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化身爲說書先生,只是少了那一塊驚堂木。
她說的繪聲繪色。
王錨被阮清站了隊,不管有無實質性作用,但他心情大好。
桌上的可樂喝完了,安靜拿過一個杯子,想喝啤酒,都是沒開過的。
王錨看明白,拿過酒瓶和開瓶器替安靜開酒瓶。
一隻手使不上力,左手無意識的拿上桌面扶酒瓶。
安靜看清他的手。
安靜聽着阮清說的那些事,雖然都是發生在她身上的,但內心還是很澎湃。
這是她第一次跳脫出來站在旁觀者的角度看待自己的事情。她第一次覺得自己可憐。覺得王錨……各種滋味混合在一起,難以下嚥。
林博和老周聽着,臉上的表情也是來回的變。
阮清說完了,給了王錨一個肯定,讚揚的眼神。
王錨的舉動讓人覺得感動,甚至可以潸然淚下。不過男人終究是理性一些的。
林博考慮了一下,突然又開始抽瘋的笑。“王錨啊,如果那天你真的一蹬腳就過去了,你死因居然是吃感冒藥自殺啊!”
這感動的氣氛延續沒多久,就被林博這一句話改變了畫面。
包廂內一片歡騰。連王錨自己也覺得好笑。
安靜把杯子靠近王錨。“敬你。”
王錨拿起杯子迴應,乾杯。
老周越想越後怕。“王錨,你這事不對啊!你再怎麼樣也要提前和我說吧。這萬一要是出了事可怎麼辦?”
老周的後怕感染着安靜。才放下一些的自責又活躍了起來,這一切皆有她而起。
王錨看安靜神色沉重了起來,就知道她內心一定是擰成麻花了。“不會有事的,一些都在我掌控中的,就是看上去危險,其實根本不會有事的。”
安靜再清楚不過當時的狀況了,王錨現在這般的淡定自若對她來說壓根沒有說服力。
安靜又看了看王錨的左手,她總覺得奇怪,就算手傷了一直放在桌子下面幹什麼,好像是故意不讓她看見一樣。
“王錨,你手怎麼回事?”安靜問。
王錨側着臉含糊的說。“沒注意弄傷的。”
這個答案如同廢話。
林博搶答。“吃麻婆豆腐弄傷的。”
老周忍不住大笑,王錨不敢給出什麼大反應。
安靜和阮清搞不清楚狀況。
阮清更是覺得腸子癢癢。“你麻婆豆腐怎麼會弄傷手?騙人吧!”
林博的反應可不是擺設,既然王錨說了要三緘其口,他也不能太過分的就抖出來,但想到自己一會兒要說的理由,自己也覺得離譜好笑,他還沒開口,自己就笑上一陣。
“我們叫了個外賣,王錨點了麻婆豆腐飯。打開一吃,辣的肝腸寸斷!他一生氣,用手啪啪啪的狂拍桌子,然後小手指就骨折了。”
阮清好像信了,一邊笑一邊問王錨。“真的那麼辣嗎?”
王錨無奈點頭。“嗯,很辣!”
“很辣不吃就可以了,你那麼生氣幹什麼?”阮清覺得爲了一盒麻婆豆腐把手拍到骨折真是匪夷所思。
林博繼續搶着回答。“因爲太貴了那盒菜,那麼貴還辣到吃不了,你說氣人嗎?”
王錨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了,林博也注意到了。
“多少錢?”阮清好奇。
林博靈機一動。“比爆炒腰花還貴!”
老周已經沒脾氣了,對待“腰花”這兩個字已經和王錨隨口爆出的“滾”字一樣,免疫了。
阮清倒是大方,從不建議他們稱呼她爲腰花,她反而覺得朋友之間這樣的玩笑非但無傷大雅,還來的親切。
氣氛逐漸的熱鬧了起來。他們從麻婆豆腐聊到了豬腰花,又從豬腰花彎到了如今外賣雜亂的話題上,話題一直歪着。
奶白色的湯底變的渾濁,桌上的菜基本見底,阮清在檢討自己又吃多了。
大家聊的太投入了,沒注意安靜一個人喝了多少酒,都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桌上多了幾瓶黃酒和白酒。等他們發現的時候,酒瓶差不多就見空了。
安靜醉了,第一次在那麼多人面前露出明顯的醉意。
阮清陪着安靜去廁所吐了。
吐完扶着回包廂。
王錨正在買單,服務員正在和他覈對金額。
阮清扶着跌跌撞撞的安靜走了進來,安靜坐下,奇怪的看着服務員。“他是誰?”
“服務員,我們買單了,等會送你回去。”王錨把自己的卡從錢包裡抽出給服務員。
安靜把卡拿到自己手裡。“都還沒吃完呢,買什麼單?那個……”
安靜話說到一半,好像是忘記自己要說什麼了,閉起眼睛想了想。“啊!我想起來了,羊肉啊,再給我來兩盤服務員。”
安靜兩手各豎起一根手指,想要比出個二。
這服務員年紀還小,人有些木訥,一般服務員看見這樣的人都不會理睬,知道就是喝醉了。他看着安靜比出的手勢,心裡還了一下。
“小姐,你是要兩盤,還是要十一盤。”
安靜看看自己的手。“兩盤。”
王錨又抽出一張卡。“她喝多了,買單吧。”
老周和安靜同事那麼多年,見識過安靜喝多的時候,從來只是去廁所吐,吐完走人,或者就近找酒店睡覺。這樣的情形倒是第一次見。
大家都知道安靜的心裡還是苦的,只是不好發作而已,借酒消愁也實屬正常。
安靜把王錨的卡用力一折二,扔在了火鍋的鍋子裡。然後嘿嘿的傻笑。
林博馬上用筷子去夾。“看來是真的喝多了。”
王錨看看自己的卡。“隨她去吧。”
結完賬,他們走出香樓。
今天開車來的只有阮清,但她也喝了酒就把車停在了香樓的門口。阮清不放心安靜要送她回酒店。但王錨說他一個人送就可以了,大家都累了,就散了吧。
老周覺得他是處於男人之間的心照不宣,帶着阮清回去了。
林博覺得他們兩個人在聖托裡尼都過來了,在這裡更不用別人操心了,他沒多的客套,自己打車走了。
老周和阮清上車走的時候,安靜深深的鞠了一躬,嘴裡大聲的說:謝謝。
林博上了車,起步要開的時候,安靜又是如此。
也林博也覺得心酸了起來。
王錨扶着安靜,準備打車走,安靜東倒西歪的站立不了。
車來了,安靜在車上鬧了起來,不肯去酒店。司機以爲王錨是下流呸,所以不敢載他們。
他們往前走了一些路,路上有長凳。王錨先讓安靜坐下,想等她醒醒酒再說。
“爲什麼不走了?”安靜吐過,又因爲吹了些冷風,酒勁過去了一些,但還是醉着,說話也不清楚。
“你醉了,休息一會兒。”王錨怕安靜冷,把身上的大衣脫下給安靜披着。
“我沒醉,我不冷,我不要披。”安靜倔強的拒接着王錨的話和衣服。
王錨還是把衣服給安靜披上。“你沒醉,是我醉了。”
“你幹嘛要對我好?”安靜的手指輕輕的點着王錨的胸口,人前後的晃動。
寒冬臘月,王錨脫去大衣,只穿了襯衣和一件羊絨衫,他來回的搓着手。
安靜扯開身上那件王錨的大衣。“我不要你的衣服。”
安靜把衣服扔在地上。
王錨撿了起來,拿在手裡。“衣服不披就不披吧,我送你回酒店吧,外面冷。”
“不要!我不回酒店!我就要露宿街頭,反正我一直都是無家可歸。”
午夜的街頭,氣溫在0度左右。安靜說話呵着白氣,淚水流下還沒到下巴已經沒了餘溫。
“聽話,回酒店,你會着涼的。”王錨第一次有了想打吳駿珂的衝動。
“着涼怕什麼,我又不是你,着涼感冒吃藥都會死!”
王錨這次與死神的交易,讓安靜每次想到都自責萬分。她不堪這樣的重負。
街上刮過的風,帶來的是刺骨的寒意,更刮來了安靜的悲傷。
“那你是不是打算不兌現你當時的承諾了?”王錨扶着安靜的肩膀。
安靜搖頭。“我已經很努力了,我真的很努力的吃飯,睡覺,我今天買了好多東西,但我還是不開心。爲什麼我心就是疼?”
“疼是正常的,這事情才發生多久,如果你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你們那段是什麼?”王錨翻遍所有的口袋都沒找到紙巾。
“王錨,有沒有什麼藥吃了就能忘記一切的,我不想當我從來沒認識過他,也從來沒認識過你,我寧願從來沒有人對我好過,我寧願從來都不知道這世界上有一種東西叫愛。”
王錨一把拽起安靜的手,要衝去馬路邊攔車。“我帶去你找吳駿珂!”
安靜掙脫。“我不去,我一輩子都不要見他。”
“去把吳駿珂搶回來!”王錨對安靜嚷着。
這是今天第三個人對她說這句話了。第三個人!她萬萬沒想到是王錨。
安靜平靜了些。
“要不要去搶?”
安靜搖頭。“他愛的從來就不是我!他愛的是嚴子惠的替身,我恰巧就是。我搶什麼?我憑什麼去搶?”
王錨輕柔的摸了摸安靜的額頭。
以前安靜情緒激動的時候,王錨就這樣輕輕的摸着她的額頭。“你不是任何人的替身。我都相信吳駿珂是愛你的,別再這樣想了。無論你們不能在一起的原因是什麼,但你別看輕自己。你安靜不會是任何人的替身,沒有一個人的光芒能蓋過你!”
安靜的酒又醒了一些。“對不起,我現在是神經病!我都不知道我要幹嘛,我覺得好多人關心我,我不能再讓關心我的人擔心。我裝的沒事,可是我裝的好累。”
王錨用手擦着安靜的淚水。“不用裝。痛就叫出來,不開心就大聲的說,你不開心了。”
“嗯!”安靜啜泣點頭。
“那天的事情已經過去了,我還活的好好的,你別再自責了。我爲你做什麼都是開心的,你就讓我做我開心的事情好不好?”
王錨意識到這件事情他沒做好結尾工作,現在要補救。
“我……”安靜的話提起放下。
“什麼都不急,別給自己思想負擔。知道爲什麼我前些時候電話也不打給你,消息也不發給你嗎?”
王錨把自己手裡拿着的大衣給安靜披上,這次安靜沒有反抗。
“我知道阮清每天都會關心你,知道你好就可以了。我不想給你造成任何的負擔。要不然你心裡要罵我了,王錨!你這個王八蛋,你趁虛而入!你就是個小人!”
王錨表情誇張,插起腰。指着某處的樹假裝是安靜在罵他的樣子。
王錨滑稽的樣子終於把安靜逗笑。
安靜笑着,又哭着。
“你冷不冷?”安靜問。
“冷!”王錨如實回答,因爲冷的手都發紫了,說不冷可信度也實在太低了。
“送我回酒店吧。”安靜準備再次把披在她身上的衣服給王錨。
“衣服等會上車再給我。還有,我不送你回酒店,我帶你去另一個地方。”
“什麼地方?”安靜對於王錨的提議不會想歪。
“我先保持一下神秘,到了你就知道了,如果你不喜歡,我再送你回酒店。”王錨覺得耳朵都凍的快失去知覺了。
“嗯。”安靜答應。
王錨打了輛車,他做到副駕駛,安靜坐後排。
王錨沒和司機說去那裡,拿出手機給司機看了一下。
安靜的酒力還沒完全散去,車裡開了空調暖暖的,她靠着車窗,搖搖晃晃的睡着了。
車子停了,王錨下車敲敲車窗。他怕門忽然打開,安靜會掉下來。
安靜還是有些頭重腳輕,王錨扶着她下車。
下了車,安靜站定。他們在一個住宅小區裡,他們站在其中一棟房子的樓下。
小區,安靜不陌生。這棟樓她更不陌生,她賣掉的那套房子就在這棟樓裡。
“上去吧。”王錨說。
“去哪裡?”安靜問。
“上去就知道了。”
安靜猜不會是王錨把她的房子買下來了吧?可是這房子當初的買家不是王錨啊。
安靜帶着滿肚子的疑問和王錨走進了大樓。
還是一樣的樓層,還是那套房子,王錨打開了大門。
安靜走了進去,裡面的傢俱,擺放位子沒有任何變化。
安靜離開這裡很久了,但是她住在這裡更久,還是她熟悉的感覺。
“租的?”安靜問。
“買的。”王錨把蓋在傢俱上的遮塵布都掀開了。
王錨一邊掀,安靜跟在後面摸着沙發,摸着椅子,摸着餐桌。
“當中轉了一次手,就是當初你的下家。”王錨解釋這安靜心裡的疑問。
“那纔多久?當中要交很多稅的。”安靜好像酒醒了,被中間的房產稅驚醒了。
王錨不在乎的笑笑。“不用關心這個了。你覺得還用回酒店嗎?”
安靜舉棋不定,她實在不想回酒店了,但是這套房子對她來說很拉扯。這一套房子和兩個男人都有關係,她做不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