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陣子有點走火入魔。”他這樣和她解釋,“一路急趕,真氣調理不妥,現在狀態不大好。暫時怕是行動不了。”
“不是被我害的?”她很在意這個。
“當然不是。”他立即否認,“般若雪很容易走火,所以我體溫纔不穩定。”
她稍稍放心,走火入魔對別人來說可能很糟糕,但宮胤的般若雪,足可護持本元,總能恢復的。
但心中總有疑惑未去,她伸手試試他額頭,覺得好燙。
“你好像發燒了。”
走火入魔會發燒嗎?這傢伙又瞞着她什麼?
宮胤卻皺起眉,因爲景橫波的手冰涼冰涼。
她手太冷,纔會覺得他額頭過熱。
他沒否認,虛弱無法完全遮掩,讓她認爲自己發燒生病,總比知道真相好。
隨即他發覺身上似乎有些不對勁,貼身衣衫忽然變得柔軟舒適,再無先前冷硬難受,眼睛向下瞄瞄,似見胸口紅衣一角,頓時一驚,伸手就去解,卻被景橫波一把壓住,嘿嘿冷笑道:“怎樣,嫌棄我?”
“你的衣服……”
“嫌棄女人?”
他手指一頓,半晌輕輕嘆息一聲,道:“仔細你自己着涼。”
“弄髒了,染了汗,我穿着不舒服,又嫌你衣衫不整地難看,脫給你擋着了。”她一臉鄙視地道,“你嫌髒,嫌女人衣裳不吉利,儘可以脫。”
他握了握她的手指,沒說什麼。覺得她一臉冷硬地說倔強的話,可愛到令他心疼。
衣服穿着有點彆扭,更多的卻是喜悅。衣裳溫軟香氣淡淡,絲緞滑潤熨帖,似第二層肌膚,將人輕輕包裹,他不禁便想起這衣裳先前正穿在她身上,然後,載着她的芳澤,擁住了他。
擁住他的何止是這衣裳這淡香,更多的,是她那些彆扭着不願出口,卻密密藏着的綿軟心意……
他忽然有些燥熱,衣服簇擁在胸口,滑滑軟軟,他不由自主便要生出一些同樣旖旎綿軟的遐想,想起她身姿飛舞時也如軟緞柔韌,想起她肌膚也如緞子一般光滑,想起她呼吸的香氣如這衣裳香氣,想起她纏繞在他身上時,和這衣裳一樣,薄雲軟玉,銷魂……
似乎哪裡有了點反應,他又滲出點汗,不忍流汗浸潤了她的衣裳,趕緊收斂心神,忽然又覺得雖然還是無力虛軟,但內腑先前那小刀攢挖般的劇痛已經消解了不少,這說明亂躥的真氣被引流了一些,而他並沒有自己調息,難道……
“你方纔做什麼了……”他皺起眉。
“什麼都沒做。”她否認得乾淨乾脆,立即轉移話題,“我們什麼時候回到地面上?”
這麼說的時候她心頭一糾。忽然便想起很多事一旦面對又是不同局面。竟有點不想回去的感覺。
“我怕是不能再在這裡停留了……”他微帶歉意地道,“身份暴露,很快就會有人知道我不在帝歌……”
“是了,你得儘快趕回去。”她慢慢答。心裡不知道是鬆了一口氣,還是失落。
爲不必現在抉擇而鬆一口氣,爲馬上又分離而失落。
哼哼兩聲她道:“很好,快滾,我也不想看見你。”罵完又皺眉打量他,道,“但你這樣子,自己出不去吧,還得我先把你送上去……”
“不行。”他立即截斷她的話,“我們不能公開出現在同一場合。”
說完這話他有些後悔。他想還和她維持表面敵對關係,以免被雪山中人注意到。這事他本來想換個說辭,和她慢慢商量,以免她誤會,此刻忽然說出來,只怕不妥。
果然她立即變了臉,冷哼一聲道:“死性不改!和我一起會死嗎!”憤然摔開他過來拉她的手。
他脣角笑意微微苦澀,很想說是和我一起會死。最終也不過輕輕嘆息。
景橫波揉了揉頭髮,想的卻是宮胤不肯和她一起,只怕是被帝歌的人知道了,提高警惕防備。這麼想也便罷了,只是心中怨氣難平,逆氣上涌心頭冰冷,忍不住咳嗽。
聽見她咳嗽他便來拉她,被她再次摔開,塞了個東西到他手裡,道:“看看這是什麼。上頭掉下來的。”
宮胤手指一觸及,不禁一怔。
正想說什麼,忽然他一轉頭,與此同時景橫波也詫然轉頭。
兩人都聽見了異聲。
不在先前那處縫隙,而在身後另一個方向,從地形推測,應該是地道出口的方向。
按說兩人早該去查看地形,偏偏一個傷一個被傷,偏又不願意讓對方知道,都在死撐着,故作淡定坐在地上談論局勢,心中想着的卻是如何忽悠矇騙了另一個。
此刻聽見聲響,兩人都是大風大浪裡過來的,一看這方向就知道不大對勁,大眼對大眼地望了望,都在想:“不好,這下要露餡了……”
身後不遠處有簌簌扒土的聲音,隱約一點燈火搖曳,接着有步聲踏踏而來。
似乎不止一個人,地道里步聲雜亂。
一人道:“要說咱們也夠倒黴的。大王說起來簡單,找個人。天知道找個咱們易國的人得有多難!早上一張臉,晚上一張臉,一年三百多天不重樣,怎麼找?”
“說人可能在沉鐵,一句可能,就跑細了咱們的腿!好容易趁打仗混進這裡,結果遇上宮殿塌陷,咱們險些被砸死!好容易找到地道藏身,剛想出來,上頭火又燒起來了。真是處處不順!我說,咱們出來之時,是不是忘記拜神了?”
“呸,就你這殺人如麻的貨色,拜神也沒用!要我說,趕緊找路出去是證正經。至於皇叔,找了那麼多年找不到,這次找不到,也不算咱們的不是……”
景橫波和宮胤對望一眼。
皇叔?什麼皇叔?景橫波想了想,不記得自己有什麼叔叔,看看宮胤,他的叔叔也可以叫皇叔嗎?不過他好像是個孤兒?
宮胤眼神似乎也有幾分疑惑,仔細想了想,忽然皺了皺眉頭。
他低頭看看掌心管子,打開,從裡頭抽出一張面具。景橫波隱約看見,驚訝的瞪大眼睛,她沒想到那麼細的管子,居然能藏下這麼一大張面具,這面具的薄可想而知。
越薄的面具,技巧越高。價值越高。她怎麼會忽然撿到這麼一個寶貝?
“咱們走吧。”她用氣音問宮胤。對方好幾個人,平時不在話下,此刻她卻根本瞬移不了,留下來就有麻煩。
“嗯,走。”宮胤點頭,道,“你先走,我把這幾個人打發了就來。”
景橫波吸吸鼻子,“我看還是你先走,我把這幾個人打發了就來。好久沒揍人了,手癢。”
“有男人在,要女人做什麼。”宮胤對她示意上頭先前的出口。
“沒女人,你們只能一輩子自摸!”景橫波打下他的手,“滾,我不想看見你。”
“你可以自己離開,不看見我。”宮胤坐着不動。
景橫波也坐着不動,垂下眼,過了一會冷笑一聲,又笑一聲。
宮胤也不說話了,嘆息一聲。
兩人都是人精,說到這程度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分明就是兩個人現在都走不了,還在互相忽悠。
景橫波垂着眼,面上冷笑,聽着危機逼近,心中卻並沒有緊張畏懼,反而泛起一股酸酸的熱,不知道是欣慰是難受是無奈還是憤恨,堵心。
他若能自私無情些,她也能令自己割捨,可是這麼矛盾周折放不下,她也就成了一團纏絲粘絮的亂麻。
步聲漸漸接近,既然走不掉,就要想個辦法。總不能一對大高手,屬下近在咫尺,卻栽在一羣烏合之衆手中,那也死太冤了。
景橫波在全力思考,一眼看見宮胤拿着那面具發怔,神情倒看不出太緊張。
不過她就沒見他緊張過,除了先前那撲入火場一刻……
“這裡應該就有出口……”聲音已經近在咫尺。
宮胤拿着那面具,似乎準備戴到自己臉上,忽然手一停,想了想,戴到她臉上。
景橫波一怔,摸了摸臉,感覺是個男人。看一眼宮胤,忽起惡作劇念頭,猛地往他身上一撲。
宮胤猝不及防,給她一撲就倒,兩人滾倒在泥地上,景橫波一邊想大神受傷唯一的好處,就是身嬌體軟易推倒,一邊伸手就去拽他褲帶。
宮胤給她壓在身下,正想這女人壓他越來越熟練了,忽然感覺到她狼爪所探的方向,一時又驚訝又忍不住心中一顫,想要擋又捨不得,想要不擋又覺得實在不是時候,正在那裡痛並快樂地糾結着,景橫波的手卻停了下來。
她只略略解鬆他褲帶,將衣裳向上撩起,將褲子稍稍向下拉拉,露細細一截腰部肌膚,然後一口啃在他耳後。
宮胤的耳垂唰一下便紅了,那紅迅速蔓延過耳垂,染上玉色臉頰。
他在到達沉鐵時,便扔掉了錦衣人的面具,此刻正是本來面目,雪玉染明霞,連景橫波都被這一霎的清豔驚得眼睛一眯。
正在此時,火光一亮,一行人轉過了地道,出現在兩人面前。
“啊!”兩邊人同時驚呼。
出地道那幾人驚呼,是因爲看見了再也想不到的一幕。地下竟然滾着一對人,兩人都看不清面目,只感覺身姿都很美好修長,躺在地下那人肌膚如雪,臉色微酡,衣衫不整,褲帶半解,衣裳撩起,微露一抹腰間肌膚,只細細一線,便在火摺子光下如玉生光。而那伏在他身上的人,似正在他耳側喃喃低語。
好一個旖旎情態,滿室誘惑。一霎連黑暗地室,都似因此忽然馥郁香暖。
衆人面面相覷——地道行走到盡頭,忽然看見這麼香豔一幕,是福是禍?
景橫波的“啊”就是假裝了,彷彿正自情濃之中被驚醒,一邊驚叫,一邊手忙腳亂地給宮胤拉褲子,放衣裳,各種“被撞破好事趕緊遮掩我的小情郎”姿態。
給他拎褲子的時候,手背被狠狠彈了一下,景橫波背對衆人,對他齜一齜牙——呵呵,姐心氣還沒平呢,欺負的就是你。
“你們……”那羣人中領頭的一個,抹一把快要流出來的鼻血,戒備地問,“這是……”
另一個眼尖的,卻忽然道:“頭兒,這人臉上戴了面具!”
那頭兒原本被宮胤的美色攝了魂,沒有注意景橫波的臉,此刻被提醒,稍一凝神看看景橫波的側臉,驚道:“好厲害的面具!”
易國人一輩子和麪具打交道,也很少見到這種極度高端的面具,這絕非尋常人能做得出,就算本國皇族,能做出來的都寥寥無幾,難道……
幾個人互相打個眼色,一時眼中狂喜——難道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當年咱易國皇叔,可是以一手最精妙的面具聞名易國!
趁着幾人打眼色,宮胤在景橫波耳邊悄悄道:“傳聞易國現今的皇叔,失蹤多年,當年這位皇叔,是皇位最有力的競爭者,結果事到臨頭卻出了岔子,由現在的王接替了皇位。之後這位皇叔似乎還曾造反過一次,事敗遠走,自此不知所蹤。不過據說此間還有糾葛……真相到底如何,只有當事人才知道了……”
景橫波這才明白剛纔那些人說皇叔說的是誰,而且能一眼看出她這無比精巧的面具。易國易容之術甲天下,熟悉面具便如熟悉自己手指,只有他們才能一眼認出來。
換句話說,宮胤給她戴這面具是有意的?他爲什麼自己不戴?難道另有打算?
她其實是想複雜了,宮胤之所以改變主意給她戴,純粹就是不喜歡自己的女人給別人看而已。
宮胤其實也想多了,景橫波現在頭髮燒斷,滿頭如狗啃,一臉黑灰,路邊二癩子都沒興趣多看一眼,也就他還當朵花似的罷了。
他眼裡,滿頭狗啃那叫可愛,一臉黑灰不掩麗色。全世界的美女都套上樹樁子站他面前,他也覺得景橫波那個樁子最美。
話說到這個程度,她也就明白宮胤的真意了,心想這也不失爲一個好辦法,先出去再說。
不過冒充皇叔,這些易國尋找大逆的人,不會立即殺人麼?
隨即她就發覺,事情和她想象得有些不同,那些人懷疑她是“皇叔”之後,並沒有露出殺機,反而收斂了敵意,收起武器,彬彬有禮地問:“敢問兩位爲何在此處?”
景橫波一邊想還是宮胤眼毒看出有貓膩,一邊想着該如何扮演皇叔這角色,邪肆狂放呢,還是高貴謙虛呢?還是滿臉風霜忍辱負重呢,還是……
耳邊宮胤輕輕地道:“他們都沒見過易國皇叔。”
景橫波心中大定,眉毛一挑,傲然道:“你等是誰?爲何又在此處?”
那羣人對望一眼,道:“我等路過沉鐵王宮,前來尋找一位舊人,無意中被埋入宮殿底下,得逢二位。”
他越謙恭,景橫波心中底氣越定,慢條斯理地道:“我也是無意中被埋入宮殿地底,這位,”她指了指宮胤,“是我朋友。”
那幾個人對望一眼,眼神裡寫着“怎麼做?”
“動手?”
“還沒確定,怎麼動手?”
“這兩人體虛氣弱,正好挾制,先抓來問明白再說。不然上頭就有軍隊,被發現了咱們都走不脫。”
“這萬一真是皇叔怎麼辦?要麼好好說,請他和我們走?”
“這萬一不肯走……”
一羣人打得眼色亂飛,景橫波大致明白他們在搞什麼鬼,抓緊時機調息,卻發現先頭給宮胤療傷時,那一擊着實太重,一股寒毒之氣,堵住了自己丹田附近的經脈,真氣不通還在其次,關鍵瞬移忽然也施展不開了,怕得花時間慢慢化解才行。
所以剛纔她壓倒宮胤,讓人誤會她是荒淫無度,以免被發現兩人不妥。
現在只能先靠這些人出去,走一步看一步了。
那幾個人眼色終於打好,忽然搶上前一步,嚓嚓刀劍連響,逼住了地上的宮胤。
“你們幹什麼?”景橫波怒喝。
“我等對您有些疑問,希望您和我們走一趟。”那領頭人道,“不得已挾持貴友,不過您放心,只要您和我們走,我們不會傷他一根毫毛。”
“啊呸。”景橫波惡狠狠地道,“拿他來威脅我?瞎了眼吧?這不過是我一個玩物,你們喜歡你們拿去!”
這麼說的時候,她心中忽然涌起一陣快意和惡意,覺得真這樣做似乎也很解恨?這麼說似乎也很契合心境?然而一低頭,看見他靜靜的眼色,他那麼眸子黑白分明地看着她,明明看出她一霎的恨和惡意,眸子裡卻連一絲傷心沮喪都沒有。
明擺着那種,我愛我的,你罵你的,你罵我我也是愛你的,反正我不會罵你的。
山一樣的穩和堅。
她愛他的巋然如山,也恨他的巋然如山,山一般矗立在她面前不動搖,繞不過躲不開,她踢腳踹過去,只能傷了自己。
她覺得宮胤遇見她很倒黴,她遇見宮胤也很倒黴。世間一物降一物,她就是那宮胤的吉祥物。
那邊幾個人在笑,笑得曖昧,眼神裡滿滿都是“你剛纔那個急色樣子埋到地下了都不忘記來一場不知道多寶貝這美人兒還裝什麼裝”。
領頭人道:“您捍衛朋友的方式真是奇特。不過我等眼還不瞎,您就別費精神了。跟咱們走,大家省心,如何?”
景橫波滿臉被識破的無可奈何,半晌不情不願地道:“反正我也要出去的,一起結個伴。”
她本色出演,幾分狡猾幾分驕傲,加上做久了女王自有風範,倒也真有幾分曾經叱吒風雲的皇叔派頭,那些人事先得過囑咐,越發不敢輕慢,卻也不敢放鬆,當即命人將宮胤拉起。
景橫波看他們動作粗暴,其中一人似乎還想偷偷摸宮胤手腕,忽然上前一步,道:“我這朋友,先前落下時傷了腿,暫時不良於行。我來。”
衆人都露出譏笑神情——受了重傷還不忘玩一場,真是浴血奮戰精神可嘉啊!
景橫波上前,將宮胤抱起,一邊抱一邊賤賤地笑了笑——哦呵呵呵,公主抱哦,你這輩子給姐這麼抱一回,以後還想和姐逞威風?
姐壓過你,扒過你衣裳,解過你褲帶,玩過公主抱!
以後少和我叨叨!
宮胤似乎也有點沒反應過來,臉上唰地掠過一抹紅影,想拒絕,又似乎有點小期待,還似乎有點捨不得,景橫波沒見過他猶豫不定模樣,頓覺這模樣更加令人着迷,“嘿喲”一聲使勁一抱,卻忽略了自己此刻的狀態也很糟糕,只覺得雙臂一軟,身子向下一栽,把宮胤又給滑出了懷抱。
多虧了旁邊的人扶一把,纔沒抱着宮胤栽個狗啃泥,那扶她的人還不忘取笑一聲,“事後容易腿軟,您悠着點。”
“小妖精太磨人啊……”景橫波心有慼慼焉地長嘆。一臉得了便宜賣乖的賤樣。
有人不以爲然,有人神情豔羨,宮胤深以爲然——小妖精是很磨人。
最終還是由那羣人中的一個漢子背了宮胤,景橫波看宮胤沒什麼抗拒之色地由人背了,心中嘖嘖稱奇,想着潔癖尊貴的宮大神,居然也能這麼隨遇而安。忽然想起那一路,他地也鑽過,泥坑也滾過,血痰也吸過,早就說不起潔癖這回事了。
這麼一想心口又有些發堵,不知是喜是悲。眼看着那羣人揹着宮胤商量了一下,決定不從這頭出口走,再從原來的地方挖個洞出去,以免驚動上頭,因爲此時上頭的動靜越來越大了。
景橫波倒希望從這邊出去,分分鐘就能遇見自己的人脫身,但宮胤對她使了個眼色,她就沒有再開口。在一羣人看似客氣實則戒備的擁衛中,順着地道向裡走。
她自己也很虛弱,走着走着便由人扶住了,對方問她:“敢問您如何也弄成了這樣?”
“先前戰陣中受了傷,多虧我這朋友拼死護我,我們滾入火場,卻又萬幸地撞倒了塌陷的地板,滾入這地室……哎喲可痛死我了。”景橫波哼哼唧唧。
那詢問的漢子倒一臉羨慕,羨慕中又夾雜着對景橫波的鄙視,大抵是覺得這誰誰這麼情深意重,這“皇叔”卻是個沒心沒肺的,人還重傷着呢,就這麼浴血奮戰了,真是太不憐香惜玉了。
景橫波此時燒得頭髮七長八短,衣衫是白衫紅褲紅靴,雖不整,卻不顯女性特徵。而宮胤雖是男裝,偏偏景橫波給他在裡頭裹了一襲自己的紅衫,外頭衣裳的裂口露出裡頭鮮豔紅衣,看在衆人眼裡越發覺得這位果然是隻活的斷袖。
走了一截,到了原先的入口,入口已經被落下的東西堵住,三四人上前一起努力,將那歪斜的石板頂開,一線天光漏了下來。
看見天光的那一刻,景橫波身後的人忽然道:“失禮了。”抽出一條布條,飛快地將她嘴堵住。
又有人想要堵住宮胤的嘴,宮胤卻道:“你們應有短暫控聲的藥物,拿來。”
那些人愣了愣,有心想不理,被宮胤那雙眼睛清凌凌一看,不知不覺就摸出一顆藥物遞了過去,心中想着這小倌兒,居然也有這等氣質。
宮胤看了看那藥,很主動地吃了。景橫波覺得綁嘴不爽,乾脆也要了一顆吃了。她此時卻有了個想法。覺得宮胤如果此時不適合出現在人前,那就不要出現,把下落弄得撲朔迷離最好。這樣敵人就不知道他到底在哪裡,也就不敢輕舉妄動。
照這麼說,這羣人的出現,倒是瞌睡遇上了熱枕頭,不如就給他們擄走好了。
想到這她躊躇了一下,自己這邊還有軍隊,戰事還不知怎樣了,雖說覺得必勝,能夠帶兵的人也有,但戰場兇危變數多,這萬一自己不在有什麼不妥……
身後的人動作很快,從背後包袱裡拿出兩套沉鐵宮廷太監的衣裳給兩人套上,連帶假髮、假鬍子假眉毛,種種易容裝備伸手就來,轉眼就把兩人打扮成普通的太監,真不愧是易國人。
景橫波任他們擺佈,裝扮好了爬上地面,地道不長,自然還在內宮,身後不遠處就是坍塌的大殿,隱約有大批軍士在已經熄滅的火堆上挖掘,大概是在找他們。還有不少人在約束宮人,滿地都跑着驚惶的宮人,尖叫的宮妃。顯得很亂,景橫波皺皺眉,心想大家都忙着找自己,也不先整肅下沉鐵宮廷,還有鐵星澤到現在還沒掌握沉鐵王軍麼?這樣亂糟糟的,難怪給人乘虛而入。
不過從自己的軍隊在挖掘廢墟情況看來,還是己方勝了,就是不知道成孤漠現在怎樣了。
此時她稍稍恢復了點力氣,自己覺得可以近距離瞬移了。四面都是她的人,只要忽然一個瞬移,脫離掌控,哪怕不遠,她就可以獲得自由。
身邊宮胤忽然對她使了個眼色,她知道這是讓她走。
她用眼神問他:你呢?
他以口型回答:隨後就來。
景橫波心裡呵呵一聲:纔怪。
他忽然一腳踹在扶他的人的膝窩,那人哎喲一聲向前撲出,他作勢要跑,這羣人都被驚動,齊齊撲出,連看守她的人都下意識追過目光,移動腳步。
景橫波知道自己現在可以閃了。
她也確實動了。
她撲過去,一把抓住宮胤,怒道:“菊花兒,你是我的人,你敢丟下我就跑?”
宮菊花兒身子一頓,轉頭看她。
一瞬間他眼神啼笑皆非又無可奈何。隨即又轉爲憐惜和欣喜。
這眼神太複雜,她轉頭不看,猶自咄咄逼人地道:“想走?也得等我玩膩你再說!”
臺詞說得順溜,心裡卻微微苦澀。
剛纔那一瞬,她確實閃過想走的心思——何必管那麼多?何必放不下?他到現在還半隱半藏不肯坦誠,她又爲什麼不能一筆勾銷一走了之?舊帳還沒算清,牽扯只是無益,她該做最瀟灑的自己,明白真相後別離江湖海闊天空,爲什麼還要糾纏不清?
他不過是借易國擄人之事正好隱藏行蹤,難道還怕他真的身陷幾個小毛賊?
諸般想法都是堅決的,對自己的心理建設也是做足了的,但事情真的發生了,她的動作還是在理智之前。
沒法解釋,她自己也懊惱,覺得感情真尼瑪煩人。
那些人籲一口氣,趕上來又將兩人圍住。此時衆人在廢墟一角,四面人影亂竄,這一角的小動作,倒也沒多人發覺。
一柄硬硬的刀頂上了景橫波後背,易國探子在她身後道:“請您及貴友自重,否則我等便要得罪了。”
景橫波攤手以示合作。
此時沉鐵宮廷內有人開始整肅秩序,將宮人各自趕回所屬宮殿,這批人眼疾手快,拉着她和宮胤,混入了一羣太監隊伍,跟着進了最靠近外殿的漱玉宮,那是一位寵妃的宮殿。寵妃今夜受了驚嚇,臥牀不起,宮中諸人亂糟糟的各自奔忙,誰也沒注意混進來幾個人。
這一夜宮中因爲內亂和大火,也死了不少人,還有不少人到處亂躥,被隨便驅趕入各處宮中,此刻也無人查問,幾個人隨便找了間空出來的下房,便進去休息。
景橫波和宮胤老實不客氣地佔據了屋子裡唯一一張牀上,聽那些人在商量如何出宮出城回易國。聲音壓得很低,景橫波也懶得聽,估計今晚那寵妃要倒黴了。
太監房的牀很窄,睡兩個人着實不夠,她覺得很擠,挨着宮胤的身體,她便忍不住想起先前扒衣撕襟,看見的緊緻腰肢,修長雙腿,流暢頸線,光潔胸膛,還有胸膛上灩灩落梅……
忽然便燥熱了,她不自在地向外挪,沒留神挪到牀幫子,哎喲一聲快要掉下去。
一隻手伸過來,將她抓住,撈回來,按在了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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