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飭河濟百姓
處理完“振河武館”的事情,乾隆就開始察看水災情況,運河西岸還是一片汪洋,好多村莊都泡在洪水裡。看着一片洪水,乾隆的心情很沉。他又想到,馬芹和秀香的死,既有人禍,亦有天災,還有秀香的一家老小,都是死於洪水災害。這次又有100多人死於決口,這還是第一步的,可能還要增加,還可能誘發疫災。除了人,房子也泡在水裡,倒塌的已經不知有多少了,莊稼也都淹了,水災退了,今年也可能栽種不成了,這一帶的百姓,真是飽受水患之苦啊。算命先生解說的那個“洪”字,此刻想起來直扎他心窩子!乾隆心情越發地沉重。他還想起了秀香曾對他說過,幫幫他們這裡的百姓,挖挖他們村邊的那條減水河。減水河通了,水大的時候放放,開口子就會少了。秀香說的那條減水河,乾隆當時還沒來得及全看,就出事了。想到秀香的話和她期待的眼神,乾隆就來到那條減水河邊,可是看到河堤河牀都挺好的,有些不明白?跟隨的百姓們說,只有河首的十來裡整飭過,往下的一百多裡從沒有整飭過,河堤都衝沒了,河牀都淤平了,根本不能用了,有的河段百姓們都當地種了。乾隆問,這是怎麼回事?百姓們就又說,官差說我們百姓們交的錢糧太少,只夠整飭這麼多,百姓們家裡哪有那麼多的錢跟糧啊。乾隆聽後問劉先生,給這兒撥過飭河的錢嗎?劉先生說他問過了,3年前曾撥過兩次,但大多被知州中飽私囊了,根本沒有用於整飭河道上,只用從百姓家中收來的那點,做了個欺上瞞下的門面活兒。乾隆聽罷生氣地罵道,這倆可惡的東西,絕不能輕饒了他們!
而劉大人心裡呢,只有他倆嗎?從查抄的銀子數量上,兩任知州家裡只有現銀4萬多兩,加上其它的,全部也超不過15 萬兩。其實這些,主要是他們從民間搜刮貪腐來的。至於宮裡兩次撥的20萬兩飭河銀子,他知道,大頭都被上頭剋扣了。這上頭是誰?王公大臣,不是王爺就是貝子。可是這個他不能說,得罪不起那些人,因爲自己是個漢人。
乾隆又想到馬芹秀香二人的死,既有人禍也有天災。如今人禍已除,而天災還虐!他決定要予以治理,讓地下的玉人心安,讓這方子民平安,就認真聽取百姓意見。百姓們說,要解除這一帶的水患,只有疏竣減水河河道,洪水來時,開閘分水,這樣就可減少主河道的壓力,就不會再開口子了。平時還可引水澆灌兩岸的莊稼及其漕運等,一舉多得,只是百姓拿不出錢來。乾隆問疏竣此河道需用多少銀兩?有的百姓算了算說,以前整飭一里,用五百多兩銀子。百姓們還說,即使疏通了,也不能完全消除水患。乾隆不解,問爲什麼?百姓們答說,現在的河道太窄狹,分水量有限,解決不了大洪水問題。如要徹底消除杜絕開口子,河道需要加寬一倍,這樣算來,一里地就得多用一千五百多兩,到海有一百多裡,就是我們出義工,最少也得二十萬兩銀子。
乾隆聽罷,明白了,扭頭問了問劉先生,這次共抄沒了多少贓銀?劉先生如實相告說,查抄現銀9萬餘兩,還有些金貨,能換銀4萬餘兩,現在還沒起運,尚在這兒監存。另外,還有房地田產器物等,估計可變賣十來萬兩銀子。乾隆一聽很高興,就對百姓們說:“我就出二十萬兩銀子如何?”百姓們聞聽,呼啦一聲,都給乾隆跪下了。乾隆很激動,把大家招呼了起來。之後說:“不過這銀子我不能交到你們手上,我也不能越俎代庖,得交到州衙裡,讓他們來操辦,你們可否放心?”百姓們又說,新來的知州大人是個好官,前段堵口子,他天天和我們在一起,堵住口子的主意,還是他召集了一幫人想出來的。還貼出告示,讓何東邊的店鋪和各家各戶騰出房子,讓河西邊逃過來的人住,還差人從大戶人家收集了糧食,讓受災的百姓們都有吃的。那些天,他黑白地跟大家一起忙,他的身子骨沒有我們莊稼人結實,都累病了,聽說至今病還沒好呢,交給這樣的知州大人我們放心啊。
乾隆一聽很高興,離開絕地,來到隸州衙門。乾隆一行只有十幾個人,劉大人徐虎王元,還有十個護衛。因爲抓捕及人犯處理都已完成,大隊人馬已指令回了京城,身邊只留了這些人。十個護衛都留在衙門外守護,乾隆劉大人徐虎王元四人進了大堂。因爲都是便裝,幾個站堂的衙役也不認識皇上,但認識劉大人,因爲劉大人前不久兩次去了州衙,所以倒先拱手拜見劉大人,把劉大人當主角了。劉大人剛要開口說明,卻被乾隆伸手攔住了。乾隆心情好,不計較,還哈哈地笑了。劉大人看着皇上笑了也跟着笑了,但笑得有點尷尬。乾隆收了笑,便對衙役,何大人病情如何,聽衙役說,尚能下牀行走,就說去,告訴何大人,我們是朋友,來看看他,還指着劉大人說,也不要說是劉大人來了,就說普通朋友。衙役有些不解,劉大人是京城高官,內閣大臣啊,怎麼是普通朋友呢?都不解地看着他們。劉大人明白皇上的意思,也對衙役們說,就說是普通朋友好了!一個衙役便點頭去了。而稟報的衙役剛進了後堂,一個衙役忽然他認出了皇上,普通跪在乾隆面前,一邊驚慌的叩頭,一邊說:“皇、皇上,小、小吏該、該死,沒、沒看、看出來!”這個衙役是何知州從京城帶來的,他在京城曾經見過乾隆皇上,但那是穿着黃袍戴着皇冠的皇上,還離的比較遠,很模糊。還有,此刻因爲是便裝,所以沒有一眼認出來。可是見劉先生很恭敬他,疑慮地看了看乾隆,看出來了,是皇上,趕緊跪下了。其他衙役都吃驚了,也都普通地跪下了。認出皇上的衙役,說去稟報何知府,給乾隆止住了。
何知州就在堂後院牀上躺着,那個衙役見到他後,先說是普通朋友來訪。一聽普通朋友,何知州不想出來。衙役才又說,是劉大人來了,是他們讓說普通朋友。聞聽,何知州驚悚地“啊”了一聲,忽地坐了起來!何知府因何驚悚?是因爲頭天夜裡發生了一件大事,他還沒來及查清稟報,劉大人這是來問罪了!他慌忙下牀,想更衣出見,忽然想到了什麼,衣不更了,還讓衙役扶着一步一挪地出來了。這麼做,是他打了個小算盤兒:反正你說是普通朋友,我穿戴不整,也不算我失禮不恭,更是給劉大人看看,我是因爲病得沉重,事情纔沒有及時查清稟報的,好減輕責罰。
可進了大堂一看,不只有劉大人,還有皇上,更是驚悚,趕緊跪在地上叩頭!邊磕頭,嘴裡還:“微臣因爲、因爲、因爲、衣、衣、衣冠、不、不整,不敢、仰視皇上!”結結巴巴地說着。乾隆聽得有點怔,便問了句:“你是結巴嘴呀?”乾隆這樣問,是因爲科考中不能錄用口吃者。劉大人也知道,趕緊接過來說:“他不是結巴嘴,身子有病,見到皇上心慌了,才這樣。”劉大人給何知州打了個掩護。其實何知州“打結巴”完全是因爲剛發生還沒查清稟報的那件事,他剛開口想說的是:“微臣因爲還沒查清,所以還沒稟報”可說出“微臣因爲”後,轉彎了,因爲改了詞,加之驚慌,便結巴了起來。其實劉大人和皇上都還不知道那件讓他驚慌害怕的事。乾隆聽後一笑,叫何知州平身。何知州還不敢直起身子,還跪趴着,不敢仰視皇上。乾隆“哎”了聲又說,朕也是便裝布衣,沒什麼,平身吧。何知府這才擡起頭來。
待何知州起來後,乾隆看了看跪趴着的衙役,對何知州說,都讓他們出去吧,朕有話對你說。何知州心驚膽戰,讓衙役都退了出去。
還有,乾隆皇上就在絕地,何順達是奉諭旨來隸州任知州,奉諭旨辦案,抓了前兩任知州,抓了碼頭大雕,而州衙離絕地不過十幾裡,他卻不知皇上就在絕地,是不是有點混蛋?其實不是,他有自己的思維。一是徐虎只傳旨,沒對他說皇上在捷地;二是到任後就連夜抓人,沒有時間打聽皇上在哪裡;三是剛抓完人,查抄完前後兩任知州和碼頭大雕的家資,剛清理造冊,劉大人就兩次登門來取銀,還對他說皇上已經走了,他雖然知道皇上來了隸州,但又走了;四是接下來半個多月,河堤決口了,整個人都放在堵決口上了,也沒有時間過問這些事;五是決口堵住後,他就病倒臥榻,所以包括秀香爲救人而死,振和武館失火,以及洪水中死了多少人,倒了多少民房,莊稼淹了多少,都還沒有顧得上全部過問上報,以前的稟報只是階段性的。
再有這幾天,振和武館抓人殺人,抄家,他已經聽到了,雖然在他的轄地,但他明白是朝廷來辦的,不告訴他就是不需要他知道,也不能去過問,更不能插手。但他萬萬想不到,小小武館的人,綁了皇上的肉票。皇上要在這兒出了好歹,他這個知州難逃一死是輕的,只怕一家三代都得搭上。自己差點聰明反被聰明誤,後心直冒起了涼風。但最主要的,是在爲剛剛發生在衙門的事情揪心。
乾隆讓他坐下後就入了題,開口便問人犯情況?何知州聽問又是一驚,只能面對了,又趕緊跪下,揪着心稟報說:皇上恕罪,案犯撾玉來、念之謙,就在前天夜裡,一個撞牆而死,一個咬舌自盡了,可能是他們聽到了什麼,微臣在病榻,還沒查問清楚,沒來得及向皇上稟報。都是微臣監看不利,微臣有罪,請皇上責罰!
因爲有點突然,乾隆聽後皺起了眉頭,看着何順達不說話,可肚子裡漲氣了。在他的心裡,絕地發生的一切,包括髮生在他身上的,都跟兩任貪腐奴才有關係。沒有他們倆的貪,馬家的官司早就平了,也就沒有他抓人,和被綁票,差點丟命的事了。因爲綁匪說得明白,是他爲馬家花了5萬兩銀子打贏了官司,把他當成富戶財主,才綁了他的肉票。還有,運河決口,也是因爲他們貪,沒把河道整飭好造成的。本來乾隆要在兩個貪腐知州身上發泄發泄,出出氣,這下完了,能不漲氣嗎!這是其一。
其二,因爲一地出了倆貪官,還是前赴後繼,讓他沒想到。這個可是撞破了他那個“官清民安、太平盛世”的腦洞啊。這隸州離京城纔多遠?算得上在眼皮子低下呀,那些遠離京城的州府呢!他很明白,這些貪官可不只是貪了幾個錢的事,這是在挖他大清江山的根基,拆他愛新覺羅的家業呀!老百姓恨貪官就會恨朝廷,恨他這個皇上,因爲官是他這個皇上給的,罪名也會加他的頭上。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他還是很明白的。爲了天下,不能不嚴懲貪官。
其三,他要殺一儆百。因爲劉大人想到的那些,他也想到了。他很清楚,這些地方官,之所以不收手,還在貪,是因爲他們後邊都有人。這些人肯定就在他周圍,就在宮廷裡,甚至他愛新覺羅的家族裡。皇阿瑪的大力懲治,讓他們不敢公開覬覦皇位了,但就換了一個角度,通過地方官吏聚斂錢財。因爲他聽到抄沒的兩任知府家財數量,與從百姓中間聽到的大相徑庭。僅治理河防,宮裡就先後兩次給隸州撥銀20萬兩,而用於治理河道的錢,頂多就是從百姓中收取的那些。20萬銀子去了哪裡?大頭顯然沒落到底下知州的兜裡,落到他跟前人,尤其是他愛新覺羅家族人兜裡了。因爲他回宮的這些日子裡,就有人在探聽倆貪官的事情,有的王爺還到他面前探口風。但這些他需要從撾玉來、念之謙口裡得到證實。即使證實不了,也想把他們押進京城,來個大張旗鼓地問斬,起點兒殺一儆百的震懾作用。可是兩個東西就這麼死了,做不成了,落空了,能不生氣嗎!
劉大人聽了後也覺得突然,他也從乾隆的表情上看出了他的心思,擔心他懲罰何順達。何順達是他舉薦的人,處罰他就是打了自己的臉。也明白,是有人要念之謙、撾玉來死,因爲朝廷裡已經知道抓了他們。這段時間到他面前打探撾玉來、念之謙的更多,其中有王爺有貝子。常言道,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如果事情與他們無關,何必多此一舉。又知他帶人馬來了隸州,皇上隨後也來了,便急忙出手給他們送終、滅口!不然,住在兩間監房的貪官,死在同一個夜晚。也是倆東西自知難活命,才順從地自我了斷。想到這些,他就說:皇上,如此兩個貪腐的東西,去就去了吧,省的皇上見到他們生氣呢。再說,何知州上任後抓人犯堵決口救濟災民,都是急事大事,人都累病了,一時照應不周也在所難免。
劉大人之所以勸諫乾隆,他還有個深層的思維。在他的心裡,天下做官的應該是三種人:一是想名利雙收的。一踏入仕途的,大多都是這種人,既要名也要利,但是很難做到;二是要利的。這種人知道名利難全時,便選擇了利。利從哪裡來?只靠皇家關的薪俸,是發不了財,富不了家的,想發財富家,就得去貪。撾玉來念之謙就是這種人。三是要名的。這種人,不貪利只爲名,百姓雖然讚譽,但百姓給不了名。名從那裡來,從上峰來,所以就要圍着上峰轉。他甚至想到了自己就是要名的,要“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之名,這名只有皇上能給,所以只能圍着皇上轉,幫皇上做了一些軍國大事,也幫皇上做了一些嗅事,如到民間寵民女就是嗅事,他也幫着做,而且不止一次了。他心裡還還有一個思維,他伺奉過先皇,也知道乾隆皇上聰慧,但是,乾隆皇上沒有他父皇那樣的鐵腕兒,對皇族裡的人下不了鐵手,查出來也就是呵斥一頓,罰的俸銀。這些皇族,特別是王爺貝勒們,個個都不省油,會把怒氣轉到他的身上。那樣,他的成名之途就坎坷了,甭說“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現有之名也難保,甚至落地,因爲自己是個漢人。爲了這個名,他才力勸皇上。
乾隆聽後看了看他,再一想,還能怎麼樣,人死活不了,便喘了口大氣,對何順達說,你平身吧,朕不會責罰你,只是太便宜了倆可惡的東西。
何知州聽皇上不處罰他,一顆心才放下,並趕緊叩頭謝不罰之恩,當然更感激劉大人幫他說話,那些表功推責的話,他自己是不敢說的。
接着他便稟報了碼頭大雕英二還在牢裡,問如何處置?這麼問,是因爲事先有諭旨,讓他看好人犯,等候諭旨再行處置。
乾隆一聽又來氣了,因爲馬芹一家幾口就死在了他的手裡,先說了聲:“立斬!”又馬上改口說:“不,要多給些人看着斬了他,就在你們這兒斬,噢,弄到絕地碼頭上斬,你來辦。”何知州叩頭領旨。劉大人又做了補充,要何順達廣發告示,7日後再問斬。乾隆跟着說,對,就多讓些人看看,奪財害命只有死路一條!乾隆還加了一句,連他那個混賬兒子英隼兒一塊兒斬了,斬草除根!何知州又趕緊叩頭領旨。
自此後,乾隆把查處貪官污吏提上了御案。因爲他反省了自己一個問題,什麼問題?就是皇阿瑪賓天后,他覺得官場乾淨了,沒人敢貪了,所以放鬆了整飭,致使貪腐之風復燃,所以提上了御案,後來在一次貪腐窩案中,就處斬了上自封疆大吏的老虎,下到鼠輩小吏一百餘人。
接着話題轉到水患上,乾隆先是誇了幾句何順達差當得不錯,百姓們都贊你呢。何順達心裡很享受,但眼裡流了淚,嘴裡還說:皇上,羞煞微臣,百姓死了那麼多,遭了那麼大的災,都是微臣辦差不力。乾隆接着說,你纔來,這事怪不得你,不過朕要徹底治理這一帶的水患……
何知州剛起來,一聽又跪下了。
乾隆接着說,朕聽百姓們說了,消除水災需要整飭那條減水河,還要加寬,需用二十萬兩銀子,朕也知道,你的庫房裡沒有銀子,百姓家裡也捐不出來,朕就給你二十萬兩銀子,你要把減河疏竣加寬到二十丈,明年洪水季節前完工,你辦得到嗎?
何知州趴在地上興奮地說:“微臣保證辦到,如辦不到,微臣願把項上的人頭交給皇上!”
“哎,朕要你的人頭有什麼用,能裝洪水嗎?朕要的是河道,要的是沒有水患!”乾隆說。
“請皇上放心,微臣保證完成!”何知州說。
乾隆聽了又說:“你要多聽聽百姓的,百姓們最清楚這水患該怎麼治理。”何知州聽了趕緊說,臣領旨。乾隆跟着又說:“劉大人,把銀子交給他吧。”
“啊!這……”何知州只說出倆字,就又暈厥了。
乾隆趕緊命人把他架進屋裡,叫來大夫,聽大夫說,他是身子虛弱,又興奮過度,才暈厥過去的,並無大礙,只是需要補養。乾隆聽後,這才放心地出去了。出去幹嘛?逛街,看看隸州城什麼樣子,他還沒進過隸州城,看完後還來了首多“頭”詩:“東頭到西頭,一里出個頭。南頭到北頭,哪兒都是頭。”詠了這首詩,乾隆就上馬出了州城。從乾隆的這首詩裡,看出那時的隸州城池是多麼的小。
再說何知府,原來他想的是,皇上雖說撥銀,可按着慣例,少說也得運作半年。沒有銀子,工程肯定會受影響。還有,20 萬是否能到他手裡,也未知,他也知道剋扣的事。爲此,那句“保證完成”是咬着牙說的,是不能不說的。他怎麼也沒想到皇上帶來了銀子,所以激動的暈了過去。
等他醒過來的時候,皇上已經走了,劉大人還沒走,得跟他做個完整的交代。劉大人先給了他一張單子,上面記着:現銀九萬五千兩,黃金三千兩(可兌換白銀三萬兩)其中九萬兩整飭河道專用,三萬兩用於賑濟受水災的百姓。劉大人又說,裡邊多出的五千兩還你的賬,又說整飭河道尚缺數額,用變賣抄沒的田產房產和物品補齊,還有一個抄沒振和武館家人的財產單子。聽劉大人說完,何知州又看了單子,他又把抄沒的兩任知府和英二的家產單子拿出來算了算,變賣十幾萬兩銀子絕對沒有問題,何順達笑了,叩頭謝過劉大人。有了銀子他就有了基礎,有了銀子他就可以立馬部署,就可立馬開工,就可以多上人工,就有了完成工程的把握;有了銀子他就能安撫受災的百姓,百姓們心裡高興,就會踊躍參加;甚至他還想到用銀子修繕一下破舊的州衙,他能不高興嗎。他還有一高興,劉大人也對他說過了,抄沒的絕地碼頭,以後就有州衙經辦。他聽人稟報過,碼頭每年有兩萬多兩銀子的收入,這樣,他的州衙今後就不是個窮州衙了。
再說劉大人,其實也留了後手,留了兩千兩黃金。劉大人用這錢,一是贖回了幾幅字畫和幾件古器,並帶回宮裡。因爲皇上喜歡這些東西,喜歡的見了字畫就在上面題字,見了古器就蓋印鑑藏。二是豐富乾隆的小金庫,達到了四萬餘兩,讓皇上高興。
做完這些之後,劉大人才啓程回京。
來年洪水來臨之時,乾隆皇上接到何知州的稟報,說絕地減河整飭工程已經竣工,正好他有南巡事宜,路過此地,順便駐足察看。乾隆看到後,一聲:“開閘!”三孔閘門軋軋打開,乾隆見滔滔洪水衝出閘孔,順着減河向東泄去,覺得此地再無決口之憂,非常高興。
可是忽然聽到身邊有人說:“怎麼水裡像有人哭啊!”乾隆聽了一怔,側耳細聽,斷斷續續,真像有人在哭,像是女人的哭聲?有些驚愕!怎麼回事,人怎麼能在水裡哭呢?在他還沒明白的時候,身邊的貴妃娘娘驚悚地說話了,這不是人哭,是鬼哭啊!乾隆又是一怔,對,只有鬼才會在水中哭,人哭不出來,是“鬼、女鬼哭!”乾隆心裡“咚!”的一聲,他忽然想到了馬芹和秀香,一定是她們倆,她們都在水裡,就死在這裡,死得冤吶!是她們的陰魂還在這兒,還沒離開,在這兒等朕見朕,見到了能不哭嗎,她們委屈啊,太委屈了!“女鬼”的哭聲直扎他的心,趕緊叫人關了閘門。
乾隆愛痛交加,感慨萬千,想對二女說說自己的心裡話,可是身邊都是人,后妃們就在旁邊,他不能說,便對着河水,默成了這樣一首詩:軋軋閘啓處,兇水奔東行,忽聞水中啜,知是誰泣嚶。玉鷹折濁水,靈鳥失脆鳴,白石沉底臥,華光沒其中。孤心滔滔淚,難泄一腔洪,但願再綻放,來世更芳容。這是他默默地哀悼兩個心上人。
默罷,乾隆離開了閘口,來到了“興隆店”前觀看,店還在,名已易,人已非,心裡更有種說不出地痛惜之感。之前,他覺得店名挺可愛,可愛是因爲“興隆”二字和他連着,可是給“絕地”這個名字打碎了,所以又承前人之口,改“絕地”爲“捷地”改名也是告訴他的心上人,他取得了勝利,取得了大捷,讓她們安心。
在查看分洪的時候,何知州還跟他說了兩件小事,因爲捷地街上的人,都知道“四爺”是皇上了,人人都很高興。那個算命的老頭子,自從收到皇上給他的100 銀子起,給人算命再也不收錢了,說那些銀子足夠他老兩口頤養晚年了,所以每每有人算卦,他就會興奮地說,當今的皇上,殺貪官誅壞人,飭河道,治水患,濟百姓,救民生,是亙古沒有的好皇上。乾隆聽得心裡挺美,笑了。何知州還接着說,還有齊小樓,現在不僅是絕地街上第一武術高手,在整個隸州地面上也是一流高手了。乾隆聽了又很感興趣,讓人把齊小樓找來了,說跟齊小樓過過招。因爲他是皇上,齊小樓不敢,可乾隆堅持,齊小樓也只能應招了。齊小樓不打算贏皇上,可也不想輸,還得讓皇上看看自己的武功是不是長進了,最後二人平手。而乾隆非常清楚,齊小樓的武功遠在他以上,而且沒有漏洞了。因爲他出什麼招,齊小樓都能化解,而且齊小樓攻防進退有序,銜接緊湊,環環相扣,完全不像一年多前那樣,一味地猛攻猛打,快速地消耗體力,破綻不斷了。當時,他也正是看出了這一點,才贏了齊小樓。
乾隆很高興,南巡迴來後,就差人把齊小樓招進了皇宮,做了貼身侍衛。齊小樓到乾隆身邊兩年之後,一次隨乾隆去圓明園途中,遇到刺客。刺客是從暗處發的冷鏢,齊小樓眼雖小而光亮足,他看的真切,飛身護乾隆,鏢打在了他的身上,因爲是毒鏢,齊小樓不治身亡。但他在嚥氣前,看着乾隆說:“皇、上,馬、芹……!”話到這兒,頭一沉斷氣了。乾隆聽到了,心裡說:嘿,他還想着馬芹呢?又一想,既然還想着就成全了你們吧,便差人把齊小樓的遺體送回捷地,與“馬芹”合葬了。
還有,那年,乾隆南巡,其實還是野遊,只不過不是一個人獨遊了,帶着一個聲勢浩大的隊伍,後宮的人跟着一大幫,裡邊有皇后富察氏。當隊伍路過捷地時,乾隆讓隊伍停下後上了岸,看了河道和分流,又到他住過的馬家小店門口駐足看了半晌,本想還去看看馬芹和秀香的墳墓,給隨行的劉大人勸下了。但他的行動和眼神,皇后都看在眼裡,皇上的眼神告訴了她,這裡有他牽掛的女人,再加上“女鬼”的哭聲,更明白,既有活着的,也有死了的,不只是一個,心裡鬱悶不快。皇后鬱悶,是她想到,自己老了,填不上他那顆心了,可宮裡有不老的,也填不平他那顆心,還到外邊折騰,真是無奈。
這時,站在皇后身邊的貴妃也看出來了,便對着皇后的耳朵說。沒等說完,皇后就聽明白了,叫她住嘴,還要她掌嘴。貴妃見皇后生氣,就擡手抹了自己嘴巴一下,可是心裡不服,自己沒說錯。皇后斥責貴妃的話乾隆也聽到了,心知肚明,他什麼都沒說。皇后是看大局的人,如果她不壓着,就會鬧起來,就不知會生出多少麻煩。皇后嘴上這麼說,心裡那麼想,可那顆心在絲絲作痛。他既是後宮之主,也是女人,哪個女人願自己的男人去碰別的女人,特別是這些鄉野女人,還弄的死得死,活得活,她這個皇后臉上有光嗎。因爲心裡鬱悶、堵,還不能說出來,再加路途勞頓,便染了風寒疾患,沒等回到宮裡,於返程途中的德州,就一命薨逝了。
乾隆覺得,皇后是個寬容賢惠的人,又是結髮夫妻,所以很悲痛,不僅作賦詩懷念,還說不再立後。乾隆這麼懷念富察皇后,不只是結髮,更是富察皇后對他的寬容。因爲他在宮外寵女人的事,富察皇后是知道的,二人獨處的時候,富察皇后這樣勸過乾隆:“皇上,臣妾知道,宮裡宮外的女人都是皇上的,皇上都可以寵。但臣妾還有一句話,女人千千萬萬,可皇上只有一個身子,皇上的身子還擔着江山社稷呢。臣妾老了,以後不會過問,全靠皇上照看好自己吧。”富察皇后的話讓乾隆感嘆不已,所以富察皇后薨逝,乾隆便悲痛不已,賦詩緬懷,也不想再立後。只是太后逼他,他又是個孝子,拖了三年,纔不得不答應立了新皇后。然而,這位新皇后沒有老皇后的心懷,在又一次的南巡中,看到乾隆召了個貌美僧尼彈曲嬉笑,還賦詩讚美僧尼,還乘船遊湖,同臥艙內,忍無可忍,不僅扯碎了乾隆的詩稿,還喊着要當姑子,還剪了頭髮,這可是撕了乾隆的皇帝臉皮,惹得乾隆大怒。本來乾隆就不喜歡這個皇后,這下有了理由,後位被廢,並被打入冷宮,虐磨而死。之後,乾隆再沒有立後,讓後宮女人的眼睛都粘在皇后的位子上,自然少了好多掣肘,他就自由的多了。
再說乾隆處理完振和武館的事,回到宮裡,雖然知道馬芹死了,可是怎麼也忘不下,馬芹的影子老在眼前晃,還常在夢中看見。這天,他在圓明園的書房裡看摺子,看的心煩意亂,便放下摺子走了出來,無意間瞅見一個挑桶的宮女,嗯,身高體型及走路的樣子很像馬芹,特別是因爲穿着緊身,那臀部也是一滾一滾的,便跟了上去。宮女走到一簇花壇邊,放下桶,準備澆花時,一扭身,看到皇上站在跟前,趕緊跪下了。
乾隆再一看她的模樣,眼睛睜的更大了,長的也像馬芹。乾隆的心一下熱了,又把她看了幾遍,便問她叫什麼?宮女答叫魏佳氏。乾隆又說,你挑桶的樣子挺好看的,魏佳氏一聽笑了,還現出兩個笑靨,更看着像馬芹了。乾隆非常高興,覺得這是自己治國有功,蒼天和祖宗特別賜給他的禮物,便召到了身邊,還一下子拽到了貴人臺階上。之後,又看魏佳氏連性子也有點像馬芹,心更熱乎了,又一個臺階一個臺階地往上拽,一直拽到皇貴妃的臺階上,並掌管後宮,實際上就是皇后。乾隆一直把她當馬芹寵着,寵了20 多年,所以魏佳氏在後宮女人裡生的孩子最多,有四子二女,一個兒子還繼承了皇位,就是嘉慶皇上。
對這個魏佳氏,乾隆還不惜筆墨,寫了多首言心詩:
誰言河水逝柳絮,隨風卻落宮牆裡。蒼天最憫有心人,留得花香衾邊溢。
玉竹柳絲都言美,卻是兩蓉相分離。唯有丹陛一青枝,玉捥相牽繫一起。
雨過天晴乾坤爽,陪母率內園中賞。百花戴露競芬芳,唯有一枝甜透牆。
再說捷地這兒,此後的十幾年,由於沒出現過大的洪水,捷地減河以下幾百裡運河,再未出現過決口。可到了1769年則出現了百年不遇的特大洪水,雖然減河的閘孔全部打開,但減河之下,還是出現了十幾處漫堤險況,決口隨時都可能發生,情況非常危急。此時乾隆正好查看黃河回京路過,聽聞後,來到減河邊,看到只有半槽水,問是何故?知州稟報說,閘孔已經全部開啓,但因爲只有3孔,只能分流這麼多。乾隆聽罷,命人立刻炸開了閘壩,泄洪量增加了一倍多,運河洪水隨之降低,決堤之危解除了。
這時已經升任天津知府的何順達也來了,乾隆便對他們說,洪水過去要再修閘壩,並說要擴大到5 孔,閘孔也要加寬,保證泄洪所需。何順達及知州都應聲領命。乾隆還說,回宮後再考慮給你們撥些修建費用。而何順達立刻說,不用宮裡撥銀,他自己籌措,乾隆一聽高興了,也忽然想起來了,說,你的碼頭……
沒聽乾隆說完,何順達就笑了,知州也笑了。如今,碼頭一年能收5萬多兩銀子。
洪水一過,就開始了新閘壩的修建,第二年新閘壩完工後,何順達稟報了皇上。乾隆因爲正處置緬甸戰事,沒有時間馬上查看,拖了一年後,即1771年,纔來到新修建的閘壩前,一切都是照他的旨意修成的。乾隆很高興,又隨即賦詩一首。從字面上看,詩文讚的是閘壩漕運,但字裡行間卻滲進了一段難忘的舊情,忘不了心目中的麗人。如開頭一句裡,就寫了一個“緣”字,後面還有“憶從河決北”寓意裡隱說了他的一段“緣”像河堤決口一樣給沖毀了。還有“昨秋復舊美,壩下游(微、流)波釃”他是以閘美壩美水美喻人美,以河水作美酒,自己要用最美味的酒來敬給心上的麗人。也是再一次告訴兩位逝去的心上麗人,洶濤早已分走,惡人早已除掉,讓她們不要再爲此而擔憂了。還把這首詩寫了下來,把一腔深情,傾注在字裡行間,並刻碑立於閘壩旁邊。
還有石碑製成後,他手扶在石碑上,心生哀惋,喃喃自語,唸叨馬芹秀香兩人的名字時,恰逢雷鳴與電閃,便刻錄下了他的聲音。這就是人們聽到的那些“鬼說話!”
故事到這兒該結束了吧?還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