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記住,
厚重的宗祠大門在身後合上,先出來的葉老夫人像往常一樣,不要任何人攙扶,走得穩穩當當,其後是兄妹四個一字排開,腰間都掛了一塊通透的美玉,水色中透着溫潤,四塊拼起來恰好能成爲一整塊。
葉央把玉戴的最爲糾結。
外人只知葉家的孩子都有塊刻着名字的玉,卻不清楚最後一塊的細微不同。原本的四子葉安西胎死腹中,玉佩便給了小女兒,那個“央”是後來刻到背面的。葉央很糾結的是,她該怎麼戴?
若“西”字朝前,那不符合她的名字,若“央”字朝前——那是玉佩的背面,並未雕刻什麼花紋,看上去怪怪的。
走了一陣,老夫人突然停下來道:“我再問一次,你扶湯盆的那招,是從哪兒學的?”
本以爲這事已經過了,不料她又提起,葉央上前畢恭畢敬地扯謊:“……是爹爹教的。”
自學成才的理由用過,祖母不吃這套,那就把親爹搬出來吧。可老夫人轉身,幽深的眸子凝視惴惴不安的葉央,卻道:“你爹不會這招,你沒說實話。”
葉央全身都僵了,不知該不該這麼早就把師父的存在說出來。在西疆時,她爹孃不清楚有這個人的存在,所以葉央下意識地想隱瞞。
可觀察了一陣,儘管葉老夫人在質問她,可臉上沒有慍怒,更多的是探究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祖母在高興?
葉央一頭霧水,但葉老夫人直白地點名她“沒說實話”後,居然就這麼走了!
或許是祖母和師父認識?葉央百思不得其解,紅衣師父現在都不知道遊蕩到哪兒去了,想問問他也沒機會,還是等日後同祖母感情深一些,再去跟老夫人打聽吧。
葉安北下午要回大理寺,出了宗祠就走了,也沒和葉央說上幾句話,只吩咐說晚飯過後在內院花園裡擺上茶點果子,要賞曇花。
葉老夫人沒說什麼,算是默許四兄妹在一起說說話,聯絡一下感情。
當晚剛過了戌時沒多久,葉央就往花園涼亭裡走,步伐很急裙裾翻飛。按說曇花要稍晚一些纔開,但他們兄妹的心思明顯也不在這上頭,況且院中總共兩三株並非名品的曇花,隨便看看還行,卻當不起那個“賞”字。
白天的暑氣早被晚風吹散,不冷不熱,教人通體舒暢,涼亭四周掛着燈籠,早就有人候在那裡,或斟茶或吃果子,十足的悠閒。
“哥哥萬福。”大家族出來的丫鬟禮數都很到位,經過一下午的強化學習,葉央終於從雲枝那裡學會了大祁的問候方式,雙手指尖相對,身體微微前傾,有模有樣地行了個萬福禮。
下人都在遠處候着,周圍都是自家人,便隨意了許多。
葉安北換了身常服,此時正端坐在重檐四柱六角涼亭正中的石桌前,動作斯文優雅抿了口茶水;葉二郎橫跨在木質長椅上,曲起一條腿背靠亭柱喝着果子酒;葉三郎倒真正像個賞花的人,半蹲在亭外的幾株曇花前凝神看着……然後伸手揪了一片葉子下來。
“阿央來了。”葉三郎莞爾,快步走回涼亭,拿了個桃子扔過來。
夜色下,葉央沒看清是什麼,卻下意識伸手接過,動作自如,發現是吃的,就啃了一口沉甸甸的甜潤水果。
兄妹四個互相看看,彼此覺得新奇又熟悉。葉央想問家裡的情況,自從聽了祖母在宗祠的話,她很想知道哥哥們少了爹孃照料是怎麼過來的,而葉家兄弟則很好奇她這些年在外頭經歷了什麼。
想說的太多,一時竟不知道如何開口,倒是葉二郎略略舉高手中酒壺,彆扭地開口:“二哥給你賠罪。”說罷,一飲而盡。
“我早就不放在心上了。”葉央找了個大哥斜對面的石凳坐下來,毫不在意,“在承光寺的時候,我看見二哥幫那個叫巧箏的姑娘解圍來着,早知道你心地不壞,只是……”
她頓了頓,葉三郎搶話說:“吳家那個小丫頭猖狂得緊,寺廟裡也敢動武,二哥就不該同那些人來往。”
話題很快打開,沉默着聽他們交談的葉安北放下手中茶盞,淡淡道:“吳家雖爲新貴,但這幾年仗着權勢便無法無天,連門房都敢向地方小吏索賄,已經被參了幾本;倒是王家的幾位,不愧爲世家出身,品行都是一等一的。”
葉家長子開口果然不同凡響,一說話就從朝堂形勢分析。他年少老成,卻不像葉央只偏重某個方面,發展的相當均衡,無論行事做官都很上峰喜歡,連皇帝都誇了好幾回。一出孝期便升了三品的大理寺卿,執掌刑獄案件,這已經是朝堂裡擁有實權的官員中,比較高的品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