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的約定，只要答應尤里的就一定會做到。當年律讓我等他，就是說無論多久多困難他都一定會回來。可這一等就是十五年……
“爲什麼十五年前要丟下我？”曾經以爲那些事情已經不再重要，直到真正面對時還是幼稚地問出了口。十五年前律鬆開我的手的時候，究竟說了什麼？
“我從沒有丟下尤里。”律鬆開我，指尖輕輕撫慰上我的眉頭，“跟尤里說過的……等我。”
我終於知道，十五年前律跟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麼，等他……律是讓我等他……委屈如潮水一般急速而兇猛地涌過我的心臟。無法承受的痛讓心碎裂開，眼淚從記憶深處流淌出來……
“知不知道我現在有多開心。這十五年裡，我每日每夜祈禱的都是，”律冰冷的手腹沿着我的臉頰向下巴移動着，輕擡起我的下巴，“重生後看見的第一個人會是，”海藍色的眸子深情凝視着我，“我的尤里。”
律更近地俯下身，鉛灰色的長髮從他的頸項間輕輕滑落下來，掠過我的臉，我的視線裡只有律。
“我不會再離開你……也不會再讓你從我身邊逃走……”律輕聲呢喃着，他的脣在一點一點靠近……
這是律，第一次，要吻我……十五年前，無論律有多喜歡我，無論我有多期待他能吻我，最後我們都沒有逾越那樣的距離……現在的這個吻……我該怎麼辦，我的心又該怎麼辦……一瞬間我想到了勳的吻。
“不要——！”我大聲喊叫！
“尤里……”律的手僵在我的肌膚上。
我睜開眼睛，看見那片海藍色瞬間冰凍……這兩個字傷了律的心。我最不想傷害的人還是被自己傷害了。眼淚流淌出來，滑過我的臉頰，滑過律的指尖，滑過了律的心……
律再一次將我深深擁入懷裡，一句話也沒有再說。
“良久大人，小心！”律身後的房間裡傳來其他人的聲音。
一個身穿獵人服大約7、8歲的小孩搖搖晃晃地從屋子裡走出來。那個剛剛提醒律的僕人在那孩子的利爪下輕易就化成了灰塵。
那是什麼人？！爲什麼他的眼睛是一片鮮紅的空洞？爲什麼他身上穿着獵人的衣服？
在我反應過來之前，律已經閃到那孩子面前，輕易結束了他的生命。律重新返回房間裡，更多淒厲的叫喊聲傳出來。我快步追上去。
偌大的房間裡，擺放着數不清的籠子。有的籠子內早已經空空如也，有的還關着身穿獵人衣服表情像野獸的人類。不，準確的說，他們現在已經不是人類。
眨眼的功夫，律已經解決掉所有籠子裡的人……一個不留。
“讓尤里看到不想看到的東西，真抱歉。那些是我復活儀式上沒有用完的祭祀品，本想放了他們，可現在看來，即使是獵人也無法抵抗身體裡殘留的純種血液的力量。嗜血的慾望已經完全吞噬了他們的心，只有死亡纔是他們唯一的出路。”律走過來，指尖還染着鮮紅的血液
，可他衣服上一點血的痕跡都沒有，乾淨的彷彿一朵白雲。重生後的律，力量比以前更強大了。
“尤里怕了嗎？”律停在我面前。
無聲的絕望從我的內心深處散發出來，空氣裡的血腥味讓我快要窒息了。我明白那籠子裡裝的是什麼，祭祀品……用來幫助律重生的祭祀品……由獵人轉化成只知道嗜血而完全喪失人類意識的魔鬼……可是，我的卡貝拉神父在哪……
手臂顫抖着從身體一側舉起來，葉弓頂在了律胸口的位置，同樣也頂在自己的心房，“爲什麼要殺了卡貝拉神父？這十五年裡，如果沒有卡貝拉神父，我早就變成了魔鬼，早就會放棄了。爲什麼，要再一次殺了我最珍惜的人……爲什麼……”
“尤里！”律的手握上我的葉弓。我的手沒有動，律卻將弓箭刺進他的身體裡，一點一點，沒有絲毫猶豫地，握着我的手將弓箭深刺進他的身體裡。
血洇紅律衣服的那一剎那，我的視線又一次被血紅色覆蓋。
“殺了他，尤里……殺了他……殺了他……”誰的聲音又在腦子裡迴響！不要！不要再說了！不要！
像是有條鎖鏈從身體深處延伸出來，死死捆綁住我的心臟。每次我試圖甩開腦子裡那聲音，心就會被勒的窒息……我意識到那洶涌的嗜血欲又來了……可我，可我面前的人是律啊……不可以，不可以讓他看見這樣的我……更不能聽從腦子裡的那聲音。
丟下葉弓，用最後一絲清醒的意識衝出房間，在通道里狂奔。
殺了律……殺了他……這句話像千萬隻手在拉扯着我的末梢神經。
“不要再說了！不要！”我已經無法看清任何東西，也無法聽見任何東西，只有那個人的聲音在腦子裡。
“尤里！”
“快鬆開我，去看看你那麼在意的尤里吧！”
殺了他……給我殺了他……
爲什麼這麼快我的嗜血欲又發作了？爲什麼這麼強烈？爲什麼我腦子裡會有辛千人的臉？不要再說了，求你……
仿如白晝的街道，密密麻麻的行人和彩車填滿每一處角落，燈光將每一張喧譁興奮的臉照射的異常清晰。
我已經衝到街上，此刻的靈魂似乎完全的麻醉了。像一條跳到岸邊快要缺氧死掉的魚，遊離在擁擠的人羣裡。我聽不到人羣的喧鬧，只聽到在一具具人體內流淌着的血液聲，太蠱惑人心的聲音，太美妙的聲音……不！清醒些尤里！……可是，我真的聞到比花還香的氣味，血的味道……
我想要，血，給我……
“姐姐，你怎麼了？生病了嗎？”一個可愛的小男孩出現在我面前。他的味道……好香……我無法控制自己的手，無法控制自己的心……
一把將男孩攬進懷裡，深深嗅着他脖子上的味道，血液在我的體內沸騰了……我的脣在顫抖着……誰來阻止我，我不想這樣……勳……
“你要做什麼！”
是綾乃嗎？我似乎
看到了綾乃的身影，但很快又被一具透明的滿身是血管的身體代替。
我想動卻被綾乃手中的鞭子捆綁住，隨着鞭子上的銀刺刺進身體，更洶涌的慾望瞬間吞沒了我。
這個世界，全是……鮮紅色的……
我所相信的都該堅持嗎？我所看到的就是真的嗎？
“住手，聖一！”
“這女人已經失敗，還有什麼利用價值！”
“有沒有價值不是你我決定的！至少部長現在還沒有指令讓你殺她。所以，給我住手！”
“笑話，殺了這女人是遲早的事，我現在是提前清理障礙而已！”
“我不想對你拔刀。”
“哼，你以爲我手裡的這些都是玩具嗎？！僚莫九郎，我早就看出你對這女人心懷仁慈！還是讓我幫你清醒下吧！”
……
我的意識在嘈雜聲中漸漸甦醒。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再一次躺在了日光部的宿舍內，爲什麼我會在這裡？我努力回憶着昨夜發生過的那些繁亂複雜的場面。我去了律的密室，律要吻我，我傷了律……然後呢……我去哪了，做了什麼……
坐起來想理清楚些，卻迎面飛來一枚暗器，迅速側身，驚險躲開。這才發現房間裡竟然有兩個人正不明原因的打鬥着。
插在身後牆壁上的那枚暗器，在陽光下閃閃發亮。我終於知道聖一的武器，是三角形狀的銀製暗器。跟上次攻擊我的那個蒙面忍者完全一樣的武器……是聖一，是她……可爲什麼是她？聖一爲什麼也會成爲藍田的棋子？我不明白，卻沒有太多的時間去考慮。聖一的眼神就像地獄裡吹來的風，她已經完全被瘋狂矇蔽了心智。我不想看到聖一跟九郎打鬥的場面。
“你們怎麼了？快停下！”衝過去，擋在兩個人之間。
當我側臉過去打算問九郎原因時，身體卻猛地被九郎抱起，旋轉着交換了彼此的位置。同一秒，聖一的暗器深陷進九郎的肩膀裡，血飛濺到我的臉上。九郎鬆開我，反握起手中的太刀劃傷了聖一的手腕。聖一手中四個未放出的暗器跌落到地板上。
“她最終也會跟夾他們一樣的下場！九郎，你保護不了她多久！”聖一握着流血的手忿忿地離開。
詫異地注視着面前的九郎。剛剛那一秒，九郎救了我？可他之前卻是要傷我的啊。
“爲什麼救我？”
九郎收起太刀，漠然地回答說，“只是不想讓聖一影響了部長的計劃。至少我目前還沒有接到要殺了你的命令。”
“不管怎樣，還是要謝謝你。”深深地向九郎鞠躬着。當身體向下傾斜到最低點的那一秒，我的眼前再一次被紅色覆蓋。
頭頂嗡嗡地再一次響起那個人的聲音，無數飢渴的毛細血管再一次急速緊縮。痛苦地抱緊腦袋，將身體蜷縮成一團。究竟是怎麼了？爲什麼我又想要血了……嗓子裡像被火燒一樣。我突然想到，昨夜我也是這樣衝出了律的房間，也是這樣瘋狂地想要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