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請你狠一點
宋清瞳的眸光微微閃動,他的回答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戰場纔是他施展才能的天地,看來他把它看得很重,其實,她給他擺這道難題,卻不是因爲雲瑾之事。
冷君邪見宋清瞳遲遲不語,語氣變得更加堅決:“皇上,臣可以交出兵權,但是若是北秦有危臣還是要披掛上陣!請皇上成全!”
宋清瞳眉頭微蹙,太醫說他中的箭傷到了心脈,從今以後別說不能上陣殺敵,甚至不能勞累和做任何運動,東方瑞怕他承受不了這個打擊,不敢將病情告訴他。
帶着沉思的目光看着冷君邪,他目前傷勢沉重,這個消息不能告訴他,聲音放緩道:“阿邪,方纔的話朕先放着,你若想好了,隨時都可以來告訴朕。”讓他自己選擇留在後宮,會比迫不得已感覺好一些吧。
冷君邪見宋清瞳語氣緩和,心漸漸放下,她或許只是想收回兵權。執起筷子費力地夾起一隻餃子放到宋清瞳碗裡。
宋清瞳一笑,夾起餃子咬了一口,讚道:“很好吃!你也嚐嚐。”
冷君邪不由微笑,冷峻的面容變得柔和,夾起餃子整個放進嘴裡,含情的目光注視着宋清瞳,大殿上的氣氛溫馨起來。
忽聽殿門外響起倉促的腳步聲,聽聲音來的不止一人,宋清瞳放下筷子,目光看向殿門。
最先走進來的是上官瀲月,其後是澄觀,湛盧攙扶着他,他的腳似乎扭到了,最後走進來的人,身穿道服,風姿飄逸,正是水鏡!
見水鏡和澄觀平安歸來,宋清瞳懸着的心這才放下,起身離席,問上官瀲月:“怎麼回事?”
上官瀲月望着宋清瞳,簡短說道:“文貴君和澄良人來的路上遇到劫匪。”
什麼!宋清瞳聞言頗感驚異,青峰觀在京城附近,一路上都是官道,什麼劫匪膽子這麼大?目光看向走到近前的水鏡,道服上佈滿細小的褶皺,衣襬被枝杈劃破好幾道口子,凍得通紅的手背上有一處明顯的劃傷,連忙扶水鏡坐下,“水鏡,你都傷到哪了?”
水鏡溫潤一笑:“我很好,瞳瞳。”鳳目細細端詳,她的目光明澈富有神采,面容白皙中透出紅潤,看來她已康復,這些天來他的辛苦沒有白費。想到她現在懷着身孕,反手扶宋清瞳坐在旁邊的椅子上,一會兒,他要爲她把脈。
此時,湛盧扶着澄觀也坐在椅子上,澄觀的頭垂得很低,進來以後一言不發。
宋清瞳命湛盧找御醫來,又命玉兒取來繃帶和金瘡藥,親自爲水鏡包紮傷口,一邊包紮一邊問:“水鏡,你們在哪裡遇到的劫匪?”
水鏡眸光閃爍,目光投向澄觀,思索着道:“在京城北郊附近的山谷。”
冷君邪劍眉皺起來,質疑道:“那座山谷本將在平滅離宮亂黨時搜查過多次,不見任何異常,而且,你們從青峰觀出發到皇宮,根本不會途經那座山谷。”
澄觀的眼皮明顯一跳,深深吸一口氣,低聲說:“是阿觀要臨時改變路線,馬車行至一半,阿觀隱隱聽到一陣笛音,那首笛曲似曾相識,於是阿觀要侍衛朝曲子傳來的方向前行,一直來到那座山谷,阿觀不顧水鏡和侍衛阻攔,進入山谷,就遭遇數十名蒙面人,那夥人二話不說抽刀就砍,那些侍衛爲了保護阿觀死的死傷的傷,還有水鏡道長也——”說到這裡,澄觀吸着鼻子哽咽起來。
宋清瞳皺眉聽着,劫匪顯然是故意引澄觀來到山谷,這次截殺是有預謀的,可是,他們怎麼知道澄觀一定會被他們牽着鼻子走?他們是想捉拿澄觀?是因爲他背上的圖畫?
“匪徒抓到了嗎?”
上官瀲月回道:“臣趕到時,正碰上水鏡道長扶着澄觀和幾名侍衛從山谷裡出來,臣帶人進入山谷,發現山谷裡只有侍衛和劫匪的屍體,沒有留下一活口,臣已命人搜山。”
水鏡瞳眸微轉,腦海裡閃現山谷裡打鬥的情景,他的拂塵眼看掃到其中一名匪徒,澄觀似乎無意間掠過去,他因擔心誤傷到澄觀,不得不收回拂塵,那名匪徒趁機挾持澄觀逃入山谷深處,他一路追蹤找到腳踝受傷的澄觀,那名匪徒已不知去向。
澄觀感覺到水鏡投來的目光,心變得侷促起來,快速看一眼宋清瞳,嘴脣抖了抖:“瞳,瞳姐姐,對不起,你送阿觀的那幅畫,阿觀不曾離身,可是在打鬥時,不小心——掉了。”
宋清瞳的心微微一沉,那幅畫正是那日她用鉛條畫下的,後來見他愛不釋手,便送給了他,本來是想喚起他的記憶,現在既然弄丟了,也沒什麼大不了,那座山谷人跡罕至,一會兒她派人去找找。她真正好奇的是究竟是什麼樣的笛聲吸引住澄觀,據她觀察,澄觀對琴曲並不嗜好。
水鏡道:“瞳瞳,那支曲子我還記得。”
宋清瞳眸光一亮,命人取來笛子,水鏡拿起短笛,置於脣邊吹奏,嘹亮的笛音響徹殿宇,漸漸地,笛音越來越婉轉纏綿,一曲吹下來令人覺得回味無窮。
宋清瞳頜首,這曲子是很好聽,只是不像她在皇宮裡聽過的曲調。
上官瀲月的臉上現出一抹了然,這支曲子不是出自北秦,而是南朝,確切的說是西羅!待笛音停止後,上官瀲月說道:“這支曲子名曰思歸,本來流傳於西羅民間,後來經宮廷樂師改良後,在西羅皇室廣爲流傳。”
宋清瞳心思轉動,她問過澄觀小時候的事,他似乎只記得五歲之後,之前的記憶是空白的,若是紫煞根本不是他的姐姐,那麼他的身世又隱藏着怎樣的玄機?這支思歸曲,是不是預示着他幼時生長在西羅?
此時,太醫已爲澄觀包紮完腳傷,並夾上木片固定,囑咐澄觀十日後纔可以去除,百日之內腳上儘量不要着力,退下時留下一副柺杖。
一場意外暫告段落,除夕宴繼續,宋清瞳坐回冷君邪身旁,水鏡坐在她的另一側,上官瀲月和澄觀坐在對面。
宋清瞳環視在座的衆人,微微一笑:“今日是閤家團圓的日子,你們就當是在家裡,不必拘謹。”話音未落,澄觀已經吃下去兩個餃子,上官瀲月也喝了兩口茶水,冷君邪笨拙地握着筷子,一片肉顫顫微微送到嘴邊。
宋清瞳額上佈滿黑線,他們就不能給她留點面子,難怪在他們面前,她總找不到當皇帝的感覺,餘光發現水鏡沒有動筷,心中涌起感動之情,還是他待她最好。
目光注視着水鏡,溫柔地說:“水鏡,這次回來就不要走了。”
水鏡溫潤一笑:“這是自然,你忘了嗎?我說過要做你的專職醫生。”
宋清瞳又是一陣感動,夾起一隻餃子放在水鏡面前的碗裡,飽含柔情地說:“這是我特意命御廚房爲你做的素餃,嚐嚐看。”其實,御廚房每次煮的餃子都分爲葷素兩種餡。
水鏡的身體裡有暖流通過,夾起餃子,目光卻一瞬不瞬注視着宋清瞳,兩個人這廂含情脈脈,其他幾個男人臉色不好看了。
上官瀲月低頭瞧着空空蕩蕩的碗,一聲長嘆,嘆息聲裡蘊含着悲涼,悽苦,孤獨等等各種憂鬱的情感,宋清瞳這才發覺,她光顧着跟水鏡盪漾了,不知不覺冷落了旁人。
一隻手攏着寬大的袖子,一隻手執筷夾起一片青筍放入上官瀲月碗裡,爲澄觀碗裡夾了一隻鴨腿,爲冷君邪夾兩塊牛肉,三個人臉上都有了暖意。
宋清瞳暗暗想,後宮戲裡爭風吃醋,是不是也源於皇帝沒將一碗水端平?看來她要注意了,而且,以後不要將這羣男人聚到一起,她又沒有分身術,很難照顧周全。
除夕宴結束,四個男人都沒有離開的意思,雖然宋清瞳表示要休息了,但是他們一個個依然穩坐如鐘,宋清瞳的眼睛危險地眯起來。
水鏡鳳目一閃:“瞳瞳,等會兒我要爲你把脈。”
宋清瞳點點頭,這個理由很好,她跟水鏡一直是聚少離多,在她內心深處也是希望水鏡可以留下來。
澄觀的嘴巴嘟起來,不滿道:“瞳姐姐,阿觀行動不便,可以留下來嗎?”雖是徵詢的話語,但是語氣卻是堅決的。
宋清瞳眉頭皺起來,餘光見冷君邪扶着桌子正費力往起站,宋清瞳伸手扶住,本想吩咐赤霄湛盧扶他回銅雀宮,眼睛觸上一道頗顯幽怨的眼神,話到嘴邊硬生生咽回肚子裡。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對面,上官瀲月緩緩站起身,略顯遲疑的目光看向宋清瞳,宋清瞳眼鋒掃過去,他要是敢說留下來,有他好看!
上官瀲月脣角抽了抽,目光閃了閃:“咳,皇上,臣去過問一下搜山的情況。”
宋清瞳舒出一口氣:“皇后辛苦了,日前南方進貢來雨後龍井,朕覺得不錯,一會兒朕命人送到你宮裡。”
上官瀲月深深注視着宋清瞳,柔情似水的聲音說:“臣謝謝皇上,但是臣更想吃皇上——”聲音不高不低,入到耳中格外清晰。
宋清瞳的眼睛立起來,他竟敢當着水鏡他們的面公然調戲她!卻聽上官瀲月接着說:“——親手泡的。”說完脣角高高揚起,她生氣的模樣真是可愛。
宋清瞳怔了怔,將兩段話連在一起,臉上溫度躥升,他絕對是故意的,目光觸到上官瀲月別有深意的目光,想起那次下毒未遂反被他毒暈,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熱,咬着牙惡狠狠地說:“皇后若是無事,下去忙吧!”
上官瀲月不禁心情大好,臉上帶着笑離開寢殿。
宋清瞳穩了穩紊亂的心跳,剩下三個男人,還是感覺多了些,頭疼地揉着太陽穴。就在這時,承影適時進殿:“皇上,太傅遣人來接榮貴君回府換藥。”
宋清瞳舒出一口氣,又解決掉一個,緊緊握住冷君邪的手,戀戀不捨地說:“阿邪,你隨太醫回去換藥,朕明日下了朝,去太傅府看你。”
冷君邪早看出宋清瞳爲難,雖然他很想她陪在自己身邊,但是,她跟水鏡久別重逢,有許多話要說,不再刁難:“瞳兒,阿邪先回府了,明天記得來府上。”
宋清瞳重重地點點頭,赤霄湛盧扶着冷君邪走出寢殿後,宋清瞳的目光落在澄觀身上,澄觀故意扭過頭裝作不知。宋清瞳眉毛挑起來,他以爲這樣子就可以躲過去?吩咐:“魚腸,扶澄良人回去休息。”
魚腸現身,澄觀撅着嘴拄拐站起身,瞳姐姐明顯偏心!負氣的沒用湛盧攙扶,擰擰地出了寢殿大門,其實他心裡有話,想要告訴宋清瞳。方纔,他聽到水鏡吹的曲子時,腦海裡忽然閃現一個雍容華貴美若天仙的女人,而且,那個女人朝他露出親切笑容,記憶很模糊。算了,等他的記憶清晰了以後再說吧。
澄觀走後,宋清瞳命宮人將筵席撤下去,攙扶着水鏡坐到龍牀邊,灼亮的眸子注視着水鏡,他內傷未愈又經過一場打鬥,體力嚴重透支,溫柔說道:“水鏡,我來幫你寬衣。”
水鏡握住宋清瞳伸過來的手,臉上溫暖含笑:“不急,我先爲你把脈。”
宋清瞳一陣感動,他對她總是這樣好,她能爲他做些什麼?
水鏡的將指頭搭在一段皓腕上,片刻後,心情變得越來越沉重,她腹中的孩子,先天不足是一定的,而且能不能生下來都很難說,嘆息一聲,鬆開手。
宋清瞳的額頭滲出汗珠,焦灼地問:“孩子怎麼樣?”話語間,眼眶微紅,眼中閃動着淚光。
水鏡將宋清瞳的緊張脆弱看在眼中,這是她的第一個孩子,他就是拼了性命也一定要爲她保住,握住宋清瞳發涼的小手,寬慰一笑:“瞳瞳,孩子現在很好,你只需記得平時不要操勞,過幾天,我再煉製安胎丸,你吃了以後就不會有問題了。”
宋清瞳懸着的心終於放下,不去探究話裡的真假,做母親的人心都是一樣的,只願將孩子往好的一方面想象,微笑着說:“既然沒事,安胎丸不急於一時,等你的傷完全好了再說吧!”
水鏡點點頭,她腹中的孩子恐怕等不及他傷好的那一天,他必須抓緊時間,只需要三天,安胎丸便可以煉成,明天他就得起身回青峰觀,用紫銅煉丹爐效率會提升,也許用不上兩天。
大手溫柔的撫上她的肩頭,宋清瞳順勢依偎在他的懷裡,帳幔輕輕闔上,殿中燭影搖紅。
三日後
景德宮中,宋清瞳席地坐在茶臺前,眼中欣賞着上官瀲月炫目的泡茶手法,鼻子裡聞着濃郁的茶香,還未品茶已然陶醉,當然,她來他這裡是有正事的。
除夕那晚,她在冷君邪面前信誓旦旦要拿下蕭煜,說得簡單做起來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唯一可行的法子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對蕭煜來一個美人計,可是,和親的人選着實讓她犯難,上次蕭煜在畫冊上選中的和親對象是東方瑞的孫女冷紅菱。
昨日冷紅菱登上金鑾殿,主動請求和親遼國,這讓宋清瞳深感意外,冷眼觀瞧,冷紅菱在大殿上舉止大方得體,一望之下,眉宇間透出颯爽英氣,甚至東方瑞在一旁一力保舉,但是,她不會派冷紅菱去和親。
“皇后,聽聞你有一名手下擅長易容,朕想派一名女子去遼國和親。”確切的說,她想派一名會武功的女子易容成冷紅菱的模樣。
上官瀲月擡眸瞟一眼宋清瞳,眸光閃了閃,“本宮倒是覺得,皇上沒有必要大費周章。”
宋清瞳微微一怔,他有辦法?問:“皇后怎麼看?”
上官瀲月將泡好的茶水遞給宋清瞳,答道:“冷紅菱是京城十大美人之一,聰敏多才自幼習武,她的武藝不比她的美貌遜色。”
宋清瞳聞言眼睛閃亮,照上官瀲月說的,冷紅菱倒是和親的上佳人選,更何況的被蕭煜欽點的。不過,欣喜的心隨即一沉,冷紅菱是冷君邪的堂妹,派她去和親,她對不起冷君邪,此事不可行。
上官瀲月見宋清瞳還在皺眉頭,微微一笑:“本宮聽聞冷紅菱素來胸有大志,自幼刻苦習武,即使皇上如今恢復了武功,也不見得能夠打贏她。”
宋清瞳先是一怔,臉上很快變黑,目光緊盯着上官瀲月,他怎麼張口閉口都是冷紅菱,還對她這麼瞭解,不冷不熱地說:“看來皇后對冷姑娘蠻青睞的,不如朕把她欽點給你?”
上官瀲月臉上的笑容不由加深,他是不是可以將她的話理解成——她吃醋?卻聽宋清瞳話鋒一轉:“只可惜,她阿邪的妹妹,朕不會委屈了她,你一個失了身的男人肯定是配不起她。”
這回輪到上官瀲月臉上發黑,失了身?用來形容他這個堂堂鬚眉太不合適!其實,上官瀲月忘記了,這句話原本出自於他。
上官瀲月好容易緩過來這口氣,默默搖動手中的茶杯,撇去茶沫,悠悠地說:“皇上若是實在不放心,可以派人寸步不離保護她。”
宋清瞳點了點頭,她還要徵詢冷君邪的意見,而且,還要往遼國飛鴿傳書,妥善安排。
低頭啜一口茶水,她頭疼的不止這一件事,那日赤霄和魚腸率隊搜查山谷,沒有找到半片畫紙,這兩天一直沒有劫匪的蹤跡,水鏡回道觀煉丹去了,臨行前告訴她山谷那晚澄觀的反常,這讓她懷疑這夥劫匪跟紫煞有關。
“關於那日的劫匪,皇后覺得是些什麼人?”
上官瀲月一陣沉吟,道:“臣懷疑是慶王的人,不過,現在還不清楚他們到底有何目的。”
宋清瞳眉頭皺起,差點把慶王給忘了,腦海裡快速閃過一個想法,但是快得讓她不及把握,所有事似乎都圍繞着澄觀,雖然她知道澄觀是無辜的,還是命人暗中監視,京城周圍也加強防衛,慶王不除始終都是隱患,這其中更包括紫煞!
回到寢宮,宋清瞳叫出承影和湛盧,吩咐:“去官塾爲朕挑選十名聰敏好學適合練武的孩子,年齡在六歲到十歲之間。”她信得過的人太少,赤霄他們還是楚天墨送給她的,是時候培植自己的勢力了。
轉過天,承影和湛盧引着十個孩子來到宋清瞳寢宮,十個孩子在宋清瞳面前站成一排,宋清瞳看了看,不論高矮長得都很精神,目光落在其中個子最小的孩子身上,小臉粉雕玉琢長得着實可愛,一雙大眼眼尾上翹,黑漆漆的瞳子顯得極富神采,不過,看他的年紀似乎不到六歲。
宋清瞳問那孩子:“你叫什麼名字,幾歲了?”
小孩兒眼珠轉了轉,脆生生回答:“回皇上,小人名叫金禾,今年五歲。”
承影連忙稟道:“稟主子,屬下見他根骨不凡,是練武的材料,所以自作主張帶他來見皇上。”
宋清瞳頜首,看着金禾不禁微笑,看他年紀雖小,但是談吐有致毫不怯場,想必將來不可限量。
金禾眨了眨眼睛,大概覺得宋清瞳沒有傳聞那麼可怕,心裡最後一絲緊張蕩然無存,“皇上,金禾有一個請求。”
宋清瞳越發覺得這孩子可愛,溫和一笑:“請講——”
金禾認真地說:“金禾希望可以利用課餘時間修習武功,將來成爲文武全才,爲皇上效力。”
湛盧不出所料的眼神瞥一眼承影,承影額上冒汗,此刻很後悔該聽湛盧的勸告,這小孩太精靈,似乎不適合做暗衛。
宋清瞳笑意加深,這小孩不但機靈而且很有抱負,心裡由衷喜愛,吩咐承影湛盧,這些孩子雖是要培養成暗衛,但也不可荒廢了學業。
承影湛盧諾諾應着,同時呼出一口氣,看來皇上很喜歡這孩子,他們要重點培養了。
時光荏苒,一晃過去三個月,冰雪消融,春回大地。
這日,宋清瞳下了早朝,乘着龍輦先去了御書房,上官瀲月還像往常一樣,坐在太師椅上批閱奏摺,見宋清瞳走進來,早已起身上去攙扶,玉兒承影退出御書房,宋清瞳扶着上官瀲月的手臂,緩慢走到龍椅前坐下,現在肚子裡的孩子已六個多月,她平時倍加小心,作息也很有規律。現在,她經常能夠覺出胎動,看樣子孩子很健康,水鏡也是這樣說的。
上官瀲月看着宋清瞳略顯笨拙的動作,不由蹙眉,“身子不方便就不要來這裡了。”
宋清瞳聞言面色一沉,他在嫌棄她?其實上官瀲月完全出自一片好心,但是聽到她的耳朵裡就變了味。宋清瞳平時是不大照鏡子的,那是因爲她對自己的容貌很有自信,但是現在這種自信隨着腰圍的增長在一點點流逝。
那日,她無意間照鏡子發現,她的臉變圓了,白嫩的臉頰上生出了難看的斑紋,她變醜了,她的臉成了活脫脫一張芝麻餅,這讓她情何以堪。上官瀲月一定是厭煩看到自己這張臉,纔會說出這樣的話,不光是他,水鏡也這樣,他昨天晚上就不辭而別。
其實是宋清瞳想多了,這也許就是女人懷孕的過度反應吧。今天是三月初三,這在北秦不是一個重要的節日,但是對於道士而言,卻是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水鏡是回道觀去主持一年一度的真武大帝壽誕盛典,之前水鏡跟她提起過,不過,早被她望到了腦後。
宋清瞳沉着臉掃一眼桌案上的奏摺,冷冷地問:“有從遼國發來的消息?”
上官瀲月早已適應宋清瞳越來越古怪的脾氣,微笑回答:“還沒有。”
宋清瞳的心又是一沉,冷紅菱嫁過去兩個多月了,她派赤霄魚腸保護她,一個月前赤霄傳信來,右院大王表示願意與她合作,又稱冷紅菱很得寵,這無疑是好消息,冷紅菱若能懷上身孕,蕭煜便沒有必要留着了。
“還有什麼大事?”宋清瞳依然沉着臉問。
“沒有了。”上官瀲月的笑容越發溫柔,她生氣的模樣像個鬧脾氣的小孩,不知她將來如何當人家的孃親,眼見宋清瞳眼鋒掃來,上官瀲月的心跳漏了半拍,忽然想到了什麼,“哦,對了,楚相和安南王發來摺子,定於這個月初十返京。”
“什麼?”宋清瞳騰地站起身,這個消息對於她敏感脆弱的神經而言,無疑是晴天霹靂!她這個樣子不能見他們!
上官瀲月連忙伸手去扶,“你慢點——”牙根有點泛酸,至於這麼興奮?他怎麼一點感覺都沒有?
宋清瞳神色不安,反手拉住上官瀲月的手臂,“南朝的事情這麼快就解決了?沒有未辦的了?”
上官瀲月微微一怔,一時間沒明白宋清瞳的意思。
宋清瞳啓發道:“南朝的貨幣計量跟北秦有很大不同,還有漢字語言,讓他們把這些處理妥當了,再回來吧。”
上官瀲月詫異地看着宋清瞳,他沒聽錯吧?這些可不是十天半月就能辦完的,他越來越猜不透她的想法了,不過,不管怎麼說,她不想盡快看到他們,他的內心還是雀躍的。
“皇上說的是,臣這就擬旨。”
宋清瞳長長呼出一口氣,可令她始料不及的是,五天後,楚天墨和風凌雪提前歸來!
接風宴是上官瀲月主持的,氣氛還算熱烈,席間衆臣頻頻舉杯,楚天墨溫和含笑,耐心回答每一位大臣的提問,風凌雪的臉上始終帶着淡淡的微笑,朝臣的敬酒也很有風度的一一飲下。
上官瀲月端坐在御座上,注意到楚天墨和風凌雪的話都很少,臉上的笑意不達眼底,心中明白他們是想見宋清瞳,脣角暗暗勾起,今晚他們恐怕見不到她了。
銅雀宮
宋清瞳走到牀前,看向平臥在牀上的冷君邪,這些日子待在宮裡,他的面頰恢復紅潤,方纔銅雀宮的太監過來稟告,冷君邪胸口痛,所以赴宴之前特意趕來看望。那個壞消息她還沒有告訴他,只告訴他還需靜養暫時先不要練武。
“阿邪,現在感覺怎麼樣了?”說話間,宋清瞳坐到牀邊。
冷君邪的目光望向宋清瞳,她一身盛裝打扮,頭頂戴着精緻的冕旒,她穿得這樣隆重是去爲楚天墨和風凌雪接風吧,想到她有事務在身,還抽出時間來看他,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擡手握住宋清瞳的小手,低聲說:“瞳兒,我想你了。”
宋清瞳一笑:“阿邪,你不是天天都能見到我。”面容因這一笑變得異常柔和。
冷君邪望着眼前明豔的笑臉,心神早已盪漾,此刻他只想將她攬入懷裡,這個想法剛一冒出頭,就被冷君邪付諸實踐,手上用力一帶,宋清瞳微微一怔,以她目前的武功,對付冷君邪根本不在話下,但是她怕她傷到他,只是護住腹部,沒做任何反抗,躺倒在冷君邪懷裡。
“留下來陪我!”
冷君邪說着,似乎是怕她跑掉,緊抱住懷裡的人,宋清瞳忽然想到,他或許不是胸口痛吧,無論是楚天墨還是風凌雪,在他內心深處都是排斥的。心底涌起憐憫,是不是受傷的人心靈會變得脆弱?
“好的,阿邪,今晚我留下來陪你。”
冷君邪本來對自己無理的要求沒抱希望,不成想宋清瞳竟然應下,驚喜之餘,心中幸福流溢,飽含感情說道:“瞳兒,不論過多久,十年還是二十年,這一輩子,即使你厭倦我了,我都不會離開你。”
宋清瞳一陣感動,她能夠給他的太少,仰起頭輕啄冷君邪的嘴脣。
冷君邪心中盪漾,見她的手極是輕柔的放在渾圓的腹部,輕嘆一聲:“瞳兒,我希望你懷的下一個孩子,是我們的。”
宋清瞳聽了滿懷柔情,生一羣小孩是不是很有成就感?不過一想到自己現在辛苦的樣子,這輩子她再也不想懷小孩了!
冷君邪繼續憧憬:“希望我們的孩子是個男孩,那樣等他大一些,我就可以親手教他武藝,帶他上戰場!”
宋清瞳暗暗嘆息,她該怎麼對他講?現在氣氛溫馨,她還是不要破壞了,改天吧,心裡尋思着,這個時辰宴會大概結束了,他們歸來她連面都不見,有些說不過去,撩起眼皮瞧一眼脣邊掛着微笑的冷君邪,那兩個人公然違抗她的旨意提前歸來,就算是一個小小的警告吧。
內廷宮門處,上官瀲月擋住楚天墨和風凌雪的去路,淡淡一笑:“皇上吩咐,楚相和安南王皆是外臣,不方便進出後宮。”
楚天墨的心不由一沉,他剛一剿滅慶王大軍,宋清瞳便要他馬不停蹄趕往南朝,前些天,他同正準備啓程,又收到飛鴿傳書來要他整合貨幣統一漢字,這明擺着是不想他回來。
看來她的氣還沒有消,是他讓她失望了,可是那種嚴峻的局勢,北秦軍隊的士氣越來越低迷,通州眼看不保,他不得不另立新君,他計算着,水鏡的丹丸大概煉成以風凌雪的效率應該送到,所以他才決定出兵突襲!
上官瀲月見楚天墨沉吟不語,寬慰道:“本宮對皇上解釋過,相信皇上心中有數。”
風凌雪長目眯起,他自然明白宋清瞳對他是不滿的,雖然此次收復南朝他的功勞最大,但是他故意欺瞞她罪狀也不小,他現在嚐到害人害己的滋味了,不過,他成功將楚天墨拉下水,心裡一點兒不後悔。
轉過天
宋清瞳登上金鑾殿,眼睛掃一眼大殿上,在朝列前排位置發現兩道熟悉的身影,絳紫朝服的楚天墨和白衣翩躚的風凌雪,一個沉穩肅穆,一個清絕出塵,宋清瞳的心跳不禁加速。
羣臣三拜九叩山呼萬歲後,開始今日的朝議。
風凌雪的目光毫不掩飾地看向宋清瞳,視線躍過她凸起的腹部,投在她的面龐上,她的臉變得豐盈紅潤,她正俯視羣臣,目光溫和中透着威嚴,當觸及他拋去的魅惑眼神時,長睫明顯一顫,快速移開視線,風凌雪見狀心情大好。
楚天墨首先出列,此時他的心情激盪難抑,自宋清瞳從帷幕後走上金鑾殿,他的眼尾的餘光一直沒有離開過她,歷盡磨難,他們終於劫後重逢,她穿着厚重的龍袍,腹部明顯隆起,那是他跟她的骨肉!
穩了穩激動的心緒,楚天墨稟告:“啓稟皇上,臣收繳南朝兵權,巡視南方,已將南朝所有官員重新造冊,錄入北秦官牒,同時整頓吏治,並將其中清廉幹練的官員舉薦來京城……”末了說道,“臣自作主張免去南朝三年賦稅平定民心,請皇上降罪。”
宋清瞳頜首,楚天墨辦事她是放心的,免去南朝百姓賦稅,楚天墨早就發來摺子,她也同大臣們商議好了,但是她故意刁難遲遲未傳下聖旨,因爲她明白,以楚天墨的魄力,即使沒有皇帝的聖旨,他認爲對的也會照做不誤。
朱慄出列道:“啓稟皇上,南朝剛剛收復,民心不穩,臣以爲楚相雖是擅作決定,但是有效穩定了民心,請皇上念在楚相一片忠心的份上,饒恕他輕君之罪。”
宋清瞳看一眼朱慄,方正的臉上多了幾分滄桑,那時,楚天墨得知朱慄含冤下獄,常去獄中看望,朱慄在家養病其間,楚天墨也經常過府探望,兩個人已結成莫逆之交。
“看在朱大人的面子上,朕不予追究,不過,下不爲例。”
楚天墨勾起脣角,跪下謝恩,他雖遠在千里之外,但是朝廷的大事小情全在掌握之中,關於免稅方案朝廷早已擬好,宋清瞳卻故意不傳聖旨,她這明明就是想看他的笑話,她永遠都是個孩子。
風凌雪移步至殿心,清透悅耳的聲音稟道:“南朝皇宮王府的金銀財物臣已覈對,最後一批明日運抵京城,臣已將南朝皇宮變作南巡行宮,皇室成員全部廢爲庶民,太監宮女解散並作妥善安置,南朝在戰爭中死傷的將士臣已發下撫卹金,安撫事宜完畢。”
宋清瞳頜首,臉上和悅帶笑:“安南王,你雖然身爲南朝王爺,但是以大局爲重,如今天下一統,朕必當重重封賞,安南王府在京城的行館,朕已着工部爲你建成,江南一帶富庶之地,朕有意賜給你做爲封地,不知安南王意下如何?”
風凌雪長目微閃,回道:“臣謝謝皇上美意,可是臣哪都不想去,臣只想住回長信宮。”說完,眸光瀲灩流轉,深有意味地看向宋清瞳。
宋清瞳的心一陣快跳,他又在用眼神魅惑自己!對他的懲罰差不多了,但是,一想到他將自己騙得團團轉,置將士們的生死於不顧,心腸立刻硬起來,她不能就這麼讓他稱心遂意,眼見大臣們一臉八卦交頭接耳,宋清瞳的臉沉下去,“此事再議——”
退朝後,宋清瞳命福全帶風凌雪去參觀新建的王府,風凌雪對王府沒有興趣,但是他有錯在先,不能駁了宋清瞳的面子,朝宋清瞳淡淡一笑,走在福全身後。
宋清瞳則乘着龍輦前往御書房,餘光見龍輦側後方隨行的一道絳紫色身影,心微微一動,故作不知,目光看向前方。
龍輦在御書房門前停落,在玉兒承影的攙扶下,宋清瞳不疾不徐走進御書房,沒有看見上官瀲月熟悉的身影,楚天墨歸來,奏摺這種麻煩事他自然也就甩手不管。
走到龍書案前,身後沉穩的腳步聲也隨之停住,一時間宋清瞳心潮翻涌,久別重逢,內心的激盪自不用說。
御書房裡的氣氛有些微妙,宋清瞳揮手命宮人退下,手扶着桌案,背對楚天墨而立,清澈的聲音吐出脣:“相父愛國愛民,可謂忠臣楷模,朕替百姓替社稷謝謝相父。”
楚天墨凝視着明黃色的背影,冕旒珠串隨着她微顫的身形,輕輕晃動,上前兩步,距她僅一尺之遙,熟悉的馨香在鼻間縈繞,早已變得柔腸似水,低沉而溫柔地說:“瞳兒,戰場上的事我不會爲自己開脫,當時我的確不顧你的安危冒險出兵,得知你安然無恙,我的心總算放下。”
宋清瞳默默聽着,這些日子來,她一直猶豫不決,腦海裡總是迴響起風凌雪說的那句話——她跟他只適合做君臣!事實也的確如此,現在,他當她的面親口承認!
細想起來,他爲她療傷輔佐她登基,那是因爲她是先帝的女兒,而不是出於對她的愛,另立新君率兵突襲,那種冷酷雷厲的手段,她若是旁觀者一定會爲他喝彩,可惜,她不是!不論是冷君邪還是水鏡,包括風凌雪,她相信誰都做不到,他們纔是真正顧念她的男人。
如果不是那日她向他表白,也許這一生他只會當她是皇帝,他們之間除了做君臣再無可能,這段感情也許該放下,他對她用情不深,他真正在意的是江山社稷,他的位置不在後宮,朝堂上才能讓他大顯身手。
想到這裡,宋清瞳轉過身面對楚天墨,淡然一笑:“相父,朕的身體不宜勞神,這段時間,奏摺還要麻煩相父代爲處理。”
楚天墨望着近在咫尺的淡定面容,呼吸不禁一窒,她看向他的眼神不再迷離,她的笑容不再甜蜜,他以爲他只要保住了北秦,她便不會怪他,實際上,他太不瞭解女人的心,她始終是在意的。
明黃色的身影消失在御書房門外,楚天墨無力地扶着椅子坐下,她既贈他並蒂蓮,可見在心目中有多看重他,越是看重,越是容不得半點瑕疵,人心不會一成不變,方纔他若將當日他爲她所做的努力,和麪對的危急局勢好好解釋一番,或許不會是眼前的結局。
嘆息一聲,想到她交待下來的政務,伸手從書案上拿起一本奏摺,展開來觀看,才發覺眼前模糊成一團,無論怎樣努力也看不一個字,緩緩放下,雙手扶起額頭,他做錯了嗎?第一次對自己做過的決定產生懷疑。
皇帝寢宮
入暮時,玉兒進來稟告:“皇上,安南王在宮門外求見。”
宋清瞳倚在軟榻上,闔着眼睛如若未聞,擡手命樂師接着彈曲,玉兒訕訕退下。
澄觀嘴巴咧開,如今他的腦袋不再光禿,也蓄起了頭髮,雲先生在他心中已經是昨日黃花,他現在最不想看到的就是風凌雪,討好般湊近宋清瞳,伸出手爲宋清瞳捏腿,心中不由想,以前瞳姐姐的腿瘦得像麻桿,現在好有肉感,他好喜歡摸。
宋清瞳挑起眼皮,睨一眼澄觀,目前她最厭煩的事情就是被人摸到,體重蹭蹭飆升,越長越像一隻水桶,不過,他的手法——嘖嘖,捏得她好舒服,閒及無聊問起:“阿觀,你的手藝跟誰學的?”
澄觀得意地一揚下巴:“舒服吧!在南朝時阿姐叫我按給她,直到按得她滿意,才答應帶阿觀去流羽宮見瞳姐姐。”
宋清瞳打一個寒噤,忽然想到一個嚴重的問題,腿往回收了收,看着澄觀乾咳一聲:“額,阿觀,你阿姐有沒有……那個,你有沒有被她——”
澄觀愣住了,大眼睛撲閃撲閃地看着宋清瞳,捕捉到她曖昧不明的眼神,臉刷地紅了,嚷着:“瞳姐姐,你在說什麼?她是我阿姐!”
宋清瞳鬆了一口氣,見澄觀委屈的眼睛裡泛出淚光,連忙安撫他受傷的心靈,“呵呵,朕只是隨便問問,有也沒關係,朕不介意的。”
“說沒有,就沒有!”澄觀羞惱道。
宋清瞳揉了揉耳朵,至於這麼激動嗎?“好了好了,朕知道了。”
這時候,玉兒又進來稟告:“皇上,安南王說,你若是不見他,他就在宮門外長跪不起。”
宋清瞳不由笑了,挑眉道:“他若喜歡隨他跪去。”這招太沒有新意,紀雲鶴早就用過了,想到紀雲鶴,不知他現在怎麼樣?
玉兒心中嘆氣,男兒膝下有黃金,更何況他還是離宮宮主,南朝的王爺,而且她看得出,他對皇上是動了真情的,。
澄觀的眼珠咕嚕嚕直轉,嘴巴撇起來:“下跪學的是紀雲鶴吧,不過風凌雪照紀雲鶴差遠了,有膽量他也去出家!”
宋清瞳聞言一怔,卻聽澄觀又說:“唉,其實紀雲鶴也挺可憐的,聽人說,過了除夕他不顧溯陽郡主以死相逼,跑到山上去出家,看來他對瞳姐姐是動了真情的。”
宋清瞳心中微動,她對紀雲鶴沒有那方面的感情,不過,聽到他出家的消息,還是覺得惋惜。但是,她也不可能因爲這個接受他,後宮裡的男人已經夠多了。
看一眼自言自語的澄觀,過去他張口閉口不離雲先生,現在雲先生在他口中成了風凌雪,想起被囚那段時間,他在風凌雪面前敢怒不敢言的憋屈模樣,心中好笑,問:“阿觀,你喜歡聽這些曲子嗎?”
澄觀眨了眨眼睛,回味着道:“今天的曲子很好聽,但是阿觀更喜歡昨天和前天的曲子。”
宋清瞳略感不解,今天的曲子和之前她命樂師演奏的曲子,都是在西羅廣爲流傳的,聽起來沒有什麼區別。
到了用膳的時間,澄觀照例留下來用晚膳,再次對飯菜大加褒獎,這些飯菜也是宋清瞳吩咐御廚房仿製西羅的口味做的,她希望對他恢復記憶有幫助。
直到亥時,澄觀才依依不捨的離開宋清瞳的寢宮,宋清瞳自從回來後,從不留人在寢宮侍寢,昨晚宿在銅雀宮是難得一見的。
澄觀走後,宋清瞳招來彈琴的樂師,問起昨日和今日的曲子有何差異,樂師答:今日彈的是西羅民間的曲子,而之前演奏的是西羅宮廷裡經常演奏的曲子。
宋清瞳一陣思量,難道說澄觀的身世跟西羅皇室有關?十一年前他正好五歲,正是失去記憶的那一年!宋清瞳思索着這樣想着,在宮人的服侍下,沐浴更衣。
走到牀前,正要安歇,玉兒一步一步走進殿,遲疑地看一眼宋清瞳,稟告:“皇上,安南王一直跪在宮門外,剛剛凍暈過去,他倒在雪地裡沒有人理睬,奴婢覺得他有些可憐。”
宋清瞳勾起脣角,這就暈了?紀雲鶴還能跪上兩個時辰呢,她不信他這個絕世高手反不及沒有武功之人!
吩咐:“把他擡到御醫院,讓太醫給瞧瞧。”
玉兒眼皮直跳,皇上的心腸越來越硬,安南王只能是自求多福了。
宋清瞳將玉兒悲憫的表情收入眼底,未經世事的少女還是太嫩了,一點不瞭解男人的險惡用心,玉兒若是像自己這般在同一個地方摔過兩次,下一回保準有多遠躲多遠,傷不起啊!
躺在牀上,昏昏欲睡,不知過了多久,忽聽殿外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宋清瞳倏然睜開雙目,藉着淡淡的月光,看見玉兒推門而入,跪在殿門處:“皇上,安南王,安南王他——”顫抖的聲音止住,擡頭瞧一眼宋清瞳。
宋清瞳坐起身,看着渾身抖作一團的玉兒,面露不悅,玉兒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沉不住氣!
“安南王怎麼了?”
玉兒抖着脣回道:“安南王不行了!”聲音沉痛。
宋清瞳失聲叫道:“什麼?!”撩被子下地,光裸的雙足觸到冰涼的地面,心中不由一動,她險些上當!重新坐回龍牀上,問:“怎麼回事?”
玉兒抽泣着稟道:“奴婢按皇上的吩咐,命侍衛將安南王擡到御醫院,太醫探過鼻息把過脈,就讓奴婢準備後事。安南王在彌留之際,求奴婢將他擡來,跟皇上見最後一面。”
宋清瞳暗忖,憑風凌雪的武功,若想僞裝成瀕死狀態不是難事,看來她還真是低估了他,看來玉兒和太醫都上當了,好氣又好笑道:“這麼說,你把他帶來了?”
玉兒點點頭:“奴婢斗膽善作主張,請皇上治罪。”
宋清瞳擡起手揉着太陽穴,風凌雪真是不簡單,不動聲色間就把她身邊的人給收買了!沉肅說道:“玉兒,你罔顧朕的信任,罰你閉門三日思過,安南王照原樣給朕擡回去。”
玉兒的身體不停地顫抖,皇上罰她是應該的,但是,安南王至死都見不到深愛的人,豈不是太可憐!抖着嘴脣正要求情,忽見大殿的地面上出現一條被月光拉長的人影,玉兒擡頭看去,心臟瞬間停止了跳動。
來人脣邊漾笑,白衣飄擺間錯身而過,玉兒震驚的目光猶豫地轉向宋清瞳,宋清瞳略微搖首,朝她一擺手,玉兒知道被騙,惱怒地瞪一眼風凌雪,咬着牙根退出寢殿。
宋清瞳看着越走越近的白衣身影,冷冷地說:“風凌雪,你犯了欺君之罪,你說說看,要朕怎麼罰你?”
風凌雪走到牀邊,溫柔一笑:“只要可以攬你入懷,給你當牛做馬也心甘情願。”
這情話說得未免肉麻了一些,若是別人說,宋清瞳可以接受,可出自擁有天人之姿的風凌雪之口,宋清瞳就有些接受不良了,周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目光不覺看向白衣,月光下,他溫柔如水的眼波里,盛着不易察覺的疲憊,從南朝到京城只用了短短五天,想必他跟楚天墨一定是日夜兼程馬不停歇,忽見雪白的袖子在眼前一晃,下一刻,風凌雪已經輕盈地翻到牀上,雙臂從自己身後環繞,將她揉入懷中。
宋清瞳心波盪漾,其實她從來沒有真正恨過他,女人的心其實很奇怪,一個男人不管做了多麼不可饒恕的事,只要他愛她,視她爲此生的唯一,那麼,即使耍些手段,她即使不愛他,也絕不會恨他。相反,一個男人若是棄下她,即便再優秀擁有再崇高的理想,她也是怪他的,就算嘴上不說。
月夜無聲,二人相擁在牀上,呼吸之間感受着彼此深沉的喘息。
風凌雪柔情滿懷,臂彎裡是渴望已久的溫香軟玉,鼻子裡嗅到的是散着馨香的髮絲,手不由自主在宋清瞳身上游走,不期然觸上腹上的凸起,心底裡泛起酸意。
宋清瞳半闔着眼睛,享受着風凌雪的觸摸,忽覺他的手停在她的肚子上,想起他對楚天墨的排斥,她不知那是不是嫉妒,因爲風凌雪太過完美,從來只會被別人嫉妒。
“曼卿,朕再問你一次,你確定放棄江南封地,選擇留在後宮?”
風凌雪伸手將宋清瞳的身體轉向自己,長目一瞬不瞬注視着宋清瞳,動情說道:“瞳瞳,曼卿若是後悔,當初便不會飲下毒酒,若是後悔,之後我便不會助你拿下南朝!”
宋清瞳聞言,胸中感覺一陣激盪,他待自己真心可鑑,雖然有時弄點手腕,但是她可以不去計較,後宮沉悶了些,他這樣她倒覺着很有情趣。
“曼卿,你真好!我越來越喜歡你。”宋清瞳由衷地說。
直白的情話令風凌雪神魂搖盪,“瞳瞳,我愛你……”將宋清瞳摟得更緊,良久,風凌雪忽然長嘆一聲。
宋清瞳暗暗瞟一眼風凌雪,只見他的目光深沉,眼中閃過一抹精光,心下頓時一警,他不會是又在打壞主意吧?
風凌雪道:“瞳瞳,俗語說不孝有三無後爲大,等你把肚子裡的孩子生出來,是不是可以孕育我們的孩子?”
宋清瞳聞言心中煩躁,昨晚冷君邪已經跟她預定,如今風凌雪也要,這樣的要求合情合理,她沒有理由拒絕,少不得應下,“好啊,曼卿,我也想生一個屬於我們的孩子。”話雖如此,心裡卻在想,生下腹中的孩子後,她只要記得吃藥相信不會再懷上。
風凌雪心情大好,臉上的笑容不斷擴大,將宋清瞳擁得更緊,憧憬着美好的未來:“希望我們的第一個孩子是位公主,長得像你一樣美麗,等她長大了,身後也是跟着一羣臭小子,到時候,我把他們都打跑,想娶我女兒,要先打得過我!”
宋清瞳撲哧一笑,他是不是不打算把女兒嫁出去?世上能打過風凌雪的男人還沒生出來呢!
耳畔繼續響起風凌雪的憧憬:“我們的第二個孩子是一位皇子,等他識字後,我就教他兵法謀略!”
宋清瞳心中好笑,恐怕他的兩個願望都不會實現了,五年之內,她沒有再要孩子的打算。
風凌雪嘆息一聲,又說:“我還會帶他們回西羅,去那裡祭拜他們的祖母。”
宋清瞳心中一動,思索的目光看向風凌雪,他的母親是南朝皇妃,爲什麼會葬在西羅,看得出他對西羅抱有深厚的感情,那麼爲什麼十年前他要親手滅掉西羅?還劫持了西羅皇子,那名皇子現在是生是死?
風凌雪的眸子裡閃動着溫柔的月華,一些事壓在他心裡很久了,今晚他想告訴她,修長的指頭輕撫着宋清瞳的面頰,低醇悅耳的聲音說:“母妃生得很美,見過她的人都會驚爲天人,記得兒時,父皇非常寵愛母妃,除了處理朝政,閒暇時光都是在母妃宮裡度過的,那時我很幸福,可是在我七歲那年,母妃離奇失蹤,父皇出動所有錦衣衛也沒有找到她,皇后舉證說母妃是跟人私奔的,父皇信以爲真,皇后又說我非父皇親生,父皇不信便滴血認親,結果血液無法融合,父皇盛怒之下,便要賜死我,幸虧靈空法師在皇宮**,聞訊趕來說動父皇救下了我,從此我便跟在靈空法師身邊學藝,十四歲那年學有所成行走江湖,機緣巧合下得到離宮宮主之位。”
“那時,沒有人知道離宮宮主便是南朝被廢棄的皇子,那時父皇的暗衛找到離宮,說要和離宮合作滅掉西羅,那時我已得知母妃被西羅國王所擄,當時還天真地以爲父皇滅掉西羅是爲了奪回母妃,事實證明我想的大錯特錯,幾經謀劃終於如期發動宮變,當我站在西羅國王的病牀前,用西羅皇子威脅他交出母妃時,他卻告訴我,母妃在一個月前已經逝世,並且告訴我,我的母妃並非他擄來,而是被我的父皇秘密送來的。後來我才知道,父皇是想讓母妃爲他尋找一本武功秘籍,據說修煉成此功便可以返老還童與天地齊壽。西羅國王曾經修煉,後來因爲母妃從此不再修煉。”
宋清瞳默默聽着,滴血認親毫無科學根據,風凌雪的母親最後是愛上了西羅國王吧,否則以西羅國王對她的寵愛,拿到那本武功秘籍一定不是難事。
風凌雪輕嘆一聲:“我也終於明白,所謂的恩愛是假象,父皇從未愛過後宮裡任何一個女子,他寵愛母妃只是想利用她,母妃沒有被父皇營造的假象迷惑,她沒有照父皇的吩咐去拿武功秘籍,西羅滅國後,我多番查證才得知,母妃是被父皇派去的人毒死的。”
宋清瞳心情沉重,手臂繞在風凌雪的腰際,輕柔撫摸,風凌雲十年前登基,那時候他們的父皇正值壯年,忽然暴斃是他做的吧,親生父親殺死了親生母親,他爲了給母親報仇又殺死了自己的父親,這樣的經歷光是想想都覺得痛不欲生,細想起來他何其可憐。
“曼卿,到時候,我和你一起去祭拜母親。”
“好。”擁抱着懷裡的人,風凌雪感覺心中從未有過的安寧。
宋清瞳忽然想起西羅皇子,擡起頭問:“曼卿,事後那名西羅皇子怎麼處置的?”
風凌雪長睫低垂,避開宋清瞳投來的目光,低聲說:“西羅皇子被我交給父皇,從此,我再沒有見過他。”
宋清瞳的心微微一沉,西羅皇子落到他的父皇手裡,肯定是凶多吉少,心中慨嘆,風凌雪不愧是離宮宮主,西羅皇子既然接到聖雪令,西羅國王一定會對他嚴加保護,這樣都能被他得手!
風凌雪看一眼還在沉思的宋清瞳沉,長目一閃:“瞳瞳,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今日的一切來之不易,我們該好好珍惜。”
宋清瞳一笑:“你說得很對,相逢一笑泯恩仇,過去的事我不會耿耿於懷。”
風凌雪聞言勾起,秀挺的下巴抵在宋清瞳柔軟的髮絲上,眼中光芒不定,着實猶豫了一會兒,低聲說:“瞳瞳,遼帝獻出海龍珠,你能放過他嗎?”
沒有等來宋清瞳的話音,懷裡傳來均勻深沉的呼吸聲,風凌雪垂簾看着懷裡沉靜的睡顏,眸光變得柔情似水,她沒有聽到也好,她派冷紅菱去和親,是爲了除掉蕭璃,蕭璃三番兩次害她,他也有除他之心,但是,實際上他卻不能,他只跟她說,他的離宮宮主之位得來是機緣巧合,其實,那是蕭璃主動讓他的,而且,曾經他對他有過救命之恩。所以,這次他必須救他,當然他會做到神不知鬼不覺。
第二天,宋清瞳照例上朝,朝議進行到中段,帷幕後一名小太監向福全招招手,福全瞥了一眼,是在銅雀宮裡當差的,悄無聲息退至帷幕後,小太監焦急地說:“不好了,我家主子昏厥過去,御醫搶救了許久,到現在沒有甦醒的跡象。”
福全聞聽面色一變,這是大事!快步走到御座旁,壓低聲音稟告。宋清瞳不由一驚,垂簾看一眼正在奏事的戶部尚書,道:“祁愛卿,關於海關免稅事宜,一會兒你先跟丞相商討,朕明日再處理。”
讓福全宣佈退朝,宋清瞳出了金鑾殿,坐上龍輦匆匆趕往內廷。小太監在前頭帶路,出乎意料的是,小太監引着宋清瞳來到長信宮。玉兒承影攙扶着宋清瞳走下龍輦。
長信宮寢殿
牀前,御醫內侍站了一地,一道白衣身影彷彿鶴立雞羣一般尤爲顯眼,宋清瞳快步走到牀前,衆人紛紛跪下,宋清瞳擺擺手,目光落在牀上,冷君邪面色青紫,毫無生氣地闔着眼睛平躺在那裡。
宋清瞳只覺得心忽悠一沉,身體不由輕晃,風凌雪連忙擡手扶住,宋清瞳勉強穩住心神,目光看向跪在地上的御醫。
御醫稟告:“榮貴君動用內功,致使胸前舊傷迸發,若非華貴君及時爲他輸入真氣,現在榮貴君恐怕——但是現在的狀況也只是維持。”
宋清瞳擺擺手,御醫太監會意退出寢殿,宋清瞳喚出湛盧:“去請文貴君,要快!”聲線極度不穩。
湛盧離開後,宋清瞳看一眼牀前站着的風凌雪,黯然問道:“怎麼回事?”
風凌雪垂着眼簾,撩衣襬跪倒在宋清瞳腳邊,回道:“昨晚,臣因擔心榮貴君攪擾,便派人假傳消息,榮貴君以爲太傅突發急病,便匆匆趕回太傅府,今早回宮,聽說臣在陛下寢宮過夜,猜到是臣動的手腳,便來長信宮興師問罪,臣一再躲避沒有還手,誰知他忽然昏厥。”
宋清瞳的眼睛疲憊的闔上,良久復又睜開,冷君邪與風凌雪素有積怨,所以昨日纔會阻撓她爲風凌雪和楚天墨接風,風凌雪心高氣傲自然不會任由他擺佈,現在鬧出事來不怪別人,只怪她考慮不周。
“曼卿平身,此事不怪你,阿邪胸口中箭,從此不能運用內功,朕因爲不忍所以一直沒有如實相告。”
風凌雪沒有平身,而是說道:“當日,若非臣在江上故意——”
宋清瞳打斷他的話:“不要說了,曼卿,你不是說過,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我們誰都不要再提!”
風凌雪的心豁然通透,她已完全原諒了他,站起身來,這時候水鏡趕到,宋清瞳行動不便,向前邁了兩小步,被風凌雪攙扶住。
“水鏡,你救救阿邪!”
水鏡寬慰道:“瞳瞳,你放心,我先看看他。”快步走到牀前,爲冷君邪把過脈,看過傷口,點了點頭,“幸虧及時輸入真氣,否則大羅神仙難救。”
宋清瞳聽水鏡這樣說,知道冷君邪有救,激動難抑地說:“水鏡,阿邪就擺脫你了!”
水鏡匆匆看一眼宋清瞳,一笑:“瞳瞳,你和華貴君在外面等候。”
“好!”宋清瞳應着,在風凌雪的攙扶下出了寢殿,剛走下臺階,風凌雪便將宋清瞳攬入懷裡,相擁良久,宋清瞳仰起臉,深深注視着風凌雪,柔聲說:“曼卿,我知道你一向大度,他身體不好,你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以後對他多加照拂?”
風凌雪釋然而笑,若是之前宋清瞳這樣說,他一定會覺得刺痛,可是現在發生這樣的事,她不但沒有怪罪他,還好言安慰,他終於相信,她是愛他的。
粲然一笑:“這個你無需擔憂,你重視的人,我自然會放在心上。”
此時,在西羅,一夥人還在尋找……
一名高大陰翳的男子看着眼前殘破的宮殿,侍衛在殿裡殿外挖掘忙碌,男子臉上閃過不耐。
這裡是西羅建在山林裡的一處行宮,曾經氣勢恢宏繁華熱鬧,然而,十年風霜令這裡成了廢墟,唯一高高挺立的是殿檐最頂端雕刻的一隻展翅飛翔的雄鷹,他們兩個月前便找到這裡,那時候天寒地凍,不適合挖掘,現在天氣轉暖,他們纔開始進行搜找,可是一連挖了半個月,愣是什麼都沒有找到。
紫煞手中拿着圖畫,第一千次覈對眼前的景象,是這裡沒錯。忽覺身側惡風襲來,紫煞毫無防備,被風凌宇一掌擊翻在地,手中的畫拋向半空,風凌宇眼中寒芒一閃,抽出佩劍划向半空,只見劍花閃過,畫紙變成輕揚的紙屑!
侍衛全部停下鏟子,呆呆看着眼前的一幕。紫煞一隻手捂着肩頭,一隻手撐着地,美眸瞪向風凌宇,眼中閃過一道殺氣。
風凌宇怒道:“沒用的狗奴才,搭上本王全部護衛,得到的就是一幅沒用的畫!本王現在就殺了你,給本王的護衛陪葬!”
紫煞的身體不由一哆嗦,侍衛跪下求情,他們是紫煞的貼身護衛。
風凌宇瞥一眼跪在地上的人,不耐之色更加明顯,要不是看在她有這羣肯聽令於他的侍衛,他早就把她給解決了!
森冷地道:“本王給你三天時間,若是還找不到秘籍,休怪本王無情!”
夕陽西下,侍衛們挖了一天都已精疲力竭,回到山下農莊投宿,紫煞沒有走,雙臂環抱在胸前,澄觀已經永久的失去記憶,肯定不會記得這裡,而他手中會有這幅畫,說明秘籍應該就在這裡,可是,爲什麼沒有收穫?
眼睛望向夕陽,心中忽然一動,畫上就是早春時節夕陽西下的場景,難道這裡面有文章?
紫煞繞着行宮走了兩圈,仰起頭,目光落在殿檐最高處的石雕雄鷹上,這是西羅皇室的象徵,足尖點地跳上殿檐,近距離觀察石雕,劍柄敲擊,傳來的是實音,秘籍肯定不會在裡面,美眸轉動,低垂的目光忽然落在遠處的影子上,心中一動!
噌地跳到地上,快步走到石鷹投在荒草地的影子旁,拔劍在影子上畫了一個圈,拿來鐵鍬開始挖掘,一個時辰過去了,土坑已經挖了一米餘深,還沒有看見一點寶物的跡象。紫煞有些氣餒,但是還是沒有停手,又一個時辰過去,鐵鍬忽然撞上一個硬物!
紫煞的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正要伸手刨土,頭頂響起陰鬱的聲音,“你在這裡?找到什麼了?”
風凌宇說完跳下土坑,紫煞閃過一抹算計,寶物若是讓他得到,肯定會被他獨吞,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想到這裡,紫煞玉指指向地底,嬌媚一笑:“王爺,秘寶就在這裡,奴婢正想獻給王爺。”
風凌宇聞聽低頭看去,坑底一處閃着一道烏亮的光澤,心中不由一喜,他已同西域秘密結盟,若再練成神功,世間便無敵手,他就可以集結南朝殘部會同西域,到時候別說是復辟,就是踏平北秦也是可能的!
然而,風凌宇心中所圖只能是夢想了,紫煞美眸眯起,手中鐵鍬掄起來,以雷霆之勢擊向風凌宇的後腦!
三個月後,六月天氣,氣候炎熱,此時已進入伏天,
金鑾殿上,御座的位置是空的,宋清瞳已經連續十天沒有上朝,朝議由楚天墨主持,應天府尹出列稟道:“應天府收到各地奏表,各地陸續有青壯年男子失蹤,同時在荒郊野外出現男子的骨架,據查,正是失蹤男子的骨頭,骨頭上沒有任何傷痕。”
大殿上響起議論聲音,楚天墨劍眉緊皺,兩個月前,他接到西羅發來的奏摺,奏摺上說,西羅的一座農莊裡,一個月內接連失蹤四名年輕農夫,現在又出現大量男子失蹤化爲骷髏的詭異之事,不過死人應該很長時間纔會變成骨架,不會這麼快,一時間他也覺得匪夷所思。
朝議良久,無果,楚天墨宣佈散朝。
這件事他該稟告給宋清瞳,可是最近她身體不便,他還是自行處理吧。剛走到宮門口,一名太監氣喘吁吁跑來,楚天墨收住腳步,這是他在宋清瞳身旁安插的人,她明確表示跟他做君臣,他怎能甘心,但是她有了身孕,他不好迫她就範,又着實擔心她,便命人留意。
太監稟道:“丞相大人,皇上她要生了!”
楚天墨聞聽手不覺一抖,摺子脫手掉在地上,然而他顧不得去撿,大步流星向內廷走去,身後的太監叫道:“丞相?您的摺子!”
楚天墨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到永安宮的,這一路上,腳就像踩在了棉花上,心懸起來,時而飛上雲端,時而沉落谷底,一面擔心宋清瞳的安危,一面想象着即將出世的孩子,不管是男是女,只要她安然無恙就好!
走到永安宮時,裡衣已被汗水打透,宮門前侍立着百餘名太監宮女,楚天墨快步走向寢殿,寢殿的門關的很嚴,門外的幾個男人神情各異,風凌雪利劍般的目光緊緊盯着寢殿大門,似乎要在門上戳個窟窿,水鏡的手中握着拂塵,拂塵隨着他的手不停抖動,冷君邪胸膛起伏,不住在做深呼吸,澄觀雙手合十面向西方,嘴裡咕咕唧唧不知叨咕些什麼。只有上官瀲月還算正常,目光望向遠空。
寢殿裡傳來尖叫聲,那是宋清瞳的聲音,楚天墨的心都揪起來,脫口問:“她怎麼樣了?”聲線極度不穩。
立在殿門外的幾個男人聽此一問,同時醒過神來,風凌雪轉過身來,水鏡的手停止抖動,冷君邪屏住呼吸,澄觀也不再念經,上官瀲月也不數天上的雲朵了,四個人的目光齊刷刷瞪向楚天墨,臉上不約而同現出怒火,要不是爲他生孩子,她怎麼會遭這麼大的罪!
冷哼一聲,衆人的目光又齊刷刷移開,楚天墨一向受人敬仰,從沒有過如此冷遇,頭頂飛過一隻烏鴉。
湛盧看不過去,現身稟告:“皇上已經進去一個時辰了,還沒生出來!”
楚天墨的心差點蹦出嗓子眼,現在的情況不是很危急!在殿門前來回踱步,也加入到緊張的隊伍裡。
日上中天時,寢殿裡變得悄無聲息,寢殿的門忽然打開,殿外的人面色驟變,內心被恐慌佔據,穩婆最先走出寢殿,五個人同時上前一步,異口同聲問:“她現在怎麼樣了?”面目各種猙獰。
穩婆哪裡見過這陣勢,嚇得倒退了兩步,好容易喘上來氣,顫巍巍地說:“生的是位皇子,皇上才睡過去,孩子——”話沒說完,就見面前身影晃了幾晃,定睛再看,眼前哪還有人影。
冷君邪走在最後,因爲他不能運用內功,三個月前,水鏡親自爲他診治,告訴他,只要按照他的方法保養,經過三年五載,還是有希望重拾武藝的。
儘管水鏡的話留有餘地,冷君邪知道這個消息時,心還是像針扎一般疼痛,意志消沉茶飯不思,有一段時間,宋清瞳每日退朝後,都會來陪伴他,且經常留宿在銅雀宮,這讓他很感動!所以,他很快振作起來,積極配合水鏡治療。
當冷君邪走到牀前時,龍牀前已圍滿了人,冷君邪的目光看向玉兒手中抱着的嬰兒,嬰兒被裹被包裹着,聽不見一點聲息,冷君邪劍眉皺起,聽說女人生孩子,孩子都會大聲啼哭,瞳兒生的孩子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大步走到玉兒面前,低頭看去,心不由一沉。
這孩子小的可憐,臉上的皮膚皺皺巴巴,雙眼緊閉,面色發青,沉聲問:“他怎麼了?”
玉兒哭哭啼啼說不出完整的話,御醫上前一步,嘆氣道:“小皇子身體虛弱,元陽不足,恐怕難以長久。”
水鏡聽到御醫的話,轉身走過來,打開小被子,仔細檢查,不出所料,這孩子先天不足,若是現在不及時治療,恐怕活不到掌燈時分,可是即使治療配以特製的續命丹,活到成年可能性也不大。
楚天墨也走過來,宋清瞳呼吸均勻,睡得很沉,她沒事他就放心了。看一眼無聲無息的嬰孩,視線投向水鏡,“道長有辦法嗎?”
水鏡道:“這個孩子需要儘快輸入純陽真氣,否則有性命之憂,楚相,你來吧。”
楚天墨接過孩子,心忍不住顫慄,他是那麼小,比他的巴掌大不了多少,他不會哭不會說話,小眉頭蹙起來,這孩子太可憐,楚天墨的心軟成一汪水,小心翼翼接過嬰兒走向偏殿,水鏡緊隨其後。
寢殿上只點着一盞琉璃燈,光線柔和,烘托得寢殿裡的氛圍溫馨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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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清瞳醒來時已是夜幕降臨,目光看向守護在牀前的玉兒和承影,問:“寶寶呢?他怎麼樣了?”
玉兒和承影相視一眼,承影回道:“小皇子被楚相抱到偏殿,文貴君已爲小皇子診治,目前小皇子——一切正常。”承影硬着頭皮說,皇上剛剛生完小皇子經不起刺激。
宋清瞳聞言心中稍安,手扶着牀坐起身,“朕要去看看。”
玉兒承影相視搖頭,承影道:“皇上,您現在不宜下地,屬下這就將孩子抱過來。”
宋清瞳頜首,心中止不住激動,他睡在她的腹中,她曾不止一次在心底描畫寶寶的模樣,如今終於可以見到,擡手理了理散亂的頭髮,不無擔憂道:“朕的樣子會嚇壞他吧?玉兒,給朕把梳子拿來。”
玉兒險些失笑,小皇子連眼睛都沒睜開,怎麼會看到皇上的模樣,又想到,小皇子身體不好不是福壽之命,又覺得心酸,“皇上端莊美麗,小皇子喜歡還來不及呢。”取來玉梳爲宋清瞳梳理,又見宋清瞳面色蒼白,說道,“奴婢再爲皇上擦些胭脂。”
不多時,寢殿門外響起腳步聲,一前一後進來兩個男人,走在最前面的是楚天墨,懷中抱着包着裹被的嬰孩,在他身後是水鏡。
楚天墨抱着孩子坐在牀沿上,深目看着宋清瞳,心中涌起濃濃愛意,她的頭髮柔順地散在胸前,容色彷彿三月桃花,柔亮的目光看向自己懷裡的孩子,楚天墨將孩子遞到宋清瞳眼前,溫柔地說:“瞳兒,這就是我們的孩子。”
宋清瞳接過嬰孩,仔細觀瞧,寶寶瘦得可憐,眼睛閉着,脣色蒼白看不見血色,宋清瞳的眼淚刷地流出來,一串一串濺在小被上。
水鏡輕拍宋清瞳的肩頭,也覺得心酸,楚天墨輸入真氣後,孩子還是不見多少起色,風凌雪和上官瀲月也輸入真氣,孩子臉上的青黑之氣總算褪下去。
“瞳兒,孩子已經沒事了,你爲他取個名字吧。”楚天墨的聲音極爲輕柔,掏出帕子爲宋清瞳拭淚。
宋清瞳點點頭,有水鏡在,寶寶不會有事,止住淚水,看着寶寶想了想,取什麼名字呢?他的模樣真可憐,伸出指頭,輕撫寶寶的眉心,額頭,面頰。
沉睡的寶寶似乎感覺到母親的撫摸,眼皮動了動,眼睛睜開一道縫!宋清瞳的心幾乎停止跳動,這就是所說的母子連心吧!心中涌起從未有過的幸福感,含笑道:“這孩子就叫小寶吧。”
此話一出,牀前的人全部愣住,水鏡的臉上帶着好笑的表情,虧她想得出,這個充其量只能用作小名。
楚天墨明確反對:“瞳兒,他是北秦皇子,名字應該叫得響亮些。”這是他楚天墨的兒子,取這樣的名字會被人笑掉大牙!
宋清瞳瞥一眼楚天墨,讓她取名字的是他,如今反對的也是他!皇子怎麼了?她就要他叫小寶!可沒等宋清瞳出言,下一刻,懷裡一聲嘹亮的啼哭聲劃破寢殿,衆人聽見不由一喜,這孩子終於能哭了。
然而,孩子哭個不停,也是無比鬧心的事,牀上牀下的大人全部亂成一團,用盡各種方法都無法令嬰孩止住哭音。
一名身穿月白色宮裝的宮女說:“皇上,小皇子是不是餓了?”這是爲小寶提前找來的奶孃,名叫惠娘。
衆人這才恍然,目光齊刷刷看向宋清瞳,宋清瞳覺得惠娘說得有道理,連忙解開衣帶,拉開衣領,忽然覺得周圍的空氣變得灼熱,看一眼毫無自覺,目光直直盯着自己看的男人。
水鏡看她也就罷了,至於楚天墨,她差點忘記,他現在是外臣,怎麼可以出現在她的寢宮裡,方纔還對她取的名字品頭論足,讓她十分的不爽!
臉沉了沉:“相父在這裡恐怕多有不便,還請相父移步。”
楚天墨面容一僵,深目凝視着宋清瞳,現在她生完孩子,他也該明確表態了,今天先這樣吧,她累了。
起身行了一禮:“皇上早些安歇,臣先告退。”看一眼小寶,目光在宋清瞳身上略作停留,轉身走出寢殿。
宋清瞳這才拉開衣裳,孩子緊貼到胸前,看着他閉着眼睛一臉享受的吸着小嘴,宋清瞳的臉上露出滿足的笑容,水鏡坐在牀頭,靜靜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心被甜蜜裝滿,鳳目不由自主看向那團雪白的渾圓,她那裡明顯大了,真想摸上去試試手感……
十日後
宋清瞳半個多月來第一次上朝,楚天墨將朝務處理得井然有序,看來她當初的選擇沒有錯,一個人只有放對了位置,能力纔會最大化施展出來,所幸他們有一個孩子,就讓這個孩子爲她的初戀畫上一個完滿的句號吧。
應天府尹出列稟告:“皇上,通州不單失蹤了五名年輕男子,失蹤的還有十五名少女,在附近山林裡發現一堆白骨,仵作驗看,死者身上依舊沒有傷痕。”
宋清瞳眉頭蹙起,聽他話裡的意思,這種事不止一次發生,她怎麼一點都不知道?
楚天墨走到殿心,步子顯得沉重,此案他查了近半個月,也派侍衛蹲坑據點,但是,令他措手不及的是,兇手來無影去無蹤,而且居然敢將魔爪伸向侍衛,已經有三名侍衛不翼而飛,看來是凶多吉少。
宋清瞳聽着楚天墨的稟告,眉頭緊擰,聽起來很恐怖,大活人怎麼會那麼快化成骷髏?就聽楚天墨沉吟道:“男屍從開始時的一天一具變成現在的一天五具,又出現大量受害少女,據臣推測,兇手很有可能利用青壯男子和少女修煉某種邪門武功。”
大殿上死一般寂靜,刑部尚書陳冕出列稟道:“西羅最先發現受害男子,從男子失蹤的路線上看,此人正在逐漸接近京城,兇手的目的恐怕不簡單。”
兵部尚書陸諼道:“皇上,當日慶王及其餘黨僥倖逃脫,後來西域蠢蠢欲動,慶王會不會勾結了西域捲土重來?”
陸飛江稟道:“皇上,臣願率兵前往西北邊境,以備西域來襲。”
宋清瞳垂簾看向陸飛江,銀色戰袍穿在身上,周身透出勃勃朝氣,半年前,她親自爲他和祥運公主主持了大婚,二人婚後生活美滿,聽說祥運公主腹中有喜,這個時候,他該留在公主身邊。
宋清瞳微微一笑:“陸少將軍,此事還要從長計議,容朕考慮考慮。”
退朝後,湛盧現身稟告:“主子,剛剛收到赤霄的消息,冷姑娘懷上了兩個月的身孕。”
宋清瞳聞言如同吃了順氣丸,計劃進行的一切順利,下一步就是毒殺蕭煜!
吩咐:“擺駕玉璋宮--”
玉璋宮裡的裝飾素雅清淡,爲炎熱的夏季平添一抹清涼,太監稟告,貴君正在偏殿煉丹。宋清瞳走向偏殿。
偏殿裡煙霧繚繞,水鏡盤膝坐在煉丹爐前,爲了方便水鏡煉丹,她特意命人將煉丹爐大費周章擡到皇宮裡,聽說,水鏡煉丹時能做到三天三夜不吃不喝,簡直到了走火入魔的境界。
宋清瞳在一旁的蒲團上坐了良久,水鏡方收功,睜開鳳目,美麗的面容落入眼簾,額角鼻翼滲出細密的汗珠,她來多久了?
水鏡面露不悅:“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不叫我?”說着站起身,走到宋清瞳身邊。
宋清瞳已經起身,看着水鏡微微一笑:“纔到,水鏡,這些天辛苦你了。”
水鏡眸光閃動,忍不住擡起指頭,照着宋清瞳光潔得如同鵝卵石的額頭彈去,宋清瞳早有防備,如今她的武功跟水鏡不相上下,腳步都沒動,身體已向後移出去三米開外。
向怔在原地的水鏡嫣然一笑,“水鏡,若不是朕躲得及時,你可就犯了欺君之罪。”
水鏡不以爲然的目光瞥向宋清瞳,現在她越來越愛拿皇帝的身份壓人,上官瀲月、風凌雪和冷君邪買她的賬,是因爲想她幫他們生孩子,他不考慮後嗣,所以根本不當一回事,只是,她生完孩子不坐月子也就罷了,還要上朝理政這麼勞神,他很心疼的。
從懷裡掏出藥瓶遞給宋清瞳:“安神用的,每日睡前服下。”
宋清瞳眼睛閃亮,生完孩子這幾天經常失眠,他怎麼知道的?這藥送的及時,可沒等她道謝,水鏡的指頭便到了,躲已經來不及,宋清瞳硬生生接下一記爆慄,無比怨怒的眼神看向水鏡。
水鏡心情大好,口中唸唸有詞:“明日若是再敢上朝,我這裡還有一下。”
說笑歸說笑,宋清瞳還得說正事,“水鏡,你那裡有沒有一種毒藥,人吃了死時像是病死的?”
水鏡鳳目閃動,提起各種藥他就格外有精神,聲音裡底氣很足:“當然有,我這裡有一種藥,用的時候分兩次服用,中間需隔七天,只要半個月,服藥的人就會高燒不退,同感染風寒的症狀一樣,死在睡夢裡。不過,你要這個做什麼?”
宋清瞳看着水鏡勾起脣角,蕭煜死後,冷紅菱懷有身孕,身份尊貴,又有右院大王協理朝政,遼國不會亂,等她生完孩子隨時想回來都可以。
長信宮
風凌雪立在窗前,清風徐來,拂動墨發白衣,窗外綠樹成蔭花團錦簇,去年他就是在這個時候進入皇宮,那時怎會想到收穫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他會一直守護着她,有些事他不會讓她知道。
今日一早,他收到消息,沉寂一個月的鴿子樓終於有信鴿飛回,信鴿從北方飛來,而宋清瞳下朝後便去了水鏡那裡,難道她開始行動了?
風凌雪靜思良久,他不能眼睜睜看着事情發生,席地坐在案几前,鋪上紙張,提筆蘸墨修書一封。吹了吹墨跡,摺疊好,喚來心腹太監交待一番,太監領命離去。
這件事解決完後,風凌雪走出長信宮,正好遇上宋清瞳的龍輦路過,宋清瞳也看見了風凌雪,豔陽下頎長秀麗的身影,只望去一眼,便令人移不開視線,命侍從停下龍輦,招呼風凌雪上來乘坐。
風凌雪勾起脣角,登上龍輦坐在宋清瞳身旁,宋清瞳垂簾看向風凌雪裸露在袖子外的大手,如同冰雪雕成的一般,完美到極致,手忍不住覆上去,清涼細嫩的觸感令宋清瞳忍不住覆上另一隻手。
擡眸看向風凌雪,同樣潔白如雪的面龐,脣中皓白整齊的牙齒在陽光的折射下,閃着耀眼的光芒,宋清瞳越看越愛看,忽然想到還不知他要去哪?問:“曼卿,朕要回寢宮,你去哪兒?朕先送你。”
風凌雪一笑:“臣正好也要去皇上的寢宮。”見宋清瞳微怔,補充道,“今日輪到臣爲皇上的小寶輸入真氣。”
宋清瞳不禁感動,這些天來,楚天墨,上官瀲月和風凌雪輪流爲小寶輸入真氣,水鏡更是徹夜不眠煉製丹藥,眸光閃閃望着風凌雪,柔聲說:“謝謝你,曼卿,我——”聲音哽在喉嚨裡。
風凌雪早已伸手將宋清瞳攬在懷裡,指頭摩挲着宋清瞳的肩膀,“夫妻之間,說什麼謝不謝的。”只要侍寢記得找他,就好。
走進寢宮時,宋清瞳發現,她的後宮除了水鏡都到齊了,目光落在楚天墨身上,楚天墨注視着宋清瞳,眸光深沉似海,啓脣道:“臣雖是外臣,但是臣也是小寶的生父,請皇上不要剝奪臣探視自己孩子的權力”
宋清瞳心中微動,他說得沒錯,她也看出來他對小寶真的疼愛至極,不過還是感覺他天天往這裡跑,目的似乎不單純。
“相父雖是小寶生父,但是外界並不知,所以相父要避嫌。”宋清瞳氣死人不償命地說。
楚天墨劍眉緊皺,現在出了失蹤此等大事,又要爲小寶輸入真氣,他無暇分心在她身上,等忙完了這段再說吧。
奶孃抱着孩子從簾幕後走出來,稟道:“皇上,小皇子剛剛吃過奶,已經睡下了。”
宋清瞳從奶孃手中接過孩子,臉上早已現出笑容,天氣炎熱,小寶身上只穿了一件小兜兜,小傢伙很貪睡,一天二十四個小時,有二十個小時都在睡眠裡度過,現在他的嘴脣有了血色,雖然看起來依然脆弱,但是,比第一次見時好了不知多少,她已經很滿足了。
將小寶輕輕放在小牀裡,注視着他小小的身子捨不得離開,好一會兒,才發現衆人的目光全部落在自己身上。
上官瀲月道:“皇上,臣早已聽聞失蹤一事,此事涉及一個古老的傳說。”
澄觀道:“我也聽說了,好可——唔!”聲音大了點。
宋清瞳上前捂住澄觀的嘴巴,轉頭看一眼小寶,還好他睡得很沉,風凌雪看一眼上官瀲月,長目裡微微閃動,失蹤之事他自然知道,他命離宮弟子探查過,但是對方神出鬼沒,根本無從下手。撩衣襬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將小寶翻一個身,手覆在他的後背上,運功輸氣。
這邊,澄觀憋得滿臉通紅,手跑腳蹬,可是現在他的武功不及宋清瞳,根本掙脫不開,等宋清瞳鬆開手時,澄觀險些昏死過去,呼呼地喘個不停,又被宋清瞳扯着衣袖拽出寢殿。
偏殿裡,宋清瞳坐在羅漢榻上,澄觀緊挨着宋清瞳坐着,冷君邪坐在宋清瞳另一側,上官瀲月和楚天墨坐在羅漢榻旁的椅子上。
宋清瞳看向上官瀲月,說道:“皇后有話請講--”
上官瀲月沉吟着說:“傳說世上有一種邪門功法,修煉的人靠吸取男子元陽或是女子陰氣提升功法,而被吸走精元的人十二個時辰後會化作一具骷髏,若是煉成此功,不但武功高超,還可以永葆青春。”
澄觀眼睛鋥亮,插言道:“那不就是你們寒冰谷的武功嗎?”
上官瀲月道:“不是,寒冰谷的武功雖然可以令人返老還童,但是到了壽終正寢之時,還是逃不過一死。而修煉那種功法,只要不斷吸取精元,便可以延續壽命。”
楚天墨沉聲道:“如此看,是有人修煉了這種邪功,受害者有男有女,看來修煉的不止一人,現場做得不留痕跡,她們的武功已經很不簡單了。”
冷君邪眉頭擰起來:“秘籍過去從未現世,兇手怎麼會突然得到邪功秘籍?而且,以前從未聽說過這類事。”
上官瀲月搖首道:“這件事以前發生過,在十六年前。”
宋清瞳注視着上官瀲月,年輕的面龐沒有留下一點歲月的痕跡,十六年前的事,這裡恐怕也只有他能知道。
上官瀲月面露回憶,目光變得滄冷:“十六年前,西羅國在短短半年時間裡,失蹤了百餘名少女,找到後都已化作一堆白骨,當時此事被西羅朝廷封鎖消息,世上很少有人知道,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忽然有一天 ,少女不再失蹤,邪功似乎也沒有人再修煉。”
宋清瞳腦子裡靈光一閃,風凌雪說西羅國王曾經修煉神功,後來爲了他的母親放棄修煉,當時她聽着就覺得奇怪,愛情和練功並不矛盾,但是,若是他修煉的是這種邪功,每日跟別的女人交合,是不是會覺得褻瀆了愛情,這樣一來,放棄練功就解釋得通了。
想到這裡宋清瞳覺得一陣噁心,原本以爲西羅國王是個癡情種子絕世好男人,原來事實遠非如此。
宋清瞳沉吟着說:“西羅朝廷之所以封鎖消息,是因爲修煉邪功的人就是西羅國王。”
此言一出,大家的目光全部聚焦過來,宋清瞳眸光微閃,這件事不宜牽扯進風凌雪,道:“朕也是聽人所言,西羅國君修煉邪功,後來愛上一位美貌女子,從此不再修煉邪功。”
上官瀲月若有所思的表情看着宋清瞳,緩緩說道:“六年以後,西羅被離宮所滅,西羅皇子當時年僅五歲,被風凌雪所擄至今下落不明。”
宋清瞳聞言一怔,西羅皇子才五歲?她一直以爲西羅皇子已經成年,如果西羅皇子長到現在,大概十六歲了吧,等等!他被帶到南朝,他們一定是想從他身上得到秘籍,那麼自然不會殺死他,而是想盡辦法從他口中套出秘籍的下落!
快速看一眼澄觀,眼中閃過一抹了然,所以他們才修改了他的記憶,派紫煞做他的姐姐,爲他僞造一個身世,後來見毫無所獲,便換一種方式,秘密監視。
在南朝時,紫煞將澄觀放到自己身邊,也是刻意安排好的吧,他們是希望藉助她的力量從澄觀身上獲得秘籍的下落,後來,她在他的背上發現那副奇怪的圖畫,那就是隱藏秘籍的所在,而紫煞等人得到澄觀對一幅畫愛不釋手的傳聞,設計奪得那副畫,然後根據圖畫,找到秘籍!
從年齡上看,澄觀是西羅國王同風凌雪的母親的孩子,可是西羅國君爲何將圖畫隱在澄觀的背上,是心有不甘?還是希望他長大後可以完成自己的心願?種種跡象表明,風凌雪現在知道澄觀是他同母異父的弟弟,不過,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得知的?
記得當初在皇宮裡,他對澄觀很和善,後來在南朝遇到時,他對澄觀總是不假顏色,那時她一直以爲是風凌雪出於嫉妒,現在看來其實不是,在風凌雪的內心深處,母親是因西羅國王而死,他深恨西羅國王的同時,也排斥所有跟他有關的人和事!
邪功既已現世,關於澄觀的身世,她還是不要告訴他爲好,就讓他這樣簡單快樂的生活下去,永遠保持心底的那片純真!
想到這裡,宋清瞳說道:“修煉邪功的兇徒是慶王的人,他們自恃身負邪功,逼近京城的目的就是爲了報亡國之仇,若是不出意料,他們快要行動了。”
楚天墨凝視着宋清瞳,她說得沒錯,現在敵人在暗處他們在明處,而且他不知修煉邪功的女人,武功達到什麼地步?
上官瀲月眸光閃動,注視着宋清瞳說道:“皇上,我們就來一個引蛇出洞!”
每一個人臉上都現出一抹深意,只有澄觀心中一緊,那種邪功千萬不要是阿姐在修煉,宋清瞳深深看一眼澄觀,他又在想着救紫煞吧,認了仇人做姐姐,還一心爲着仇人着想,仇人反過來卻是要害他的,他何其可憐,此事不可讓他知曉。
五日後
早朝上,宋清瞳當着滿朝文武宣佈:“下個月初七是朕的皇兒滿月的日子,也正好是七夕,今年的七夕京城裡要辦得熱鬧些,朕要在那一日去甘露寺爲皇兒祈福,還要大赦天下,東方愛卿,此事交給你來辦!”
東方亮領旨,心中着實七上八下,他對七夕的習俗不慎瞭解,因爲七夕在北秦不受重視,倒是南朝把它當做重大的節日,看來他需要向南朝的官員討教了。
下朝後,宋清瞳先回寢宮看小寶,喂完奶後,才前往御書房。
走進御書房,不期然看見熟悉的絳紫色身影埋頭於案上,宋清瞳不由動容,雖然知道他這樣操勞不是爲了她,而是爲了整個北秦,還是無法阻擋心底裡油然而生的感動。
“相父,朕昨日已經說過,從今天起,奏摺由朕批閱。”說話間來到桌案前。
楚天墨已站起身,繞過桌案,行禮後,深目注視着宋清瞳,關切地說:“皇上的身體還未恢復,過些日子再說吧。”
宋清瞳微微一笑:“謝謝相父好意,朕意已決。”
目光似是無意間瞟向楚天墨的鬢髮,宋清瞳心中一酸,他鬢上的白髮明顯增多,這些天來,儘管有上官瀲月和風凌雪輪流爲小寶輸入真氣,但是楚天墨不光輸入真氣,每日還要處理朝務,經常熬夜得不到休息。
走到桌案前,坐在楚天墨坐過的位置,低頭看向他方纔正在看的奏摺,這是海務司官員發來的摺子,隨着北秦同各國間海上交易量的增大,一個港口已經無法滿足需要,海務司官員在摺子上建議在沿岸增設港口。楚天墨做的批示是,准許,初擬在濱州和建興設立港口,月底派官員考察。
闔上摺子,宋清瞳擡眸看一眼仍然立在桌案前楚天墨,道:“相父回去吧,這裡有朕。”
楚天墨心中一沉,即使只有他跟她單獨相處,她的表情也是端重肅穆。眼見她從案頭拿起一本奏摺,低頭翻閱,楚天墨的心越來越痛,她對自己從未如此疏遠過。曾經的一點一滴涌上心頭,想起她在他面前承諾爲他清空後宮時的深情,想起將她揉入懷中時她臉上滿足的笑容,如今已成追憶。
邁着沉重的腳步走出御書房,不知不覺間走向內廷。
日頭緩緩西沉,案頭的奏摺終於處理完畢,宋清瞳揉了揉痠疼的眼睛,玉兒早就在一旁恭候多時,伸手去攙扶宋清瞳,宋清瞳一笑:“朕又非七老八十,不用你扶着。”說完,扶着桌角站起身,這才覺出腰痠腿麻。
玉兒還是攙扶着宋清瞳,在民間,女人生完小孩有坐月子一說,到皇上這裡一切都給打破了。
宋清瞳回到寢宮,晚膳已經備好,承影稟道:“小寶被奶孃抱到偏殿,楚相在爲他輸入真氣。”
宋清瞳的心微微一沉,她不想楚天墨操勞,可是爲了小寶不得不如此,她練的是玄陽功,也是可以爲小寶輸氣的,下一次就由她代替他爲小寶輸氣。
用過晚膳,宋清瞳走進偏殿,楚天墨剛剛收功,惠娘抱着熟睡的小寶正要回寢殿,見宋清瞳進來正要下拜,宋清瞳擺了擺手,惠娘會意,低眉斂首出了偏殿。
宋清瞳看一眼神情裡略顯疲態的楚天墨,想到他還沒有用膳,吩咐宮人將飯菜端上來。
一板一眼地說:“相父,在朕這裡用膳吧。”
楚天墨的臉上不覺現出一抹微笑,心情有陰轉晴,看她端嚴的樣子,說出的話卻是這樣溫馨。
“臣恭敬不如從命。”
飯桌前,宋清瞳和楚天墨相對而坐,執起玉筷親自爲楚天墨夾菜,他耗神費力該多進補纔是,楚天墨看着碗裡越摞越高,臉上笑意加深,她是關心他的,她對他的心沒有變吧。
然而,楚天墨的好心情沒有維持多久,隨着宋清瞳說出的一句話,美好的氛圍瞬間被破壞。
宋清瞳見楚天墨吃得差不多了,端着臉說:“相父,朕決定,從明日起相父不用再來這裡爲小寶輸氣,邪功現世,百姓們夜不敢出戶,且朝中事務繁多,相父把心思放在朝堂上吧。”
楚天墨的心感到一陣沉痛,她所說的這些都是藉口,真正的目的是想遠離他,他以爲經過時間的洗禮,她對他的失望會漸漸淡化,可是,事實卻遠非如此,他到底怎麼做,她才肯接受他?
深邃的目光緊緊注視着宋清瞳,緩緩放下筷子,沉聲道:“小寶是臣的孩子,更是皇上的孩子,臣不能答應。”
宋清瞳料到楚天墨不會同意,她之所以沒有對楚天墨顯露心中的關切,是因爲她太瞭解他了,他爲了北秦可以不顧自己的身體,小寶現在是北秦唯一的皇子,即使不是他的骨肉,他也絕對會忠心守護,所以她只能以皇帝的身份命令他。
“相父,朕意已決,從明天起,請相父不要到內廷來。”
楚天墨一瞬不瞬注視着宋清瞳,她的面容變得飽滿,身材也豐滿起來,顯得舉手投足別有一番成熟的韻味,可是愛已逝去,那些都不再屬於他,楚天墨眼中閃過痛意。
宋清瞳看着楚天墨流露出的痛意,不由心軟,補充道:“相父若是想小寶,可以定下日子,每個月固定幾日來看小寶。若是沒別的事,相父用完膳,回府早些休息吧。”說完,起身離座,向殿門走去。
“等等!”身後傳來楚天墨暗啞的聲音。
宋清瞳停住腳步,卻未轉身,沉悶的腳步聲在身後戛然而止,深沉的聲音傳入耳中:
“瞳兒,當日事態危急,我推遲返京時間,並且事先去青峰觀讓水鏡提前時日煉出迴轉丹,回到京城,侍衛稟告,前方士氣低迷,陸少將軍支撐不了多久,我軍每天傷亡無數,我萬不得已,所以,只好同軍機大臣商議對策。我知道,那樣做會令你陷入險地,我甚至想你若不幸遇難,我願與你同去。”
楚天墨的氣息灑在後頸上,熱熱的癢癢的感覺很特別,宋清瞳心神搖曳,他說的這些她都知道,但是聽他親口對她說,同別人告訴她感覺卻不同,她似乎親眼看見那種舉步維艱的局面,他做得很對,她已經不怪他了,她和他保持距離是從別的方面考慮。
楚天墨是輔國良相,名義上是她的相父,她若將他收入後宮,楚天墨必遭世人詬病,到那時他可能無法在朝堂上立足,那樣一來也就無法施展他胸中的抱負。
楚天墨見宋清瞳良久不語,雙臂從身後環抱住她,豐腴在懷,忐忑了半年的心緒忽然變得踏實起來,鼻子裡嗅到的是熟悉而好聞的馨香,手臂不由得寸寸收緊,似乎要將懷裡的人嵌入身體裡,同他成爲一體。
“瞳兒,別離開我。”帶着低喘的聲音透出別樣的性感。
在他溫柔有力的懷抱裡,感覺到楚天墨強勁的心跳,宋清瞳的心臟不受控制般沒有節奏地快跳起來,所有僞裝的冰冷消散一空,原來,她是這樣渴望他的擁抱,真希望他抱着自己,永不鬆手!
宋清瞳深深埋在楚天墨的臂彎裡,聲音裡飽含着柔情:“相父,你的位置在朝堂上,北秦的繁榮全賴相父。”話語間的意思再明瞭不過。
楚天墨的脣邊現出一抹苦澀的笑,當初他之所以沒有接受她,也是從國家社稷的高度考慮,但是,她深情的告白喚醒了他沉睡的感情,人生苦短,何必去想那些沒有發生的事?只要有她在他身邊,不管未來如何,他都可以面對!
“瞳兒,爲了這些你就要放棄我?這跟是否接受我並不矛盾,還記得你將並蒂蓮拋給我時,我心中難以描述的震撼和激盪,你不顧身份和世俗的眼光,勇敢地表達心中的愛意,也是在那時我下定了決心,那樣的深情我不能辜負!現在,輪到你,瞳兒,不要輕易否定曾經的決定,更不要疏遠我,不論將來如何,我們一起面對!”
宋清瞳身體輕顫,楚天墨的一番話語令她心波盪漾,想起從前,她之所以向他表白,一方面是出於自己時日無多,只想在臨死前得到他的愛,那樣的想法是很自私的,現在她的毒清了不用死了,面對的問題變複雜,她身上肩負着整整一個國家,走錯一步足以積毀銷骨!
手輕輕推開楚天墨,站直身形,視線避開那道灼燙,低聲說:“相父,容朕考慮考慮,等甘露寺一行結束後,朕再給你答覆。”
楚天墨深沉凝視近在咫尺的人兒,她的思維越來越冷靜理智,這樣的她更加讓他難以放手,她說得很對,南朝餘孽未除,現在的主要精力不該放在感情上。如今,臨近京城的郡縣,每天都有人失蹤,百姓惶惶不可終日,形勢極其嚴峻。
想到這裡,楚天墨的表情變得嚴肅:“臣會調集兵力,甘露寺周圍也會提前佈置崗哨,待慶王的人馬全部潛入甘露寺,再將他們一網打盡,不讓邪功危害世間!”
宋清瞳頜首,“此事相父同董飛和陸諼商議便可,擒捕慶王一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相父要養精蓄銳!”
楚天墨點點頭,忽然想到,她不要他來內廷爲小寶輸入真氣,是不是出於這方面考慮,想到這一層,脣角不由揚起,心情變得大好。
轉眼進入七月,宋清瞳下朝後,像往常一樣先去寢宮爲小寶餵奶,雖然有奶孃,宋清瞳還是樂於喂小寶喝自己的奶水,每當看着他在自己懷裡吸吮着奶水沉沉睡去,她就有一種偉大的成就感。
這次,小寶像往常一樣在她的懷裡甜甜睡過去,宋清瞳低頭吻一下小寶的面頰,他還是這樣小,脆弱得似乎隨時都可能離她而去,心中又是一陣疼痛,將小寶輕輕放在小牀裡,手附在寶寶的後背上,運功輸氣。
半個時辰後,宋清瞳走出寢殿,剛走到殿門口,湛盧現身:“皇上,赤霄傳來消息,遼帝病勢沉重,活不過三日。”
宋清瞳心中不由一輕,同時隨之而來的是淡淡的遺憾,從遼國傳來的信息看,蕭煜雖然在短時間內沒什麼建樹,但是也沒有不良嗜好,且待冷紅菱極好,他若一死,冷紅菱和未出世的孩子便少了最有力的依靠,遼國的局勢也會變得複雜,若非爲了冷君邪,即使從大局考慮,她也不會下這麼狠的手。
現在遼國由左院大王和右院大王共同掌權,前者比後者更有勢力,她之所以選擇同右院大王合作,那是因爲,給強者錦上添花還不如爲弱者雪中送炭,這樣更能收到良好的效果,到時候,她會支持他擊敗左院大王,成爲遼國的攝政王!
遼國皇宮
蕭煜平臥在牀上,牀頭傳來嚶嚶的哭泣聲,蕭煜沉重地撩起眼皮,女子滿是淚痕的面容忽遠忽近,心中忍不住冷笑,這女人演戲的功夫越來越逼真,若是他不知實情,肯定會以爲她是真心爲自己難過。
半個多月前,他收到主上傳來的書信,冷紅菱會在他的飲食裡投毒,所以他密切留意,那晚,他佯裝醉酒,親眼看見她將藥丸投在酒水裡,他當着她的面喝下毒酒,然後編個理由離開帳篷,用內功逼出絕大部分毒酒,命謝太醫化驗,得知是一種慢性毒藥,於是他僞裝成病勢越來越沉重的模樣。
“愛妃,寡人睡了多久了?”
冷紅菱聞言止住哭聲,目光穿過手指縫,看見蕭煜杏眼半睜,眼神顯得呆滯遲鈍,這個死男人總算快死了,這兩天她裝得很辛苦的說,伸手握住蕭煜的手,哽咽道:“可汗,您終於醒了,您已經昏睡了兩天兩夜,快嚇死妾身了。”眼淚滴落,模樣說不出的楚楚可憐。
蕭煜差點拍牀而起,她演戲他不反對,但是可不可以有點從業道德,這一滴一滴毫無遺漏打在他的面頰上,溼溼癢癢很不舒服的。
“愛妃,寡人恐怕不久於人世,寡人死了不要緊,丟下你跟肚子裡的孩子,讓寡人怎能放心離開。”
冷紅菱暗翻白眼,他死了她和孩子會活得更好,嘴上卻說說:“可汗,您不要說這種晦氣的話,您若有不測,妾身也不想活在世上。”
蕭煜在牀上躺了兩天,身體極度不爽,也沒心情跟她周旋,沉聲吩咐:“來人,請兩院大王和部落首領過來。”
冷紅菱心中暗喜,估計蕭煜是要交待後事了,她演戲也不比他躺在牀上輕鬆,抽泣着說:“可汗,妾身先行告退。”她累了,下去補補妝先。
蕭煜杏目一閃,道:“不必,愛妃坐在寡人身邊便可。”
冷紅菱心中微動,美目裡閃過一抹光彩,遼國這邊的習俗果然比中原開放,相比之下,她更喜歡這裡。
不多時,兩院大王和各部首領共計十餘人走進帳篷,在暖炕前行禮後,目光齊刷刷看向蕭煜,心如明鏡,可汗時日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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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煜看一眼神色不顯的兩個人,從枕頭下抽出一卷聖旨,一名身量高挺的侍從接過聖旨,轉過身高聲誦讀,聖旨大意是,寡人百年之後,請諸位替寡人保護好皇妃和她腹中的孩子,輔助皇妃處理草原上的一切事務,將來皇妃若想再嫁,你們不可阻攔,待孩子年滿十二歲後,再由他親政。
關於聖旨的內容,衆人不覺得奇怪,他們跟可汗接觸不多,沒什麼感情,他之所以能夠登上可汗的寶座,全賴離宮和兩名部落首領的支持,但是也覺得蕭煜年紀輕輕便撒手人寰,還是令人惋惜。
冷紅菱聽到清楚,心裡難得柔軟,他至死都在爲她着想,卻不知他落得這副光景是她一手造成,要說蕭煜待她不錯,身邊除了她沒有別的女人,對她呵護備至,長得也不賴,只可惜毒害堂嫂,堂兄恨不得將他剝皮抽筋!
夜幕降臨,草原上升起一輪明月。
漆黑的帳篷裡,發出窸窣的聲響,火石敲擊,燃起一道昏暗的光線。
“別裝死了!快起來!”黯淡的燭光映出說話人一身侍從的服飾,正是白天宣讀聖旨的侍從,只見他從臉上揭下人皮面具,清俊的五官呈現在外,一雙狹長鳳目精芒閃動。
蕭煜早已從暖炕上坐起身,活動膀臂,躺了快三天了,是個人都受不了。
元雍從地上扛起一個麻袋,走過去扔到暖炕上,在被砸到的一剎那,蕭煜及時翻身下地,被死人砸到是很忌諱的。
“你弄!”元雍簡短說道。
蕭煜目光轉冷,會易容很了不起嗎?看在他有求於他,他不跟他計較,彎腰解開袋口,除去麻袋,一具死屍赫然現在眼前,儘管蕭煜做好心理準備,還是被跟他一模一樣的死屍面容,嚇得手一哆嗦。
“呵呵,殺人如麻的離宮右護法,也會被死人嚇到。”元雍嘲弄道,同時拋給蕭煜一張人皮面具。
蕭煜接過面具,主上的意思是從今以後他都要頂着別人的面孔,在世上行走?壓下心中強烈的膈應感覺,好容易將死屍的衣服換過來,弄成平躺姿勢,蓋好被子,胃裡早已翻江倒海,用內力壓下去。
“不去看看你的女人?”
“你不去看看你的女人?”蕭煜反脣相譏。
元雍的身體明顯一僵,心底裡一片黯然,他也許永遠見不到她了,當初風凌雪選擇飲下毒酒自願被俘,就已向世人表面,宋清瞳是他深愛的女人!所以,他不能不顧兄弟情義,插進去一腳,這段感情只能化作無望的泡影。
故作不以爲然:“元雍尚未婚配何來女人?倒是你,阿璃,人家連孩子都給你懷上了,你就這麼走了?”
蕭煜眸光冷凝,沉聲說:“阿雍,你要記得,不論是蕭煜還是蕭璃,從此世間再無此人!”
元雍挑一下好看的眉毛,“主上命你爲離宮暗主,負責離宮一切事務。”說完掐滅燭火。
月夜下,兩條黑影竄出帳篷……
第二天,一條爆炸性的新聞傳遍天下,遼帝蕭煜在深夜病逝,英年二十六歲。
宋清瞳是下朝後聽到這給消息的,感覺不出喜憂,接下來遼國的局勢會變得非常嚴峻,北秦的兵馬已在邊境集結,只要右院大王需要,北秦便揮師北遼,助他上位。
福全稟告:“皇后請皇上去景德宮議事。”
宋清瞳來到景德宮時,就見寢殿的茶臺上煙氣繚繞,茶臺前不止上官瀲月一個人,風凌雪坐在上官瀲月右手邊,楚天墨坐在上官瀲月左手邊,宋清瞳不由納罕,上官瀲月把這兩個對頭聚到一起,兩個人還能神色如常,沒有拂袖而去,不能不說是個奇蹟。
宋清瞳走到茶臺前,見上官瀲月等人要起身行禮,擺手道:“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氣。”
這句話說得楚天墨心中爽透,脣角高高揚起。
宋清瞳席地坐在上官瀲月對面,這才發覺茶臺周圍的溫度最少高了三度,不由一笑,高潔雅士的愛好果然不是尋常人比得了的,冬天穿單衣,夏天喝熱茶,幸好她換了身輕薄的紗裙。
上官瀲月手中做着熟稔的泡茶動作,似有若無的目光瞟向宋清瞳,說道:“明日去甘露寺祈福,臣身爲皇后是必去的,華貴君會在暗處保護皇上,楚相身負保衛皇上安全的重責,在明處,至於榮貴君和文貴君,還是應該留在皇宮裡等候消息。”
宋清瞳頜首,小寶的病離不開水鏡,所以水鏡一定不能有失,而冷君邪武功廢了,去了只會陷入危險,道:“皇后說得有理,朕沒有異議。”
風凌雪注視着宋清瞳,長目裡眸光流轉,她一定收到遼帝病逝的消息了,下面他會動用離宮的勢力助她達成所願,這些他不會讓她知道,脣邊緩緩漾起魅惑的笑意,宋清瞳看得不禁失神,捕捉到他眼底的得意,驀地清醒,他在誘惑她!
誘惑誰不會?宋清瞳勾起脣角,媚眼如絲朝風凌雪眨了眨,臉上的笑容顯得風姿綽約,風凌雪從未見過宋清瞳這般情態,不由看癡了,忽覺腿上一熱,低頭看去,茶水順着茶臺凹陷處流出來,雪白的袍擺染上淺褐色的茶漬。
上官瀲月連忙放下茶壺,咳了一聲,臉上報赫:“華貴君,本宮失禮了。”吩咐太監引風凌雪下去更衣。
楚天墨脣邊隱笑,他的瞳兒果然魅力非凡,低下頭繼續喝茶。
宋清瞳注意到,上官瀲月沒有提到澄觀,心思轉動,以他的聰明會不會從紫煞身上想到澄觀的身世?很有可能!目光看向上官瀲月。
上官瀲月泡好茶,雙手遞給宋清瞳,宋清瞳同樣雙手接過茶杯,四目相對,皆已讀懂對方眼底的深意,就讓澄觀的身世永遠成爲秘密,這才甘露寺之行更不會帶上他!
風凌雪換完衣服,回到茶臺前坐下,長目仍舊不由自主看向宋清瞳,臉上再次浮現出笑容,其實他真的不是故意魅惑宋清瞳,只要她一出現,就會磁石般吸引住他的目光,臉上就會露出笑容。
宋清瞳見風凌雪又朝自己露出那樣的微笑,眼睛不由瞪圓,這小子真是屢教不改!小巧的舌尖探出來輕舔櫻脣,風凌雪的心跳漏了半拍,忽然想到什麼,警惕的眼鋒掃向上官瀲月,不料腿上的肉被揪起擰動,長睫顫一下,忍住!
上官瀲月眉梢輕挑,不要小看他的智商好不?他不會在同一個地方摔倒兩次!拿起杯子啜了一口,甘醇爽口,頜首,不錯!眼見宋清瞳掩脣一笑,低頭看時,才發現茶杯裡哪有一滴茶水,眼角抽搐。
咳了兩聲:“皇上,寒冰谷傳信過來,師伯給熙王爺放幾天假,准許他回來過七夕。”
宋清瞳聞聽,口中的茶水好懸噴出來,皇叔除夕端午都沒回來,七夕回來幹嘛?他想和誰共度七夕?反正她不會奉陪!
目光無意間落在楚天墨臉上,他雖面色不變,但是眸光冷了三分,宋清瞳心中微動,過去的事在腦海裡重現,心底裡催生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一時間無人言語,上官瀲月補充道:“近日有身份不明的男子在甘露寺附近出現,甚至已有人潛入寺中。”
楚天墨神情不變,他已經得到稟報,之所以按兵不動是想降低他們的警覺,到時候將他們一網打盡。
風凌雪眸光微閃:“皇上,甘露寺一行恐怕會遇到危險,臣以爲,皇上應該留着皇宮裡,由替身代皇上前往。”
楚天墨聞言頜首,看向風凌雪的目光多了幾分激賞,他的想法和自己不謀而合。南朝時,雖然他常常故意找自己的茬,但是他看得出風凌雪辦事能力不是蓋的,凡事舉重若輕,談笑間便已搞定,而今還主動爲小寶輸送真氣!
風凌雪睨一眼楚天墨,長目眯起來,自己最戒備的男人向自己投來讚許的眼神,他做惡人是不是太失敗了?
宋清瞳沉吟了一會兒,紫煞練成邪功爲禍百姓,此人必須除掉,她身爲北秦皇帝遇事絕不會退縮,而且這次是爲小寶祈福,她身爲母親,必須親自前往。
“事關小寶福澤不可兒戲,明日朕會親自前往。”宋清瞳不容置疑道。
此言一出,殿上的空氣變得緊張,茶臺前的男人們,心情都變得愈加沉重,他們沒有告訴她,所以,她不知道邪功的厲害,那些堆積的骷髏,下顎骨幾乎全部張開變形,可見當時面臨怎樣的驚恐痛苦!暗暗下定決心,一定不能讓她有半點差池!
鳳元三年七月初七,鳳帝攜後宮親眷,前往皇家寺廟甘露寺進香祈福。
一大早,澄觀便早早地來到永安宮,見宋清瞳正在洗漱穿衣,便來到小寶的牀前,逗弄着他玩,小寶睡了一夜,剛剛喝完奶,不似平時那麼虛弱,咯咯笑着。
宋清瞳穿了一身絳紗繡龍袍,頭戴一頂造型精緻的串珠冕旒,整個人看起來威嚴肅穆,宋清瞳揮手命衆宮人退下,看一眼趴在牀欄上的澄觀,澄觀明顯見胖,臉恢復成初見時的銀盆臉,眼睛鋥亮有神,頭髮長到肩頭,在腦後結成一條辮子。不過,她還是喜歡他禿頭時的樣子。
從妝奩的小抽屜裡取出一個紙包,將裡面的蒙汗藥灑在茶水裡,端起茶杯走到澄觀面前,一笑:“阿觀,這是西羅特產的山茶,你來嚐嚐。”
澄觀信以爲真,看着宋清瞳,兩隻眼睛彎成了月牙,還是瞳姐姐對他最好!一會兒去甘露寺,他就能看見澄遠師兄了,他很想念他,而且,他也一定要保護好她!
“阿觀最喜歡瞳姐姐!”說着接過茶杯,咕咚咕咚一口氣喝光,放下杯子,感覺意猶未盡,“真好喝!”
宋清瞳的笑在臉上加深,還是小孩子好糊弄,心中默數一,二,三!
澄觀一翻白眼,毫無懸念地倒下。
宋清瞳走出寢殿,吩咐宮人,“將澄良人擡到偏殿。”
皇宮門外人聲鼎沸,宮門前擺起了長龍,侍衛的隊伍望不到頭,楚天墨坐在高頭駿馬上,見絳紅色身影在一衆宮人的簇擁下走出宮門,登上馬車,雙腿一夾馬腹,撥馬走在馬車旁。
車馬向西面大道行進,甘露寺建在城西。
一路上人聲鼎沸,百姓暫時忘卻邪功帶來的恐懼,都跑過來看熱鬧,今天是七夕,正好趕上小皇子滿月,京城裡最繁華的地段搭了露天戲臺,晚上還要唱通宵呢。
一個時辰後,馬車停在一座林蔭茂密的山坡前,宋清瞳走下馬車,腳下軟軟的,紅豔豔的地毯一直鋪上山坡的石階,一眼看不見盡頭,東方亮看來是下了苦功,但是稍嫌奢侈,回頭她得說說這事。
上官瀲月也下了馬車,走到宋清瞳身側,偏頭看一眼宋清瞳的側臉,今日在甘露寺祈福,晚上還要留宿一夜,他肩負着保護她的重擔,必須打起十二分精神,不能有絲毫馬虎。
兩隊侍衛在前面開路,後面跟着幾名太監宮女,宋清瞳和上官瀲月循着紅毯,登上山坡。
甘露寺建在山頂附近,廟宇佔地寬廣,廟門修建得肅穆大氣,不愧是皇家寺廟。廟門口立着兩排和尚,正中間是一名身穿紅色袈裟的和尚,看見宋清瞳等人到來,行了一個佛禮:
“阿彌陀佛,貧僧有禮了,香案已備好,皇上請——”
宋清瞳看他一眼,四十來歲年紀,面容和悅,生得很富態,想必他就是甘露寺主持,澄觀口中提過的澄遠師兄,略頜首:“有勞主持。”擡腳邁進高高的門檻。
澄遠暗暗瞥一眼在廟門外止住腳步的宮人侍衛,沒看見熟悉的人影,轉身進廟。
宋清瞳走在正中大道上,腳下一色以漢白玉大理石鋪地,乾淨整潔,中央大道一直通向甘露寺正殿。
正殿的牌匾上題着“寶如殿”三個金光燦燦的大字,裡面高臺上並排供奉着三座佛像,正中間的一個體積最大,足有五米高,佛像上都刷着金粉,一隊和尚在佛像兩旁燕翅形排開,手中敲着木魚,口中念着經文。
宋清瞳在正中佛像前停住腳步,撩衣襬,朝不知名的佛像叩拜了三下,站起身,承影奉上三根燃着的香,宋清瞳接過來又躬身拜了三拜,將香火佛像前的香爐上。
上官瀲月同樣叩拜,敬上香火。然後,澄遠引着二人走出正殿,前往側室。
側室通透闊朗,裡面的擺設古樸簡約,室中香菸繚繞,案几上擺着七八樣齋菜,澄遠雙手合十:“皇上,廟裡過午不食,貧僧已經備好了齋飯,用完飯後再請皇上移駕經堂。”
宋清瞳點了點頭,她知道寺廟裡的規矩是過了午時便不再用飯,現在剛好到了午時,他們是要留下來爲小寶祈福的,所以還是事先墊墊比較好。
二人席地坐在飯桌前,齋菜口感清淡很合上官瀲月的口味,宋清瞳吃了幾口,雖然不及御廚房的菜,但是素食做到這種程度已經很好了。
澄遠猶豫了一陣,問:“皇上,澄觀還好嗎?”
宋清瞳看一眼面帶關切的澄遠,人心都是肉長的,出家人自然也不例外,道:“阿觀很好,他臨時有事沒有過來,要朕代他向主持問好。”
澄遠露出欣慰的笑臉,圓圓的臉上顯得更加和悅,他對這個小師弟是很有感情,聽宋清瞳的話語,感覺澄觀在皇宮裡應該是沒受什麼委屈,只要他平安就好,心放下來。
夜晚,澄遠帶二人來到內院,安排好祈福的靜室,一人一間,這也是寺廟裡的規矩,夫妻不能同房。
宋清瞳沒有異議,她宿在甘露寺意在引出紫煞,甘露寺周圍守衛不嚴,單等紫煞入甕。
上官瀲月掃一眼內院,院子裡的靜室一共十間,外形樸素皆是坐北朝南,專門用作接待皇親國戚。一想到晚上有一場硬仗要打,上官瀲月眸光沉凝,紫煞短短百天便煉成邪功,現在已經今非昔比,就連他也沒把握勝她。而且,從逐漸增加的失蹤少女上看,她在培植自己的黨羽。
目光看向宋清瞳,她一個人在靜室裡他不放心,以極低的聲音說:“皇上,一會兒臣去你那兒。”
宋清瞳莞爾一笑,看着上官瀲月緊繃的精緻面容,玩笑道:“皇后想朕了?朕可以考慮恢復身體後,由皇后第一個侍寢。”
上官瀲月臉一紅,眉毛立起來:“臣在說正經事!”聲音擡高了幾分。
宋清瞳揚起眉毛,他這就急了?她只是開個玩笑活躍氣氛而已嘛。不過,話說回來,她明知道風凌雪他們就隱在暗處,可是一想到被紫煞他們害死的一個個骷髏,她就有種膽突突的感覺,他能來陪她當然好了。
“朕明白皇后的心意,朕等着皇后。”聲音曖昧不明,調戲美男暫時不用想那些可怕的事情。
上官瀲月連脖子都紅了,瞪着宋清瞳說不出話來,宋清瞳滿意地轉身走向正中一間靜室,留下上官瀲月站在原地,心臟通通通狂跳不停。
澄遠的心糾結在一起,他把宋清瞳的話聽得清清楚楚,居然要在佛門清靜之地做那種污穢之事?即使是皇帝他也不能答應,事關甘露寺百年清名,他決不允許這種荒淫的事發生在他的眼皮底下,心中有了計量。
見上官瀲月的身影消失在另一間靜室的門裡,澄遠懷着沉重的心情走出內院,回到寢室裡找出安眠香,這種香只要聞了,保管一覺睡到天亮。
叫來一個機靈的和尚,吩咐:“拿去給皇后點上。”皇帝他不敢惹,所以只好從皇后下手。
此時,上官瀲月正躺在靜室的牀上,估摸着該過去了,忽聽腳步在門口停下,叩門後,一個和尚推門而入。
和尚道:“殿下,主持說靜室裡久未住人,空氣潮溼有了黴味,命小僧送來薰香。”
上官瀲月的心思全放在即將發生的危險上,只看了和尚一眼,便移開了目光。
和尚屏住呼吸點上安眠香,將香插到香爐上,快步走出靜室,闔上門,這才大口吸着新鮮空氣。
另一間靜室裡,宋清瞳跪在佛龕前,過去她從不信神佛之說,但是現在卻身體力行,只要小寶的身體變得健康起來,不管這法子是否迷信,她都要試一試,這也許就是做母親的心情吧。
在佛龕前跪了良久,眼睛越來越睜不開,起身走到牀前,心中詫異,上官瀲月該到了?翻身平臥在牀上,一邊等上官瀲月一邊打起盹來。
不知過了多久,忽聽叩門聲音響起,宋清瞳倏然睜開雙目,他來了?門從外面推開,宋清瞳看清來人時,不禁失望,怎麼是澄遠?
翻身下地,澄遠已走到近前,手中端着的托盤上放着茶水,低眉斂首道:“皇上,這茶是用山泉泡成,喝了可以養肝明目,請皇上嚐嚐。”將托盤遞到宋清瞳眼前。
宋清瞳頗感訝異,澄遠在自己面前怎麼變得卑微起來,詫異地拿起托盤上的茶杯,掀開茶蓋,杏黃色的茶麪上,清晰映着自己的影子,探究的目光看向澄遠,眼中精芒閃動,緩緩將茶杯置於脣邊。
就在這時,靜室門口跑進來一個人,大叫道:“皇上不要喝!”
宋清瞳停住動作,本來她也沒打算喝,目光看向來人,不由一怔,來人穿着和尚服,但是卻沒有剃度,烏黑的長髮飄垂在肩頭,看面容來的還是熟人,原來他在甘露寺出家?
轉眼間,紀雲鶴已疾行至二人之間,將宋清瞳護在身後,擡手點指澄遠,“假冒主持,你是什麼人?”
“澄遠”哈哈大笑,從容地扯下人皮面具,是個面目冷酷的陌生男子,從他的身法動作看,武功不簡單。
靜室外傳來打鬥聲音,宋清瞳看一眼擋在身前的紀雲鶴,問:“你會武功?”
紀雲鶴微微一愣,轉頭看向宋清瞳,耳朵泛紅,“雲鶴不會武功,但是也要保護皇上!皇上,我掩護!你先走!”
宋清瞳眉毛挑起來,有他掩護,他們一個都活不成。眼見男子剛猛的掌風襲來,宋清瞳凌波微步般繞到紀雲鶴身前,運足內力擊向手掌,就聽“啪”的一聲悶響,男子倒退了五步,宋清瞳也不比他強多少,身體倒退,後背靠在紀雲鶴身上,這才止住退勢。
紀雲鶴伸手扶住宋清瞳,心情激動難抑,沒想到此生他不但見到她,還能將她攬入懷裡,可惜他不會武功,幫不上她。
“皇上,你怎麼樣?”
宋清瞳站穩身形,“朕沒事。”目光看向陌生男子,“你是慶王的人?”語氣是確定的。
冷酷男子不屑的冷哼一聲:“提那個死人做什麼,我家主子是大名鼎鼎的紫煞大人!”
宋清瞳聞言震驚,慶王死了?這是真的?忽然想到,西域這陣子按兵不動,難道跟慶王的死有關係?
冷酷男子哈哈大笑,“昏君,區區侍衛就想拿下我們主子,真是癡心妄想!看你生得水靈,我暫時不殺你,帶你回去練功,讓你多活兩天!”
宋清瞳心中一動,此人也修煉了邪功!自己的武功已經達到玄陽功第十層,看他的內力,她可能只能和他打一個平手,而他不過是紫煞的手下,那麼紫煞煉成邪功,武功得高到何等境地!
想到風凌雪他們會有危險,宋清瞳的心變得焦慮難安,將紀雲鶴推到一邊,從腰間抽出軟劍,運劍刺向男子咽喉,男子閃身躲開,二人鬥在一處,一時間不分高下。
紀雲鶴擔心宋清瞳,臉色煞白,心忽上忽下,餘光看見桌子上的茶壺,紀雲鶴也不多想抄起茶壺,隨着二人的身形移動腳步,手中隨時瞄準,終於逮到機會。
冷酷男子躲開宋清瞳凌厲的劍鋒,腳剛剛着地,在還未立穩之際,紀雲鶴將茶壺狠狠砸過去,要說紀雲鶴不會武功,但是投擲還是很精準的,這一下正好砸在男子右側顴骨上,連帶裡面的茶水全部招呼到男子臉上。
男子“啊”一聲怪叫,宋清瞳趁這個機會,一劍刺穿他的胸膛,結果了他的性命,這次殺人沒有一點恐懼,心中覺得暢快,這種禍害死一個少一個!
目光看向紀雲鶴,一笑道:“雲鶴,謝謝你相助,你暫避這裡,不要出來。”
紀雲鶴眸光灼亮,沒有聽宋清瞳的話,緊隨在她身後。
宋清瞳微微蹙眉,停下腳步,轉身看向紀雲鶴:“雲鶴,人生的道路很長,不可能事事遂心,朕希望你的心境可以像你的名字那樣,如同閒雲野鶴一樣,凡事看開,不執於一念,你不要跟出來。”
紀雲鶴漆黑的眸光看着宋清瞳,臉上露出沉思之色,宋清瞳已經快步走出靜室。
內院裡亂成一團,半空中打鬥在一起的一抹紫影和一襲白衣尤爲打眼,二人身法極快,根本看不清招式,當院還有十餘個黑衣人,內功招式都很厲害,湛盧承影和一隊侍衛勉強支撐着,看來這些黑衣人也修煉了邪功。
院子外同樣響起此起彼伏的叫殺聲,看來紫煞的手下不再少數,此次必須將她們一網打盡,不能讓邪功爲禍天下!
湛盧承影已經打鬥了一陣,黑衣人皆要衝進靜室,他們一直拼力阻擋,身上帶着多處劍傷,見宋清瞳從靜室裡走出來,皆虛晃一招,跳到宋清瞳身前,“主子,屬下掩護您撤退!”
宋清瞳頜首,此行的目的已經達到,這裡太危險。忽然想到沒看見上官瀲月,問:“皇后呢?”
湛盧回道:“皇后還在靜室裡,屬下去看看!”矯捷地閃開黑衣人的劍鋒,向一間靜室飛掠而去。
侍衛向宋清瞳周圍靠攏,宋清瞳朝承影略一頜首,承影會意,在承影等侍衛的保護下,宋清瞳想院門撤退。
就在這時,紫影忽然彈開白衣,向宋清瞳俯衝而來,侍衛們橫刀抵擋,然而,一股兇悍的罡風將侍衛掀得七零八落,宋清瞳運起內功纔不致被掀飛,即便這樣,身形不由自主向後狂退。
忽覺後背靠在人身上,身體停止退勢,一片雪白的衣襬飄入眼簾,宋清瞳轉頭看向風凌雪,他光潔寬闊的額頭上汗珠密佈,汗水順着面頰淌下來,氣息不甚平穩,她從來只見他在戰場上談笑風生,何曾如此狼狽過!
“曼卿,你先歇歇,這裡暫時交給朕。”宋清瞳硬着頭皮說,現在只能用車輪戰。
紫煞婀娜走來,“女皇陛下多日不見,奴家可一直惦記着你!”
宋清瞳的目光緊盯着越走越近的紫煞,她變了,變得年輕了,她的皮膚細嫩無比,面容恢復成少女的容顏,想到她恢復青春是建立在數以百計無辜的白骨上,宋清瞳覺得一陣噁心。
風凌雪身形一晃,擋在宋清瞳身前,“瞳瞳,你先走!”他低估了紫煞,她內力之高不可想象,打鬥這麼長時間依然神色不變,若非使出奇招,他早已敗在她剛猛無窮的內力上。
宋清瞳搖頭:“我們一起!”
紫煞咯咯地一陣大笑,“你們所有人加在一起,也不是奴家的對手!”美眸看向宋清瞳,目光變得狠厲:“今日奴家就要一雪掌摑之恥!”
眼前一晃,掌風襲來,宋清瞳根本沒看清紫煞是怎麼出的手,面前白衣一閃,風凌雪已接下招式,再次同紫煞打鬥在一起。
宋清瞳心中焦灼,這樣子她怎能放心離開。就在這時,一道杏黃色錦服身影出現在靜室門口,看一眼打鬥在一起的白衣紫衣,目光落在手持軟劍觀戰的宋清瞳身上,飛身形跳過去,一掌擊飛黑衣人。
“皇上,您沒事吧?”
宋清瞳不由一愣,看着上官瀲月衣服上帶着褶皺,眼睛似乎還有些睜不開,心底裡竄起一團火氣,他怎不會是睡過頭了吧?
沒好氣道:“皇后還不過去幫忙!”
上官瀲月心中也是萬分惱火,他堂堂上官世家家主,居然會中了迷香這種下三濫的手段,說出來着實沒面子,也不多話,飛身形跳入場中,戰局因他的加入,一掃頹勢,大有反敗爲勝的希望。
此時,院子裡的黑衣人只剩下零星幾個還在負隅頑抗,宋清瞳心中稍安,院子外的聲音也不似方纔那麼大,那些亂黨估計被楚天墨他們解決得差不多了。
侍衛已將院子團團圍住,紫煞她們插翅難逃,宋清瞳正要離開內院,忽然之間院子裡狂風大作,樹葉飛石被捲起至半空,只聽砰砰兩聲悶響,狂風止住,塵土飛揚消散,紫煞身形一晃,瞬間出現在宋清瞳面前。
一股巨大的煞氣從她身上發散出來,所有人都被懾在當場,宋清瞳冷聲道:“你把他們怎樣了?”
紫煞嬌媚一笑:“他們生得那樣美,奴家喜歡還來不及,自然捨不得把他們怎麼樣,倒是你——”
宋清瞳心中稍安,他們沒事便好,不過,看樣子她情況不妙,神色不變看着紫煞。
紫煞露出猙獰的表情:“阿觀不認我這個姐姐,都怪你!奴家會血刃了你,要回屬於奴家的東西。”
宋清瞳怒極反笑,這女人睜着眼睛說瞎話,簡直是無恥之極,“紫煞,澄觀根本不是你的弟弟,他的身世你最清楚,你一直在利用他,就像當初風凌雲派你到他身邊臥底,試圖探得秘籍的下落,後來你又利用他對你的親情,奪得地圖找到秘籍!”
紫煞咯咯大笑:“原來你都知道了,是又怎麼樣,你馬上就死了,他還當我是他的姐姐。”手擡起來。
宋清瞳周身繃緊,眼睛一瞬不瞬注視着紫煞的手,她或許躲得開,就在這時,院門處有人沉聲喝道:
“慢着!”
一道絳紫色的高大身影走進院子裡,楚天墨走到當院,深目看一眼紫煞,道:“紫煞,這裡已被團團包圍,只要你放過皇上,本相保你平安離開。”
紫煞美眸眯起,以她神功在世這些侍衛根本不放在眼裡,可以說這裡她來去自如,哼了一聲:“奴家既要女皇的命也要平安離開這裡。”
楚天墨劍眉皺起來,這時候,院門口進來一隊御林軍,爲首的人低埋着頭,率隊走到楚天墨面前,單膝跪地:“稟丞相,院子外的黑衣人全部擊斃。”
楚天墨頜首,目光看向紫煞,沒有人注意,那名侍衛站起身,袖子裡寒光一閃,一柄匕首直插進楚天墨的胸口,血印溼紫衫。
宋清瞳看着眼前的變故,眼前不由一黑,承影連忙扶住。
侍衛朝紫煞燦然一笑,熟悉的笑容在宋清瞳看開格外刺眼,宋清瞳好半天沒緩過神來,心痛恨到極點!他到底辜負了她的信任!
“阿姐,這些侍衛都是我的人,阿弟來救你了 ”
宋清瞳心中微動,澄觀久在後宮,怎麼會調集她的侍衛,難道?目光看向倒在地上的楚天墨,心不覺又是一痛。
澄觀已經來到紫煞面前,嘟着嘴說:“阿姐,我好想你!”說着撲進紫煞懷裡。
紫煞先是一怔,旋即露出勝利者的微笑。
宋清瞳眸光一閃,手捂住胸口,眼睛裡頃刻間噙滿淚水,顫抖的聲音說:“澄觀!朕待你不薄,你就這樣報答朕?”
紫煞懷裡摟着澄觀,見宋清瞳氣急敗壞的樣子,心情爽到極點,卻不防,澄觀眼底閃過一道殺意,按動袖子裡的繃簧,只聽咔一聲脆響,一隻袖箭在距紫煞不到一寸的距離射出,直入紫煞胸口。
紫煞啊一聲慘叫,掌風一甩,澄觀順勢拔出匕首,身體被擊到半空,宋清瞳目光一閃,飛身躍去,將澄觀接在手中。低頭看去,他的嘴上和下巴上都帶着血,用袖子擦去,“阿觀,你醒醒!”
澄觀費力地睜開眼睛,眼中氤氳淚光,斷續着說:“瞳姐姐,對不起,你能原諒我嗎?”
宋清瞳含淚道:“傻瓜,我從沒怪過你!”
這時候,楚天墨毫髮無傷從地上站起來,匕首是可以伸縮的,血也是假的!深目看向恢復過來的上官瀲月和風凌雪,三人相視一眼,同時運劍飛躍到紫煞面前,三劍齊發,紫煞當場斃命。
這邊,湛盧扶起澄觀,宋清瞳走到紫煞的屍體旁,妖女已除,終於可以還百姓一方安寧!目光依次上官瀲月,風凌雪,楚天墨,想起方纔楚天墨倒地而死時,自己肝腸寸斷的心情,眼眶微紅:“相父是故意的!事先爲何不告訴朕?”
楚天墨深目閃動,這條計謀臨時決定,而且出謀劃策的那個人不是他!“皇上,臣不敢,是熙王殿下。”目光看向院門口。
宋清瞳順着楚天墨的目光看過去,淡紫色的瘦挺身影,不疾不徐悠然走來,光看走姿便知來者何人,臉上掛着玩世不恭的淺笑。
“皇叔?怎麼是你?”宋清瞳睨一眼宋昭夜,別告訴她,這個主意是她這位不着調的皇叔給出的。
宋昭夜笑呵呵走到宋清瞳面前,“瞳瞳,你可想死孤了。”擡起手臂,宋清瞳身形一晃,躲開他的魔掌,宋昭夜滿臉哀怨。
這條計策的確出自宋昭夜,不久前,他回到皇宮,見澄觀昏睡在永安宮偏殿,閒極無聊將澄觀潑醒,沒想到此舉歪打正着,澄觀連夜趕往甘露寺,宋昭夜覺得宮裡沒意思,也跟了去。
他們在院子外聽到紫煞親口承認不是澄觀的姐姐,只是在利用澄觀,澄觀本想衝進去拼死救出宋清瞳,但被宋昭夜一把攔住,正巧楚天墨率隊趕到,話說宋昭夜捨不得心中的人犯險,情急之下想出這個計策。
剩下的,董飛帶着御林軍打掃戰場,將落網亂竄的黑衣人射殺在當場,紫煞的手下沒有留下一個活口,這是皇上下的死命令!
宋清瞳等人連夜返回皇宮,水鏡和冷君邪都沒有睡,在永安宮等候消息。
轉過天,宋清瞳在早朝上宣佈,修煉邪功的兇徒全部斃命,昭告天下,皇帝率羣臣齋戒三日,爲死去的百姓哀悼!此案終於告破,遼國的局勢也在掌控之中,只有西域集結兵力在北秦邊境待而不發,能不發動戰爭是最好,所以,她會派人前去和談,總體來說,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發展。
下朝後,宋清瞳來到御書房,提筆擬下聖旨,大意就是將楚天墨收入後宮,封爲貴君,賜封號爲“和”
放下筆,淡紫色的瘦挺身影走進御書房,宋清瞳看了一眼,“皇叔找朕來有事?”
宋昭夜走到龍書案旁的椅子上坐下,嘆息一聲,“孤想瞳瞳了,過來看看,孤明天就回寒冰谷。”閒散的目光無意間落在龍書案上,眼睛眯起,計上心來。
宋清瞳也覺着惋惜,闔上剛剛擬好的聖旨,看着宋昭夜,依依不捨道:“皇叔,你那個功法什麼時候能練成啊?”
宋昭夜又是嘆息一聲,照他這種好吃懶做的龜速,此生恐怕木有希望了。
深夜,一個黑影探頭探腦潛進御書房……
第二天早朝
宋清瞳端坐在御座上,心情非常之好,小寶居然能夠擡起小手夠東西,大小便的顏色也正常了,冥冥中似乎有神佛眷顧。
命福全宣讀聖旨,福全站在玉階上,展開聖旨高聲宣讀:“奉天承運皇帝召曰:丞相楚天墨忠於社稷,多次救駕有功,甚合朕心,特封爲長使,賜住瑣心宮,永伴聖駕。”
大殿上一片譁然,楚天墨難以置信的目光看向御座之上,她還在怪他!宋清瞳眉頭蹙起來,長使?福全沒念錯吧?銳利的目光看向福全,福全額上見汗,看意思皇上要將楚相收入後宮?可是爲什麼只封了一個小小的長使?不過,他還沒念完。
“西域調兵於邊境,爲了百姓不致陷入戰火之中,封楚天墨爲欽差大臣,前去和談,即刻動身,欽此——”福全長長吁出一口氣。
宋清瞳一把奪過聖旨,從頭看到尾,一字不落,手微微顫抖,這肯定不是她的比較,而且她用的是鵝毛筆,忽然腦海裡靈光一閃,宣佈退朝,快步出了金鑾殿。
咬着牙根道:“去請皇叔”
福全擦了擦頭上的汗,回道:“熙王殿下昨晚就離開皇宮了。”
宋清瞳眼睛立起來,宋昭夜!這事沒完!除非他一輩子躲在寒冰谷,否則,她不會饒了他!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一切漸漸步入正軌,除了女皇的後宮……
這日,宋清瞳像往常一樣批閱完奏摺,日落時分回到寢宮,今天寢宮裡格外安靜,昔日聚在這裡的男人一個都看不見影兒。
宋清瞳給小寶餵奶,如今他已經兩個月大,雖然還很瘦小,但是眼睛越來越亮,面色也變得紅潤起來,水鏡說,照這樣下去,小寶十二歲之前不會有性命之憂。
喂完奶後,宋清瞳將小寶放進小牀裡,走到佛龕前,朝菩薩拜了三拜,這才繞到屏風後沐浴。
洗浴後,穿好衣裳,承影從殿外走進來,手中拿着一個托盤,走到宋清瞳近前,行禮道:“皇上,今晚由誰侍寢?”
宋清瞳微微一怔,她都快把這事給忘了,楚天墨走了快一個月,同西域的和談也結束,算腳程也快回來了?宋清瞳心中惦念着楚天墨,沒有心情留人侍寢,而且,生完孩子後,她對夫妻生活變得不那麼渴望,她更想守着小寶靜靜度過一夜。
看也沒看托盤一眼,朝承影擺擺手,承影暗暗嘆息,低頭看一眼托盤,楚相日夜兼程趕回來,她特意將楚相的牌子放在顯著位置,看來今晚後宮將是一個難眠之夜。
景德宮
上官瀲月滿懷期待地問:“皇上翻本宮的牌子了?”這些日子,自己待她如何,她該心中有數。
太監苦着臉回道:“沒有——”見上官瀲月面色一沉,太監趕緊補充,“皇上誰的牌子都沒有翻。”
上官瀲月的心豁然敞亮,站起身:“前往永安宮!”這樣下去,皇室後嗣岌岌可危,他身爲皇后,有義務告知皇上繁育後代的重要性,當然了,要徹夜長談。
長信宮
風凌雪聞聽太監稟告,心不由一沉,這些日子他在她面前溫柔呵護,小心引誘,更何況他在她心目中分量不輕,本來今晚志在必得,可這個消息給他當頭一擊。
好在太監機靈,適時補充:“皇上誰的牌子都沒有翻。”
風凌雪的心豁然敞亮,站起身:“前往永安宮!”這些日子處理朝政,她一定是累了,他爲她輸入真氣,再同她共度**!
玉璋宮
水鏡露出瞭然的表情,他是醫生自然明白,女人剛生完孩子,這方面的**會減退,終於輪到他出馬了,揣上早就煉好的夫妻圓夢丹,拔腳前往永安宮。
楚天墨心中一片黯然,他一去月餘,難道她就一點不想他?是不是他太縱容她?看他怎麼罰她!
冷君邪劍眉緊皺,她答應他,要爲他生一個孩子……衆人同時趕到永安宮!
宋清瞳快睡着時,忽聽殿門外腳步聲音吵雜,睜開朦朧睡眼,問道:“外面何事喧譁?”
承影汗流滿面,進來稟道:“是皇上的後宮來了——”
宋清瞳微微一愣,披衣而起,這麼晚了他們來做什麼?難道又出大事了?吩咐:“掌燈!請他們進來。”
殿門大開,進來一隊男人,宋清瞳眨了眨眼睛,這些男人長這麼好看幹嗎?看着都覺得晃眼,再這樣下去,她的眼睛一定會提前變花。
衆人站成一排,同時行禮。
宋清瞳道:“免禮,你們找朕——”說到這裡話語止住,宋清瞳的眼珠子差點掉地上,楚天墨居然也在!他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不告訴她?
上官瀲月身爲皇后當然最先發言,輕咳一聲,“請皇上爲大局着想,今晚留人侍寢。”
宋清瞳這才恍然,看着男人們眼神裡灼亮的光芒,每個人臉上都寫着志在必得,看意思,她若敢不選他們之中任何一個,他們都能上來她給撕了,宋清瞳頭頂青煙直冒,其實她最想選楚天墨,但是不敢說呀。
“這……”這了半天,愣是說不出一個字。
就在這時候,小牀上一聲響遏殿宇的啼哭聲,將宋清瞳從危機中解救,宋清瞳如同撈到救命稻草,口中大叫:“小寶!”轉身跑到小牀前,抱起小寶。
男人們有些傻眼,宋清瞳抱着小寶悠了一會兒,小寶哭得反而更厲害,宋清瞳有些慌神,水鏡過來檢查後,面色變得嚴肅:“小寶怕是要生疹子了,現在必須及時治療。”
宋清瞳心中一緊,拉着水鏡的手:“水鏡,你現在就給小寶治療。”
水鏡頜首,看一眼圍了一圈的男人,沉吟道:“只是,本宮需要絕對的安靜,還請諸位先行告退。”
風凌雪長目眯起,打量着水鏡,似乎考量他此話的真實度,澄觀嘟起嘴巴,小孩子真是麻煩……衆人一步未挪,楚天墨有些急了,他雖然渴望宋清瞳,但他是孩子的親生父親,對孩子的感情自然和別人不同,沉聲道:“既然文貴君這樣說了,我們退下吧,不要耽誤小寶治療。”
大家無話可說,紛紛出了寢殿,殿門闔上,宋清瞳看一眼水鏡,見他站在那裡沒動地方,焦急地說:“人都走了,快給小寶治病吧。”
水鏡勾脣而笑,一把將宋清瞳連同她懷裡的孩子摟在懷裡,“傻瓜!依我看,小寶是餓哭的!”
一句話提醒夢中人,宋清瞳忽然記起來,今晚臨睡前小寶沒怎麼喝奶,心放下來,瞪一眼水鏡,擡手給他一拳:“敢咒我兒子!看你這副道貌岸然的樣子,滿屋子男人加在一起都沒有你壞!”
水鏡的心軟成一灘水,宋清瞳撩開衣襟爲小寶餵奶,水鏡一瞬不瞬看着那團渾圓,盼了兩個月,今晚終於讓他盼到了!從懷裡掏出圓夢丹……
但是,紙裡包不住火,即使宋清瞳不去追究,後宮裡的男人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水鏡若知道,爲了一個晚上的快活,他會付出禁足三個月的代價,不知會不會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