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經過小半夜的混戰,所有來犯的野狼都被砍殺了。彼時已是深夜時分,熊熊燃燒的火把照着地上成堆的狼屍,光是看看就要讓人作嘔了。
除了太后可以去提早休息外,其餘人都得站在這裡看着,一個個都是滿心的不耐煩。
好在沒有人員傷亡,事情發生的時候,顏妃的侍女都跟主子去參加晚宴了,而侍衛們雖然或多或少地掛了彩,但沒有喪命的。
這也是姜宓希望看到的局面,她是要報仇沒錯。但那是她和顏家、和華謖之間的恩怨,除非迫不得已,她不希望傷到無辜的性命。就算他們這些侍衛和宮人曾經爲虎作倀,但還不至於非要了他們的性命不可。
顏妃雖然確定自己帳篷裡沒有什麼東西,但之前看了狼羣前仆後繼的瘋狂,還是免不了有點心虛。
她正想搶先去查看一下那個已經搖搖欲墜的帳篷,卻被華謖攔住了。
“太醫、馴獸師,”他點出這兩種人來,“徹查貴妃帳篷裡的東西,所有可疑的都送到朕這裡來。”
“皇上,臣妾……”被他的語氣刺激到了,顏妃忍不住想要替自己辯白下。
但是,姜宓再次搶先一步,壓住了她的話頭。
“皇上是爲貴妃好,這事兒想想就讓人害怕呢,幸好貴妃你吉人天相,當時沒在帳篷裡,不然……”她誇張地拍拍胸口,長嘆了一口氣。
話都是好話,只是被她的語氣一渲染,聽在顏妃耳朵裡就特別扭。
她身後的那些妃嬪也是神情各異,就算有些人從前一直奉承她,但這時候也難免不有點惡毒的念頭。要是狼來的時候,顏妃正好在帳篷裡,那該多好啊!
華謖看了姜宓一眼,和看顏妃時的表情完全不同。
雖然他早就看上了這個女人,但一開始只是因爲她的美貌。現在華謖竟覺得,這女人說的話做的事都能合到他的心坎上來,剛纔那句話雖然是在曲解他的意思,但卻給他圓了面子。
偏生薑宓還故意看着他說道:“皇上是怕貴妃再受傷,所以才這樣做的,是不是?”
月色下的少女眉眼靈俏,怎麼看都像是一朵善解人意的解語花。
就算華謖剛纔沒有她說的這個意思,現在人家都把臺階鋪到這份兒上了,他當然只能順着下來了。
“當然了,貴妃對朕來說非常重要,”他的語氣柔和了幾分,“顏兒,你也累了半夜了,朕剛纔疏忽了,竟讓你還站在這裡。”
“皇上,我……”
“劉全,送貴妃去休息,就去朕的營帳。”
今晚顏妃可以算是倒黴到家了,連說句囫圇話的機會都沒有,每次都是一張嘴就被人打斷。偏偏這一回打斷她的還是華謖,還打着關心她的皇子,簡直是讓她連生氣的機會都不給。
“臣妾不累……”顏妃終於說出這麼句話來,但可惜的是,已經沒人再去理會她說什麼了。
華謖已經把目光轉向了那頂搖搖欲墜的營帳,根本就沒在意她說了什麼。
劉全已經敏銳地感到這宮裡的風向要變了,立刻拿出了見風轉舵的本事,彎腰伸出手去:“貴妃娘娘,請。”
顏妃的身子在不停打顫,尤其是在看到姜宓譏誚的目光後變得更
厲害了。
她勉強向前走去,在經過姜宓身邊時終於忍不住壓低了聲音:“是你,對不對,是你害我的!”
姜宓故作驚訝地睜大了眼睛,聲音很大:“貴妃是不是被嚇壞了?得找個太醫看看纔是,可不能這麼胡思亂想的。”
顏妃咬牙切齒道:“別裝蒜了,就是你!”
雖然沒有任何證據,但她直覺地認爲,在這宮裡如果有人敢和她作對的話,那個人就一定是姜宓。
見她對自己的主人露出兇狠的神情,阿圓脖子上的毛也豎了起來,立刻擺出一副比她還兇狠的表情,白森森的牙毫不掩飾地露在外面。在場的女眷剛見過了面目猙獰的餓狼,現在看到這頭黑豹的樣子,心裡都是一抖,都忙離姜宓遠了些。
華謖也隱約聽到了她們的爭論,只不耐煩地對劉全道:“還不快送貴妃去休息!”
顏妃不情願地離開了,之後沒過多久,太醫和馴獸師就拿着幾樣東西出來了。
馴獸師和太醫對視一眼,然後纔打開一個被手絹包的層層疊疊的東西,露出一個小竹筒來。
沒錯,這個小竹筒就是盤巧之前送來的那個。
“這是什麼?”華謖皺眉問道。
“啓稟皇上,這就是引來狼羣的東西,裡面是一種獸藥,能讓野獸像是發了瘋一樣。”馴獸師恭恭敬敬地回答道,他對這些東西瞭解的比較多,所以由他來回稟。
聽了他們的回話,華謖又看了看其他東西。有一個已經被踩爛了的首飾盒,還有幾件好像是從衣服上撕下來的破布。
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那這些又是什麼?”
“卑職等在這些東西上,也聞到了獸藥的氣味,雖然已經比較弱了,但還是可以確定是同一種藥。”
阿圓聞了聞那氣味,嫌棄地皺起了鼻子,跑得遠了一些。
這種藥能迷惑大多數野獸,但像阿圓這種特別有頭腦的當然不在其內。
聽了馴獸師的話,華謖的目光立刻收緊了,因爲從那幾塊布的顏色和紋樣看來,有好幾塊都是從屬於他穿的袍子上撕下來的,料子上暗藏龍紋。
旁邊的太醫也知道這事兒有多嚴重,忙補救道:“這藥本是放在首飾盒裡的,大概是被那些不要命的狼碰倒了,不小心染到衣服上的。”
聽了這個可能的解釋,華謖的目光略微柔和了些,不復剛纔的陰鬱。
很明顯,這個太醫是偏向顏妃的。也是,顏妃在皇宮裡一家獨大,有誰敢不站在她那邊呢?
只是,姜宓卻不會這麼容易就放過她,當下便故作疑惑地問道:“這藥很厲害嗎?”
這事兒不在太醫的專業範圍內了,於是改由馴獸師來回答:“回公主的話,當然厲害了,剛纔的狼羣都是被這藥的氣味招來的。”
那個恐怖的場景,那麼多雙飢餓的眼睛,還有那些白森森的獠牙,現在想想就讓人後怕。
姜宓“哦”了一聲,然後才拋出殺手鐗:“那還不趕緊把這東西扔掉,萬一藥力還沒過,再招來狼可怎麼辦?”
華謖安撫地拍拍她的肩膀:“別怕,有朕在這裡。”
姜宓勉強牽動嘴角,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她纔不怕呢,這些狼本來就是她
處心積慮招來的。
馴獸師也立刻解釋道:“現在是不要緊的,竹筒是蓋好的,氣味不會傳出去。”
“怎麼會啊?”姜宓眨眨眼睛,指着剛纔替顏妃說話的太醫,“他剛纔說衣服上的味道是竹筒被狼打翻纔不小心染上的,要是放在竹筒裡就沒事,狼怎麼會被招來?還是說,打翻這個不是狼,要是人的話也太不小心了。”
那個太醫一時語塞,這才意識到自己爲了偏幫顏妃犯了個錯,話裡有了個大漏洞。
是啊,要是這藥好端端地在竹筒裡放着,竹筒又放在首飾盒裡,怎麼會招來狼?要是沒有狼先進來,首飾盒怎麼會翻倒在地?這根本就是矛盾的嘛!
經過姜宓一提醒,華謖顯然也想明白了關鍵的地方,看着那個太醫的目光一下子變得冷酷起來。
太醫心裡叫苦不迭,怪自己沒想清楚就先說話,忙跪下謝罪道:“皇上恕罪,卑職剛纔也只是猜測而已,畢竟裡面已經亂成一團,事情具體是怎麼樣的……卑職也只是猜的……”
華謖冷哼一聲:“不問事實妄加揣測,你這個差事當得好啊!”
那太醫額上冷汗涔涔而下,身子已經伏得不能再低,恨不得能挖個坑把自己埋下去。
“來人,把他拖下去打二十大板,從太醫院革職,永不錄用!”華謖已經做出了判決。
周圍的人都是心中一凜,剛纔那個太醫明擺着是幫顏妃說話的,現在竟然落得個這樣的下場。這麼看來,風向果然是要變了!看着他們一個個交換着眼神,姜宓嘴角微勾,這就是世態炎涼,顏如毓早就該想到她也會有這一天了!
處置完那個太醫後,華謖的面色變得更加陰鬱,目光一直看向遠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其他人見太醫獲罪,知道皇上心情不好,於是也都不敢說話,像是柱子一樣直挺挺地站着。
“都滾!”華謖看見他們杵在那兒就覺得心煩,於是怒吼了一聲。
其他人很快都走了個乾淨,只剩下劉全和侍衛統領等幾個貼心人而,除此之外就是姜宓和那個馴獸師了。
姜宓卻從那個馴獸師手裡接過破布和竹筒,然後拿着它們走向了那頂破爛的帳篷,把東西丟在了旁邊。
華謖皺眉看着她的舉動,目光很是困惑。
姜宓淡然一笑,從一個侍衛手中接過火把,毫不猶豫地點燃了帳篷。
通紅的火苗映着她美麗的容顏,那雙眼睛卻沒有被這灼熱的溫度感染分毫,仍然是淡漠而冰冷的。
“你這是做什麼?”華謖的聲音裡聽不出喜怒。
姜宓回身一笑:“我在替皇上善後,今天的事只是個意外,和任何人任何東西都沒有關係。”說着,她眨眨眼睛,目光中別有深意。
現在護國公在朝中勢大,華謖怎麼可能現在就和顏家翻臉呢?反正知道他不會,那麼她不如順水推舟。她從來就沒有想過用這些小伎倆就能打敗顏家,她現在想的只是,讓顏妃失寵而已。
毀掉了唯一的證據,顏妃想洗刷自己也是無從着手了,而華謖心裡的懷疑和猜忌,卻能徹底地根深蒂固!
華謖凝神看了她片刻,神情漸漸變得和她一樣了:“你說的對,這些……只是意外。”
(本章完)