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好像在解一道複雜的題,沒有公式可以代入,只能根據現階段瞭解到穆江的行爲方式,還有楊逸嵐提供的隻字片語來推敲答案。
“穆江的孩子是做的嗎?試管嬰兒對嗎?”安靜嘗試着說出自己的想法。
“不可能,十幾年前沒那麼容易做的,而且不結婚不給做的。”阮清覺得安靜這回腦洞開太大了。
這回換楊逸嵐呆滯了。
阮清注意到了楊逸嵐的表情。“不是吧,真的是做的?”
“你是怎麼想到的?”楊逸嵐問安靜。
安靜的想法雖然被肯定,但還是覺得荒唐。“穆江長的也不賴,你都沒有提過她交過男朋友。可見那麼多年她的心思都撲在何司昭身上了,所以她應該不會去找個男人弄個孩子,再說成是何司昭的。”
楊逸嵐認真的聽,慢慢的點着頭。
桌上的那些食物現在看來已經有點倒胃口了,安靜開始動手收拾。阮清也一起幫忙。
“孩子是她做的,一旦穿幫還有後路,她可以編出很多借口來,但是如果真的是和別人有染,那就是死路一條,穆江那麼詭計多端,絕對不會給自己留條走不通的路。不過就像阮清說的,當年這事情沒那麼容易吧,而且就算現在的醫學水平,也沒那麼容易成功的。”
安靜覺得解釋還有地方解釋不通。
“她在國外做的,所以多年之後何司昭才發現的。”
“國外?那借的是老外的種,這難怪不能生出來了,一生出來貨不對板,那玩笑可開大了。”
阮清的話裡透露着不正經的調調,但這一點卻也是穆江當時擔憂的其中之一。
“何司昭說他特意飛去國外,查看了當時的記錄,老天真的厚待穆江,兩次就成功了。”
楊逸嵐又是酒又是煙,嗓子有些不舒服,一陣陣的乾咳。
安靜把桌上的東西都整理完,一個個整齊的疊放回外面袋裡,扎牢放進廚房的垃圾桶了。她熟門熟路的打開阮清的冰箱,從裡面拿出一瓶咸寧,再拿出一罐蜂蜜,取一個杯子碾開咸寧,挖了幾勺蜂蜜到上溫水,攪拌了幾下。
安靜把咸寧蜂蜜水遞給站在窗邊的楊逸嵐。“喝吧。”
安靜對楊逸嵐說話的態度雖然緩和了些,太還是沒有太溫暖。
楊逸嵐笑了笑,接過安靜遞來的水,喝了起來。
“你怎麼不給我泡啊!”阮清有些小小的吃味。
“自己去泡,吃那麼多,還不動動,胖死你。”安靜走到沙發上坐下。
阮清嘟了嘟嘴。“自己泡就自己泡。不過咸寧和蜂蜜都快吃完了,你記得給我補貨。”
她吩咐着安靜,自己往廚房去了。
安靜沒理會阮清的話,繼續剛纔的話題。“病人的檔案不是那麼容易看的到的。”
“你以爲外國人是石頭嗎?都不愛錢的嗎?穆江當初能花錢在那裡做試管嬰兒,那何司昭爲什麼不能在那裡看到她的就醫記錄。”
楊逸嵐對安靜這點脾氣還是瞭解的,她不能存在任何疑問。
阮清端着兩杯咸寧水,一杯自己喝,一杯給了安靜。
安靜也不客氣,也不謝謝,很平常的喝了起來。
“那何董和你的兒子現在在哪裡?”阮清相當好奇。
楊逸嵐陷入一陣思考。
“你有顧慮就別說了。”安靜知道這個問題讓楊逸嵐犯難了。
“在香港,我把我媽也送了過去,帶着我兒子。”楊逸嵐還是如實告知了。
“穆江一定不知道你們有個兒子吧?”安靜這回非常篤信自己的判斷。
“嗯,她不知道。知道這件事情的人,只是幾個人,今天再加你們兩個。”
阮清迷之興奮,這樣的大秘密她是知情者的其中之一。
楊逸嵐在窗前來回的走着。“當初我想生下孩子後,就向穆江宣戰,孩子是何家的,我就要搞的他們雞犬不寧。但孩子出生的那一刻,護士把兒子抱到我的懷裡。他眼睛都還沒睜開,趴在我的胸口。我改變主意了。按照穆江的性格,要是讓她知道我們有孩子,她不會善罷甘休的。”
安靜今天看見了楊逸嵐好幾個不同面。想到當初的何司昭她面泛起紅暈。在一次次絕望後,她強忍壓抑了那麼多年終究爆發時,她是那麼的柔弱。當楊逸嵐提及她兒子時,她眼神中只有慈愛。
“何司昭還是找到了我,但我騙他說孩子不是他的。”
楊逸嵐笑着自己的愚蠢。“他哪有那麼好騙,非要拉着兒子去坐親子鑑定,我沒了辦法,才說出真相。所以我們說好了,兒子的事情誰也不說。”
“那時何司昭還不知道穆江那孩子的事情,但她對我做過的事情,何司昭已經瞭然了。他還沒來得及去愛穆江,就已經漸行漸遠了。在經歷了那麼多事情後,我對何司昭也已經陌然了,我們說好在感情上,我們再無瓜葛,只是兒子父母而已,談妥後,我回過了,把兒子和我媽都送去了香港。”
楊逸嵐再次點開手機,看着她兒子的照片。“回國後,我抱着試試看的心態向億森投了簡歷,誰知道我再次被錄用,進了業務部。我準備開始新的生活,後來認識了嚴子常。他對我不錯,我想着早晚要把兒子接回身邊的,如果有個人能替我撐着也算一個不錯的打算。可是太平日子沒過多久,穆江又開始了。”
“又開始?何司昭不是都和她結婚了嗎?你也和嚴子常在一起了,爲什麼還不放過你?她自己專心生個孩子不就好了嗎?”阮清覺得穆江沒完沒了,招人恨到極點。
“因爲兒子的事情,何司昭時常有意無意的和我聯繫。穆江知道我回國了,又覺得何司昭不對勁,自然就找上我了。不過可能幾年沒操練了,那些陰招沒跟上她與日俱增的怨氣。好幾次對我動手,都被我防住了。誰知道她多次沒得手,毒氣攻心,有一天夜裡她帶人在我回家路上堵着我的去路,狠狠的教訓了我一頓。”
阮清感覺她的下巴今天是要保不住了,永遠有出乎意料的話在下一個位置等着她,再這樣下去下巴要脫臼了。
“教訓?夜裡,沒怎麼樣你吧?”阮清可能是被安靜帶偏了,這腦回路總不經意的就跑的遠遠的。
安靜嫌棄的看着阮清。“你那麼一個漂漂亮亮的人,怎麼腦子裡都是這些?”
阮清覺得委屈。“還不都是受你影響!”
楊逸嵐覺得她們兩個這樣甚好。“警告我,打我罷了,踢斷了我三個肋骨。多處軟組織挫傷,表皮傷就更不用說了。她以爲我是要一邊搶何司昭,一邊攀附着嚴子常。她威脅我如果再敢靠近何司昭,她就去嚴子常面前,把我做過的事情都捅出去。”
安靜氣到坐不住了。“她這是往死裡打你嗎?何司昭在幹什麼,他不管管這瘋子嗎?”
“還沒等我來得及告訴何司昭,穆江已經奔去他父母哪裡告狀了。那時候何司昭正要從他叔叔手裡接管公司,他叔叔很看重這些事情,還有他父母壓着,他也不能對穆江怎麼樣。”
楊逸嵐摸着自己的頭髮,從頭頂至髮梢。眼淚又落了下來。“現在你知道,我爲什麼對穆江動手裡,會那麼不留情了吧?”
“這種女人,留什麼情,要換了是我,今天別說綁她了,隨便找個東西先砸她個半死!”阮清很投入,恨不得現在就找上穆江去。
“後來嚴家出事,他們億森的股份還給了吳德權,一家人就那麼走了。穆江知道之後,親自發來“賀電”說這是我的惡報。這一次我不打算再忍了,她想要什麼,我就什麼都不給她,我主動找到了何司昭,要求複合。”
楊逸嵐的煙還剩下兩根,她抽出一支點起,吐出煙霧。“不過穆江真的是處心積慮,她早就哄了何司昭的父母,用他們自己的身體健康做要挾,逼着何司昭簽了一份協議,就是你們知道的那份。簽完協議沒多久,他們就相繼過世了。做完兩個老人家的尾七後,何司昭搬了出來,一切就開始了。”
“就是因爲何司昭搬了出來,所以穆江才帶人找到你家,卻被你打了出來?”安靜覺得這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楊逸嵐竟然一個人對付了那麼多個。
“嗯,她買通了韓放,時刻注意這何司昭的動向,那幾天何司昭出差去了。她帶了人上來,我那天也是豁出去了,那麼多年的積攢讓我什麼都顧不上了,拿着菜刀就準備和她拼命。她帶來的人都縮了出去,我和她在屋裡打了起來。當然我拿着刀,她也不怎麼敢回手。從那一次之後,今天還是我第一次見她。”
楊逸嵐已經說了很久了,但這些事情只是重點之中的重點,發生過的事情太多太多了,多到她已經忘記了。
楊逸嵐走了過來,坐回地板上。她在身邊的地板上拍了拍,她看着安靜。“過來坐。”
安靜也沒太多的猶豫,坐了過去。
“嵐姐給你道個歉,對不起。”
安靜的眼淚頃刻而出。她的心很酸,又有些自責。
“我從記事起,就和穆江在一起。她和我親姐妹一樣,爲了何司昭,她無所不用其極,直到現在她還要我跪下給她斟茶認錯。我對她無理由的信任,換來的是無盡的傷害。我變的冷漠,不再相信什麼友情,我覺得人都是自私的,在利益面前,誰都是醜惡的。”
楊逸嵐拉過安靜的手。“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但我不敢對任何人投入我的感情。當何司昭都不能保護我的時候,我只能自己武裝我自己。我一個女人走到今天,太難了。”
“我只能堅強,我只能無孔不入。我只能擡着頭,高傲着,甚至冷血。”
楊逸嵐最後一根菸點起。“安靜,這些時間你在冠風做的事情。又因爲我,你也牽連進來了,我始終等着你來找我,或者問我要點好處談什麼條件。但你都沒有,我相反希望你是這樣的人,那這樣我就不會自責,良心過不去了。”
“她不是這樣的人!”阮清鳴不平。
楊逸嵐在最後一根菸抽完前,沒有說話。
“嵐姐,你和何司昭現在在一起,爲的是冠風還報復穆江,或者你還愛着何司昭?”
安靜感念當時的自己,下了狠心離開了吳駿珂,要不然也終會是一場腥風血雨的拉鋸戰。
楊逸嵐掐滅了煙。“都有吧。我愛何司昭,可是何嘗我又不恨他呢?如果……”
楊逸嵐邊笑邊搖頭。“沒有什麼如果,一切回不到從前。”
“到了今天我才知道,何司昭還是憐憫着穆江。她的人在公司做的那些事情,都是他默認的。”
楊逸嵐一陣冷笑。“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很好,好的很!”
安靜和阮清此時都有同樣的想法,何司昭這下有的麻煩了。
“我聽穆江的意思,她是要賣了她手上的股份,如果離婚,她還要分走何司昭手上的一半的股份,如果這樣的話,何司昭就不是冠風的大股東了。找穆江歷年來的瘋狂行爲,她完全是做的出來這樣的事情的。”
安靜想到穆江今天在辦公室說的那幾句話。
“嗯,她做的出。”楊逸嵐也肯定。
“那怎麼辦?”
“安靜,這事你別管了。”
楊逸嵐的眼睛出了神。“如果何司昭像王錨那般,也許我的路走的不會那麼苦。他過去有太多的牽絆,放不下這個,捨不得那個。就算我是他唯一愛着的人,但我還是可以被暫緩的。今天我見到王錨死命的掐着穆江的脖子,我才知道原來愛一個人可以愛到豁出自己的命。”
楊逸嵐筋疲力盡,許多年來發生的事情,如今回憶起來又好像重新發生了一遍,除了身體上沒有感覺到疼痛,精神上又一次被凌遲了。
“我累了,我先回去了。謝謝你們了。”
安靜替楊逸嵐叫了車,和阮清一起送她去樓下,看她上車離開。
“嵐姐都給你賠禮道歉了,你都掉眼淚了,怎麼不多說幾句安慰安慰她?”
阮清挽着安靜的胳膊,站在原地看着楊逸嵐坐的車消失在眼前。
“不需要說太多,收到彼此的感覺就好。況且嵐姐發生的事情,不是安慰就有用的。”
“那她的事,你還會管嗎?”
“管啊,我們現在就去穆江家打她一頓怎麼樣?”安靜的神色也看不出她說的是認真的還是在開玩笑。
“現在?就我們兩個?要不要多叫幾個人?”阮清似乎當真了。
安靜忍俊不禁。“走吧,上樓吧。我這樣做,還不被王錨剝皮啊!”
安靜回到家,只開了一盞小小的燈。她倚靠在窗邊,看着江景,這一天的事別說是楊逸嵐,就連她也覺得太重,接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