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寢宮時,大殿裡已經點燃了琉璃燈盞,宋清瞳的心口還在微微發疼,拒絕的時候是很灑脫,可是個中滋味只有自己知曉,在他眼中,自己就是淫蕩的女人,永遠翻不了身,既然這樣,長痛不如短痛,及早斷了纔是。
至於水鏡會不會去疫區,她只有七成勝算,好在最後拋出了楚天墨,只要水鏡去找楚天墨,事情一經覈實,也許水鏡會因爲愧疚同意去疫區,但是誰能說得準?世外之人脾氣通常比較古怪,不能用常理推測。
看一眼躺在龍牀上雙目緊閉的宋昭夜,臉色好了些,摸摸額頭,微微發熱,問一旁的玉兒:“餵過水嗎?”
玉兒回答:“才餵了水,太醫剛剛看過,不出意外明日一早便會醒來。”
宋清瞳點點頭,此人她大有用處,但須觀察一段時間,如果可堪大用一切好說,若是奸險小人,她也是有後招的,總之,她死了,絕不會給楚天墨留下隱患。
命人將宋昭夜擡到偏殿去,又吩咐兩名太監好好伺候着。
用過晚膳,沐浴後,只穿了一身潔白的裡衣,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她覺得神疲意倦,只想早些休息。
手執玉梳,正梳理着長髮,玉兒雙手端一隻木盒過來稟告:“皇上,您沐浴時,文貴君來過,留下這隻木盒便走了。”
“哦?”宋清瞳放下梳子,接過盒子,棕紅色的木漆上雕飾着清水芙蓉的圖案,捧在手中沉甸甸的。
又問:“他有沒有說過什麼?”
玉兒搖搖頭,宋清瞳打開蓋,一股清芬之氣沁人心脾,圓形凹槽裡整整齊齊擺放着十顆藥丸,還有一本泛黃的薄薄書冊,翻開觀看,竟然是內功心法,玄陽功,共計十勢,每一勢詮述詳盡,冊子最末一頁墨跡猶新,秀逸的筆跡寫着:此冊從丞相處得來,是陛下練過的功法。培元丹每日一粒,可快速提升內力。
宋清瞳心頭一動,這就是女皇帝平日練的內功?她騙水鏡自己失去記憶,水鏡心細知她不好向楚天墨討要,便替她要來,心中怎能不感動。如果照這上面說的修煉,再配以培元丹,她是不是就不用死了?不管怎麼樣,她都要試一試。
承影端來托盤,宋清瞳看也沒看一眼,說:“朕很累,今日不召人侍寢。”昨晚已經做運動了,胎毒大概可以控制兩天。
承影保持姿勢,小聲說:“皇上,再過幾日,您的月事就要來了。”
宋清瞳額上佈滿黑線,她的意思是該抓緊時間?頭疼道:“去接雲御侍。”
承影剛下去,一名宮女進來稟告:“皇上,紀良人在殿外求見。”
宋清瞳勾起脣角,他的消息倒靈通,闔上蓋,將木盒收在龍牀暗格裡。玉兒已經取來衣裙,服侍着宋清瞳穿戴齊整,宋清瞳這才吩咐宮女,“讓他進來。”
琉璃燈影下,大殿裡處處顯得溫馨柔美,紀雲鶴垂首斂目走進寢殿,宋清瞳看過去,他穿着一身雪青色錦緞長袍,一支碧玉簪挽住長髮,身材高挺,步履沉着穩健。
紀雲鶴走到宋清瞳面前躬身施禮,宋清瞳一笑:“免禮,卿來所爲何事?”
“皇上釋放家母,臣感激涕零。”
紀雲鶴沒敢看宋清瞳,他已經收到消息,楚天墨親自去刑部釋放母親,而且撤去包圍紀府的錦衣衛,他沒想到女皇做事這樣神速,欣喜之餘又忐忑起來,無功不受祿,女皇帝這樣做不會是另有所圖吧?
一想到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事,紀雲鶴很緊張,他雖然出身世家大族,但是家裡管教甚嚴,加之本身喜歡遊山涉水,尋仙訪古,所以根本沒近過女色。
他之所以挑這個時候來,其實無非是想試探一下宋清瞳,若是女皇無心讓他侍寢,他自然樂得清靜,可若是她起了色心,爲了大局着想,他也只能犧牲色相。
宋清瞳笑了笑,“卿何必客氣,我們是一家人,卿的事就是朕的事,朕的事……”故意拉一個長音,斜睨向紀雲鶴。
紀雲鶴感受到目光注視,連忙接口:“皇上的事便是臣的事,臣赴湯蹈火萬死莫辭。”
說完汗流浹背,心中不住叫苦,糟了糟了,女皇今晚就要和他成爲一家人了,看來今天他在劫難逃。
宋清瞳看他額角汗珠密佈,看都不敢看自己,想起之前他的慷慨陳詞,只覺得好笑,掏出帕子,點拭紀雲鶴的額際,紀雲鶴感覺一股甜香撲鼻,額上彷彿被細柳拂過,整個人如遭雷擊般,嚇得一動不會動。
宋清瞳勾脣道:“卿所言甚慰朕心啊!”
然後狀似頭疼地扶着額,又說:“黃河水氾濫,如今受淹地區瘟疫橫行,百姓剛得到安置,天又開始轉涼,一想到百姓們沒有棉衣穿沒有棉被蓋,朕就日夜難安。”宋清瞳說的是實情,去年北秦鬧旱災,糧食歉收,救災朝廷拿出去上百萬銀兩,再加上女皇帝平日揮霍的,國庫裡的庫銀所剩無幾。
紀雲鶴默默聽着,漸漸聽出些門道,他紀府是北秦第二大世家不假,但是自他祖父一輩便涉足商業,如今紀府已經是北秦首富,店鋪錢莊遍佈各大州縣,可以說拔一根汗毛,都夠朝廷一年的稅收。
紀雲鶴心中盤算,如果他肯出錢救災,是不是可以躲過侍寢?“皇上,臣願意爲陛下分憂。”
宋清瞳笑意加深,果然上道,又說:“有卿這句話,朕很欣慰,時辰不早了,卿就留在……”
紀雲鶴連忙插言:“皇上,前方受災臣也是寢食難安,臣不敢耽擱,這就回府籌集銀兩。”
宋清瞳見目的達到,勾脣道:“卿所言極是,”遞給紀雲鶴一塊出宮的金牌,又說,“朕給卿三天時間,籌集棉衣棉被藥物糧食等救災物資,朕等着卿的好消息。”
紀雲鶴的目的也達到了,口中道:“臣遵旨。”
心情放鬆,接過金牌之際,星目無意間看一眼宋清瞳,一看之下,不由怔住,今日女皇不似往日威嚴肅穆,身上穿着湖水色衣裙,彷彿他在江南柳岸見到的婉轉少女,此時,她雙眼彎彎,正含笑看着自己。
紀雲鶴心頭一跳,連忙收起視線,施禮告退,走出殿門時,耳朵還在泛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