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程帆在哪裡?”安靜覺得她一定要再見程帆。
“她被另一個警區的人帶走了。”胖胖的警察一邊記錄一邊回答。
“爲什麼?她還涉及別的事情嗎?”
這兩個警察也知道那天吳家的人也動用了些關係,找了人來,他們認爲程帆是被吳家叫來的人帶走的。
警察回頭看看吳德權。“這個我們就不知道了。”
吳德權注意到警察的動作,他和孔文耳語了幾句,孔文走了出去。
安靜繼續回憶。
王錨聽着,特別想抽菸。
吳駿珂特別擔心安靜會在講述到某些點的事情一下子崩潰,但安靜一直都還好。
聽到程帆對她動手的時候,他們心都是提着的。
過了十分鐘,孔文回來,對着吳德權搖搖頭,然後坐下。
安靜說的很流暢,細節也不落下什麼,除了藥瓶安靜故意沒說,因爲說了,這個瓶子會被當成證據帶走。所有的人也都有默契的不添加補充。
隨着安靜的講述到了後半段,大家的表情都出現了變化,好像都不覺得安靜是受害者,而是在聽說書一樣。
安靜講完了,胖胖的警察目瞪口呆,情不自禁的豎起大拇指。“你是我見過的最智勇雙全的人質!”
安靜得意的笑笑。“那是,一直呼我巴掌,現在我還感覺腫着呢!”
吳駿珂看安靜的表現,決定等會去問問醫生,這樣到底是有問題,還是沒問題。
吳德權還是千言萬語化作一句話,無緣的兒媳婦啊!不過,正當他嘆息的時候,他做了個新的決定,他要好好給他死板的兒子上上課,重新把安靜追回來。
警察把筆錄都寫好了,讓安靜簽了字離開了。
孔文剛纔打了電話給閔隊長,問程帆的去向,閔隊長說人不是他們帶走的。孔文讓他去查一下人被誰帶走了。
孔文悄悄把情況告訴了吳德權,吳德權震驚,程帆不知去向,這其中的事情大了。
吳德權認爲先不要讓安靜知道,於是說自己累了先回去了,走的時候他讓安靜有空多去看看喬芳音,他故意說是去看喬芳音,沒說別的。
病房裡終於留出多餘的空間來,只剩下他們三人。
“我給你請了幾個保鏢,等會兒就來了。”吳駿珂坐到安靜身邊。
剛纔警察來,安靜把琴姐送來的小菜都蓋上了,只剩手邊的粥,她說着事情把粥都喝完了。現在她把蓋上蓋的小菜一個個放進袋子裡。
“我不需要保鏢。”安靜還是拒絕,但口氣沒有剛纔強硬。
“你能不能不要那麼倔?這是關係到你人生安全的問題,我們的事情先放在一邊。”吳駿珂對於安靜這股子的倔強又愛又恨。
“我們的事情,我早就放在一邊了。”
安靜經歷了一場真正的劫難,在這幾個小時裡,她似乎覺得有些事情不必太過執着了。
不過在吳駿珂聽來,安靜在說氣話。
“安靜,我們能心平氣和的談嗎?”吳駿珂告誡自己今天態度一定要好,剛纔警察來之前他有險些衝動了。
“我很心平氣和,現在是就事論事。”
王錨還一直坐在牀邊。他這才站了起來。“你們談,我先出去了。”
安靜覺得王錨整個人有一種說不出的壓抑。
“你去哪裡?”
“你們談吧。”王錨沒回答。
“你別走遠了,等會接我回家。”安靜感受到王錨正在深深的自責。
王錨點點頭,手插在口袋裡,走了。
安靜轉過頭看王錨離開,她也心事重重。
吳駿珂皺起眉頭,覺得安靜這是什麼意思,他還沒死呢,這就當他的面,還是眉目傳情了!
吳駿珂用手叩響桌面,提醒安靜把頭轉過來。
安靜轉過頭。“吳駿珂……。”
“嗯……。”
吳駿珂覺得大概有一個世紀沒和安靜單獨相處過了,安靜剛纔叫他的名字,雖然連名帶姓口氣也不溫柔,但就是聽的心裡癢癢的。
不過癢又怎麼樣,後面還不是接着疼。
“其實我們現在還能談什麼呢?”
安靜這頭開的,好像又要挑釁吳駿珂了。
“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吳駿珂的雙眼寫着渴求。
“我們更適合做朋友。”安靜定位了他們的關係。
“我不想做你的朋友。”吳駿珂不會放棄爭取。
“不想做朋友?那就做陌生人吧。”
吳駿珂覺得又中了安靜給他挖的坑裡。
“你知道我對你是怎麼樣的,我們的感情沒有問題的。是我沒有把事情處理好,但你不能因爲一次而否定我的所有吧?”
“我一直覺得,如果嚴子惠不出現就好了。但是後來我領悟,我們的問題不出在嚴子惠,而是在我們自己身上。用籠統一些的話來說,我們性格不合適做情侶。”
安靜用四個字總結了他們的感情無疾而終的原因。
“性格不合?”
吳駿珂反問。
“嗯。是因爲我的經歷,我需要你愛我,單純的愛我。不夾雜責任,不夾雜任何一切。我曾經問你,爲什麼愛我,你說只因爲我是安靜。可是後來我才發現,除了這以外,因爲你父母滿意我,你愛我。因爲我替你解決許多事情,你愛我。更甚至,我已經認定了,一開始,因爲嚴子惠你才愛我。”
“沒有,我解釋過了,根本不是因爲子惠!”嚴子惠是吳駿珂和安靜中間的雷點,不能觸碰。
安靜把手搭在吳駿珂的手上。“我們今天心平氣和好嗎?”
吳駿珂從沒覺得安靜的手如此柔軟。“我真的很愛你。”
安靜把手收了回來。“我相信。你已經做到你能付出最多的程度了,可是我覺得不夠。你盡力了,而我不能降低標準,所以我們真的不適合。”
看着安靜那麼冷靜,吳駿珂比任何一次安靜與他大吵都來的心寒。“你最介意的還是子惠的事情對嗎?”
“嗯,我不否認。因爲嚴子惠,我才發現我們適合。”安靜毫不遮掩。
“如果我答應你,以後再也不見她了呢?”吳駿珂看着桌面問。
“你吳駿珂的字典裡從來沒有如果。說如果就是辦不到,別再勉強了。”
安靜心裡還是痛的。
“你還愛我嗎?”吳駿珂拉過安靜的手。
安靜沒有把手抽開。“愛。”
“那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努力做到你要的全部。”吳駿珂看着安靜,想聽到她說一聲好。
“愛這種事情和肚子餓了一樣,是自然而然的,努力不來的。”
安靜把手慢慢的從吳駿珂的手裡抽出。
“程帆會變成這樣,是她始終沒有從過去那段失敗的感情裡走出來,因愛成恨,因恨成瘋差點釀成悲劇。”
安靜在這次大難不死後,慶幸這件事給她敲響了警鐘。
“看着程帆這樣,我才意識到深陷其中不能自拔,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情。我面對那些傷痛的時候又何嘗不是行爲離譜,性情大變。”
安靜笑了笑。“我想我可能當時都有報復社會的行爲了,連小孩的童年也企圖去摧毀。”
吳駿珂不明白安靜說的話。
安靜嘆了口氣,調節了一下自己的情緒。“你知道嗎,一開始我很恨嚴子惠。我連她的名字都不能聽到。後來我一個人飛去希臘,我不吃不喝。我當時想,如果你來找我,看見我這樣,我要你心疼死,就當給你的懲罰。可是,我沒等到你。”
吳駿珂雙手託着額頭,他聽王錨陸續說過安靜的情況,但是今天聽到安靜自己說,心就像被攪拌機打碎了一樣。
安靜看到吳駿珂很痛苦,把自己原本想說的話都刪了。“我的那些自虐的時候都過去了,我不談了。”
安靜把話題轉移了一下。“如果你問我現在恨不恨嚴子惠,我可以回答你,我不恨!但是我討厭她,非常討厭。因爲她的做法不光明,不磊落。她大可以站在我的面前說要搶你,但不可以用這樣的手法來做事,她是不幸的,但不是我造成的。雖然你不信我說的,她那天故意用自殺來讓你趕過去。”
吳駿珂沒有爲嚴子惠做任何的辯解,因爲他已經證實,安靜的說法是對的。
“你對嚴子惠,現在是責任還是愛,已經分不清楚了。但如果我們還在一起,我心裡始終會有一根刺,也許是我太過執着,但愛情必需是兩個人的事情,不能容下第三個人。我辦不到大度,所以我選擇放棄。我不願意把自己逼成一個潑婦,怨婦。每天懷疑你去哪裡了,想着誰。我不願意變的和程帆一樣。”
吳駿珂再一次把安靜的手攥在自己的心中裡,攥的很緊。
“我不喜歡自己怨天尤人,我討厭自己失去光彩的模樣,我要找回我的自信,我不要做弱者,我不要別人同情我。駿珂,讓我做回我自己,讓我做回安靜吧。”
安靜哭了,她在訣別,和一段還沒抽離出來的愛在揮手告別。
吳駿珂攥着安靜的手,一言不發的看着安靜,一個堂堂的男人,一點都不羞澀自己的眼淚就這樣的留着。
安靜看着吳駿珂,心除了疼就再沒別的感受了。在發生程帆的事情前,她確實以爲她只要吳駿珂說一句,他以後都不再和嚴子惠見面,她就可以雲淡風輕了。
可是程帆的那一個個巴掌,不僅打疼打腫了她的臉,更打醒了她。
她!安靜!從來就不是個在原則上會善罷甘休的人。她的眼睛裡容不下沙子,嚴子惠已經存在了,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她不想因爲一時心軟,而終究變成程帆這種神經病。
所以就算再痛也要刮骨療毒。
吳駿珂把安靜的兩隻手都握在手心裡。“等我處理完她的事情,我再來追你。我不要求你等我。”
安靜沒有回答。
“我答應你,我們現在回到朋友的關係上,還和以前一樣。就算是我的奢求了,行嗎?”
“嗯。”安靜點頭,閉起的眼睛趕出晶瑩的淚水。
吳駿珂鬆開安靜的手,站了起來。“再讓我抱抱你好不好?”
安靜大幅度的搖頭。“朋友之間要保持距離。”
吳駿珂這回沒聽安靜的,彎下腰來從背後抱着安靜,把她抱的牢牢的。“對不起,是我做的不好,是我沒把你愛好。”
吳駿珂說完鬆開了,用手擦乾了眼淚。
安靜不說話,不回頭,只是哭。
吳駿珂轉身開門走了出去。
王錨一直在病房外的凳子上坐着。
他見吳駿珂紅着眼出來,也不過問。
吳駿珂和他點了頭,打了招呼離開了。
病房的門沒關,掩着一些。
王錨站在病房外,看着安靜抽泣的背影。
王錨把病房的門關上了,繼續坐在病房外面的椅子上。
從安靜暈倒送來醫院,他幾乎沒合過眼,他好像還在恐懼和擔心中虛晃着。
安靜拽着程帆從洗手間出來的安靜,臉腫着,額頭破了,脖子上那一道淤痕那麼明顯,但她還是依然霸氣的推開門,雄赳赳氣昂昂的和那老警察去吵架。讓所有人覺得她是打不倒的。
剛纔聽安靜詳述了整個案發過程,在那樣岌岌可危的情況下,安靜還要想辦法保護阮清。甚至於還在思考背後的事情。
如同鐵打一般的安靜,在電梯門關上的一瞬間還是倒下了。
王錨自責,如果不是他招惹來了程帆,安靜何苦遭受這樣一趟。
他說過他要保護安靜的,可是他似乎沒有能力。
再看吳家上下對安靜的態度,他慚愧萬分。
剛纔病房裡,安靜和吳駿珂的對話,他也聽到了些。看安靜哭的那麼傷心,他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滋味。
王錨覺得自己不是聖人,當安靜說她當時在一人飛去國外,一直在等的是吳駿珂,王錨感覺整個人被爆破了。
王錨彷徨了,他判斷不了,他留在安靜身邊是對還是錯,也許對安靜來說,他的存在是種多餘,是一種累贅。也許他覺得自己偉大,不過是一種自以爲是罷了。
王錨站起身,推開病房門。
安靜背對着門坐着,穿着病號服的她過於偏瘦了些。
這段時間王錨想盡所有辦法讓安靜好起來,但好像都沒什麼見效,他第一次覺得自己束手無策了。
王錨疾步衝到醫院的樓道間裡,坐在臺階上抱頭痛哭。
他想起那天安靜問他如果有後悔藥他吃嗎?他現在有答案了,他吃!
他此時此刻寧願從來沒認識過一個叫安靜的女孩,這個女孩從來沒走進他的心裡過,因爲她闖了進來,就再也出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