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失水不如蟲
乾隆忽然覺得喊根本沒用,不如省點力氣呢,也不讓徐虎喊了,並讓他坐到身邊,靠住自己的身子,這樣倆人還暖和些。倆人的肚子咕咕地叫了多少遍,都記不清了,腸子擰了多少圈也說不清了!就在他們要支撐不住的時候,聽到上面有了動靜,二人都警覺起來,徐虎要起來,給乾隆拽住了,並低聲說:“別動”徐虎停住了。二人仰頭朝上看着!接着就看到開了一個蓋簾大的小天窗口兒,一縷光線透了進來。乾隆一瞅,這地窨子要有三丈多深,根本上不去。他又看見一個腦袋兩隻眼睛,嘴巴鼻子蒙着布,看不出模樣!乾隆還坐着沒動,徐虎又動,乾隆又使勁拽了他一把。乾隆不動,是他突然冷靜了,先聽聽上面的動靜,還想到有人就好,有人就有辦法,還想到得跟他要吃的,不能餓死。可還沒待他開口,就聽一個公鴨嗓子問:“餓不餓呀?”哦,是本地口音,乾隆明白了,沒有離開“絕地”這地方。公鴨嗓子見沒人應聲,又提了聲兒問:“餓不餓呀?”乾隆這才答聲:“餓、餓呀!”“丫挺的,我當都死了,問着還不奶吱聲兒。”罵罵咧咧地就扔下個東西來,擦了徐虎弓起的腿一下,又滾到下面。
“哎,這什麼地方呀?”乾隆趕緊問。“瞎問個球!”“哎哎,你們弄我們這兒來幹嗎呀?”乾隆又緊着問。“不知道,別瞎她娘地問!”公鴨嗓子說罷就蓋了那個小窗口兒,井內又一團漆黑。徐虎問:“皇……”“噓,叫四爺!”乾隆噓了一聲又說。乾隆清楚,綁匪並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一旦綁匪知道了他的真實身份,危險性就會更大,說不定,他們爲自保,真就把他們殺了,要那樣,歷史上就又多了一個皇帝失蹤之謎。徐虎又說:“爺,我們怎麼辦?”乾隆沒有回答他,卻說:“先摸摸他扔下來的是不是吃的,他不問我們餓不餓嗎?”徐虎沒再問,二人就在地下摸。東西就落在徐虎腿旁邊,很快徐虎先摸到,像麻紙包,但裡邊沒有東西,又摸,就摸到了東西,是窩頭,也說了出來。乾隆聽到,哦了一聲,心裡還一震,但徐虎沒有給他,接着徐虎又摸到一個。乾隆的手碰到了他,徐虎知道皇上要拿過去吃,但他想到了什麼,躲開乾隆的手說:“爺,別急,我先嚐嘗?”乾隆聽得一怔,而後馬上明白徐虎的意思了,先吃口試試,怕有毒,只得等着。這時徐虎吃了一口,並嚥下肚子。過了一會兒又說:“爺,沒事,吃吧。”並把一個窩頭交的乾隆的手裡。
乾隆張口要吃,忽然想到是地上撿起來的髒東西,覺得有點噁心!但是噁心抵不住咕咕直叫的肚子喊餓厲害,吃吧。咬了一口,又糙又粗,從來沒吃過,問徐虎,這什麼東西做的?徐虎吃過,說:“紅高粱面的”乾隆哪吃過這糙食,可還是那句話,不吃肚子不幹!乾隆也管不得其它了,雖然沾着沙子,嚼着硌牙,可是覺得挺好吃,比宮裡的山珍海味還覺得好吃,所以一會兒就吃完了,可肚子還很空,就問徐虎:“還有嗎?”徐虎的那個幾口就進肚了,比他吃完的早,此刻正在地下摸,聽了後說:“我在摸”乾隆聽了也跟着摸,巴不得再摸到兩個,但摸了半天沒有摸到。徐虎先說了:“沒有了,就倆”並住了手。乾隆聽了,也住了手,知道不會有了。他坐下後,把粘牙牀子上的碎渣兒,用舌頭舔了舔,又咽了下去。
徐虎忽然明白了,趕緊問:“爺,您是不是不夠啊?”“我不夠,你夠啊?”乾隆反問了他一句。一個窩頭只夠徐虎塞牙牀子的,能夠嗎!但徐虎後悔死了,直罵自己真笨,怎麼就沒想到呢!甚至後悔地哭了。
乾隆說,哭什麼,沒怪你,別哭了。而徐虎還帶着哭腔罵自己笨。乾隆也不管他了,可他忽然想到,什麼是美食,評判的標準只有一個,那就是飢餓。人餓了,天下可食之物皆爲美食。他又想到宮裡,天天山珍海味,頓頓奇珍異饌,可還覺得沒滋沒味,真是暴殄天物啊。
不過這個高粱面窩頭吃下去,乾隆心裡覺得有了點底兒,也知道不是被人活埋了,還想到劫匪看來不是要他的命。如果不是宮裡人所爲,就還剩一條,知府和英二餘孽,是以人換人。只要不要他的命,一切就都好辦了,他的想法又返回去了,因爲想不出其他人來。
見到人,又吃了個窩頭,乾隆心裡有了底兒,也不再那麼焦急了。但徐虎急,有時不得不呵斥他兩句,讓他安靜些,而過不了喝杯茶的時間,徐虎就又躁動起來。徐虎躁動,其實他心裡也躁動。怎麼才能讓徐虎安靜,也讓自己保持鎮靜呢?他忽然想到作詩詠詞,作詩詠詞能讓人安靜,就做起詩來,邊想邊詠:
昨夜睡在天地間,醒來卻在地下邊。溼寒陰冷體膚慘,上頭下頭兩重天。蛟龍雖能駕風雨,困入枯井也枉然。人間之事萬萬千,難料誰遇哪一件。飢腹之痛初體驗,猶如魔獸撹洞天。始知飢餓盜劫事,原是餓鬼食心肝。此事定會記心間,寬宥此輩是自然。食不果腹哪來恥,腹中有饌才自謙……
別說,乾隆邊想邊吟,自己的心情還真變得平靜了,徐虎也安靜了下來,倆人還迷迷糊糊地睡了一會兒。醒來是因爲肚子翻江倒海,咕嚕咕嚕叫,乾隆就想再用詠詩來遏制飢餓,平靜心情,但一時沒有新句,就想到自己做過的詩,便詠了出來:菜盤佳品最燕京,二月嘗新豈定平。壓架綴籬偏有致,田家風景繪有情。詠罷還給徐虎講,說這幾句詩,是他前年五月郊遊時,看見一農夫在園子裡摘黃瓜,那瓜架上綴滿湛綠的黃瓜,非常好看,就寫了這首詩。這時徐虎肚子又咕咕叫了,聽到“黃瓜”肚子更叫了,黃瓜也能填肚子呀,也顧不得搭腔。按着肚子。乾隆也不管他,又說,那次我還去了盧溝橋,也做了一首,說完詠道:茅店寒雞咿喔嗚……。他才詠了一句,徐虎這會兒說話了,還帶着哭腔兒說:“爺,您別說瓜說雞了,越說我肚子越受不了!”因爲那個窩頭的頂勁兒早就過去了,肚子又翻江倒海了。乾隆沒徐虎食量大,歲數也大些,消化慢一些,腹內還沒到難以承受。乾隆便哦了聲說,對,不說吃得了,一說我肚子也跟着難受,就改口詠了另一首:河橋殘月曉蒼蒼……。詠了一句後下句記不起,想了會兒才接上詠道:照見盧溝野水黃……。又想了想接着詠道:樹入平郊分淡靄,天空斷岸隱月光。詠完還說這是他寫的第二首盧溝橋,還問怎麼樣?徐虎根本不懂詩,此時此刻只有餓,沒別得感覺,可聽皇上問,就“哦哦”了兩聲。乾隆又說,我又想起一首來,於是邊想邊詠:“隔嶺別爲區,精藍靜以俱。每參相與好,難論有和無。法雨真優無,碧雲任卷鋪。設云云那碧,迭樹豈非乎。”詠罷又問徐虎,聽明白沒有。徐虎說沒有。別說徐虎,這詩有幾個人能聽明白?這首詩,是乾隆寫的香山碧雲寺。徐虎沒聽明白,乾隆也不泄氣,又來了一首詩:秋陽皎皎秋風起,千山萬山收紫紅。南苑平蕪曉色寒,遊絲白日長空裡。我從前歲罷秋圍,經年未到南海子……
可是詠到這兒,肚子裡咕咕叫了起來,那個窩頭的頂勁全都過去了,便又難受起來,打住不詠了。徐虎聽不懂詩,肚子更聽不懂他的詩,詩興也就沒了,只得再把雙手按在肚子上。乾隆越來越餓,別說詠詩了,連話都不願說了,就剩下盼着有人快些送窩頭來,可是越這樣,越覺得時間長,肚子也越難受。
又過了好長時間,肚子幾波咕嚕鳴叫後,在他們餓得快撐不住的時候,小洞口才又打開,又給扔下東西來。乾隆知道扔下來的是吃的,對着上面問了聲:“能不能多給兩個?”“美得你,丫挺的!”公鴨嗓子罵着回答。乾隆又說:“給點水吧,渴得受不了啊?”“受不了?受不了喝尿!”說着小洞口就蓋上了。這混賬話扎的乾隆耳根子生疼,要在上邊,非把他碎屍萬段不可,不剁他萬段就叫他天天喝尿,一輩子喝尿。可現在他無奈、沒招,真是落水的鳳凰不如雞,逝水的蛟龍不如蟲。其實,他吃了頭一個窩頭後就渴了,哪兒有水,只能挨着,到這次扔窩頭,其實又是一天一夜了,兩天沒喝一口水,能不渴嗎,喝尿?尿也沒有。嘴脣舌頭實在乾的難受了,就舔舔身邊的磚頭,這法子還是徐虎說給他的。
徐虎已經把麻紙包摸到了,這次直接落到地上沒散開,裡邊包着兩個窩頭,他遞給了乾隆。乾隆接過打開麻紙包,拿出一個給徐虎,徐虎接住了。乾隆咬了一口,可是肚裡餓也狼吞虎嚥不了了,不光嗓子幹,窩頭還夾生,咽不下去,半晌才吃下去半個窩頭。
就在這會兒,小洞口又開了,就看到墜下一個小罐子來,還聽公鴨嗓子說,接着!徐虎趕緊接住了,裡邊有水,又趕緊遞給了乾隆,乾隆接住先喝了兩口,是涼水,涼水也得喝,又喝了幾口,就把罐子遞給了徐虎,叫他喝,徐虎只喝了兩小口就不喝了,想給皇上留着。就聽公鴨嗓子又喊,快喝,我要提罐子了!徐虎趕緊說,罐子留下吧?“不行!”說着就往上提,徐虎不鬆手,繩兒很細,一拉就斷了:“丫挺的,找死呀!”上頭罵道。乾隆趕緊說,你別生氣,等我們喝完了,拴上給你提上去,說完就叫徐虎快喝。徐虎沒喝又遞給乾隆,乾隆又喝了幾口,說喝好了,剩下的叫徐虎全喝了,徐虎這才接過喝了。徐虎結繩釦時,乾隆又衝上邊說:“多給倆窩頭吧,我們拿銀子買也成,十兩買你們一個,二十兩也成!”上升的罐子停了一下,也沒聽到回答,罐子提上去後,洞口又蓋上了。
嘴和嗓子不那麼幹了,沒吃下的半個夾生窩頭,乾隆一會兒就吃下去了,舌尖又舔牙牀子,徐虎便把那個窩頭遞到他手裡。“哦,你沒吃?”乾隆一愣說。“爺,您吃吧。”徐虎說。“那怎麼成,快吃吧。”乾隆說。“不、我不吃,爺,您吃吧。”乾隆見徐虎執意不吃,就咬了一小口兒,說:“成了,我吃了,把這個吃了吧。”放到徐虎手裡,徐虎又推回來,說不吃。
其實乾隆明白了,爲什麼給他們倆窩頭?就說,徐虎,他們給的窩頭是不讓咱倆餓死,如果我一個吃了,你就得餓死,明白嗎?你沒了就剩我一個,怎麼辦?說完又把窩頭硬塞給徐虎,叫徐虎吃,徐虎這才哭着吃了。
徐虎把窩頭吃完後,忽然懊悔地說:“哎呀,我太笨了!”乾隆“嗯?”了聲,不知他什麼意思。徐虎又說,把那罐子留下就好了,摔碎了,好摳牆!乾隆忽然也覺得是。可再一想,不成。他覺得綁匪這樣壘砌的井壁,地面又空無一物,連一塊兒硬東西都沒有,能讓罐子留下嗎,徐虎想到的,他們早想到了。再說了,乾隆也覺得綁匪把他們放在這裡不是要他們的命,讓徐虎放棄摳牆的念頭。徐虎覺得皇上說得對,放棄了摳牆的念頭。
又吃了一個窩頭,乾隆又有力氣想事了,就想到,不知外面的劉先生和王元在做什麼,他已經明白劫匪不是要他的命,可最讓他擔心的是驚動了宮裡。他還是那個想法,宮裡覬覦皇位的人不是沒有,大有人在,只是沒有機會。這皇上難當,難當到什麼程度,不殺萬萬千千的人,你就當不下去,而且不只殺敵人殺壞人,還得殺好人殺親人,殺兄弟姐妹,甚至老子兒子。他的皇阿瑪皇爺爺都是這樣當皇帝的,歷朝歷代也不乏這樣當皇帝的;可也好當,好當到什麼程度,是個長腦袋的人就能當,乳臭未乾的孩子都能當,他的皇祖爺爺、皇爺爺都是幾歲當的皇上,歷朝歷代幾歲當了皇上的也大有人在。而此刻對他們來說,這是千載難逢之機,他們一旦知道了朕被綁架,就可能以救駕爲名,大張旗鼓、冠冕堂皇地採取行動,實際是逼着綁匪殺了朕,這就是借刀殺人啊。可他又想到劉先生是個謹慎的人,不會把這件事報到宮裡。想是這麼想啊,可實際情況如何,他並不能把握,心裡七上八下、忐忑不安,沒有一點兒底。乾隆雖然知道了綁他的人就在絕地,而到底是誰還沒想出來。
這時乾隆忽然覺得內急了,後悔沒說要個馬盆兒,只好忍着。 就在這時徐虎說話了:“爺, 我憋得受不了?”他知道皇上面前解手,是大不敬之罪,更別說薰了皇上。乾隆聽了說,我也難受!“怎麼辦呢?”徐虎又說。乾隆也來不及想了,說:“活人不能叫糞便憋死!”自己先拉開褲子,一蹲就噗地拉了出來,一股臭氣也進了鼻子,憋了一口氣。徐虎也聞到了,但還沒動,他得等乾隆同意。乾隆也想到了,也讓他拉,徐虎這纔起來,拉下褲子,立刻又一股臭氣,乾隆又憋了一會兒氣,也只能是一會兒,長了誰都不成,不過過了一會兒也就覺得淡了。解決完了也沒有淨肛的,也只能作罷。若在宮裡,寬帶淨肛都是太監宮女來做,真是此一時彼一時啊。哎,他不想了,併到另一側坐着,離得遠些,氣味便又淡了一些。
再說綁匪,他們只綁了乾隆和徐虎,沒綁劉先生和王元,是爲留出人來回去取銀子的,這是精心策劃的,並非粗心大意。因爲他們只知這個四爺有錢,是京城人,但家住京城哪兒並不知道,所以纔沒綁劉先生和王元。當然他們也明白,他們不過是家奴,多綁倆也沒多少油水,只能添麻煩。還有,他們這些做奴才的,不敢拿主子的命當兒戲,不敢不拿錢贖人。還知道,他們不會隨身帶着幾萬兩銀子。
劫匪要銀子,比劉先生他們救人還急!過了一夜,小男孩兒又給劉先生來送信,這次小孩兒是高興地送。高興是因爲5個大子的杏兒,他得了劉先生的30個大子。他進來經過茶堂的時候,看見秀香後連招呼都沒打,就進了後院。秀香也明白他來幹嗎,也沒理他。小男孩兒來到後院劉先生的門口,就喊了聲。劉先生也正等着有人送信來,一聽是他,馬上明白了,答應着開了門。沒等他開口問,小孩兒舉着手裡的信先說了:“我娘聽出來了,叫我送信的是六猴子。”劉先生點頭說:“哦,我知道了。”並接過了信。小男孩兒一聽有點失望,但站着還不走,劉先生看到他籃子的杏兒,立刻明白了,讓他進了屋子,可沒說買杏兒,先看信了。小孩兒有點等不及,就開口問了:“先生。你還買杏兒嗎?”劉先生說不買了,小孩兒一聽失望了,要走。劉先生看見了,說,別走。小孩兒站下回頭看着他。劉先生早看清楚了,放下信,隨手從身後拿出個包,裡邊有5 兩碎銀子,是幫助這個孩子家庭的,叫他來到跟前,便問他:“哎,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呢?”“我叫小栓兒”“哦,小栓兒。小栓兒,這個給你,不許打開看,回家給你娘。”小栓兒很激靈,知道里邊是錢,立刻就樂了,邊樂邊點頭,還要把杏兒給倒下,劉先生說:“杏兒就甭倒了,上次的我還沒吃完呢。”小孩兒更樂了,嘴巴咧得老大,眼睛眯成了縫兒,聽劉先生說了聲去吧,就提着杏兒要跑。劉先生又想起來了,叫住了他,指着他裝進兜裡的包說:“回去跟你娘說,包裡的東西不要跟外人說,你也不要說,跟誰都不要說,特別是不要跟六猴子說,記住了嗎?”小栓兒重重點着頭,說記住了,劉先生這才讓他走了。
小栓兒出來路過茶堂看見秀香,樂着還叫了聲大嬸子。秀香看見他那高興樣兒,明白是又多得了劉先生給的錢,又看他籃子的杏兒沒少,喊了聲:“站住”他站住了,看着秀香。秀香指了指杏兒說,給我來一捧?小栓兒聽了,把籃子舉到她面前說:“你自己捧吧,捧多少都行。”秀香樂了,說:“嘿,這小東西,變大氣了。”秀香沒捧,抓了一把後,說:“行了,走吧。”小栓兒嘿嘿地樂着跑走了。後來,劉先生又讓秀香悄悄給他家送去了20 兩銀子。
劉先生早就等着這封信了,是綁匪要與他當面談,並約定了時間和地點。按綁匪說的,夜裡丑時,劉先生隻身來到碼頭東北角上那個掛着燈的篷船上。因爲綁匪只要他一個人前往,王元不放心要一同前往,被劉先生攔下了。他也擔心自己的安危,但是他不能做刺激綁匪的事,只能按綁匪說的來做,因爲他知道,綁匪一直都在盯着他們,也知道,綁匪爲銀子不會殺他。
劉先生上船後,掛在船上的燈就熄了,他被推進了船艙,船艙內也沒有燈,一片漆黑。他被帶進船棚後,看到裡邊還有個人,只見人形,什麼模樣根本看不出來,不只是因爲沒有燈光,他們還蒙着半張臉,還把他的眼睛給蒙上了。船划動了,綁匪還不開口,劉先生心裡急,先問了一句,可綁匪回答的話:“瞎問個球!”“混賬話!”劉先生差點罵了出來,可不敢罵出來,只能忍着說不問。船走了一個多時辰才停下,劉先生估摸着走了有十來里路,他被人拉到另一條船上,又被拉進了船艙,才解開他的矇眼布。船艙裡也沒有燈,有兩個人,也都蒙着半張臉。劉先生從他們的行跡和打扮上,明白這是羣狡猾的慣匪。但還沒等他坐下,一個就問他銀子準備好了沒有?劉先生回答,已經和家裡人說好了,但因爲數量大,正在準備,不會超過3天。綁匪聽後,沒有提出異議。但劉先生向綁匪提出幾個條件:一是見見自己的人,這條綁匪不答應。劉先生又說了第二個條件,說:“不見也可以,但我們爺有規矩,提銀千兩以上,必須由他親筆簽字,否則誰也提不出銀子來。” 說着,劉先生就拿出一張寫好提銀五萬兩的單子,遞到綁匪面前,又說:“只要我們爺在單子上籤了字,銀子很快就能送過來。”劉先生之所以這樣說這樣做,也是用以控制綁匪,保護皇上的人身安全。綁匪聽了後,拿過單子,劃了個火,看了看,也沒覺出有什麼不妥,就答應了。劉先生又提了第三條,說不能委屈了我們爺。綁匪什麼都沒再說,綁匪又蒙上他的眼睛,又是一個多時辰的划行,纔回到原來上船的地點。劉先生回來後,也只能按綁匪說的加快準備銀子。
銀子不能回宮取,無奈,他親自見了隸州新任知州,他認識新知州,他叫何順達。何順達原在吏部任職,讓他接任知州,還是劉先生提議給皇上的。何順達也認識他,拜過後問皇上在哪裡,想拜見。何順達這麼說,是因爲諭旨上,只說要他抓人抄家收接管碼頭,沒說接下來怎麼辦?劉先生明白他的意思,說,不用了,皇上已經離開了,去了河間,等諭旨吧。然後就問他一共從兩任知州和英二家裡查抄了多少銀兩,因爲這銀子要入戶部銀庫,不歸隸州所有。何順達也是剛清點完,如實稟報,白銀3萬餘兩,黃金兩千餘兩,還有一些珠寶字畫房契田契等。劉先生聽後算了算,兩千兩黃金,可兌換白銀兩萬餘兩,加在一起五萬餘兩,正堵住窟窿,太好了。劉先生便說,珠寶字畫和其它先封存着,按皇上口諭,讓他將銀兩運走,讓何知州把兩千兩黃金三萬兩白銀一併裝船,剩餘的5千餘兩,劉先生做主,留給何知州做查辦案件所用,何順達別提多高興了,因爲接任的隸州府庫空虛,查抄的銀兩有諭旨,不敢動用,他正在爲辦差的費用犯愁。當然,劉先生慌說是奉諭旨運回京城,就是不想讓何順達知道發生了什麼。劉先生還讓何順達帶來的捕快們把黃金和白銀裝上船,並化妝成船工護運。
再說窨井的乾隆,又吃過三個窩頭,可這個時候肚子裡出了點麻煩。紅高粱面窩頭加涼水,吃下後,不一會兒就燒心、反酸,吐酸水,好不是滋味,好無奈。如果不吃不喝還不行,保命重要啊,也就只好吞酸水了。
小洞口又開了,換了一個聲音:“小子,你不說用錢買窩頭嗎,二十兩一個不行。”“你要多少一個呀?”乾隆問。“五千兩一個!”其實這個數目,是綁匪見5萬兩銀子就要到手了,興奮地隨口說的,此時是讓肉票給簽字的。可乾隆一聽有些震驚,他算了算,他和徐虎一共吃了十個窩頭了,那就是五萬兩啊。他實在沒想到,這個彈丸小鎮的綁匪,竟是如此貪婪的狂徒。乾隆有點憤憤然,一時忘了自己的處境,又像回到皇帝的大寶上,帶氣地說:“五千兩一個?你們的胃口太大了,不成!”綁匪一聽肉票不答應,馬上翻臉了:“嘿,你小子能爲那馬家寡婦花五萬兩翻案,眼珠不眨,給大爺我的就沒有了。“啊!”乾隆聽得一愣,馬上明白了,原來是茶客瞎傳的,他爲馬家事花了5 萬兩銀子,擡升了這些綁匪的胃口!他沒有時間多想,聽綁匪繼續說:“哼,別看你小子在京城是個人物,在我這裡你就是個臭蟲、蝨子,米蛘!(螞蟻)你小子不不買嗎,我還不他孃的賣了,大爺我請你喝大碗茶!”“大碗茶,什麼大碗茶?”乾隆不明白,問道。“噢,不知道啊?馬上就來了,放開。”乾隆還沒醒過味來,就聽“嘩啦!”一聲,從上降下一股水來,先澆了他一身,冰涼。一會兒就淹到乾隆的膝部,看樣子,不消半個時辰這個窨井就會灌滿。徐虎急了,一縱身向頂部的小窗口衝去,可沒有夠到,落下來又濺了乾隆一身水。“嘿嘿嘿!”上面發出獰笑聲。
乾隆這才明白什麼是“大碗茶”了,就是拿水灌死他們。乾隆又一個沒想到,在這大運河邊上竟有如此殘忍的殺人手段。這時水已經淹到了腰部,不能再遲疑了,他剛要大聲說:“我給!我給!”的時候,似乎聽到上面有喊話聲,喊得什麼聽不清,跟着是雜亂的腳步聲,那小天窗口也迅速蓋上了,窨井裡又一片墨黑,說話聲聽不到了,腳步聲還有。水很快就淹到了他們的胸部,估計再有一杯茶的工夫,這窨井就會灌滿。乾隆真的害怕了,因爲他看到了死神!
乾隆什麼都不顧了,在黑暗中狂呼:“我給!我給!!我給呀!!!”
可沒有一點的迴應。乾隆仰臉喊道:“天喪我也!!天喪我也呀!!!”
窨井裡水快速上升,淹到了乾隆嘴巴,喊都喊不了了,無力喊了,也沒必要喊了,他絕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