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和阮清樂不思蜀的買着吃着,何司昭截然相反。
安靜說的沒錯,她向楊逸嵐告了狀留給何司昭的就只有認錯,討饒了。
楊逸嵐接完安靜的電話轉身給何司昭發了條語音。
何司昭播放了好幾遍,越聽越覺得不對勁。
楊逸嵐說:聽安靜說,和你吵架了?怎麼回事,你好好說給我聽聽?
何司昭心裡沒底,不知道安靜對楊逸嵐說了多少,是把來龍去脈全都說了,還是節選,或者是添油加醋了?
雖然楊逸嵐的口吻沒有波瀾,但因爲何司昭心裡卻是翻江倒海。
何司昭去了楊逸嵐家,發現她不在家。何司昭又更慌了,難道是被安靜約出去,當面告狀了?
他給楊逸嵐打了電話,旁敲側擊了半天才確定楊逸嵐只是獨自外出。
過了大半個小時,楊逸嵐開門回來。手裡拎了些東西。
何司昭馬上迎接上去,殷勤的接過楊逸嵐的東西。“那麼重啊,累不累啊,要買東西你叫我去給你提呀。”
“你怎麼這個時候來了?”楊逸嵐換上拖鞋往裡面走。
何司昭把手上的東西妥當的放在客廳地上,立刻走去廚房給楊逸嵐倒了水。
“小嵐,外面熱吧,喝水。”
楊逸嵐接過水,看了看何司昭又看了看水杯。感覺這水裡下了藥一樣。
“問你話呢,怎麼這個時候來了?”楊逸嵐確實熱的口渴了,她把水喝完了。
“我再給你倒一杯。”何司昭拿過楊逸嵐手上的杯子,從沙發上起身要去廚房。
“坐下。”楊逸嵐懶得看何司昭這般的做作。
楊逸嵐一開口,何司昭慣性的就坐了下來。
“說吧,怎麼回事?”楊逸嵐完全沒有開場白。
何司昭在等楊逸嵐回來的這段時間裡,想好了說詞。今天他們吵架的內容,就算他隱瞞,還有安靜呢?所以他只能認了,但認也要有認的方法。
“你覺得阮清這個人怎麼樣?工作能力方面的?”
楊逸嵐要問安靜和他吵架的事情,何司昭卻先說到了阮清,楊逸嵐想了想。“工作方面我沒接觸過,不好說。但因爲也差不到哪裡去。畢竟在傅文深身邊待了那麼久。”
“嗯,但你覺得她接手安靜的工作,可行嗎?”何司昭的切入點很巧妙,只要楊逸嵐也一樣質疑,那他就過關一半了。
楊逸嵐沒着急回答。“是誰這樣安排的?”
“還能是誰,安靜。她說王錨只讓她工作到商場開張,她想讓阮清接她的活。”
“那你意下如何?”楊逸嵐脫去了腳上的拖鞋,把雙腿盤坐到沙發上。
何司昭是想讓楊逸嵐先質疑阮清的工作能力,他自己跟上,可是楊逸嵐不發表意見還問他的想法。
“在助理這個職位上,肯定是沒的說的。但安靜的工作不是她擅長的,你說是嗎?”
楊逸嵐不說,何司昭可以問。
但是楊逸嵐還是沒按照何司昭的想法回答。“那安靜讓阮清接受的考量告訴你了嗎?”
“說也是說了。如果讓阮清接手,她願意把資源毫無保留的交出來,可是換了是別人,她不願意。”
何司昭一副無奈的拍了拍手,然後手掌向上攤開。“你說說她這話,當初你離開億森不都是把客戶給了她。冠風是誰的,還不是你的嗎?現在她卻留個阮清,不留給你。”
何司昭說的利索,但不敢正眼看楊逸嵐。
楊逸嵐歪着頭打量着何司昭,然後湊過身子靠近他,摸了摸他的臉。
“我說何司昭啊!冠風是我的?有我的股份嗎?我在冠風有職位嗎?你冠風那麼大個公司了,有誰知道我楊逸嵐是哪號人物嗎?”
才被楊逸嵐摸了幾下臉,何司昭就盪漾起來了,還沒盪出多遠,楊逸嵐就狠狠把他推醒了。
“小嵐,事情都在進行着。要不了多久全都會解決的。但時候我把股份都給你,你就是冠風的老大。以後你給我發零花錢。”
何司昭找着空調的遙控,想把溫度調的低些。
楊逸嵐收回了身子。“你少給我來這套!我要你的冠風乾什麼,我替我兒子要的,要不是有兒子在,我還要你作什麼?”
這句話楊逸嵐經常說,千萬回都聽過了,可何司昭每次聽心都有些堵。
“我先不和你說這些,你和安靜就爲阮清的事情吵起來的?”楊逸嵐接回剛纔被打岔出去的話題。
“嗯。”何司昭心裡有些憋屈。
“照這樣說來,應該是你不同意安靜的提議吧?”楊逸嵐太瞭解何司昭了。
“我不是不同意,我只是想慎重些。招商經理,總經理!這個職位需要具備很多條件纔可以,阮清我不太瞭解,所以就多問了幾句。你是不知道,安靜的脾氣一下就上來了,對着我一通的冷嘲熱諷。最後還把阮清給拐走了!”
何司昭一想到安靜罵他的那些話,又覺得腦袋疼了起來。“小嵐,我的降壓藥呢,給我拿一下。”
楊逸嵐看着他扶着頭,臉一陣陣的泛紅。她拉開沙發邊的小邊桌的抽屜,拿出藥,給何司昭。
何司昭擰開藥蓋,倒出幾顆藥。“小嵐,給我倒杯水,要不然得幹吞了。”
楊逸嵐站起身給何司昭倒了杯水來。何司昭就着水吃下了藥。他頭靠在沙發上,手還是扶着頭。
何司昭現在難受的樣子三分是真的,七分是演的,爲的就是體現出他着實被安靜氣到了,再來就是讓楊逸嵐看在他不舒服的份上,一會兒別再爲難他了。
楊逸嵐一看就識破何司昭的惺惺作態。“安靜就爲了這事和你鬧脾氣?”
何司昭放下摸着額頭的手。“我是估計早對我有氣了。之前受的那些委屈,找到由頭都朝我發泄出來了。”
楊逸嵐看着何司昭枕在沙發靠背上,一副快要死的樣子,她真想用腳踹踹他,讓他別演了。
“哦?我認識她那麼多年,倒沒看出她是這樣的人,而且她也不是個公私不分的人。”
“人是會變的。就拿她砸了韋鳴嬋車的事情來說,你想到了嗎?我告訴你的時候,你也是大吃一驚的。”
何司昭今天屢次要拖楊逸嵐下水來洗白自己,但總沒有成功。
“安靜說和你吵架了,吵架總有內容的,你說說她都和你炒些什麼了?”
“記不得了,反正就不是些什麼好話,她那張嘴多利啊,和刀子似的。”
何司昭要是重複了安靜的那些話,不就是等於把自己又罵了一遍,這樣的事情,他可做不了。
“記不得了?”楊逸嵐認真的問了一次。
“嗯,記不得了?”
何司昭又揉着自己的脖子。“我今天的血壓一定很高,這降壓藥怎麼都不管用。我暈的厲害。”
“是嗎?那我給你拿牀毯子,你休息一下。”楊逸嵐去房裡拿毯子了。
何司昭心裡得意洋洋,看來讓楊逸嵐知道安靜把他氣成這樣,她還是心疼的。這不,都不再問了。
楊逸嵐從房裡走了出來,手臂擱着塊小毯子,手上還拿着別的東西。
楊逸嵐拉過何司昭的胳膊。“我前幾天買了個血壓儀,我給你量量。看你樣子那麼難受,別真的要爆了,如果太高,就去醫院吧。”
何司昭撤回自己的胳膊。“別了,一會兒就好了。爆血管是不可能的,休息一下就行。”
楊逸嵐用力扯過何司昭的胳膊。“我讓你量,你給量,少囉嗦!”
何司昭就範,胳膊被楊逸嵐用血壓儀上的繞袖帶箍的緊緊的。
繞袖帶開始擠壓何司昭的胳膊,他自己都聽的到心跳聲。
測壓結束,楊逸嵐看了看血壓儀上的高壓低壓,還有心跳。
“何司昭,你看看,這高壓128,低壓90,算是高血壓嗎?不過你這心跳有點快啊!”
楊逸嵐把血壓儀丟在了何司昭的身上。
何司昭強顏歡笑的把血壓儀放在了一邊。“正常了,看來這血壓藥還是管用的。”
“那你還有躺一會兒嗎?”楊逸嵐問。
“不躺了,剛纔來的路上也出汗了,沒洗澡,躺着不舒服。”何司昭還捏着衣服,做着透氣的樣子。
楊逸嵐板下臉來。“每次都裝血壓高,你有沒有點新鮮花樣了?我早就知道你有問題了,還假裝吃血壓藥,你倒是不怕把自己吃死啊!血壓藥早被我換成維生素片了!”
何司昭被拆穿,輕聲說。“我真的是有高血壓。”
“高什麼高?醫生給你確認了嗎?你的高血壓,吃維生素就能降下來的嗎?”楊逸嵐把剛纔那瓶藥都丟在了何司昭的腿上。
何司昭擰開蓋子聞了聞,真沒有藥味了。看來他是大意了。“小嵐,你真是心疼我。怕我亂吃藥吃出病來,都給我換了維生素。”
楊逸嵐插腰。“我心疼你?我是怕你現在死了,我們母子兩個什麼都沒了!你現在把遺囑立了,把東西都給了兒子,你看我怎麼對你!”
楊逸嵐自從知道這幾年何司昭對穆江的行爲眼開眼閉後,連日來對何司昭都是這樣的態度。
“小嵐啊,能不能對我態度稍微好點,我……”
“我就這個態度,你不滿意找別人去!穆江不是稀罕着了呢?對你好着呢,難怪你對她也是於心不忍!你受不了我,打開了門出去!我還可以帶着兒子找個好碼頭,堂堂正正的做人家老婆,到時候兒子的姓一換,不說給他奢侈富貴的生活,衣食無憂我還是有能力的!”
“我錯了,你別說氣話,我怎麼可能受不了你呢?我這不是一聽你說不喜歡我死活,心裡有點彆扭嗎?”
何司昭坐在沙發上,一步都不準備挪動,生怕一起身就被楊逸嵐推出門外。
“安靜和你吵架,到底爲了什麼?吵了些什麼?我問你,你一直不說,那我問安靜去!”
楊逸嵐剛纔耐着的性子再也壓制不住了。
“不是不說,就是爲了阮清是不是有這個能力,爭了起來。她這樣做,我很不懷疑她是不是有私心。”
“私心?誰沒私心?我當初把安靜安排進冠風,你也是覺得我有私心!不單純是給你找個幫忙的人,你之前質疑我,現在又質疑安靜。何司昭你把別人都當什麼人來看了?”
“安靜都告訴你了?”何司昭慌神。
“我還需要安靜告訴我嗎?你何司昭是什麼脾性的人,我還不清楚?”
“你就那麼信的過安靜的眼光?”何司昭感覺自己的地位還不如安靜。
“信得過!我不知道阮清有沒有工作能力,但安靜說她有,我就相信有。”
楊逸嵐的話還沒完。“你別爲了掩飾你自己,就來說什麼安靜把資源留給阮清,沒留給我!冠風不是我的,她和你又沒交情,爲什麼要留給冠風。再說了,她是不是在想留給了冠風,得益的人都還不知道是誰!”
楊逸嵐又把話題繞了她耿耿於懷的事情上。
“小嵐,這件事,你要怎麼樣才消氣?”何司昭徹底沒了辦法。
“消氣?把她這些年從公司裡扒的皮,喝的血,都給我吐出來!”
楊逸嵐對着何司昭怒吼。
“過去的事情就讓她過去吧,這樣一直糾結下去,對大家都不好。”何司昭實在不想和穆江再糾纏下去,他知道如果什麼都不給穆江,那離婚難上加難。他只想快速的結束這一次。
“你說的輕鬆!我過去那麼多年的歲月就怎麼過去了?她是怎麼對我的,你不是不知道啊!爲什麼你還可以做出這樣的事情來?我都懷疑,你心裡的真愛,應該是她吧!”
“小嵐!你別胡說!”這是何司昭軟肋,也是他的爆點,他可以接受楊逸嵐對他冷冷淡淡的,也可以勉強聽楊逸嵐發脾氣時說她一點也不在乎他,不過他唯一不能接受的是,楊逸嵐說他不愛她。
楊逸嵐走到門邊,打開了門。“滾出去!”
“我不走!”何司昭無數次被楊逸嵐攆出門,今天他下定決心要把根紮在這個沙發上了。
“出去!”楊逸嵐指着門外。
“我不走!”何司昭的手握住了沙發扶手。
“你不走是吧?我走!”楊逸嵐穿起了鞋子。
何司昭忙不迭的衝到門口,拉住楊逸嵐。“我們就不能好好談嗎?別動不動就趕我走。”
“談什麼?我的人你不信任,我!你也不信任!你最信任的是穆江,是你那個小姨子!她們做的事情,安排的人,你一聲不吭任由他們胡作非爲。安靜進公司做了那麼多的事情,她安排一個人接她工作怎麼了?她還能害你不成!你駁了她的面子,就是駁我的面子,說到底我還是不如穆江!”
何司昭急忙認錯。“不能不能,是我不好,是我的錯,我現在就同意讓阮清接她的位子。”
“你同意?你同意有什麼用,照安靜的脾氣,人家搭不搭理你都是問題!”
“我去給她賠禮道歉總可以了吧。”何司昭想着這回他的面子真的沒地方擱了。
“我懶得管你的事情,你給我出去!”楊逸嵐果真又是一把把何司昭推出了門外,大聲的關起了門。
何司昭站在門外,有不敢自說自話的開門,他知道楊逸嵐一定把門反鎖上了。
他敲了幾下門,苦哈哈的說着。“小嵐,我和安靜把事情說好了,你就原諒我行不行?”
何司昭側耳貼着門聽,裡面沒動靜。
他唉聲嘆氣轉身準備離開,楊逸嵐的門突然打開,扔出些東西來,馬上又關上了。
何司昭仔細一看,是他的鞋。在看自己的腳上,只是穿着襪子踩在走廊的地磚上。
他黯然無光的走回去把鞋穿了起來。穿着楊逸嵐的那扇門關的嚴絲合縫,好像連門都不給他好臉色看一樣。
何司昭下了樓,打開車門,天色已近黃昏。
他一路下樓不知嘆了多少口氣,楊逸嵐怨他,怨的沒錯。安靜今天指責他也有道理,他又何嘗不恨自己當年的選擇。
楊逸嵐站在窗邊的紗簾後面,她掀開小小的一角看着樓下何司昭的車。
何司昭上了車,很久沒有開走。
同何司昭一樣,他們看着同一片的夕陽。
餘暉下,楊逸嵐留着眼淚,樓下何司昭的車在她的淚目中。
楊逸嵐知道何司昭是愛她的,很愛她。她倒希望何司昭不要那麼愛她,這樣就能讓她自欺欺人的認爲,就是因爲何司昭沒愛到極致,纔不能爲她做到百分百。
何司昭的車啓動了,開走了,她順着車開走的方向看着。車消失在視線中。
楊逸嵐望着夕陽。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她嘆惜她匆匆四十多年的光陰年華如白駒過隙。最明媚的青春纏繞在噩夢中,最嬌俏的容顏浸泡在淚水裡。
就算何司昭和穆江離了婚,如他說的那般,她擁有了整個冠風哪有怎麼樣?買不回來他們原本的如膠似漆,更不補償不了兒子缺少父母陪伴他成長。
她不要錢,不要冠風。如果穆江能把那麼多年的遺憾都還給她,她寧願把整個冠風都拱手相讓。但怎麼可能?
楊逸嵐站在窗口很久,一點點看着天空變成了黑色。她抹乾了眼裡,轉頭看着房間裡也是一片黑漆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