那還回首張望的模樣,心裡不由微微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