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暖!”
那雪白的披風,尚帶着離蕭然的體溫和獨屬於他的味道,輕攏了攏披風,自顧自的任他與自己繫好帶子,袁修月像個孩子一樣,擡起俏臉,對他展顏一笑:“如今我暖了,皇上卻該冷了,不過大帳裡暖和,你還是趕緊進去吧!”
“別走太遠,省的我找不到你!”
深凝着袁修月的笑臉,離蕭然的臉上,亦露出一抹寵溺的淺笑,輕扶了扶她的肩膀,他回眸看了眼杜生,便眸色一斂,重新回到大帳之中。
“別總是對我好,我會被你寵慣壞的……”
靜靜的,看着那漸漸停擺的帳簾,袁修月眸色微緩,臉上的笑,漸漸斂去,她微轉過身,正欲再次擡步,卻不期然間,望進一雙精光閃閃的杏眼之中。
看着眼前紅衣女子,袁修月的神情不禁微微一怔!
但,只是片刻,卻見她輕勾紅脣,淡淡出聲:“花姑娘?!你何時來的?”
“來的不早也不晚,恰見皇上對你的好!”
說話的語氣,淡淡而疏離,花依依深凝着眼前的絕美麗顏,心中滋味萬千:“袁姑娘,陪我走走可好?”
聞言,袁修月脣角勾起的弧度,不禁略微加深。
低垂眼瞼,她笑的淡然,“有何不可?”
行營最東側,是一片規模很大的馬場。
因大雪的緣故,如今的馬場,再不復往日蔥綠,而是一片雪白之色。
與花依依深一腳,淺一腳的在馬場上的積雪裡散步,袁修月知花依依在細細打量着自己,卻一直不曾擡眸,只瀲灩的脣角始終輕勾着。
“明月姑娘……”
沉默許久,花依依腳步不停,停落在袁修月身上的視線,也一直不曾停過:“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子?”
聞言,袁修月神情微怔!
緩緩的,停下腳步,她擡眸迎上花依依透着幾分思量的美眸,不禁眉心輕擰着問道:“花姑娘何出此問?”
靜靜的,凝視着袁修月清亮的雙眼,花依依微眯了眼。
見她如此,袁修月溫雅一笑,輕聲說道:“我比不得姑娘,有做生意的精明頭腦和手段,只是個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女子罷了!”
“但是皇上喜歡你!”
眸色微閃,花依依深凝着袁修月的眼,卻只看到了她臉上的笑,辨不出她眼底的情緒:“自我與他相識,他對人總是溫溫的,淡淡的,讓人覺得很舒服,卻又叫人靠近不了他的心……你是唯一一個,讓他的眼底,出現另外一種情緒的女人!”
即便花依依不曾提及離蕭然的名字,但袁修月卻知道,她口中的他,一定就是離蕭然。
想到離蕭然的好,她脣角苦澀輕抿,輕嘆出聲:“他縱然對我千好萬好,我卻什麼都不能給他!”
聞言,花依依眉心輕皺!
“再者而言……”淡淡擡眸,與花依依對視片刻,袁修月蹙眉說道:“縱然他再如何的喜歡我,安太后如今只認準花姑娘你,他能娶得,也只有花姑娘你,也許再過不了多久,他便會迫於壓力到你面前向你討饒!”
聞言,花依依澀然一笑:“安太后認準我,只是因爲我對她而言,還有利用價值!而他……會來與我討饒,也是爲了我手裡的那些銀子!”
“原來花姑娘什麼都知道!”
淡淡一笑,爲同爲女子的花依依感到黯然,袁修月眸色微深,轉頭望向天空,“人與人相處,貴在交心,若你與他相處時,少了那些金錢利益,或許……便也可以看到他的另外一面!”
聞言,花依依剛剛擡起的腳步,不禁驀地又是一頓。
轉眸深深打量着袁修月,她黛眉輕聳:“若我與他之間,少了那些金錢利益,便只怕連與他相處的機會都不會有!”
“姑娘沒試過,怎會知道自己不會有機會?”停下腳步,以腳尖輕輕點地,袁修月彎身身來,輕掬一捧冰涼的白雪,於手中揉實。
脣角輕勾着,她用力將手裡的雪球投向遠方,而後轉身看向花依依:“我昨日,便曾與司徒公子說過一句話,今日還以這句話送給花姑娘,倘若上天註定他是你的,只要你做到真心相待,他便終究還是你的!”
聞言,花依依神情又是一愕!
“從方纔開始,你便一直在說,讓我真心相待於他!”凝着袁修月的目光,炯炯閃亮,她輕蹙眉心道:“我與他從來都是真心!”
深吸口氣,袁修月又重重哈出一口熱氣,轉眸對花依依揚眉一笑:“我沒說花姑娘不是真心,但你的真心,用錯了方式!”
漸漸的,心中對眼前女子的敵意,似是冰山一般,正在消融不見,花依依凝眉看向袁修月,淡淡問道:“何爲對,何爲錯?”
輕笑着,再次擡步上前,袁修月揚眉說道:“花姑娘,與你打個賭如何?”
“賭什麼?!”
花依依點了點頭。
她從來不怕與人賭,因爲運氣一直都在她這一邊!
輕輕垂眸,袁修月靈活的眸子來回轉了轉:“我們來賭,皇上今日會與你低頭,但過了今日,即便你拿出再多的銀子,卻會永遠失了他的心……”
語音未落,袁修月轉睛迎向花依依晶亮的雙眸:“花姑娘,可敢與我賭麼?”
聽聞袁修月此言,花依依的纖手,不禁倏地一握!
身爲商人,從來都是富貴險中求!
而她,雖爲女子,卻性格幹練潑辣,從來不曾怕過什麼。
但是此刻……面對眼前神情淡然的女子,她卻從心底生出一股懼怕之意。
她,不敢賭了!
因爲,她怕只要一賭,她與那個人之間的緣分,便會萬劫不復!
半晌兒,見花依依靜而不語,袁修月心中篤定,這花依依對離蕭然,必是動了真心的。
眸色微斂,她低眉淺吟:“花姑娘是生意人,從來不做賠本買賣,這一點總是好的,但感情之事,卻不能與生意同日而語,若我是花姑娘,便不會用自己手裡的籌碼去與他交換什麼……有的時候,不計較回報的付出,才能換得意想不到回報!”
“姑娘的意思我懂了!”
袁修月的話,彷彿只一把尖刀,豁開了花依依原本佈滿陰霾的心房,使得她於頃刻間霍然開朗。
聞言,袁修月輕輕聳肩,狡黠一笑:“花姑娘不與我賭麼?”
花依依輕笑了笑,道:“姑娘與我說了這麼多,不就是想讓我不賭麼?”
聞言,袁修月輕抽了抽脣角:“好吧,花姑娘爲人通情達理,我其實是不想讓人逼着他娶了你,盡爲自己打算來着!”
“是麼?”
雙眸中,光華閃閃,花依依輕笑着扶了扶袁修月的雙肩,傾身在她耳邊輕道:“其實,女人的心,很簡單,也很狹小,一多不少,只能盛下那麼一個男人,而他……卻不是姑娘心裡的那個人!”
聞言,袁修月不禁面色微僵!
眸色微愕,擡眸看向花依依,她凝眉笑問:“花姑娘知道我是誰?”
“你喚我依依就好!”紅脣微彎了彎,花依依巧然一笑道:“在我知道他身份的第一日,便花大價錢將他所有的一切都打聽清楚了,這其中自然也包括,他鐘情之人是誰!”
聞言,袁修月心下了然!
有錢,能使鬼推磨啊!
深看袁修月一眼,花依依輕嘆一聲道:“方纔我見他,對你是真的好,這世上可以讓他如此對待的人,絕對不會是袁明月!”
聽花依依此言,袁修月微擰眉頭!
長長嘆息一聲,她輕扯了扯脣,轉頭看向一邊:“可我現在就是袁明月!”
“是!”
鄭重點頭,花依依心照不宣的對她福了福身道:“今日我在此,謝過明月姑娘了!”
“呵呵……”
見花依依如此,袁修月淡淡一笑。
倒是站在不遠處的杜生,因看見花依依對着袁修月福身行禮,不禁張口結舌。
遠遠的,睇見杜生微張着嘴的驚愕模樣,袁修月不禁又是一笑。
昨日,她才大鬧了花依依的婚禮,今日在此她卻又對她如此行禮,這轉變之大,也難怪杜生會面露驚愕之色了!
合着,她該撲上來,撕扯她的頭髮纔是。
“明月!”
直起身來,輕喚袁修月一聲,花依依淺笑着說道:“今日多謝你的指點,我且先失陪了!”
知花依依急着去做什麼,袁修月伸手拂了拂自己額前的劉海,淡淡點頭。
眼看着花依依飄然而去,她眉心輕擰了擰,不禁啞然失笑!
方纔,她只是想以自己的方式,對花依依曉之以情。
但是事都最後,卻演變成現在這一步,便有些讓她始料未及了。
想到,她該早已洞悉她的真實身份。
既是如此,那麼今日她過來與她這一番長嘆,根本是想要從她口中,套的離蕭然喜歡什麼,又如何才能打動他的心……這花依依,還真是個聰慧靈秀的女子!
只是……
既是花依依可以洞悉,那安太后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也只能是時間問題了!
離蕭然來到馬場時,馬場上便只剩下袁修月一身雪衣,獨自一人立於一片雪白之中。
遠遠望去,看着那如夢似幻的身影,離蕭然心下一突,原本鎮定淡然的神情,竟然閃過一絲驚慌之色!
“月兒……”
輕喚出聲,他疾步上前,在行至袁修月身後時,驀地拉住她的手臂,讓她轉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