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放兩個多小時前送何司昭上了飛機,然後馬不停蹄的趕到穆江家和她彙報今天發生的事情。
“你找的都是些什麼蠢貨!爲什麼何司昭會出現在車禍現場?”穆江心有餘悸。
今天的“車禍”不能說辦砸了,但確實沒辦好。韓放多少有些心虛和忐忑。“何董不在車裡,當時他在附近的餐廳裡,看到發生車禍了才從餐廳出來的。”
“爲什麼要在大白天動手?”
“動手前喝了酒的,當酒駕處理了。這人在安靜小區附近等了好幾天,也沒見她車出來。今天終於等到了。”
“終於等到了,不會選晚上嗎?”穆江氣的夠嗆。
“下次注意。”韓放也是不得已,這種事情又沒得公開招聘,還能看看簡歷,挑個聰明有經驗的。
“照片發給楊逸嵐了嗎?”穆江暫且先把這事放在一邊,再多說幾句,她怕是要爆血管了。
“發了。”
“有什麼反應嗎?”
“原本今天何董是要和楊逸嵐一起飛的,可是我在機場沒有看到她出現。我想應該是照片的關係。”
穆江總算聽到一件還算順心的事。“她沒出現,那機場沒拍到照片?”
“沒有。不過在倫敦住的酒店都是我訂的,我已經安排好人了,只要他們出現,一定會把照片拍的清清楚楚的。”韓放這回安排的人可是個老手,不會像之前出差錯了。
“何太太,韋總那邊好像不太順利。我聽說她今天在會議上很吃癟。”韓放繼續彙報。
“看不清形勢,還一味的蠻幹,蠢貨!”在穆江眼裡只分兩種人,第一種能替她辦事的,並且把事辦的漂漂亮亮的。其餘的都是蠢貨。
穆江又吩咐了韓放一些別的事情。“時間不早了,你走吧。”
穆江和韓放一起走出書房。
這套房子層高三層,客廳中空,中間有一盞兩層樓高的水晶吊燈。這盞水晶燈不常開。
穆江打開書房的門,一陣刺眼,她用手在眼前遮擋了一下,原來是水晶燈打開了。
穆江來了氣,她覺得一定又是哪個阿姨無意中打開了燈又沒關上。
她加快步伐走下樓去。韓放跟在她後面。
穆江走到燈的開關邊,大力的拍在了開關上,水晶燈熄滅了,整個房子都暗了。
“誰讓你關燈的!”突然一個男人的聲音傳來。
幽暗空洞的大房子裡突然傳來的聲音把穆江和韓放都嚇了一跳。
穆江又立刻打開了燈,房子重新亮了起來,何司昭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着穆江和韓放。
穆江往後退了幾步,直到背靠到牆壁,她才確定不是在做夢。
韓放從後腳跟開始一直到頭皮都是麻的,連後背溼透了他都感覺不到。
“噹~噹~噹~……”角落裡的落地鐘敲響了,每發出一聲“噹”穆江和韓放的心就像鼓點一樣被敲打。
“韓放,這個時間點,你在這裡爲公還是爲私啊?”何司昭的語氣沒有什麼特別的,就是因爲聽不出他的情緒才更慎人。
韓放吞嚥着口水,他如何回答都不對。“我是來給何太太送點東西的,是韋總讓我給何太太送的。”
“看來你和韋總也很熟啊!我之前倒是沒看出來啊!”何司昭翹了腿擱在了另一隻腿上。
穆江還在原地站着,何司昭現在應該在飛機上,但卻出現在這裡,幾年沒踏進這裡一步的他現在就在對面的沙發上坐着。
穆江知曉何司昭根本就是有心這麼做的。無疑一切都已經被識破了,任何解釋,遮掩都是徒勞。
“韓放,你先走吧,我之後再聯繫你。”
韓放似乎還想試圖僞裝下去。“何太太,那我先走了,記得給韋總打個電話,送我東西給你送到了。”
“我知道了,你走吧。”
韓放如果不說那麼一句話只是乖乖走人,也許何司昭還能放他一馬。
“韓放,很好,好的很!”這是何司昭動氣前的習慣用語。
“何董……我……”
“以後別再讓我在冠風看到你出現了。”
“何董,你聽我解釋啊!”韓放自認爲平日裡他做的是天衣無縫,今天也許只是碰巧被何司昭撞見。一旦離開冠風,他一點利用價值都沒有了。
“別再解釋了,髒了我的耳朵。滾吧”
何司昭沒有呵斥,音量和之前保持在一個水平線上。沒有槍鳴,沒有炮轟,更沒有硝煙。開弓放箭,動靜不大,但射穿了心臟,一箭斃命。
韓放沒了動靜,像是逃命一樣,抱頭鼠竄的離開了。
穆江還是怯的,不過她不會像韓放那麼的不中用。
她從燈的開關邊走到了側邊沙發上坐下。“你有什麼事嗎?”
何司昭指了指茶几櫃上的一份文件。“簽字吧。”
“離婚協議書?”穆江明知故問。
“嗯。”何司昭從他身邊的公事包裡拿出一支筆放在了文件邊上。
穆江把文件拿了起來,一頁一頁的翻開看。看完最後一頁,她合上了。“就只給我這套房子?我們可是有協議的,協議書上連公公婆婆都簽字並且公證了,你不會忘記了吧?”
“我沒忘記。這些年,你在公司也撈了不少了。按照協議公證時,我的身家來算,你拿的錢只多不少。”何司昭今天來,並不是爲了離婚,因爲穆江壓根不會簽字。
“賬不是那麼算的!你要離婚可以,拿你現在一半的身家給我,我立馬簽字。”
“我要是不給呢?”何司昭的濃眉大眼在此時看着特別的凜然。
“那我什麼都不會籤。”穆江身子向後,實實在在的靠在沙發背上。
“一定要鬧的那麼難看嗎?”何司昭在下最後通牒。
穆江笑笑。“你何司昭在乎錢嗎?痛痛快快的給了我要的,我不就放你自由身了嗎?”
“何必呢?你真的困的住我嗎?你做的那些事情,你以爲我都不知道嗎?”
“你知道,你當然都知道。誰讓你不管呢?何司昭你也挺忙的,讓律師把離婚協議書改改吧,別浪費了你的時間,到最後還得法庭上見面,有失面子。”穆江把協議書往何司昭的面前挪了挪。
“你不覺得你可悲嗎?”何司昭把筆收了回來,但協議書還是放在那裡。
“可悲,很可悲。所以我纔要錢。”穆江的心臟好像被一個食品袋裝了起來,緊緊的扎住打了個死結之後連跳動都很困難。
“夫妻一場,我能給你的已經給你了,別的東西你就收手吧,別等到一切支離破碎就太難看了。”
“夫妻一場?你心裡有真正承認過我的是你何司昭的太太嗎?”穆江很難再壓抑自己的情緒。
她走到結婚照前,淚水順着眼角開始滴落。“你自己擡頭看看這照片!我們結婚就那麼一張結婚照,你連一個笑容都沒有,你連我的手都沒有牽。我們之間,你給過我一點夫妻情分嗎?”
“如果我沒念在夫妻情分,那你告訴我,我憑什麼容忍你那麼多年?”
何司昭在協議書上點了幾下。“協議書裡的內容我不會改的,能給你的就那麼多了。你這幾年從公司拿的錢,還有你在冠風的股份,足夠你衣食無憂的生活了。”
“我不會籤的。”穆江她要錢,但她更想保住何太太的名頭,哪怕還有一絲的可能性。
“趁着還能體面的時候就簽了吧。”何司昭站了起來。
穆江見何司昭要走了,情緒一下子失控了。
她失心瘋般的叫嚷着。“我有什麼比不上楊逸嵐的!你既然和我結婚,爲什麼就不能愛我?哪怕嘗試都沒有!我做了那麼多事情,無非就是想讓你愛我罷了,有那麼難嗎?楊逸嵐究竟是哪一點讓你那麼魂牽夢繞的?”
何司昭沒回答,身體微微傾斜,下一步就是要轉身離開了。
穆江更歇斯底里了。“我除了要你的錢,我還要楊逸嵐把當年欠我的還給我!要不然,我不就放過她的!她這個十惡不赦的女人!就該下地獄!”
何司昭站直了。“當年我們爲什麼會結婚,是因爲你懷孕了。你是怎麼懷的孕,你難道忘了?結婚以後,我幾乎已經接受和你的婚姻了,可是你呢?婚前你爲了拆我和小嵐,你做了多少無恥的事情?”
何司昭帶着一陣黑氣走近穆江。“結婚以後,你爲了防患於未然,又對她一次次下手!你讓我怎麼愛你!”
何司昭繞過穆江走到結婚照下。“不得不承認,你是個厲害的角色。你在我父母面前僞裝的天衣無縫,騙的他們團團轉,竟然逼着我和你簽了協議。如果當初不是看在他們年事已高的份上,你以爲你能得逞嗎?”
“穆江啊穆江,你說你做了那麼多事,無非就是想讓我愛你,你到現在還不明白,正是你做了一件又一件的事情把你永遠隔在我身外。你太可怕。”
穆江仰着頭大笑,她笑的如颱風過境席捲着街上的一切。“我做這些就是可怕,楊逸嵐比我好到哪裡去?當初是我先愛你的,她明知道我喜歡你,還瞞着我和你在一起!”
“是我主動追的她,愛分先來後到嗎,感情只論愛和不愛。”
何司昭極少和穆江爭吵,都以冷處理居多。今天何司昭選擇把話說清楚。
“那她爲什麼不告訴我?就是要故意讓我看到,用事實打我的臉。她就是要告訴我,她什麼都比我好!楊逸嵐的心機不比我少,只有你以爲她單純。”
穆江至今想起撞見他們的那一刻,還是覺得痛心疾首。心儀的人談戀愛了,女朋友不是自己而是最好的朋友。
“你太偏激了,你總是以你的行爲模式去定義別人。”
穆江看着眼前的何司昭,還有結婚照上的他,都是一樣的沒有愛和笑容。
“我是惡毒的,是貪婪的。那楊逸嵐,這幾年她一個個公司的開着,產業一份份的做着,背後的金主是誰?拿着誰的錢?如果你現在不是冠風的董事長,她還會在你身邊無名無分的待那麼多年嗎?”
在穆江的心裡,從她知道何司昭和楊逸嵐在一起的第一天起,楊逸嵐已經妖魔化了。
“我願意!我欠她的,我愛她的,我什麼都是她的!”
何司昭的話說的蕩氣迴腸,但對穆江來說卻是萬箭齊發。
“有一半是我的!”穆江咆哮。
“沒有你的了。”
何司昭面對穆江幾乎瘋狂的樣子並不害怕,也不覺得可憐,只嘆息他們這一段孽緣。
“只怕她沒那麼好命享受!”穆江的臉上陰氣陣陣。
何司昭這一刻的腦海中閃現出王錨的臉來。他現在感同身受,原來當自己愛的人受到威脅時,哪怕只是對方口頭上那麼一句話,都讓他心驚膽戰,瞬間就豎起警戒線。
“你別自尋死路!”何司昭面目猙獰的警告穆江。
“是她作繭自縛在先!”穆江頂了回去。
“這是我最後一次和你談話,能在和平的情況下解決問題最好。如果不能……”
“我現在就回答你,不能!”穆江沒讓何司昭把話說下去。
穆江拿起離婚協議書,扯開封皮,卯足了所有的勁把一頁頁的紙撕的粉碎。
“我現在改主意了,除了要你一半的錢,還要讓楊逸嵐給我端茶認錯,要不然休想我簽字離婚!”
穆江這癡人做夢一般的話從側面告訴了何司昭,她不會簽字離婚的。
“既然你這樣堅決,還說出這樣無稽的要求,那就是談判失敗了。離婚也不一定非得你簽字的。”
何司昭認爲他該離開了,穆江毫無再交談的必要了。
他走了幾步轉過頭來。“別再搞小動作了,這是我唯一對你的忠告,別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
何司昭最終還是要走了,穆江覺得這個轉身就是訣別,這個男人這次轉身後就完全屬於楊逸嵐了。
穆江全身氣血像是在逆流,當血液全部衝入頭頂的時候,她癲狂了。“你儘管做好了,反正都是個惡性循環。你也別以爲你真的能操控一切的事情,在你眼皮底下,我除了做了你知道的那些事,還有很多你不知道的!”
穆江坐回沙發上,坐下的那一瞬間,她的腿已經無力了。
“魚死網破誰都會,那些股東里不滿意你的人多了去了。他們可是一直在拉攏我的。我知道離婚不需要我簽字,可是一旦離婚,我留着冠風的股份也沒什麼用了。”
穆江是在威脅何司昭,可是她自己卻害怕的很,她無疑是在老虎嘴裡拔牙,冠風是何司昭的命門。
“何司昭,我倒要看看你爲了楊逸嵐能付出到什麼地步,是不是真的可以連冠風都不要了!”
何司昭順手拿起身邊的一個花瓶,拼盡了全力朝着他們的結婚照扔去。花瓶碎了,相框上的玻璃也碎了一地。相框搖搖欲墜。
穆江雙手捏緊沙發扶手,身體瑟瑟發抖。她靠着扶手的支撐勉強保留住表面的鎮定,但她的面色蒼白,將她的恐懼暴露無遺。
哐當~與何司昭一般高的結婚照連框一起掉了下來。
何司昭指着那一地的碎片,口吻如連綿的山脈一般壯觀,無可動搖。“寧爲玉碎不爲瓦全!”
背對着大門,穆江聽着何司昭離開的腳步聲。
穆江慘烈的哭着,嘶啞的叫着,如同哭喪一樣哭着她早就入土爲安的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