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駿珂一直看着被安靜關上的那一道門。
“別看了,人都走了。”
喬芳音拿過安靜的袋子,打開看。是一件衣服。她拿了出來,兩手拎着衣服兩肩的衣角,直直的放在眼前欣賞了起來。
安靜給喬芳音選了一件純白底色的衣裙。再用白一個色號的全蕾絲罩上一層,質感當然毋庸置疑。
上身的盤扣,一寸寬的小立領讓這件衣服看起來濃濃的中式風。
收腰的設計,讓喬芳音還沒穿上就想到自己的腰線一定會被突顯的玲瓏。
她在身上比了一下,長度到膝蓋上面些。對她這樣年紀的人來說,這樣的長度既落落大方也不會有失分寸。
“我去衛生間試一下衣服,等會兒你幫我拍個照發給小安。”
喬芳音自然知道吳駿珂這樣匆匆趕來是爲了什麼?但吳駿珂沒開口,她也不會主動說。
吳駿珂看喬芳音的心情似乎還不錯,感覺應該沒出大問題。
喬芳音在衛生間試衣服,嚴子惠的電話回了過來,吳駿珂把電話掛掉,他回了嚴子惠兩個字:在忙。
醫院終究不是個好地方,暫且不說有病沒病,單單這一身的病號服都着人沒了氣運的糟糕樣。
喬芳音換上了安靜給她買的衣服,她在衛生間裡就來回的照了好幾分鐘。
“你看看這小安的眼光,這衣服像是給我訂做似的。”
喬芳音走到吳駿珂面前。“快給我拍張照,我要發給小安。”
換了身衣服的喬芳音看着神采奕奕,吳駿珂覺得她不用再在醫院裡住着了。哪有在醫院裡還那麼眉飛色舞的病人。
吳駿珂拿起手機拍了幾張,準備發給安靜。
“等會兒,你別發給小安。你先發給我。”喬芳音急忙拿過吳駿珂的手機。
“爲什麼?”吳駿珂不解。
喬芳音一本正經的說:“小安見了你,像老鼠見了貓一樣。沒準看到你發去的消息,她連看都不看。我還是自己發給她吧。”
吳駿珂頓時凌亂了,如果引用戲劇裡的張力來表現他當下的心境,可能就像見了周星馳電影裡最愛的女主“如花”,挖着鼻孔向自己奔跑而來的感覺吧。
吳駿珂想說:媽!我可是你親兒子!
喬芳音把吳駿珂手機上的照片發給了自己,然後坐在沙發上專心的點着。
吳駿珂側過頭,仔細的看了看,他再一次狂亂了。喬芳音居然在p圖!
“媽,你發給安靜,至於嗎?”
“你懂什麼?跟一塊木頭似的。”
吳駿珂覺得自己的地位大不如前,愛子如命的喬芳音,自從他和安靜分手後,喬芳音也會時常數落起吳駿珂的不是來。
喬芳音把照片發送了出去,接着她又把手機的話筒湊到嘴邊說:小安,我穿的漂亮嗎?你怎麼那麼知道我的心意啊?過幾天我就穿你給我買的衣服參加活動。
語音發送出去不到一分鐘,安靜回了消息來。
喬芳音把手機拿到耳邊聽了起來,一邊聽一邊還喜滋滋的笑着。吳駿珂當然不好受,心疼奇癢還撓不到,他也想聽聽安靜說些什麼。
“怎麼還揹着我聽啊?”
喬芳音回了吳駿珂一個很有含義的眼神,意思讓他自己去體會。
嚴子惠的電話又打了過來,吳駿珂就算立馬掛斷但還是讓喬芳音看見手機屏幕上赫然顯示着嚴子惠三個字。
吳駿珂把手機調成靜音,並且把手機放回口袋裡。
喬芳音本不想主動提,但嚴子惠的來電如同叫囂。“駿珂,是不是得和我說說,現在你和她到底是怎麼回事?”
吳駿珂也不知從何說起。
“你從小就是一個特別有主見的人。你很自律,從來也沒讓我和你爸操過心。”
喬芳音的話戛然而止。安靜和吳駿珂的婚事正式告吹後,她從來沒有正面的和吳駿珂談起過這樣的事情,因爲她知道對兒子來說,這個打擊太大。
“媽,你放心,我會處理好子惠的事情。你和爸的意思我知道。”
吳駿珂不想和喬芳音說太多嚴子惠的事,只是給她吃一個定心丸。
“既然你知道我和你爸的意思,那爲什麼還要和她有來往?駿珂,她遭的罪和你無關,你不要把什麼事情都扛在身上,你會被這些責任壓垮的。”
喬芳音看着吳駿珂的側臉,消瘦的臉龐上再也看不見當初和安靜在一起時那樣的意氣風發。她心疼極了。
“兒子啊!如果你心裡放不下這份責任,讓我和你爸來幫你分擔。我們養着她,保證她衣食無憂,我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你把自己賠進去啊!”
“媽,我知道分寸。我也和子惠談過這個問題,她也接受了。”吳駿珂上手十指交叉握在一起。
“接受?那她今天來醫院幹什麼?只是單純的探望我嗎?”
喬芳音走去垃圾桶邊,從裡面撿起被她撕成兩半的卡片。
“她來的時候,我以爲小安來了。我從衛生間裡叫着小安的名字走出來,嚴子惠應該是聽見了。這張卡片,她當着我的面沒拿出來,阿琴怕小安來會和她撞上,所以在醫院樓下等。她看見嚴子惠坐車離開,纔回到樓上。”
吳駿珂從喬芳音手裡拿過卡片。
“阿琴返回路過護士臺,怎麼就沒人給她這張卡?可小安來了幾分鐘,這卡片就被護士送到了病房給我。還說是怕打擾我休息,特地讓護士轉交給我。她這樣的做法心機深重,我想想就覺得害怕!”
之所以喬芳音會激動的撕了這卡片,就是因爲她看穿了嚴子惠的用意。
卡片只是一分爲二,吳駿珂把各一半的卡片從信封裡拿了出來。拼到一起,卡片上的確是嚴子惠的字跡,娟秀的字一個個漸入眼簾。
嚴子惠寫道:您罵的對,我是罪人。我又何嘗不痛恨我自己。被您趕出門的我,是罪孽深重的。被您扔出來的花,瞬間凋零。對不起,打擾了。
嚴子惠短短几行字,吳駿珂全然明白,她來醫院後發生了什麼。
吳駿珂把卡片攤在桌上,雙手揉着臉。
喬芳音看了看卡片上的字,冷笑。“這個告狀的方式真聰明。”
“媽,子惠是個病人。被嚴衛城長期折磨後,她的身心都出了很大的問題。她的行爲不能用正常人的眼光看待。”吳駿珂初初的解釋着。
“她當然不是常人!她比常人聰明多了,她懂得你的軟肋,在人面前裝可憐。”
喬芳音拿起桌上的卡片,舉在手上。“可人後呢?她今天來醫院看我,你事先知道嗎?不用問,看你着急忙慌的跑來,一定就是你事後才知道她來過。可她卻說你是知道她來的。”
吳駿珂不知道怎麼和喬芳音解釋,什麼叫多重人格,怕說多喬芳音會怕死。
“我會看好她的。以後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
“她和你有什麼關係?你爲什麼要做那麼多?”喬芳音第一次覺得吳駿珂迂腐。
“如果爸當時能看在子惠的面子上網開一面,不予追究,嚴衛城未必會把子惠軟禁折磨那麼多年。”
“當年的事情難道是你爸放他們一馬就能平息的嘛?如果當年他們成功了,倒下的就是你爸爸!況且,根本沒有人知道嚴子惠的身世,更沒有人想到嚴衛城會做出這樣泯滅人性的事情來。”
喬芳音不認爲這件事是吳德權一手造成的,吳駿珂也根本沒必要把責任都歸結在自己身上。
吳駿珂低着頭,眼神全然無光。
“子惠當時已經有身孕了,是讓嚴衛城活活打到流產的。那是我的孩子,是你們的孫子。”
這是吳駿珂揮之不去的陰影,爲了這他一直做不到對嚴子惠放任自流。
喬芳音重重的坐下,落到沙發上。她突然感覺萬念俱灰,不是因爲聽說了她曾經有過一個未出世的孫子,而是覺得她的兒子,會被嚴子惠用這一點控制的牢牢的。
“子惠是無辜的,她是犧牲品。我也知道她許多做法讓人不能接受,可這也不是她自己能控制的。”
“你要照顧到她什麼時候?還是你要娶她進門?”喬芳音的手控制不住的顫抖起來。
吳駿珂沒有回答。
喬芳音慢慢的站起身來,走回衛生間,幾分鐘後她又穿回了病號服走了出來,她把換下來的衣服,整整齊齊摺好,放在病牀的牀腳上。
她坐在病牀的牀沿上,摸着那件衣服,眼神倦怠落寞的看着吳駿珂。“兒子,她是無辜的,那你呢?”
喬芳音的眼底匯成小溪流,順着她的眼角流淌,灌溉到了她的魚尾紋上。“小安難道不是無辜的?她何錯之有?爲什麼要犧牲你們的婚姻來補償她受的罪?如果是你爸做錯了,那當初就讓我們來還好了!”
吳駿珂擡頭看着他的母親,剛纔還如花蝴蝶一樣讓他拍照的喬芳音一下子黯然無光。“媽,你休息吧,今天你很累了。”
“這話,剛纔嚴子惠來的時候,我就說過了。現在我再和你說一遍。小安我是盼不到了,我只希望她別因爲你疏遠我就好。但是,只要有我一天在,我不允許嚴子惠踏進吳家的門!從小到大,你的決定我從來不干涉,但唯有這一件事情,我絕不答應。”
“別再和我提安靜了!”
吳駿珂突然咆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