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華謖有意封鎖消息,但卻堵不住晉國使節的嘴。因此,只是半天工夫,晉國太子前來向姜宓求親的消息就在宮裡傳開了。
聽到這個消息後,太后臉上終於露出了難得的笑意。
吳嬤嬤也挺高興的,趁機附和道:“魏相果然還是向着太后娘娘的,多虧他說動了晉國太子,這下咱們終於能把那個丫頭打發出去了,宮裡頭少了個禍害,真是阿彌陀佛!”
太后雖然還在笑着,但眼底卻有了憂慮:“哀家就怕皇上不肯放手,這件事要是不能成,可就請神容易送神難了。”
吳嬤嬤可不敢指責皇上,只能賠笑道:“太后娘娘放心,皇上是明白道理的,”略微停頓了一下,她又憤憤然補充了一句,“就是太便宜姜宓了,給了她一個太子妃的位子。”
說到這裡,太后嘴角的笑容染上了一絲輕蔑:“太子妃又怎樣,若是晉國太子被廢,她也只能是廢人一個。”
被這句話的狠厲嚇到了,吳嬤嬤這才猛然醒過神來,驚覺太后和魏宰相的計劃,可能還另有深意。
她趕緊低下了頭,不敢再繼續打聽。
就在這時,外面卻突然有人通報,說是雲妃求見。
顏妃被禁足之前,太后對王綺雲一直都是不冷不熱的,最近這段時間,太后現在連自家侄女惹出來的麻煩都處理不完,當然不願意去理會這些後宮爭寵的事了,所以對待任何妃子都是一樣的冷淡。對於這個惹事的王綺雲,就更是愛答不理的了。
吳嬤嬤正想像平時那樣打發了她走,卻被太后叫住了。
在宮裡呆了這麼多年,什麼風雨沒見過?太后敏銳地嗅出了一絲不對勁,王綺雲早上已經請過安了,在這個節骨眼上來,很明顯是有別的意思。
果然,王綺雲剛跪到她面前,就迫不及待地開了口:“太后娘娘,臣妾有要緊事要告訴您。”
太后淡淡地“嗯”了一聲,“什麼事?”
王綺雲擡起頭來,目光十分明亮:“臣妾今日去看瓊奴公主,看她的意思,好像是不願意嫁給晉國太子!”
這句話的效果很明顯,太后立刻坐不住了,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的神情。
連吳嬤嬤也嚇得捂住了嘴,天哪,這個姜宓還真是貪心不足,竟然連太子妃的位置都沒看在眼裡去,這可是所有人都沒想到的。
要是成了晉國太子的正妃,只要能熬到太子登基,太子妃就是板上釘釘的晉國皇后。這樣的條件,恐怕任何一個少女都無法拒絕吧。
除了姜宓……她到底想要什麼?
太后的目光閃爍了一下,剛纔因爲驚訝而挺直的身子又放鬆了些。
“你和瓊奴一向走得近,哀家怎麼知道,你們是不是串通好來騙我的?”太后拋出了自己的懷疑。
王綺雲誠懇地擡起頭來:“臣妾從前聽公主擺佈,只是爲了自保而已,但是現在……”她眼裡含了淚,“公主不肯嫁人,便是一心要留在這裡媚惑皇上,臣妾無論如何也不能裝聾作啞了!”
吳嬤嬤驚訝地張大了嘴:“這……”
王綺雲振振有詞地說了下去:“公主說,太子沒當
上皇帝之前,終究還是不牢靠,不如圖謀眼前能拿得穩的。”
這話,竟和太后心裡的小算盤不謀而合,讓人再也無法懷疑王綺雲的誠意。
太后氣得差點站起來:“好啊,她果然打得是這個算盤!”
怪不得她連晉國太子妃的位子也看不上,原來眼睛一直瞄着的還是夏國的皇后之位!
見太后滿臉怒色,王綺雲等了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說道:“臣妾倒是有個主意,只不過人微言輕,雖然有主意也辦不到,要是太后願意……”
太后這會兒終於開始認真打量王綺雲了,好像是在斟酌着要不要相信她。
爲了加強自己的說服力,王綺雲誠懇地說道:“臣妾的心思當然比不上太后娘娘,只是,瓊奴公主疑心病重,現在臣妾還能和她說上兩句話,說不定……她會相信臣妾。”
這句話說到了點子上,太后看她的眼光也變得不同了。
王綺雲坦然地任她打量,隔了半晌,終於聽到太后開口:“你有什麼主意,說來聽聽?”
半個時辰後,終於從太后宮中走出的王綺雲,眉梢眼角都充溢着輕鬆的笑意。
而當天晚上,王綺雲的貼身丫鬟紅兒就悄悄地出現在了姜宓的住處。
她還記得自己的手指險些被切斷的事,因此站在姜宓面前的時候,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副戰戰兢兢的樣子。
“公主讓娘娘說的話,娘娘已經全都對太后說了,娘娘叫奴婢來給您回個話兒,可能這一兩天就會有動靜了。”說話的時候,紅兒一直低着頭,不敢擡眼看她。
姜宓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順手拿起一旁的團扇挑起了紅兒的下巴。
紅兒嚇了一跳,撲通一聲跪下了:“公主饒命啊,奴婢說的都是實話,您交待的事,娘娘確實都照辦了。”
看她嚇得那個樣子,姜宓也不用說什麼威脅的話了,只開門見山地問道:“那雲妃,最近還有沒有和什麼可疑的人來往?”
她可沒有忘記,上回王綺雲墮胎的事,和一個神秘的太醫有牽扯。
而那個名叫張遠的太醫,卻是傀儡師舒夜假冒的。
上次在獵場,是她最後一次見到舒夜。他右手被廢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她可不相信舒夜就會這麼消失,那個人手段毒辣心思深沉,說不定現在正在什麼地方籌劃新的陰謀呢。雖然不知道他的真實目的是什麼,但那個人,總會讓她本能地感到危險。
舒夜的手也伸得太長了,他從前藏身於蠻族,卻能和顏家有來往,這樣一個人,絕對不簡單。如果不小心防範,說不定什麼時候就着了他的道兒。
畢竟,他現在藏身暗處,姜宓自己卻是在明處的,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下一次,她也不知道舒夜會用一張什麼樣的面孔出現。憑他的本事,就算是混進皇宮裡也是輕而易舉的吧。
昌意都能搖身一變成了楚國王爺,這世上還有什麼不可能的事呢?
不知道那個舒夜,到底是什麼人,到底想做什麼……
紅兒很是認真地想了想,堅定地搖了搖頭:“沒有,我家娘娘最近沒有見過什
麼人。”
看她的樣子不像是在說謊,姜宓也不想太過咄咄逼人,就讓她走了。
紅兒纔剛出門,姜宓就聽到身後傳來了輕輕敲窗的聲音。
推開窗子後沒看到人,卻先看到了一莖含苞未放的蓮花。花苞上還帶着水珠,顯然是剛摘下不久的。
只是這個季節,還不是該有蓮花的日子。雖然天氣一天比一天暖,但蓮花怎麼說也要到初夏纔會有。
“我偷來的這枝花還不錯吧?”昌意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轉了出來,輕輕拾起窗臺上的那一枝蓮花,作勢放在鼻端輕嗅一下。
姜宓依稀記得,宮裡是有一處蓮花池,爲了讓花開得更早,花期更長些,是一直引了溫泉水來養着的。
她忍不住翹起嘴角:“堂堂楚國瑞王,竟跑到夏國皇宮裡來做賊,傳出去可是要讓人笑掉大牙了。”
昌意把那枝蓮花送到她面前,揚眉道:“能博美人一笑,做賊也心甘情願。”
明明是肉麻無聊的情話,但從他口中說出,竟讓姜宓覺得耳朵有些發熱。
今天的昌意似乎和前幾天有所不同,心情好像平和了許多。他說話的神情,更接近於初相識的樣子,只是沒有那時那麼嬉皮笑臉,多了幾分認真。
看着他把花遞過來,姜宓下意識地伸手去接。
她纔剛攤開手,蓮花便輕顫了一下,也不知道昌意用了什麼辦法,竟然讓那閉得緊緊的花苞綻開了少許。
姜宓還沒看清楚花苞是怎麼綻放的,一抹細小的影子就從花心裡掉了出來,正好落入她的手心,帶來些微涼意。
她訝然垂眸,看到掌心裡赫然多了一枚碧色玉珠。珠子連在約有兩寸長的銀鏈上,從長度來看,顯然不能當做項鍊,那麼這是……
姜宓困惑地擡起眼眸,昌意已經從窗口翻了進來,伸手拿過那枚玉珠,含笑望住她:“轉過來一點。”
見她有點發怔,他索性伸手在她臉側一扶,溫熱指尖已經觸上了她的右耳。
姜宓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那是一枚耳墜。前世裡她整天在沙場上打拼,多半時候是一身男裝,很少佩戴屬於女子的飾物,連耳洞都沒有穿。但是現在的這副身子,卻是早早就穿了耳洞的,只不過她一直沒有戴耳環的習慣,所以都忽略了。
而現在,那個英俊得有些魅惑的男人,正輕輕捧着她的臉,將纖細的銀鏈穿過耳洞。
他的衣袖上還繚繞着蓮花的清香,和他原本的氣息融合一處,雖然清淡,但卻也能讓人沉醉其中。
姜宓能看到他專注的眼神,此刻正傾注在自己的臉頰一側。
大概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他的動作做的很慢很認真,英挺的濃眉不自覺地輕蹙,讓她突然生出一種想要撫摸他眉心的衝動。
這樣溫柔的觸碰,卻讓她的心跳亂了節奏,連呼吸聲也亂了。
耳垂上傳來酥麻的感覺,並逐漸擴散到全身,讓姜宓感到前所未有的拘謹,甚至都沒辦法直視他了。
銀鏈和玉珠相碰,發出清泠的聲音。
姜宓突然清醒了過來,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我自己來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