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談話很快被兩個有心遺忘的人拋到腦後去了,的做着他的永徽王,處理封地的一切事務。
葉驚玄也樂意假裝那天晚上什麼都沒說,她總覺得回想起來,那晚說得太多了,心裡最深處的話原來也能讓人疼痛。
顧至臻明顯發現這幾天葉驚玄有些不同,但又說不出哪裡不一樣,笑是一樣笑着,鬧也一樣鬧騰着。蘇青看着這兩人實在不爽,早早就搬到永徽王府去住了,這倒好省得蘇青來東山小院折騰。
這日于德海來東山小院拜訪,葉驚玄正和顧至臻用那天揀回來的貝殼做風鈴,一個拿着錐子打孔,一個用絲線結鈴,大的小的已經做出兩串來了,葉驚玄正惦着腳往廊檐上掛。
風一吹來,在手裡就已經叮叮咚咚響起一片,倒是真好聽。
于德海遠遠站着,葉驚玄一掛完風鈴就發現了于德海,一臉燦笑地打招呼:“於掌櫃,今天怎麼來了,還沒到月底呢,也不到報帳的時候呀?”
于德海這纔過來恭敬地說道:“小的見過九公子,葉小姐。這回來,是書已經印好了,特地拿來給公子和小姐看。”
葉驚玄一聽書印好了,連忙從欄杆上跳到園子裡,園子邊上堆着一圈湖石,葉驚玄輕怕避開了,這一串動作嚇得旁邊看着的人直冒冷汗,葉驚玄卻跟沒事人一樣,跑到于德海跟前伸出手來:“於掌櫃,書呢,拿給我看看吧。”
于德海乾笑一聲,努力安慰自己顧至臻瞪過來的眼神不關他的事,然後才把書遞給葉驚玄:“小姐,這一套書共印五千冊,按七王爺的意思,先送了兩千到永徽王府,剩下的三千本留在春徽堂的庫房裡。”
葉驚玄接過書召喚顧至臻過來一起看,顧至臻放下手中正鑽着孔的貝殼,雙手一拍把貝殼粉給拍掉,然後才接過葉驚玄手裡的書。
一套四本。詩、禮、樂、孝。詩是天青色。禮是藏藍色。樂是橘黃色。教是紅色。封底按着春徽堂地印章。封面上則有四個小字廟學專供。這就是傳說中地廣告了。就如同電視裡地廣告老愛用什麼XX專供一樣。要得這是那份排場……
“小姐。可否容小人問一句話?”
葉驚玄頭也不擡地道:“問吧。”
“爲什麼小姐不把那三千冊書上架出售。而是要放到庫房裡。這秋雨連綿在庫房裡保管不易啊。”于德海主要心疼那紙張。全是春徽堂裡最上乘地玉板紙。每一張都不便宜。要是毀在他眼皮子底下。那就太罪孽了。
葉驚玄心說好東西就得捂捂纔有身價兒。於是擡頭一笑:“於掌櫃。等過些日子。書送到了京裡。廟學用上了之後。咱們再把書放架上。”
于德海是個生意人。一聽葉驚玄這話立馬明白了是什麼意思。於是笑着不再說話。
顧至臻在旁邊卻聽得一皺眉:“驚玄,你這可是在用廟學替自己做文章,要是被……七王爺知道了,少不得要訓你幾句。”
“免費供書還不讓留個名姓,那就真是太委屈自己了,再說了這書是七王爺去送,書上有點小文章,想來廟學也不至於爲難。”廟學的用書葉驚玄也不是沒看過,上面不是沒有類似地字眼,只是做得沒她這麼明顯而已。
顧至臻搖搖頭,也只好隨葉驚玄去了,他總是不明白,葉驚玄只要一沾上賺錢兩個字,就立馬執着起來:“我是怕你給七王爺惹麻煩。”
葉驚玄想了想,決定還是讓人去支會顧重樓一聲:“於掌櫃,這事你去跟周管家說說,讓周管家給七王爺通個氣,也好讓七王爺有準備。”
周隨領命去了,三日後書開始由徽城往京裡送,半月之後到達了京城,顧重樓派去的人說是永徽城有奇人,發明活字印刷,日出五百本,一時間讓朝野上下無不震驚。
這一版葉驚玄可是砸了大錢下去,從紙質到印刷質量再到裝設計,在這個時代可以說是獨一無二的。廟學迅速用上了印刷地新書,不但沒一個錯字不說,質量也是上上之選,比歷年送來的官版還要精美。
宮裡留下了一些,皇帝估摸着留着也沒用,於是朝上各大臣不論官階,每人各領一套回去。剎時間京裡上上下下幾乎都以有一套春徽堂印刷出來的廟學四書爲稀。
皇帝對書沒多大興趣,主要是對活字印刷感興趣。顧重樓老早就考慮到了這些,隨着送書的隊伍跟去了一名工匠,帶着一套活字坯子進了京城。
本來葉驚玄擔心這獨一份會被搶走,顧重樓卻搖
活字坯子送到京城去了,可是印刷用地油墨方子~手裡。葉驚玄當時就和顧重樓兩人相視一眼,然後就壞笑着把工匠加到了送書的隊伍裡。
而京裡裡,皇帝得了這麼個新鮮的事,當然要當場看看怎麼弄出來的。
工匠在朝堂上一看,一大班臣子和皇帝都在虎視眈眈地看着自己,差點就跪下來。可心裡一想着來前顧重樓的吩咐,心裡又一定。然後當着皇帝和衆臣的面把活字坯子排好,然後粘合固定後把油墨薄薄刷了一層,用春徽堂專門爲了印書研製出來地紙往上一蓋,拿刷子上下刷兩下後,一張漂亮的正楷字躍然紙上。
衆臣們不住驚呼,工匠這會兒就有些飄飄然了,眼前這些可全是大官,還有皇帝……工匠不無得意地拿着印刷好地字句一一呈給各臣工看。
這時候坐上的皇帝咳嗽一聲,衆臣才醒悟過來,趕緊讓內侍把印刷好地字句給呈上去給皇帝看。
皇帝看完那張印刷的字,問道:“這一天可印多少?”
工匠恭敬地跪下回答道:“回陛下,如果只印一張,一人一日若印四個時辰,可印刷一千張左右。”
一千張,皇帝咂巴嘴想着,一本《千秋史》不過才數千頁,要抄地話得抄上好幾年,這麼看來幾天就能印出一部來。
“衆臣工以爲如何?”皇帝沒頭沒腦的問道。
“皇上,永徽王大孝啊,皇上有教化萬民之志,永徽王一去不過半年餘,便急皇上之所急,思皇上之所思,真乃是大孝。”臣子們一齊附和,臣子們不知道皇帝想聽什麼,反正誇兒子孝順總是沒錯。
皇帝坐在位子上說了句:“老七孝順朕知道,朕是問你們,這活字印刷術如何?”
衆臣們長出一口氣,有臣子站出來道:“回皇上,這活字印刷術乃神術也,有了活字印刷術,何愁天下子民沒有書讀,有書讀則天下文治矣……”
臣子們當然不會在這興頭上把皇帝的積極興給打消掉,當然要越往上捧越好,做臣子的也就這點樂趣了。
“皇上,臣以爲當立即着令建立印刷坊,手抄書費時費工,普通人家別說買,就連見都難得見上一本,永徽王當真做了一件實事啊。皇上洪福齊天,得此孝子,得此神術,可教化萬民矣……”
皇帝也知道這些臣子的話無非都是些應付場面的話,但聽了心裡還是忍不住高興,他心底偏愛的還是這老七,要不然不會把那麼富饒的海上貿易城池分封給顧重樓,雖然這其中也有顏家的原因在。
皇帝一高興,臣子們就更高興了,可着勁的往上誇……
皇帝這就想拍版定案了,叫工匠留下指導開印刷工坊,可工匠傻眼了:“回皇上,這活字坯子不難制,難得是油墨方子,這方子連王爺都不知道,且油墨裡有一味原料只有徽城纔有,這印刷工坊……在京城,怕是不好開。”
皇帝一瞪眼,工匠就心虛了,這話是顧重樓給教的,意思是葉驚玄的,然後可憐的工匠就光榮的成了炮灰被送到皇帝眼巴前來了。皇帝重重一哼,把工匠嚇得輕,連忙高聲道:“皇上,草民有罪。”
皇帝只差沒笑出來,他無非就詐一詐,沒想到這麼幹脆就跪下認罪:“算了,也不怪你,要怪就怪老七,做個事情怎麼能不圓滿,做事只做了半截子。”
臣工們從一片齊刷刷的叫好聲中醒過味兒來,趕緊又把剛纔的誇獎收回來一些,朝堂上下,君臣一心,一片和諧大統。
工匠在一旁擦了擦額上並不存在的汗,溜了朝堂上的皇帝一眼,發現皇帝根本沒生氣,反而笑吟吟地看着下面正在附和着的臣子,心說皇帝這活也不好乾啊。
工匠正在擦汗的當口上,臣子們在皇帝的引導下,終於達成了一致的意見,官印坊交給顧重樓打理,每年供各處的印書造冊等一干事宜。
皇帝樂呵呵地聽到了自己滿意的答案後就退朝了,把那正在一邊看戲的工匠招來:“戲演得不錯,朕要賞你,回去跟老七說,好好給朕經營着,將來有他的好處。”
工匠繼續抹汗,這皇帝一句話,以後這印刷歸官就蓋棺定論了,回想起顧重樓來時叮囑過的話,工匠陪着笑臉打馬虎眼:“陛下,七王爺還有一封書信託草民帶來呈上閱覽。”
皇帝接過信,揮揮手讓工匠退下,展開信讀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