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並不意味着人靜,起碼在軍校裡如此。葉央住的那個小院子,正堂之中擠滿了將領,從胡人主帥到神策軍內的校尉一個不缺,全都到場。
在這裡,葉央坐在上首當之無愧,靜靜聽着七嘴八舌的議論聲持續了一陣,二指輕輕釦了扣光潔乾淨的泡桐木桌面,示意衆人安靜,輕咳一聲道:“西疆傳來的消息的確沒錯,庫支人此番進攻,是用火‘藥’敲開的雁冢關口。”
原本將通道堵得嚴嚴實實的巨石被炸得幾乎成了粉末,數萬大軍一舉踏入西疆,李肅將軍正帶着兵將鏖戰戍守。
“火‘藥’的制方,怎麼會傳出去……”左手邊坐着的是商從謹,並未戴冠,長髮束成髻,端着茶盞卻不湊到‘脣’邊,只是一動不動地愣神。
“這也是我想問別人的。”葉央嘆了口氣。哪怕是在她出生的那個年代,新式武器的出現都不是絕對機密,很早以前她就知道,木炭硝石加硫磺,總有一天這並不複雜的火‘藥’制方會流入庫支,所以嚴防死守,還故意放出許多神神叨叨的傳說,只求拖延他們獲得的進度,沒想到會是現在泄‘露’。
下首第一位的是英嘉公主,正極力做出安慰的神情,“多說無益,眼下庫支人已經有了火‘藥’,雙方戰力持平,我們該怎麼辦?”說到最後,她自己都擰起眉頭。
“也不是完全持平。”商從謹放下茶杯,“我們還有別的東西,至少佔微弱優勢。”
除了火‘藥’,還有用來聯絡的信號彈,‘操’作人數極少殺傷力卻不減的火‘藥’,還有能窺見遠方水晶鏡片的望遠鏡。
葉央卻沒那麼樂觀,提醒道:“火‘藥’纔是重中之重,聖上此番的要求是收復雁回長廊六城。”冷兵器和熱兵器的差距可謂天壤之別,少了決定‘性’勝利的東西,讓她領着部下以命換命嗎?
謹慎的人往往想的很多,有時候就會出現猶豫不定的情況,商從謹慶幸自己沒這個‘毛’病,又比葉央心細些,“如果進入雁回長廊,那麼我們的任務就不是守城,而是攻城,起碼有了火‘藥’更容易。”
“守城比攻城要難,我們徹底被動。”葉央垂頭喪氣,重重地捶了下桌子,讓遠處的茶杯跟着跳動一下。
完了,似乎說錯話了……
“不過就算庫支人掌握了火‘藥’,也不過是和大祁的軍力拉平而已,情況不會那麼糟糕吧?”英嘉公主靠在椅背上,側頭望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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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瞧人家多會說話……商從謹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不過葉央完全沒有被安慰地感覺,搖頭道:“只是那樣,我們會死很多人。”硬碰硬的戰爭,她不怕,可犧牲很多原本還能活下去的同伴,她會覺得是自己殺了那些人。
葉央想過,若是上了戰場,只要死之前能殺一個庫支人墊背,這輩子就不吃虧。可是她真的不能去替旁人覺定,誰要陪她一起死,誰要陪她爲國捐軀。在軍校裡生活的這段時間,葉央在晚上散步時聽見那些躺下還沒睡的部下聊天,聊得內容大多是戰事不起,解甲歸田。
神策軍的每個人都不是箭囊裡隨時可以被消耗的羽箭,他們哪怕是不得不犧牲,也要被反覆仔細斟酌過,才能使用。
“大軍出發在即,庫支卻搶先破了雁冢關,我們已經失了先機,必須想辦法儘快扳回一局。”在英嘉公主之下,還坐着軍中的幾個校尉,素和炤居末位,以前挨那十軍棍受的傷好利索了,整個人又是活蹦‘亂’跳的。葉央的視線在他身上停頓片刻,接着移開,一字一句說,“聖上明日於城郊祭壇,大軍出發在即,你們各自做好準備。”
打仗和兩人對弈差不多,得到“先手”是很重要的,假如此戰是大祁先發動攻擊,那麼庫支人就會被打個措手不及,可惜現在局勢截然相反,只能儘量扭轉沒贏到先手帶來的弊端。
希望他們抵達西疆的時候,能想出對策來。
談話結束後,一屋子人走得七七八八,英嘉公主的親兵在院外留個兩個,剩餘的于軍校外等候,兩軍紮營的地方並不遠,葉央和商從謹大盡地主之誼,把她送到了‘門’口。
“回去罷,都回去。”英嘉公主擺了擺手,翻身上馬,鐵甲碰撞的聲音清脆,“別忘了明日!”
葉央拱手回道:“自然忘不了!”
一串馬蹄聲噠噠遠去,奔向燃着篝火的紮營地。胡人的帳篷是用羊皮裹得,很是暖和。葉央遠目看了一會兒,扭頭對身旁的商從謹道:“火‘藥’制方泄‘露’必有蹊蹺,想辦法查出軍中細作。”
當年定城被破,她就懷疑是有人從中搞鬼開了城‘門’。否則按照朝中幾位老將對葉駿將軍的讚賞,他斷然不會敗得這麼快。
商從謹點頭,心事重重地和她往回走,期間有經過的巡夜士兵目不斜視地經過他們身旁。
已經過去了這麼久,每個人都在成長,他已經不再是會擔憂葉央上戰場拼命的莽撞傢伙。比起護在她身前,葉央更希望有個人和她並肩作戰。
秋風蕭瑟天氣涼,草木搖落‘露’爲霜,而霜降之前,軍隊就該出發了。
葉央回房後只睡了片刻,因爲要早些出發,丑時剛過就從‘牀’上爬了起來,趁着夜‘色’認真揮展拳腳,練了一套拳法。做好了犧牲的準備,不代表會輕易放棄姓名,她沒有多勤勞,只是不這麼做,很有可能會死在下一場戰爭裡。
因爲穿的單薄,停下練習時就有些冷。葉央回屋加了件披風,再出來時院外有人呼喚,說到出發的時辰了。
軍校離皇家宗廟不算遠,當今天子和城中的大臣想要在早上趕到,必須子時就出發。
庫支的進攻毫無徵兆,起碼是在大祁將士全員抵達西疆之前有所動作的,所以此番應戰有些匆忙。按照慣例,大軍出征前,皇帝要齋戒七日,灑酒祭天,以祝凱旋。但七天前當今陛下還不知道敵軍來犯的消息,故而來不及準備,現在齋戒祭祀,恐怕大軍出發時庫支早就把123言情城打下來了,於是一切從簡。
皇陵之前祖廟之內,因爲大祁的皇帝如今只有三位,所以宗廟倍顯寂寥。天子着冕服,立於祭壇之前,一張臉籠在頂冠珠簾後看不清楚,聲音卻是無比有力:“庫支蠻勇在犯,幸我朝兒郎驍勇,又得胡族相助,驅盡虎狼,收復雁回六城。朕願齋戒一旬,天佑大祁,我軍凱旋!”
文武百官分列跪在下面,齊聲重複:“天佑大祁,我軍凱旋——”
那些人裡當然有瞧不慣葉央的,可如今,他們都在希望‘女’將軍能帶回勝利!
論從軍資歷,葉央當然沒資格做全軍主帥。這次出兵,皇帝遙封鎮守西疆的李肅將軍爲元帥,另封邱老將軍的外甥阮其霖協助,還有擅長馬戰的符小將軍,當然也少不了資歷不深名頭卻很響的‘女’將軍葉央。再加上庫支的阿喏和英嘉公主,商從謹作爲皇室中人,照例做了監軍。
出征的將領照例要加封一級,葉央原先只是從四品,現在卻成了正四品上,昂首‘挺’‘胸’,毫不膽怯地站在原位,正拜接封。
鎧甲的顏‘色’是黎明的第一道光亮,披風的顏‘色’是深夜裡熊熊燃起的烈火,銀甲朱披一上身,加上她嘴角那抹沉着鎮定的微笑,葉央無論在哪裡,光芒都不會暗淡半分。
我走了。
在心底重複一句,祭祖結束後葉央身形似箭,策馬衝出了京城。第一次離開時,她慌得顧不上緊張,而這一次,是已經做足了準備!
神策軍兩萬人,當然不可能一股腦都衝進皇室宗廟裡接受祝福,都在城外等候軍令。自己的,加上別人手下的兵,浩浩‘蕩’‘蕩’近五萬人整裝待發,前頭的人走出很遠,末尾的將士恐怕還在城郊徘徊。
當年的123言情城一戰並未耗盡大祁的全部國力,爲了收復雁回六城,徹底消滅庫支這個隱患,經過多年休養生息,皇帝下了血本,算上胡人支援的騎兵,足有十五萬人被派往西疆——這些人中不包括後勤隊伍,全部是能上陣打仗的!
史書上那些動輒幾十萬大軍的,多半是把燒火做飯的人也算計去了。葉央數了數,假如算上運送糧草的押運士兵,修復鎧甲軍器的鐵匠,還有老得只能送人頭的老兵等等,這支隊伍恐怕也能有幾十萬。
事不宜遲,在一個並非黃道吉日,還不什麼好天氣的上午,葉央隨大軍出發。大祁的兵馬大元帥之中沒有副元帥一職,不過皇帝已經暗示阮將軍爲副手,葉央等人再次之。不過李肅將軍在西疆,阮將軍正從南疆趕過去,所以從京城出發的大軍,一切事務由葉央和符小將軍商量着來。
“葉將軍。”符小將軍的名字很有意思,暗合了一味中‘藥’,叫做符翎,個頭比葉央略矮一寸多,‘挺’拔秀氣,據說這樣身量的男子在馬戰中更靈活,哪怕和葉央熟識,也客客氣氣地過來打招呼,話鋒一轉又道,“……怎麼不見懷王殿下?”
前面是着軍服的戰士,後面也是着軍服的戰士,一眼望不到邊,穿盔甲就這點不好,騎在馬背上只能直着身子,想趴下歇歇都不成。葉央發現身旁多了個人,想了片刻道:“符將軍,你不覺得行軍的速度很快嗎?”
“……自然覺得。”現在走得多半是騎兵和輕步兵,行進速度當然很快,符翎點一點頭,鳳眼狹長銳利,看向葉央時卻含了幾分水汽。他的資歷不過比葉央多一兩年,可在‘女’將軍面前,總是會不由得弱三分。
葉央鬆開繮繩,黃驃馬仍然保持着原來的速度行進,“我讓言堇帶着全部重步兵在後方跟着,咱們這些‘腿’腳快的,爭取在五日內急行至西疆。”
“這,這怎麼行……”符翎一愣,全部重步兵,意味着他的部下也沒跟上嗎?
“知道南疆‘藥’園的雲神醫不?我帶着他呢。”葉央笑了笑,很是自得,畢竟能挖到名滿天下的雲殊來做軍醫是件好事,“不用擔心急行會毀了戰士的身體。”
符翎穿着全套戰甲,不知是熱的還是急的,鬢角處有一絲汗水從頭盔中蜿蜒出來,“我是說怎麼能拋下一部分人馬,如此一來先抵達西疆的只有部分兵力,會影響我軍實力。”
“聖上的要求是支援西疆戰事,當然越快抵達越好,加上重步兵就要考慮他們的行進速度,哪怕跑吐了血,到123言情城也得七八天!”葉央說得理所當然,翻了翻眼皮,“等你把這批人一個不剩地帶去西疆,恐怕李肅元帥那裡都打完了,實力不減又有什麼用?還不如趁現在,能去幾個就去幾個,越早到越好。還有,留言堇在後方,是火‘藥’等物不便和大軍同行,需仔細看管纔是。”
符翎作爲葉央口中“極善馬戰”的表率人物,去軍校給將領們講過好幾堂課,想想神策軍中層出不窮的新奇玩意,能看得很遠的單筒望遠鏡,還有點燃就會升空的彩‘色’煙火……葉將軍管這個叫什麼來着?信號彈!
每種東西都是能在戰時發揮大用處,而他自己那裡沒有的,讓人徹底開了眼界。
不過葉央對這些東西看管得很嚴,只允諾說若某日並肩作戰,定然會將它們拿出來均分,但想要打聽製法,絕對不可能。
“葉將軍所言甚是。”符翎思考一番,也贊同這個方法,抹了把汗走在一旁。
所有人裡最爲輕鬆的則是英嘉公主帶領的胡人,他們只有騎兵,補給之類都由大祁提供,輕裝上路自然省事得很。說起最逍遙的,葉二郎自然當仁不讓,兩人雖無子嗣,可如膠似漆,公主知道他有傷,所以讓他乘車同行。葉二郎在車上風吹不着太陽也曬不到,讓過來敘舊的葉央很嫉妒,暗暗祈禱他早日發福。
不過葉二郎沒閒着,左手搖摺扇的動作風流不減,右手翻的卻是兵書——他無法上陣殺敵,可作爲軍師出些個餿主意,絕對不成問題。
日暮降臨,急行一整日的大祁軍隊才得以休息。符翎一聲令下,集體紮營休息,葉央長舒一口氣,從馬上跳了下來,活動發僵的‘腿’腳和腰。
這裡的晚上,是真正的夜,遠離城鄉村莊,沒有人跡,若沒有這許多人,就會靜得讓人害怕。擡頭就是清晰閃爍的漫天星子,風送來的味道里‘混’着草木清香,當然,少不了狼嘯和其他野獸的聲響。衆人燃起篝火,急行軍紮營也簡單,並不建起穩固的營帳,而是歇在由葉央提出概念、當朝懷王親自設計、若干老將聯名推廣的獸皮睡袋裡,只‘露’出口鼻,但想鑽出來不過一呼吸的功夫,暖和又隔絕水汽。
雲殊聯合所有軍醫,給衆人發放着雄黃等草‘藥’,一些扔進火裡燃燒,另一些隨身攜帶,防止蛇蟲鼠蟻趁夜鑽進睡袋咬傷戰士。
“吃飯吃飯!”用鐵皮盒子燒了些熱水,葉央很欣喜地捧在手上,差點被燙着,先喝了一口。符翎和幾位副將聚在一起吃晚飯,她就端着東西拋下李校尉和管小三,去找二哥和英嘉了。
圍着一堆篝火烤得臉頰滾燙,葉二郎的身材比從前結實許多,不過養尊處優的‘毛’病始終未改,低頭抿了一口木碗裡的糊糊,皺眉道:“太鹹,幹‘肉’放多了。”
說着,把自己碗中的幾大塊‘肉’撥到了英嘉公主那裡,還滿臉的義正言辭,好像真是鹹了一般。公主是多好的人呀,雖然和他理想中“溫婉善良”的‘女’子不同,但葉二郎絕對不介意爲了她改變擇妻的標準。
英嘉公主眼睛明亮,笑意幾乎要從眼角漫出來。葉央撇嘴,就差把不屑兩個字寫在腦‘門’上了!當着幾萬漢子的面兒表示恩愛,二哥果真是不怕倒了別人的牙。
“哎,怎麼不見懷王殿下?”見葉央獨自過來,英嘉問了個同樣的問題。因爲行軍人數太多,葉央和符翎在前方走着,她和阿喏在後邊,隔得很遠,不清楚也是理所當然。
葉央一邊解釋一邊挨着她坐下來,“言堇在後方,他那邊都是重步兵,還要押運火‘藥’,比我們要晚幾日抵達西疆。”
行軍的糧食從來都是千篇一律的單調,幹得幾乎能當青磚搭房子的麪餅,硬度足以把一個人腦袋打開‘花’,配上幾塊醃製風乾時撒上大量鹽粒的幹‘肉’,再放些路邊採集的野菜,加熱水煮成一鍋糊糊才能下嚥。
曬成的菜乾是寶物,只有冬日彈盡糧絕的時候才能拿出來吃。
“嗯,這牛‘肉’不錯,有我們那裡的味道。”如今還不缺什麼吃的,所以碗裡能見到三兩塊葷食,英嘉公主不挑吃喝,隨口和葉央聊天。
葉央笑道:“軍資有很大一部分,就是從胡地買來的,說不定你吃的正好就是。”大祁制‘肉’乾的方法和飲牛羊‘奶’的習慣,都是自胡人處得來。
吃過飯就要歇息,睡二三個時辰,又要上路。她當年從京城到西疆只跑了四天左右,不過那時候不眠不休,而且獨身一人當然不覺得麻煩,如今要帶着大部隊,考慮的自然多些。見李校尉主動分配好了守夜的戰士,她滿意地點點頭。
“明日傍晚之前紮營休息,還能打獵補充軍備。”葉央如此吩咐,然後鑽進自己的睡袋裡,合上眼睛。
大軍之中的將領不止一位,但這些人哪怕商議戰事直到夜深,休息時也必須回到各自的軍帳裡,若住在一起,萬一被刺客‘摸’到了軍帳,就有可能出現集體覆滅的情況。而且敵人來犯,將領集中也不利於及時下達命令。
所以葉央和英嘉、符翎等人必須隔得遠一些,她獨自佔了一堆火,倒不覺得冷,只是腦海中的線索又多又‘亂’,一時半會兒靜不下心。
庫支拿到了火‘藥’,戰局的走向便不會固定。他們對火‘藥’的掌握如何?是像葉央當年那樣拿着並未提純的材料,幾個大麻袋裝起來扛出去,每次用的時候都提心吊膽生怕搭上自己人的‘性’命嗎?還是已經得到了更多的消息,製造出了穩定的炮彈,也‘弄’清了它最正確的使用方法?
葉央在滿腹心事中睡着,呼吸平穩悠長,而今夜依舊靜謐。
僅僅是今夜。
接下來兩日的行軍都很是平穩,沒有太多人因此倒下,幾萬人中只有十幾個歇不過來,不得不放慢了步子,拖拖拉拉地跟在大軍最末。
行軍的日子無聊,戰士們睡下的時候談得最多的就是英嘉公主那一隊‘女’子近衛,帶着一絲想親近的語氣。‘女’近衛們個個身量高挑結實,武藝遠超普通戰士,葉央想訓練這麼一支隊伍,所以特意前去討教了一番。可大祁‘女’子之中和她身高相仿的不多,體力差不多的就更少了,若要組建‘女’兵隊伍,得仔細挑選些人。
第四日傍晚,大軍踏入了西疆的地界,離雁冢關已然不遠,葉央下令分散打獵時特意多給他們了些時間,大批的糧草補給是直接送到123言情城的,他們此番出發只帶了行軍的吃用。
幾萬人敞開肚皮,足夠把一座山吃成荒山,那些捕來的野兔山‘雞’只夠打打牙祭。葉央分到了一隻兔前‘腿’和一隻‘雞’翅膀,吃得很慢很仔細,睡下時覺得胃不對勁兒,翻騰了半天還不平靜,就側身蜷縮在睡袋裡,希望通過這個姿勢讓肚子舒服一些。
雖然雲神醫也在軍中,但“醫者仁心”的另一個表現就是囉嗦,葉央吃東西還是很快,若是讓雲殊知道她又胃疼,葉央得被嘮叨得頭疼死。
於是她決定忍到天亮,還是難受再去討一副‘藥’吃。
‘迷’‘迷’糊糊睡了半宿,一絲若有若無地呼喚在耳邊縈繞不散,葉央慢慢睜開眼睛,用幾個深呼吸完全清醒過來,側頭聆聽附近的動靜。
“聯軍不吉!胡人必反……大祁必敗……”
這麼多人同時紮營,當然不可能保證每個人都分配到風水最好的地方。神策軍的營地離一片樹林不遠,篝火照不亮的地方黑得伸手不見五指,風吹過樹梢的颯颯聲讓人心驚膽戰。
而聲音,就是從那裡傳來的。
孜孜不倦,不依不饒,仍在繼續,嗚嗚咽咽,猶如惡鬼嘶號。
“大祁必敗,胡人必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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