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急?可是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你殺得了貪官,卻殺不掉滋生貪官的土壤。
上官瀲月見宋清瞳皺眉不語,又道:“抄家收沒的字畫珍玩摺合成銀兩,不足貪墨官銀的十之三四,而且還不算他們這些年收入自己囊中的苛捐雜稅。他們魚肉鄉里理應處死!”說完,舉酒一飲而下。
宋清瞳見上官瀲月的態度非常堅決,倒不好提出反對意見了,於是試探出言:“可是殺了他們也沒什麼用,虧空又補不上。”
上官瀲月聞言,看向宋清瞳的目光簡直可以用睚眥欲裂來形容,“皇上!貪官不殺不足以平民憤!”你昏庸也就罷了,千萬不要有婦人之仁。
宋清瞳被他的模樣嚇出一身冷汗,有這麼誇張嗎?明澈的瞳眸轉了轉,繼續出語驚人:“可殺了也不足以平民憤啊。”
上官瀲月的眼珠子都快瞪掉了,那樣子簡直就要拍桌子而起,聲音不由擡高了八度:“皇上,殺了他們才能警示世人,我等皆望皇上明斷。”
說着拿眼睛掃一圈圍在圓桌前男人們,這一看不由有些傻眼,桌上所有男人都對宋清瞳投以讚賞的目光。
澄觀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眨動兩下,心想,上官瀲月也太兇殘了吧,出家人以慈悲爲懷,女皇原來並不像傳言中那麼嗜血,看着宋清瞳的目光友好許多。
東方亮是個老實人,最大的特點就是恪守禮教,君爲臣綱被他發揮到了極致,落實到行動上就是:皇上說什麼都是對的,這也是先帝提拔他做禮部尚書的原因。只見他的雙眼放出崇拜的光芒,手捏着山羊鬍子,衝着宋清瞳直點頭。
冷君邪臉上帶出寵溺的笑,只要是宋清瞳做出的決定,不管是什麼他都舉雙手雙腳贊成,哪怕刀架在脖子上!話說他對女皇的愛已經到了腦殘的地步。
紀雲鶴面露讚賞,那模樣彷彿找到了知音,雖然他喜歡遊山玩水,但受家族薰陶,骨子裡到底是個生意人,凡事皆從實際出發,女皇說得沒錯啊,殺了他們根本沒用,銀子也收不回來,原來他們的想法這樣相似,以後生活在一起不愁沒有共同語言,注視着宋清瞳的目光明亮如炬。
水鏡性子清冷,殺或不殺,都與他無關。只是飯桌上談殺人太煞風景!秋水般的眼睛投向宋清瞳,臉上露出輕淺的笑意,不管怎麼處罰,只要她覺得舒服就行。
上官瀲月看了一圈,越看越心驚,眼角抽搐,滿桌人到底有沒有正常點思維的,一時間心底油然升起一股知音少,絃斷有誰聽的悲哀。
宋清瞳見上官瀲月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不由一笑,問道:“卿除了抄貪官的家,貪官的子弟親屬可查抄了嗎?”
上官瀲月目光一頓,道:“臣沒有,沒有明確證據證明他們的親屬也參與進來。”
宋清瞳微微一笑:“朕認爲他們之所以貪墨銀兩,一是爲自己享受,二是爲了子女家族,卿一會兒幫朕擬一道聖旨,這些官員五服以內的親屬,三代以內皆不可爲官,但是如果他們能夠補齊貪墨的銀兩,便可以豁免。如果沒有親屬補交,卿要甄別家族裡受惠於他們庇護,而暴富的那部分人,將他們的財產充公,另外,還要到他們的原籍去查抄,以防止他們將贓款轉移。”
上官瀲月聽了,不住頜首,覺得宋清瞳說的方法完全可行,又見她眼睛明亮有神,臉上掛着從容自信的微笑,一點不像記憶裡的女昏君,心中十分驚異,又一想,也許只是一時碰巧而已。
宋清瞳又說:“另外,朕生平最厭血腥,那八十七人就不要殺了,一律發配到北疆,視情節輕重判定服刑年限。”
“這……”上官瀲月狂汗,這比殺了他們還狠呢,北疆那種不毛之地,以那些官老爺養尊處優慣了,能受得了嗎?
“人越在艱苦的環境下才越能反省自己,卿不要有婦人之仁,明日就去辦吧。”
上官瀲月脣角抽搐,他堂堂第一世家的家主,居然被說成婦人之仁,而且還出自他最最痛恨的昏君之口,偏偏他還無法反駁,一時間忘記了接旨。
對面,東方亮明亮振奮的聲音道:“皇上聖明,皇上明察秋毫是我等臣子之福!”
除了上官瀲月,衆人皆表示贊同,宋清瞳微微一笑,甭管東方亮是出於真心還是刻意奉承,這話她愛聽。
外面天色已晚,晚宴接近尾聲,上官瀲月還在糾結宋清瞳說的那句話,繃着面孔道:“各位的房間,在下都已命人打掃好了,侍從會爲大家引路,皇上,請隨臣來。”
宋清瞳正要起身,不成想,從水鏡嘴裡飄出一句話,幾乎雷倒全場。
“皇上,今晚由誰侍寢?”
宋清瞳聞言險些沒出溜到桌子底下,上次襲胸那筆帳還沒算呢!耳畔,上官瀲月冷哼一聲,這讓宋清瞳想起穿來第一天在牀上一絲不掛的情景,面上不由一紅。水鏡面無波瀾,眸波卻溫柔得宛如一泓春水,眼見冷君邪無比期待的眼神緊盯着自己,宋清瞳心中警鈴大作。
擠出幾個字:“朕累了,今晚不召人侍寢。”說完逃也似的趕在上官瀲月之前,出了花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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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沒有月亮的夜晚,城西土山上林木繁茂,天王廟便建在山頂,天王廟周圍已經實施戒嚴,爲明日的祭典做準備。林子裡,不知名的鳥兒發出一聲聲怪叫,夜風拂來,枝葉猶如夜鬼般東搖西擺。
沒有人會想到,就在這座土山下,竟然有一座地下宮殿。
闊大的廳堂裡略顯潮溼,牆上燃着熊熊火把,地中央立着近百名黑衣人,一位白衣男子慵懶地靠在青石座椅中。
“宮主,既然想引起騷亂,我們爲何不同時燒燬他們運來的物資?那樣效果不是更好?”藍袍男子道。
“左護法,你在質疑本宮主的決定?”
“不是不是,屬下不敢。”
“一切照計劃行事。”白衣男子低沉地聲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