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去”,江澄眉頭緊皺,雙拳緊握,站在凝暉殿中與趙玉澤對峙,寸步不讓。
“小從子可以去,小云子可以去,爲什麼我不可以去?”趙玉澤秀眉輕挑,臉頰輕鼓,亦不肯妥協退讓。
“你是陛下心坎上的人,萬一有何閃失,你讓陛下情何以堪?”江澄苦口婆心。
“小從子小云子哪個不受陛下寵愛,便是澄澄你,近來也被陛下放在了心上,怎麼獨我到這就情何以堪了?”趙玉澤邏輯清晰,口才也不弱。
“不管你說什麼,反正我就是不能帶你去。”江澄講不過他,索性耍賴。
“我已經聽愷哥介紹過了,玄武是有點可怕,可是澄澄,可怕的地方纔要大家一起闖不是麼?不然要朋友做什麼用?要兄弟做什麼用?”趙玉澤這話說得斬釘截鐵氣勢十足。
江澄嘆了口氣,最後掙扎了下:“敏君這次可請示了陛下?若是陛下不同意,你這便是叛逃。”
“朕已經同意了。”明帝的聲音及時地傳來。
“見過陛下。”江澄忙迎上前施禮。
“既然從兒和雲兒朕都捨得派出去了,玉兒要求跟着去,朕也沒什麼理由攔着。況且,玉兒武功不弱,朕這次又派了不少高手,應當不會有什麼危險。”
“陛下既然如此說,臣侍遵旨便是,明日便要啓程,臣侍回殿中再檢查一下隨身行囊。”江澄說完便嚮明帝行禮告退,既然趙玉澤一定要去,那麼出發前的纏綿夜便留給他和明帝吧。
次日在丹鳳門外,江澄方纔見到此行所有的人員。
迎親副使向錦,紫袍官帽,一臉幹練。
趙玉澤、林從、董雲飛,三人皆是同款青緞繡花圓領長袍,頭上皆是白玉雕花髮簪。
董雯、關吟、關誦、安琪四個年輕女將,均是一身水紅色勁裝。“關吟、關誦是關荷愛卿的兩位小姐,安琪是皇后的堂妹。”明帝在一旁給江澄做介紹。
杜曉、周雅等六人皆有二十幾歲,全是一身灰藍色僕從裝。這六人都長得極爲普通,屬於那種丟在人羣中第二眼就找不到的,卻個個精神抖擻。“她們六個都是朕的捧日軍中的校尉,這次就由她們駕御聘禮車。”江澄點頭,捧日軍是明帝的天子親軍,名額僅有五百,屬於人人爭搶的軍中好職位,這六個人能被明帝從五百人中挑出來,應當都是功夫不俗的好手。
宋海春,鴻臚寺主簿,三十五六年紀,中等微胖身材。
史燕夢,太醫院太醫,四十歲左右,瘦高身材,慈眉善目。
侍從賀兒,一身黑色僕從裝,此行負責給他駕車。
她們身後更有一排大車,車上皆貼着紅錦“喜”字,當前一輛車上更有一面“凰”字旗迎風招展。
明帝當場訓話道:“此行自敏君以下皆須遵迎親正使江澄號令,令行則行,令止則止,若有違令私自行動者,歸國後定當軍法從事。出行在外,卿等善自珍重,朕在京中等着各位愛卿圓滿歸來。”
江澄攜衆人跪辭明帝,一齊大喊:“臣等遵旨,定不辱命。”
一行十八人駕駛着七輛車,乘着十匹馬,在晨輝中意氣風發地出丹鳳門而去。
第四天下午,隊伍到達界牌關。界牌關守將陸楊出來迎接,將江澄等人讓入關中議事大廳。江澄令董雯等人自去休整車馬,自己帶着向錦和趙玉澤幾個坐在廳中向陸楊打聽進入玄武后的注意事項。
“兩位大人見多識廣,原不需要末將多嘴,只有一件,末將不得不提前告知大人,因那玄武這幾年做事越發極端,不許男子在戶外行走,大人身邊帶着這三位年輕公子和這位少年小郎,怕是有些妨礙。”那守將略顯艱難地說道。
“這三位是下官妹妹的侍夫,另一個是我的侍兒,他們的名字已經寫在了通關文牒上,我是必要帶着一起進玄武的,陸將軍可有何良策?”江澄虛心請教。
“如果大人這般說,便只能委屈這四位公子了。來人,取四件斗笠和麪巾來。”陸楊高聲吩咐道,她的手下很快送來了四件斗笠和麪巾。
江澄看那斗笠,與凰朝百姓日用的遮陽斗笠不同,這斗笠似是特製的,極爲寬大,笠沿下更是圍有兩尺長的白紗,那白紗看上去極爲細密。那面巾卻是前後相連的兩塊黑紗,蒙上後估計臉上就只剩下眼睛了。
江澄皺眉:“這斗笠和麪巾帶上,怕不好騎馬走路,若是有個磕着閃着了,在下怎麼跟妹妹交代?”
“大人,這是沒辦法的事,您不知道,這玄武最近太可惡了,她們那的男子出門的規矩嚴苛得嚇人,比起那套規矩,這斗笠和麪巾都是小事情了。那些人向來不講理,還請大人聽末將的,免生事端啊。”陸楊倒是耐心。
江澄無奈,讓趙玉澤他們把斗笠收好。
半個時辰後,他們出了界牌關,在陸楊等守關將士的目送下,進入玄武地界。
在玄武的分野關查驗通關文牒,分野關守將看着江澄身後的趙玉澤等人慾言又止。江澄覺察到了,忙問:“將軍有何話說,但講無妨。”那守將嘆了口氣道:“貴隨從原是凰國人,按理不守我國規矩也無礙,敝國這些年對男子的規矩越發嚴苛,末將還好,不甚理會這些,可是越往裡走,碰到離京城越近的郡守將軍們,只怕規矩就越大,大人還是讓這幾位公子跟您一起坐車吧。免得到時候起了衝突,讓大人吃了虧。”江澄拱手道:“多謝將軍指點,進了關後,下官自當約束他們,讓他們牢牢呆在車裡。”
那守將聽他這麼說,便不再多話,派裨將護送他們進入國境。那裨將護送了二十里,便向江澄和向錦告退。四國舊有盟約,此次更要聯姻歡好,四國使節會晤時已經定下彼此都不派人伴送的規矩,以示親戚之國,待之以誠。
看看身後不見玄武裨將身影,林從第一個忍不住摘下斗笠:“這勞什子太遮擋視線了。”董雲飛也一把扯下了面巾:“這玩意戴上呼吸都困難了。”趙玉澤忍着沒動手,隔着面紗看向江澄,話說得靈巧:“澄澄,我可以摘下這勞什子麼?”江澄急切地道:“趕緊取了,也就是你們幾個騎術高超,這要是換個不會騎馬的人,早摔倒了。玄武這幾年到底在做什麼?”
向錦接話道:“誰知道在做什麼?感覺越發魔障了,大人您看這二十里內,我們果然沒有見到男子。”
董雯不贊同地道:“這還是邊防前線,見不到男子也不算是什麼稀罕事,咱們國家的男子也很少往兩國國界處走動啊。”江澄聞言點頭,想着且再看看。
一行人催馬前行,又行了三十里,天黑的時候到達了南安鎮,南安鎮守將派人迎接他們,問他們今晚住在哪裡。江澄打發宋海春與來人洽談,那宋海春人情練達又口才極佳,三言兩語便說動了來人,她們得以在旅店中自行住宿,明日出發前去守將處知會一聲便可。
董雯和安琪先進鎮中哨探,留下關吟和關誦保護大家。不一會兒安琪便來報說,鎮中只有一家大點的旅店,名叫來遠,江澄便讓杜曉等趕車,帶着大家住了進去。
晚飯過後,林從和董雲飛便向江澄請示:“大人,我們可以去打探一下情況麼?”
江澄沉吟了下便同意了,命賀兒將董雯等都叫進上房來,囑咐道:“大家分成四組,每三人一組,以來遠店爲中心,向東西南北四個方向隨意查看,遇事要冷靜,不可打草驚蛇,更不可落單,無論有無收穫,子正時一定要回來。”
衆人領令,紛紛去了,只剩江澄、向錦幾個人在店中。關誦拎了個板凳,坐在店子通往後院的小門口,看守着大車。賀兒將所有的馬匹都拴在後院槽上,用店家提供的草料,精心餵馬。
同伴們出去探看,他理應在房中等待,江澄坐在房中看起了書。向錦坐得離他遠遠地,捧着一本詩集,看得十分認真,史燕夢和宋海春在餐桌上悄悄下起了圍棋。
不知何時開始,從店中某個房間隱隱傳出一聲淒厲的慘叫。江澄正懷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幻覺了,便又聽到了一聲更爲悽慘的哭喊。
“兩位大人可聽到什麼聲音了?”史太醫停下了下棋的手,率先發問。
“好像有人在哭喊。”向錦很冷靜地判斷道。
江澄剛要說話,那哭喊聲越發地響亮瘮人,還伴隨着一個女子冷酷無情的聲音:“浪蹄子,你還敢叫,我今兒讓你嚐嚐什麼叫做厲害,這才哪到哪啊,你叫什麼叫,叫這麼大聲不嫌丟人?”也不知那女子做了什麼,那叫聲簡直慘絕人寰。
江澄臉色有點白了。
“大人,下官請求出去查看。”史燕夢忍不住道。
“醫者仁心,史太醫小心些,宋大人陪着史太醫去可好?”江澄看着宋海春詢問。
宋海春點點頭,陪着史燕夢快步邁出門去。
向錦略微擔心,“大人您沒事吧?”
江澄搖頭,“沒什麼,估計是店中有人虐待男子。”
向錦聽了便也跑了出去。
一盞茶的功夫,三個人一起回來了,臉上的神情都極爲憤憤。
“她祖宗的,那女子還是不是人?怎麼下得去手?那男子明顯有了身孕,可是還被那般凌虐,這女子是想害死他嗎?還說這男子是她的正夫,她寵幸正夫咱們管不着。”宋海春氣得爆粗口。
“那男子身前身後明顯都放着東西,我才說了一句,這樣對男子身體不好,那熊女人便說什麼這是玄武的規矩,每戶人家房中都這樣,說我一個外來的不懂就別亂說話。到底是誰不懂,我可是凰朝最好的太醫。”史燕夢忍住了沒問候女子祖宗,卻因爲被質疑專業,氣得連連搓手。
“希望這是特例,希望像這女子這樣狠毒的整個玄武也沒幾個,不然,真是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向錦喃喃自語。
江澄聽言辨色,已知大概,嘆了口氣道:“幾位受驚了,喝杯茶緩緩神吧。”
史燕夢卻似乎仍未從剛纔一幕中走出來,她看着江澄真切地問道:“大人,我們可以把那個男子救下來嗎?”
“太醫在太醫院做事多久了,還這麼古道熱腸,也就是陛下聖明皇后賢德,我凰朝後宮親如一家,才讓太醫至今保持着赤子之心啊。”江澄沒直接回答,繞了個圈,那男子是那女子的正夫,要救出來,以何爲名?
史燕夢還想說什麼,宋海春拉了拉她的衣角。兩人繼續坐下下棋,一盤局未了,便聽到那女子大聲嚷道:“你他爺爺的,還敢哭,你哭什麼哭?肚子裡懷了個男胎,娘已經不喜歡了,要我把你休了,是我看你哭得可憐,帶你出來住,你又這般拿喬,剛纔叫得把外面的野女人都引來了,被人家看了身子,還有什麼臉伺候妻主,我把你賣給這酒家,已經是好心了,你還要怎樣?”旁邊更有一人聲音不高地在勸:“這位夫郎,我勸你別哭了,男兒家被人看了身子,活着還有什麼意思,你家妻主夠慈悲了,趕緊地給妻主磕了頭跟我走吧。”
房中幾人面面相覷,史燕夢騰地一下便站起來了,“大人,我和宋大人過去看看。”江澄點頭。她倆走後,江澄便愁眉緊鎖。
向錦安慰他道:“這女子如此暴虐,這男子離開她也是好事,他自己到酒店做工,也未必不能養活自己啊。您何必發愁呢?”
江澄看了她一眼,不想說太多,只道:“且等史太醫她們回來,向大人看書吧。”
作者有話要說:
玄武之行,算是男主幾個人組團打怪吧:)
本文不是一個典型的女尊文,卻是小透明作者認真寫的故事。
謝謝收藏文文,給文文打分的親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